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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无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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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细细回想,早间二人的盘算,可有变数。
    人都说,智慧决定实力,其实也非如此。当情感主宰了大脑,智慧便一无是处。

    “老爷,老爷……”门外的轻唤不安且急促,于润之一听便知是谁,不由心神一紧,“进来!” 
    “老爷……”小僮不过十二三、稚嫩的脸庞掩不住内心的慌张,“王爷他……”只是半句,于润之已明白通透。“小的该死,老爷恕罪!”扑通一声,小僮猛然跪下,上身匍匐,头磕如捣蒜:“小的守在门外,迷糊间竟然睡着。待我醒来,王爷已没了踪影。”
    “算了,这事不怪你。”于润之怎会不知:一旦他白君涵拿定主意的事,任谁也拦不住,何况这一小僮?再说,白君涵行事素来冷静,此刻必是悄悄潜入地牢探人去了。于润之挥了挥手,责其退下。瞧着夕阳被挡在门外,润之眼神随之黯淡无光:俗语说,管中窥豹,君涵对小羽用情已见一斑,而他呢,他又该如何面对小羽?

    经历此番变故,于润之依旧如此笃定,自有他的道理。
    关押小羽的地牢,就在这知府家宅之中。官宦大户,为正风立纲,常于自家宅院私设行刑之所。俗语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此举虽与国法不容,官府也不愿过多插手。
    眼前,他兄妹在丁丞相手中,远比被恒王掌控安稳得多。西辰姚况姚知府是一趋炎附势之人,事关项上乌纱,恒王与圣上之间,孰轻孰重,他自是清楚。
    再者,小羽并未伤人,司空闯狱也为缉凶。既是子虚之事,只需君涵上本圣上,奏请丁丞相主持彻查便可。丁丞相老成持重,处事圆滑,深得圣上信任。况且,其子女与君涵润之私交极好,他对君涵也甚为器重,君涵若能出面美言几句,了结这牢狱之灾也就指日可待。

    虽是这样,于润之仍觉不妥,总觉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果不其然,不出一个时辰,施华匆匆来报:半个时辰前,汉王收到密报:恒王打算派人去往地牢提审牢犯。一听此言,汉王率秦天一干近侍数十名,亲去地牢劫人。
    于润之大惊!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一次,君涵竟真豁出将来
    未及细想,他即遣施华回去相阻,能拖便拖,切勿直面冲突,而润之自己,则匆匆赶往仕檀院,面圣求救。

    心急火燎地于润之,跟随宫人一跨进正厅,便被眼前景象惊若木鸡。
    “是润之呀,”平统帝一扫往日的凛肃冷煞,对他语柔如水,笑润如霞。“吃了么?一起用些吧。”
    “陛……陛下……”于润之呆呆瞧着平统帝左右两侧笑意盈盈的小羽与司空,一时间竟忘了行君臣之礼。他身后的王总管见势,悄悄扯其衣襟:“快拜……快……”
    “罢了,罢了!”显然,平统帝心情极好,出言打断王总管,扭头笑瞧小羽,宠溺之色满目皆然:“这珍烩蟹黄羹,是你母亲自创,也是最拿手的,你尝尝,看朕的御厨与她可有一比?”说罢,亲自替小羽拿过一盅。
    小羽瞥了润之一眼,旋即低头轻抿一口,沉思片刻,正颜答道:“这羹鲜香滑嫩,入口即融,满口余香,母亲与御厨之技,天地有别,怎个比法?!”说着说着,她调皮地朝平统帝一眨眼,故意放小声气,平统帝不由侧耳细听:“叔叔,告诉你,我母亲也就只会做蛋黄炖豆腐而已,要论厨艺,哼!连我都比她强。什么自创拿手的珍烩蟹黄羹,我看呐,她是故意欺君,逗你玩呢!!!”平统帝一愣,继而抿拳捂嘴,轻咳浅笑:“咳,你,你这小丫头……” 随即伸手在小羽鼻尖一刮,“跟你母亲一样古灵精怪!”小羽用手背一抹鼻尖,浅笑蕴羞,一双大眼澈亮如华,煞是惹目。平统帝身子一彻,呆呆望着小羽,一动不动。
    于润之已然回神,眼瞅着从不近女色的平统帝,今日与小羽如此亲近,心中如五味打翻,百感交集而不知何味。

