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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倾天下 (完结)作者:天下归元-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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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忙运功相抗,却也禁不住微微踉跄,剑光立时弱了几分。

  心道不好,忙振作精神,正要运剑抢先出手,却见头顶蓄势待发的蝙蝠群听到这一声怪响,却象得到命令般,刷的敛翅,转身,腾空而起,又是呼啦啦的从林端飞了出去。

  这些蝙蝠来的疾去的快,鬼魅般倏忽无踪,却又如训练有素的军队般动作利落准确,绝非野生蝙蝠可比,难道是有人豢养?

  想到那两声奇异的铮声,我隐约明白了几分,身侧沐昕已道:“有人指挥,我们追着蝙蝠便好!”

  我早已飞身而起。

  …

  几个起落,便见那群蝙蝠直落入林中一处空地,多半栖到了树上,却有一只体型极大的蝙蝠,收敛双翅,轻轻飞落林中一人的肩头。

  我一眼看见近邪盘膝静静坐在空地中心,垂目低头,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大惊之下,已顾不得去观察敌人几何,我直扑向近邪:“师傅!”

  扑到他身侧,我才发现他身侧还负手立着个黑衣中年人,他站在近邪侧后,气势平和,却如身携

  天人合一之境般,与黑暗浑然一体,饶是我不弱的目力,在扑过来时,居然也没能在第一眼发现他。

  心下警惕,我微微侧身,护住了近邪---伸手一摸他脉搏,立时吁出了口长气。

  他还活着。

  指尖传来脉搏跳动的感觉,那般踏实平稳,似可在静夜里声声回响,令我久悬的一颗心立时落回原地,浑身一松,几乎要落下泪来。

  寻找近邪的这几个时辰,我习惯性的掩藏着焦虑与恐惧,其实内心深处害怕得不能自己。

  如果因为我的疏忽令师傅身死,这一生,我必无展眉之欢。

  万幸我不曾错到底。

  闭上眼,我仔细感觉近邪脉搏,良久,皱起了眉。

  奇怪。

  他体内的伤毒似有好转,但又未能尽去,毒力有四散之象,内力依然全无,却在丹田处,隐隐寻到一丝飘荡的真气,只是依旧为那毒力所锁般,没个寻处。

  我昨日刚给他探过,断无今日之象,这短短数个时辰,他的伤势有变,却又说不清变化是好是坏,这又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身后,那黑衣人突然幽幽一叹:“蠢人。”

  我呆了一呆,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问:“你是说---我?”

  他很诚恳的点头:“对。”

  月光透过树梢的缝隙射下来,照在他脸上,很普通的一张脸,普通到走在人群中立刻便可以被淹没,然而他形容间一种懒散的神色却又分外的奇异,仿佛那懒散深刻在眼底,骨中,血里,带着深深的疲倦与厌恶,厌了这尘世的繁华与凋落,争夺与杀戮,时光流转间丝竹悠扬舞乐韶华血流飘杵烽火连天,无数人的故事在他眼底,都已碾压成尘,散落为灰。

  他散漫的看着我,用懒懒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那小子说你聪明绝顶,可如今我看来,也不过尔尔。”

  我接连被人莫名其妙贬损两次,也不禁微微动了火气,冷笑道:“佛祖眼底,人皆佛祖,蠢材目中,尽多蠢材,我在阁下眼里,自然不过尔尔。”

  他一怔,眼中精光电光般一闪,亮得令人心惊,却瞬间又恢复了那疲倦神色,轻轻道:“骂人不出粗语,很好,不过,”他轻笑着一拂衣袖:“我可没说错了你,你若知道你刚才坏了什么事,我怕你自己也要骂自己的。”

  沐昕一直在我身侧,看着那肩歇蝙蝠的男子,此时听到我们对答,也转过头来,冷冷盯着中年人:“阁下,此非耍嘴皮子之处,你行踪诡秘,伤我亲友,驱使蝙蝠伤人,难不成还是好意?”

  那中年人微微侧头,看了沐昕一眼,他目色微微奇异,月色下闪耀青紫之光:“小子,我不喜欢你,你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哼……不过我懒得教训你,毕方。”

  他这一声却是唤那肩歇蝙蝠的男子的:“你和他们说罢,我累了。”

  说完也不理我们,往地上一坐,懒懒一躺,竟自这般席地睡下了。

  我呆了一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茫茫然转头看沐昕,他却也难得有些惊讶无措,这深不可测的毒舌男子,行事处处出人意表,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没奈何,我总不能对一个毫无防备鼾声微起的男人动手,只好转头去看那少年,不料这一看之下,又是大大一惊。

  他回民服饰,身材挺拔,站得青松也似的笔直,眉目间尽多精悍之气,和那懒散中年男子,截然不同的风范。

  然而使我惊讶的不是他的气质,而是他分明就是那个礼拜堂里跟踪我,并以极其熟悉背影令我心惊不已的少年。

  如此相象的背影。。。。。。原来是他。

  原来不是他。

  一直盘旋在我心头的阴影瞬间散去,然而另一种警惕与担心立刻又紧紧抓住了我的心神。

  他和贺兰悠的背影如此相象,如今仔细看去,正面的轮廓竟也有几分贺兰的影子,只是贺兰悠的俊秀风雅,温润飘逸比他要胜上许多。

  他和贺兰悠,有什么关系?

