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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庶女 作者:林似眠(晋江2012-06-19vip完结)-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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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心头发毛,上回和英王宁王打交道就够难缠了,自己的性子不适合虚与委蛇,那日险些把场面弄得太僵,本以为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他们不会放在眼里,但谁知还是惹上一些后续。
这帮子人真像膏药一般,沾上了身甩都甩不掉。

白衫公子见她犹豫神色,猜到她的顾虑,善解人意地笑道:“只是相请不如偶遇,而且,我还有一事请教。”

含章听得忍不住朗笑道:“九少爷出身不凡,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自然天下有数不尽的人等着为你解答,怎么却来问我?”

白衫公子摇头笑道:“但此事只有沈小姐能为我解答,因为事关小姐的腿伤。”

小六本来已经移开了看向白衫公子的惊讶眼光,漫不经心在瞅旁边一个货郎手中的糖葫芦,听了这话一惊,立刻竖起耳朵看过来。朱嘉也是饶有兴趣抱了手笑眯眯在一旁听着。
含章闻言心中一凛,顿了一瞬,无限狐疑地扫向对方的脸,他脸上容色淡淡,一派坦然。含章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情绪,道:“此话怎讲?”

白衫公子也不回答,施施然做了个朝里的手势,笑道:“请。”含章眼中神色明明灭灭,最后抱拳行礼:“好。”抬步入了酒楼。

这酒楼甚是华丽,雅间里水磨青砖光滑鉴人,悬着细细玉色竹丝编成的竹帘,挂着一幅名家所绘海棠秋色图,旁边陈设了几样秘色青瓷摆件,摆得恰到好处,并不突兀凸显富贵,低调的奢华。
置中一张酸枝木桌配圆凳,凳腿上细细雕着花开富贵纹样。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精致酒菜,热气腾腾。

小六被白衫公子的仆人拉去了隔壁,屋里只有含章三人。他们各自落座,含章便直截了当道:“不知九少爷想说什么?”

白衫公子听得微微一笑。朱嘉瞟了他一眼,对含章道:“小丫头今儿是怎么了?怎么满身是刺,一幅不高兴的样子,谁惹你了?”

含章转开视线,微眯了凤眸:“无事。”
朱嘉看她一脸不想说不会说的样子,只好耸了耸肩,自提了酒壶倒酒。

白衫公子不以为意,温和道:“沈小姐勿怪,在下今日有些唐突,实在是因为小姐的伤似乎情况特殊,所以只得用了这法子引了你来相谈。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说着便先干为敬,饮下杯中酒。

含章摇头道:“九少爷太客气了。”她也一仰脖喝下一杯,酒液入喉,果然如李明则所说,甜味太重,度数极低,实在算不上是酒。

白衫公子这才笑着颔首,缓缓道:“我本姓赵,单名一个昱字,想必沈小姐已经知道。”含章微点了点头,赵昱继续道,“我二哥习武,五哥习文,偏我自小不爱读书习武,只对学医有兴趣,从启蒙后就跟着太医院的太医学习医术,后来又拜得几位名师,医术也算小有所成。”
前朝出过木匠皇帝,本朝的第三任帝王酷爱亲自锻造各式刀具,相比之下,赵昱这个学医的爱好实在是算不得奇怪。但他毕竟是皇家子弟,这样需要下苦功夫才能学好的技艺只怕未必精通。

赵昱顿了顿,看含章并无稀奇之色,仍是静静看着,便直说道:“若是我没有看错,沈小姐腿上应该是两处断伤,胫骨和股骨,其中尤以股骨上的伤为重,乃至不良于行。”

含章脸色一变,直直看向赵昱,目光灼灼意味不明,最后轻笑一声,点头道:“殿下好眼力,的确如此。”

赵昱脾气极好,见她承认了,便带了几分欢喜,道:“果然没有猜错么?不知小姐是怎么受的伤?治疗的时候大夫是如何说的?”

含章缓缓出了一口长气,低笑道:“也没如何说,只说除非柳木接骨法世间真有传人,否则只能听天由命了。”
其余两人听得大惊,不为别的,这柳木接骨法实在是太过有名,它一向只存在于古籍医典中,是一个神乎其技的传说。
《金针度世》中有过记载:若是人骨折太重,某截骨碎得厉害,靠一般治疗无法痊愈,便可把柳枝剥皮整成骨形,柳枝中间打成空心模仿骨腔状,放在两段切面中间代替被切除的骨头,在安放时,须佐以特殊的药物和流程,待一切妥当,静待接入的柳枝慢慢长成骨头即可。