    “润之兄,你也用些罢。”司空的话远远飘来,于润之愣愣坐于司空身旁,望向满桌佳肴,目光涣散。
    “润之哥哥!”小羽见于润之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提高音量朝他叫喊,“润之哥哥!你怎么了?来这儿坐坐吧”。她一双樱唇与平统帝耳畔不过一掌之距,乍地一喊,清脆响亮,极具穿透力。众人一听,个个惶恐,人人自危,独这事主平统帝不以为然,反倒朝着于润之一笑:“润之,你若再不应声,朕这双耳,怕是没得救了。”
    小羽一听,俏脸一红,讪讪低头自语:“没那么夸张吧……。”声音虽细,落于平统帝耳中却是字字清晰,不禁朗笑高笑起来。

    “这几日为寻小羽,于兄四处奔波,辛苦至极!来,小弟我先敬一杯。”司空借机,向身旁的于润之举起杯盏相邀,为表诚意,他先饮为敬。“唉,若是白兄在此,你我兄弟定当饮个一醉方休!对了,白兄呢?怎么难见他踪?”
    听到司空提到白君涵,于润之这才恍然,当即向平统帝行君臣礼,朗声道:“臣,肯请陛下派人,救汉王一命!”
    “哦?哼!”平统帝冷冷一声,双眸又恢复往日的冷冽,那股浑然天成的霸气和不容置疑的威慑力,镇住在场每个人,一时间,空气冷似凝霜,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于润之袍下双手紧摁微颤的双膝,意外的骤变,使得苍白的脸颊晕上一抹红霞,额间鼓动的血脉隐约可见。
    手足相残虽为不齿之事,但事情皆由白齐霄而起。他几番设局陷害君涵在先,较之君涵莽撞劫狱,他是那才可恶之人。于润之低头沉思,片刻后猛一抬头,迎上平统帝冽骨的眸光,重重说道:“汉王……”
    “住口!”一声厉喝,惊得小羽一抖,司空急忙走至其身后,将之紧紧揽住。平统帝眼光冷冷扫过于润之,眼光稍闪,旋即双掌一击,门口立现两名黑甲武士,额间一抹红痕犹是醒目。
    “传朕旨意:汉王意图劫狱,于法不容,即刻收押,不得有误!”
     “得令!”二人抱拳一拜,乍然消失于无边的黑幕。

第二十一章 无痕 

                    无  痕

    雨,肆虐一夜,洗净了漫天风尘。
    白君涵仰望满目湛蓝,心静如水。昨夜一纸责罪诏,于他而言,毫不意外。十年前,年仅十四的他,只为即将远嫁乌戎的大姐——云岚公主说了几句不平之言,换得三月囚禁之后,他便知晓:父皇二字,于他而言,没有父,只有皇:一位傲立群雄,藐视苍生的万岁。今日有此光景,为小羽之故,他,无怨无悔。