  
[正文:第四十八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二)]


  那少年却和那中年男子不同,根本不看我们,对我的疑问毫无所觉般冷冷道:“你杀了我的三蝠。”

  我又呆了呆,顿时大感头疼,今晚遇上的人都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话都象是从云里雾里来的?

  沐昕神色里也有些无奈,但他却比我多些耐心,上前两步,和声道:“阁下是指那只被刺死的蝙蝠?”

  少年抿着唇,点点头。

  沐昕淡淡道:“你的蝙蝠无故伤人,我等自然要奋起反击,难不成站那里,等你的蝙蝠来吸血?”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看那少年果然被这简单的话问住,露出一丝茫然之色,一时只觉得这孩子心思纯稚,毫无机巧,倒也很有意思,敌意顿时消去些许。

  他愣了半晌,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亢声回了一句:“我那蝙蝠,是为尊者护法来着!尊者帮你的人治伤,你却伤了我的蝙蝠!”

  我一惊,这少年虽然词不达意,意思跳跃,但我隐约听懂了些他的意思……尊者?这个中年男子?为近邪治伤,这些蝙蝠阻人进入树林,是为了替他们护法?

  冷汗顿时冒了出来……难道我真是做了人家口中的蠢材?

  只是,帮近邪治伤自是好意,为何要这般鬼鬼祟祟?更何况,近邪的伤势也并无好转啊?

  心里思索,沐昕却已把我所思的疑问问了出来。

  那少年目色里有隐约的委屈,大声答道:“不能有人打扰的!你们打断了,前功尽弃!”

  这回连沐昕也说不出话了。

  我想了想,将披风给兀自入定的近邪披上,站起身来,对那尚自在地上酣然高卧的中年人深施一礼:“怀素多谢阁下援助之恩,只是令友不能说得很明白,还请阁下将来龙去脉一一相告,怀素自认恩怨分明,若真错怪阁下,自得赔罪,但不明不白的恩惠,怀素却也不敢受的。”

  鼾声戛然而止。

  那男子缓缓张开眼,看了我一眼,半晌,淡淡笑道:“你倒确实精明得很,蒙混不过去的。”

  半撑着肘起身,他懒懒道:“好罢,不欠便不欠,我们不过受人之托,前来解决一件事,说到底,那个托我们的人,是你师傅受伤的始作俑者,我们帮他还债,也不算施恩于你。”

  我一颤,心上似有沸水浇过,所经之处,立即被烫出疼痛的疤痕。

  犹自抱持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伤我师傅的,到底是谁?”

  那中年人向近邪看了一眼,目中微有赞色:“你师傅果真爱护你得很,大体是怕你伤心,竟什么也没有说。”

  我一颤,退后一步,又一步。

  果然是他!

  一直畏惧的事情一旦变成现实,我却发现我已不知如何应对。

  咽喉灼热而疼痛,如被火线猛烈拉过,裂出丝丝血痕。

  良久之后,我终于努力的开口,掩饰着声音的暗哑:“为何如此?”

  是的,为何如此?贺兰悠,为何伤我师傅?又为何前来解救?更为何不亲自现身?

  难道,你已不敢见我?

  那中年人以肘支颊,目光遥远的看着树梢头的月:“我带了毕方来,引出你师傅,想迷昏了他悄悄帮他解毒,这解毒功法,需两人合作一气呵成,一旦中断,便前功尽弃,所以毕方以吸血蝠守护在林内,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你们这么快便找了来,惊动蝙蝠,又杀了三儿,毕方心神一乱,功亏一篑。”

  他言辞简练,将事情说得清楚,我听着那些干脆的字眼从他口中一句句冒出,只觉得心里一层凉过一层,懊悔,痛恨,悲伤,愤怒,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一起,直如带刺的乱麻,狠狠绞乱心神。

  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寥落,那男子竟似是明白了我难以出口的千言万语,他突然叹息一声,怅然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咬着唇,沉默不语。

  良久,他轻轻一笑,语声低沉仿如自语:“真是个倔强的女子……”一层淡淡的无奈之色浮上他的眉宇:“贺兰悠要我和你说,请原谅。”

  我只觉得心里轰的一声,直觉努力维持的心防便要崩溃,这短短一句话,如刀割在我肺腑,痛彻肝肠,我仰起头,睁大眼,用力逼回泪水,冷冷道:“伤我师如伤我父母,此乃深仇,岂是一句轻描淡写的原谅,可以打发?”