虽然有这记载,可是柳枝又怎么可能变成骨头?世间医者不知多少人前仆后继试图钻研此法,却从未听说有人成功。渐渐的,众人也将此术当成是奇谈怪论,异想天开,不再于此花费心思。
含章当初也是听说神医柳扁鹊曾到过京城,她抱着一丝幻想想要找到此人求医。
依照陈有道将军的说法,此人二十年前研究柳木接骨法已经有小成,曾帮助一只山猿接好一根手指。但谁知入京后才知道,那神医早在十几年前就失去了踪迹,而他的嫡传弟子江明则只擅长内科,于接骨之事一窍不通。当听到小六说的这个消息,含章仅存的最后一丝痊愈的希望也破灭了。

含章忆及往事,心中烦扰,便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朱嘉见她样子戚戚然,不免心生恻隐,便推赵昱道:“阿昱,你不是跟着什么名医学过接骨外科之术么?可能帮一帮她?”赵昱眼眸微动,看向含章:“医者行医,都需望闻问切,沈小姐腿骨断了两处,一处伤势如此严峻,敢问当初是什么缘故重伤及此?又是何时所伤?”

含章手中一顿,死死攥紧了手中青玉石杯,幸而这杯子材质极为坚硬,杯壁又厚,还不曾被她捏碎。她即刻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便极力松了手,垂眸静静然道:“股骨是不小心被马车轧过,小腿上是被马腿踢断,是一年前的事。”

朱嘉倒抽一口冷气:“这还真够疼的,亏你还能忍了过来,现在还能拖着腿走路。要是我,至少也要在床上多躺个一年半载。”含章笑笑,不置一词。

赵昱却思虑半响,淡淡敛去神色,眸中似有深意,笑道:“若是沈小姐所言非虚,或许我可以试一试,为你治疗腿伤。”

含章心猛然提了起来,满眼震惊之色,凤眸瞪得圆圆地看向赵昱。

赵昱看着她,浅浅一笑:“在下曾拜名医柳桐为师,家师医术高明,时人赠号扁鹊。师傅曾涉猎柳枝接骨法,也曾成功为人接骨。”




第四十三章 归胡杨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但或许是失望太久,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乍一听说,含章脑子竟然完全没有之前预想的欣喜之情,她微微摇晃着手中酒杯,清亮酒液粼粼生波,过了会儿,才低低道:“不知九少爷有几分把握?以前可曾成功过?”
方才赵昱所说,都是柳扁鹊的钻研成就,并不曾听闻他本人有什么经验。

赵昱看着她,坦然道:“不瞒沈小姐,之前居住在宫中,只在猫狗身上做过接骨。实施过四次,有三次成功。”

含章不是个好糊弄的,她继续道:“可我听说柳扁鹊十三年前就已经失踪了,不知九少爷的接骨法是向谁学的?”

“诶!”朱嘉忍不住出声埋怨道,“我说沈丫头,我表弟还会骗你不成,别说他是柳桐的徒弟,就单凭他的身份,你也用不着这么细细盘问吧?”

含章微微抬起眼皮瞟他一眼,冷冰冰道:“我已经没有了健全的腿,不想到最后连腿都没有。”
朱嘉被噎了一下,他摸摸鼻子,瞪了含章一眼,恨不能把这个臭硬臭硬的丫头好揍一顿。

赵昱倒并没有生气,他发现今天沈小姐似乎心情不佳,但也感觉到她满身的冷刺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来。
他往自己杯子里斟了一杯酒,道:“家师确实十三年前过世了,我这些年是按照他的手稿在修习医术。沈小姐若是同意的话,你便是我第一位病人了。”

听说柳扁鹊已死,这是意料之中之事,含章心中并无太大波动。但如今普天之下除了眼前人,怕再难找到会柳枝接骨法的医者了。
她静静思索片刻,道:“为什么是我?”
身为皇子,如果想要钻研医术,有的是合适的病人排着队供他试用。

“追求最高深的医术是每个医者的愿望,我也不例外。柳枝接骨法适用于骨头伤得过重、靠自身力量无法恢复如初从而短缺一截骨头的伤者,这样的伤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沈小姐的的腿是被马车碾压而过,骨头必然是从中断成两截,几成粉碎,而且骨头摔断的时间并不算长,有利于断骨重续。这对我而言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的。”赵昱微微侧过脸,恬淡笑容徐徐展开:“再者,玉京城里的人多如牛毛,无缘之人穷尽一生亦不会相见。既然有缘相识,不妨放手一试。”

含章一怔,这句话相当耳熟,正是自己跟英王宁王蹭吃时随口绉的,不料却被眼前人记住了,此刻又用到自己身上来。
她挑眉一笑,心里那莫名的阴霾不知觉间消散了些:“此事事关重大,容我考虑几天可好?”

赵昱颔首笑道:“这是自然。”

含章点点头,长身而起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若是我同意,三日后便去给你一个答复。若是没有答复,则就此罢了。”

她这般干脆,赵昱也不拖泥带水:“好。我如今已开牙建府,封平王,府衙就在承宵巷。”

含章默记下来,便不再多留,抱拳行礼后转身便走。朱嘉一愣,忙喊道:“哎哎,我说薛……沈家丫头,你就这么走了?这一桌的菜可都没吃一口呢!”