    小羽单足跨过门槛,只手扶着朱漆斑驳的框,定定瞧向那一身暗污破衫、巍岸挺拔的男子,矗立于蓝天之下,一脸恬静,不由得酸甜苦涩,一齐涌上心头。

    “小羽……”见悬心之人就在眼前,白君涵恬然一笑,呼唤轻如呢喃。
    小羽心头虽是酸涩难耐,依旧面颊带笑,快步穿过青石间参差的杂草,远远朝着白君涵扬了扬手中包裹:“小女子奉命,特来为壮士送衫。”
    瞧着梦中人越走越近,白君涵心跳骤止,浑身瘫软乏力。见白君涵如此呆滞,小羽本想讥笑一番,怎料一眼瞥见那人胸前破衫之处,渗出的暗红血渍,心尖一颤,拧眉责问:“怎么回事?这不小心?!”边说,边用指间轻掀撕裂的衣衫,谨慎绕开里面稍翻的血肉,换得君涵身子一彻,他原本浅麦的脸色乍地通红。
    小羽察觉指间一抖,猛一抬头,竟见君涵僵直呆立、面赤神闪,不禁扑哧一笑:“哈哈,堂堂三王爷,竟也知羞明涩?我今日得以一见,难得的很呢!”白君涵无从回驳,脸色越发难看,沉重的气息喷到相距不足一尺的小羽额间,轻浅微瑟,温润撩人,小羽心跳骤滞。
    片刻后,小羽放下包裹,取出金创粉与白纱搁于石阶之上,又自井边打来一桶水,眼中黠光一闪,旋即目凶面狠地盯着白君涵,双掌一阵猛搓:“嘿,嘿!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手段!”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响,白君涵健硕光泽的胸肌;泛着眩目的麦色光芒整个袒露于青天白日。
    白君涵一怔,随即抬手,几欲遮掩,却不料小羽正俏脸飞霞、秀目含羞,愣愣盯着自己胸膛,顿觉心甜如蜜,醉意满怀……。

    待伤口包扎妥当,白君涵回到囚室,换过干净衣衫出来时,小羽已于青阶上,布置了三两小菜、一壶清酒。望着小羽瘦小的背影静坐无语,不远处,簇簇零碎细草,于青墙之上、蔚蓝之间,随风轻摆,摇曳若蝶。一时间,君涵神静情凝、默默盯着那背影,悄然无语……。

    “那个……谢了!”
    “嗯?”食之无味、心事重重的白君涵,听到小羽谢他,诧异地瞧了过去。
    “哥哥和于大哥都告诉我了!”小羽不敢直视,低头答道,话越说越细:“都是我连累了你!”
    白君涵放下碗筷,伸手摸了摸小羽额头,迎向她愧疚的眼神,坦然笑道:“傻丫头!除了谢我,你还会说别的么?”小羽一愣,旋即明白:他所指的还有那夜城隍庙,自己谢他告知义父踪迹之事。想到二人和好之后,每次相见,自己果真都在谢他,不由地埋下头挠起后脑勺,偶尔抬眼望他嘿嘿笑上一声。
    见小羽如此娇羞,白君涵心念一动,仰天长叹:“唉,可惜呀,可惜!”
    小羽一听,好奇地回应:“什么可惜的?”
    “口说无凭,谢我无据……!唉……”说完,他朝小羽一耸肩,满脸失望。
    “我……我什么都没……”明知白君涵是玩笑,小羽却以为甚是合理,只可惜,她素来不喜奢华、随身难寻贵气之物。“对了!”她眼睛一亮,自脖间摘下一条红绳,绳上坠有一指盖大小,晶莹通透的三棱琉璃。“这个,是我十岁生日那年,母亲送的,我叫它无痕。咯,送你!”
    白君涵难以置信地接过项坠,放于掌心细细摩挲。当琉璃带着小羽体温,通过指尖一如涓涓暖流传入心房,他渐觉脸红心燥,呼吸几乱。
    小羽对此毫无察觉,自然走至他身旁,并肩坐下,将无痕提至君涵眼前:“可别小瞧无痕。它本身虽无色无光,却能将日光分解为七彩。不信,你瞧瞧!”小羽捻着坠绳的指轻轻搓动“是不是七彩斑斓?母亲说过,这叫……哦,对了,光的折射!”