  每个字我自齿缝迸出,力度似可咬碎牙齿,痛的却是我五脏六腑。

  我是如此决绝冷漠,对他,也是对我自己。

  从马车底钻出的少年,千里追随的相伴,星空下初许的誓言,湘王宫前的寸心托付。

  我一直以为我很幸运,遇上那个人,醉在他温柔羞涩的眼神里,即使明知那温柔羞涩未必是真,然而愿意幸福的去相信,他对我的一切,当是真。

  却不曾发现,他醉人的温柔里,依旧横亘着无限的隔膜与遥远。

  他,其实从不曾爱过我,那些眼波交流,暗自心喜,月下并骑,生死与共,于他,不过是他一生中无数华丽大戏中最普通的一折。

  只有我傻,今日才明白,原来我最初的爱恋,早已焚灭于湘王宫前的熊熊大火,尸骨无存。

  只那一瞬变换的星霜,流年便已如白驹过隙驰远。

  我深深吸气,吸去满腹的悲酸,逼毒般压在心深处,再缓缓呼气,呼出一个清淡的笑容。

  娘说,要活得勇敢,那就得先过了自己那一关。

  指甲陷进手心,我的声音依旧平稳:“我能不能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中年人一直凝视着我的动静,此时却偏偏转头不看我,仰头望月,突然长吟道:“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可惜这莽莽浊世,哪容得人所欲随心?”

  我好容易抑下的怅恨被这句话引得又复一酸。

  他却已低下头来,慢吞吞道:“贺兰悠什么也不打算对你说,可我却要多说一句,姑娘,人皆有不得已处。”

  我震了震,抬眼看他,他却不肯再说下去,出神半晌,他又道:“贺兰悠请我中途前来解毒,是希望你不要去大紫明宫。”

  长声一叹,他缓缓站起,淡淡道:“只是他要失望了,你现在,不去也不成了。”

  我抿紧唇,紧紧盯着近邪的雪色长发,只觉得心里一片茫然空漠,苍冷如雪。

  他却还是不看我:“你师傅的解毒的时候被中途打断,好容易凝聚的毒力四散,现在看起来脉象好像强劲了些,其实中毒已深,不过一月之期。”

  我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冷笑:“紫冥宫我是一定要去的,他怕见我是吗?还好,我不怕。”

  中年人霍然转身,凝视着我,他目中似有不忍之意,还有丝淡淡的犹豫徘徊,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几番欲言又止,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的叹息了声。

  那叹息如此苍凉,终于唤出了我的泪。

  
[正文:第四十九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三)]


  中年人很快带着那少年离开了,临走前,那少年特特去林中寻了那死去的蝙蝠“三儿”的尸体来,小心的放入自己的背囊,丝毫不嫌弃血污淋漓,其余的蝙蝠似有灵性般围着背囊低低哀鸣,我微有歉意的看着他神色沉肃的轻抚背囊,仿佛那蝙蝠不是已死去,而是在其中静静沉睡,这个烂漫简单少年眉宇间的宁静与纯粹令我恍惚,想起自己,自从娘死后,从未有一日,获得过这般与世无涉的宁和。

  近邪在他们走后便幽幽醒转,他依然一言不发,只是看向我的目光令我越发心中酸涩,我突然觉得很累,不想再作任何努力,去掩饰内心的疲倦,想扑到师傅怀里狠狠哭一场,然后,忘记。

  然而转首时我看见沐昕的关切和方崎的懵懂,最终只能选择维持若无其事的表情。

  这一路便这样沉默的过了,我依然微笑,却懒得对世间诸事开口品评,这红尘万象种种,纵经营得花满楼翠离披,却多半镜花水月一梦成空,最终,不过一笑而过罢了。

  时时感觉沐昕微有忧色的目光暖暖的烫在我背后,那样的温度,却令我常常,内心悲凉。

  前行的道路如此崎岖,正如这天下大势,扑面的风沙不抵这政局风云突变的猛烈,我的童年玩伴,和我的父亲,终于在长久的彼此猜疑与试探之后,凶狠的撕破了最后一层和平的面皮----七月,父亲于燕王府内摔瓜为号,杀北平指挥使张昺、谢贵,诛内奸葛诚,击退北平驻军,令大将张玉夺九门,三日内夺取北平,随即昭告天下,指齐泰、黄子澄为奸臣,援祖训以“清君侧”为名起兵,以僧道衍为谋士,称“靖难”之师。北平驻将宋忠退守怀来,纠集散落南军与父亲对抗,兵败被杀,帝遣耿炳文为征虏大将军,北伐燕军。

  八月,燕师夜袭雄县,歼耿部先锋九千,复破耿炳文军于真定,当这位出身帝乡,驻守长兴,以固若金汤之防守,抵御牵制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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