含章回头扫了一眼桌上山珍海味,眼波流动,突然莞尔一笑:“这又何妨?若是医得好,我再回请你们,到时候随你们点菜便是。”说罢,回身快走几步,推门出了屋。

小六正胡吃海喝得高兴,又被含章提溜出来,憋气得紧,便鼓着腮帮子边走边生闷气。
刚走了没多久,忽听见含章低声道:“小六,我们回胡杨,好不好?”

小六满嘴的气顿时泄了,他小心翼翼看看含章脸色,只因是夕阳西下,迎着光,反而看不分明。因为上次从薛家出来,含章一直都是好心情,所以一回生二回熟,今天离开李家小六也习惯了,并没有多注意,此刻听她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不由有些不安,压低了嗓子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刚刚那个九少爷说了什么话?难道是治腿伤有什么困难?”

“和他无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含章左右看了看,转进了一条小巷。略走几步,街市的嘈杂就小了许多。玉京的幽静小巷,总是会藏着许多旅社客店,用来租给赶考的举子,这条巷子不远处也有一家,此时已过了秋试许久,住店的人并不多,含章匆匆定了两间紧邻的上房。

待进了房内,她似乎有些气闷,一只手牢牢按在胸口,眉关锁得很紧,用了气声轻轻道:“不是别的原因,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总觉得放心不下胡杨。”
英王、宁王、李明则、程熙,今天这个平王,还有薛家和程家,这些人的脸纷纷从眼前闪过,却都归于一片死寂的黑色深潭,水极黑极深,根本望不见底。

小六一路跟着,满腹的狐疑,此时听了这话,脸色一白,咬牙怒道:“回去?那卢大将军的仇呢?小姐你忘了东狄人是怎么对待他的么?明明是战死沙场的将军,是我们大盛的骄傲,可他们东狄人把他的头割下来,用刀在脸上划了丧家犬三个字,拿狗笼子装了送回给我们,这是怎么样的奇耻大辱?如今总算查出了些眉目,小姐你就要打退堂鼓么?”

含章听得心如刀绞,她愤愤道:“可若是再查下去,只怕要万劫不复!”小六一愣:“小姐,这话怎么说?”
这段时间含章有些事情并没有告诉他,他所知道的也只是鼓店老板就是窦冒的弟弟,以及含章之前那个隐隐约约关于李明则的猜测,还有那个神秘的金葵花纹样。
含章闭了闭眼,干涩道:“李明则身后的人,只怕就是二王之一。”
小六虽然查过金葵花,可是从未往这匪夷所思的层面上面过,闻言不由大惊失色:“什么?!难道,难道奸细通敌的事是皇家的安排?”

含章并不确定,也猜不透,只皱了眉摇了摇头。小六一股初生牛犊之气,怒道:“管他们是什么二王三王的,就是皇帝老子也没有陷害自己将军的道理,既然查出来了,咱们就非得去讨个说法不可!我们明儿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他两手紧紧握成拳,激动不已。

含章眸中风雨如晦,她低喝道:“住口!”戾气十足。小六心胆一寒,顿时噤声。

含章直直盯着他:“如今空口无凭,靠什么去告?!事涉皇家,只怕还不等说完就被拉出去下狱砍头。”

小六脖子一挺,满脸不惧:“哼,砍了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十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语调虽不高,确是掷地有声。

含章心中泛出一股浓重涩意,垂下眼皮没有说话。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半晌,小六不敢相信般低低问道:“小姐,你,你该不会怕了吧?!”

一个怕字,仿佛刺到了含章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明亮逼人的光,微哑着声音道:“不过生死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但一定要命有所值,必须要让那贼人血债血偿!只是,只是……在这世上,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祖父,还有你们这几个人。若是要继续查下去,倘若真有什么万一,祖父怎么办?你们怎么办?……”
而若是不查,那通敌之事永远是悬在头顶的巨石,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砸下,防不胜防。
她还是怕的,胡杨有着所有她在乎的人,她不怕死也不怕痛,只怕再失去自己在意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冒险。含章想着,颓然扶着屋中桌子坐了下来。
这是她心灵深处最大的恐慌,而李明则轻而易举洞察了这一点,简单一句试探的话就足以让含章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小六来了玉京这么久,亲眼看见了天子脚下皇家威严,自然明白含章的顾虑,只是他虽然不懂兵法,但在战场上听惯了,也知道瞻前顾后、举棋不定是兵家大忌,含章自入京来,一向进退都心中有数,绝少露出这样慌乱害怕的犹豫样子。小六看得心头发悸,只恨自己无能,帮不上忙,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咬牙切齿道:“那,那卢将军的仇,咱们还报吗?”

含章手握成拳,紧紧按在桌上,沉声道:“报!为什么不报?!只是在行事之前必须先把你们安顿好,了结后顾之忧。”她话锋一转,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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