    果如小羽所述,琉璃此刻流光溢彩、绚烂夺目。一颗再寻常不过的琉璃,仅仅形状不同,竟会有如此变化,真令白君涵诧异不已。不知小羽的母亲是怎样的人物,才能养育出似这无痕一般,貌似平凡无华,实则灵气逼人的女儿。他扭头瞧向小羽,不知何时,她的脸,距自己不过一拳之隔。
    小羽全神凝视无痕,一双清眸似有紫光闪烁。白君涵痴痴瞧着那双眼,意识渐渐恍惚:他无法分清的,是那眸中的紫彩映照了无痕,还是无痕的光芒点燃了紫眸。一切的一切,如此完美,美得荡气回肠、摄人心魄……。
    白君涵的唇印上了小羽的唇。柔暖的唇,轻浅如羽,不经意间,软软拂过小羽心头,引得身子一阵颤栗。须叟,小羽慌忙睁眼,一把推开白君涵,指间的无痕随着叮咚一响,落到青石之上,为其洒下一抹虹光。
    “你……”小羽心慌意乱地扫视门外,一张俏脸艳丽无比。
    “小羽,我……”那沁人心脾的甜蜜,令白君涵如痴如醉,这种侵肤彻骨的酥麻他此生从未体会。“我,我……”
    “我……我先走了!”话没说完,小羽埋着头,满脸通红地冲出了小院。白君涵急急追上去,却被门外侍卫持剑挡了回来。
    白君涵缓缓勾身,拾起遗落的无痕,置于唇边,闭目轻吮,久久不舍……。

    “嗯。”
    “咳咳……”几声重咳,惊醒了魂游的白君涵,他这才发现:丞相丁汝玄正冷冷瞧着他。
    “嗯、嗯。”白君涵慌张地转身相背,嘶哑扯动的声音有着情迷后的悸动。少时片刻,自觉已恢复常态,这才回头敬问:“丁大人,您这……。”
    “君涵呀,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性子,得改改了。”
    “……”白君涵见不得他这长者自居的口吻,心中的不满忍而不发。
    “这次,若不是上官兄妹为你求情,哪能准你按私闯地牢的家法来处置?”听他这话,白君涵低头不语。依姚知府家法来处罚皇子,父皇根本不会应允,小羽和司空能真有如此大影响?他,怎么也不信。
    “我想,父皇恐怕还是看在伯父您的面子上吧。”
    “唉,老朽没这本事。”丁汝玄长叹一声,摇头答道。“上官姑娘赖着陛下求了半宿,这才改判,让你只在这地牢呆半月。”
    “小羽?”这丁汝玄从无诓语,这,叫他不信也得相信。小羽这般为他求情,白君涵心里固然甜蜜,可一向寡情无义的父皇竟会依她,破例轻罚,反倒让他如噎哏喉,别扭且难受。
    “这上官姑娘可不一般,君涵你可别……” 
    “此话怎讲?” 丁汝玄话里有话,白君涵疑窦骤生。
    “日子长了,你自然便知。”
    “伯父……”
    “罢了,且不说这些!”丁汝玄瞧他脸露迫意,不由面色一沉,打断他的话:“明日,我等将躬送陛下前往虎跳峡。”
    “明日?还有谁?我怎么办?”
    “对,明日大早。陛下若不是长途跋涉,身子不适,也不会在此耽搁这五日。”丁汝玄不紧不慢的口气,让君涵赶到不安。自打他从风影堂探得小羽义父消息,他便知道小羽要去虎跳峡。可此刻得知,父皇来此也为虎跳峡,让他大感不妙。如此说来,明日小羽定会与父皇同行。不,不行,他要同去!
    “伯父,求您跟父皇说说,让我随行护驾,我这刑期,他日再补,成么?”
    丁汝玄直直盯着白君涵,半晌又是一叹:“唉,老朽我哪有这本事?你……真跟陛下一样……”
    白君涵顾不上琢磨他话中所指,急急说道:“父皇毫无武功,身子又弱,这一路上又是荒野寒冬,崎路难行。我空有一身武功,却不亲自护送,他日若有何闪失,叫我如何面对世人?伯父,您帮我劝劝……”
    “君涵,并非我不帮你,陛下拿定主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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