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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庶女 作者:林似眠(晋江2012-06-19vip完结)-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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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熙知道含章和薛家的那段不愉快的往事,他没有再延续这个话题,只是静默半晌,终低哑叹道:“今日,是我母亲的冥寿。”

    含章微愣,想了一想才反应过来这个母亲指的应该是他的生母。

    程熙急急倒了一满杯酒,一口气灌下,喝得太急,险些呛到,他咳了两下,喘着气平复着心绪,道:“我自幼和她失散,虽都在这京城之中,但一直不曾见过面,她也有心躲着我。后来我薄有功名,想着寻回亲人团聚,但子欲养而亲不待,等我寻到下落,她早已不在人世。”他仰头一笑,苦叹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含章于安慰人一事上能力有限,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借酒消愁,待程熙要斟第五杯酒,才终于伸手按在他酒杯上:“喝多了酒,人就不清醒了。”才五杯黄酒,程熙就已经脸颊泛红,双眼略略发直,一看就是不善于饮酒之人,他如今也是在风口浪尖,实在不适宜喝醉。

    程熙虽有了几分酒意,但理智仍在,含章的话恰说中了他心中秘事,他惨淡一笑,果然不再斟酒,只低头看了看手中酒壶,手一挥,将壶扔回烫酒盅里,激起一小片水花。



第六十四章 喝酒(下) 。。。 
 
 
  亮澄澄的酒液也溅了不少出来,撒在蜜色的桌上,因为色泽相近,酒液的本色倒不明显,看上去像是透明的,水珠或者泪珠。
  
  程熙一副醺醺然的样子,眼中迷离茫然:“以前那些年月,每到了今日,我总会自己来酒楼,叫一桌酒菜,摆两双筷子,叫一壶她最爱的花雕,就当自己在她跟前一样,但今年,无论如何也骗不了自己了。”
  
  含章抬手取了酒,自斟一杯:“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既然已成事实,为何不只往前看?又何必回头再去遥想当初,落得个自怨自艾。你母亲若有灵,总归还是盼着你过得好。”
  
  程熙往后靠在椅背上,力气尽泄,抬起手软软搭在眼上,带了几分慵意自嘲般低低笑着。
  
  “你倒还有脸吃酒玩笑?!”一声低沉娇咤从斜后方传来。一阵玫瑰花的香风卷过,桌边已经来了个年轻女子,她一身明艳的大红色撒牡丹金镶玉缂丝缎褙子,胭脂粉的绫裙,外头一件银狐金丝的披风,这一身已经是富贵以及,偏她头上还明晃晃一个大金累丝孔雀开屏钗,每一条精雕细琢尾羽上的花眼翎皆是大颗的五色宝石镶嵌而成,那些宝石随着主人的动作折射出五彩光芒,耀花人的眼,实在是贵气逼人。
  
  这女子站到身前,他人只看得到她一身珠翠耀眼,但那光芒交相辉映下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含章先是觉得银狐金丝披风和这个孔雀开屏钗有些眼熟,细看这女子脸容,瓜子脸,柳叶眉,姿容绝丽有如海棠,虽胭脂用得浓了些,模糊了本来面目,但那莺惭燕妒的绝色容颜仍是令含章随即便认出了她,含章颇有些意外:“薛定珍?”
  
  薛家三房长女薛定珍本是在怒目而视程熙,听见这话,她冷哼一声,斜睨了含章一眼:“哟,我说是谁,原来是沈大姑娘。”后面四个字尤其加重了咬字音。
  
  程熙立刻坐直了身,起身淡然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薛定珍一掌拍在桌上,怒不可遏地低声质问道:“是不是你指使了人挑弄我们薛家的是非?”桌上的菜被震得跳了跳,溅出不少油水。
  
  她虽是怒火冲天,但也还知道分寸,质问声音并不大,在旁的人听来,还不如小唱女一曲软绵绵凄惨惨的昭君怨来得响亮。其实那小唱女因为位置关系早看到这边动静,可是她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什么,心急之下调子反倒越唱越高。
  
  程熙平静地抚了抚微褶的袖子,半垂了眼礼貌地回答:“实在不知姑娘在说什么,我和薛家素无瓜葛,何来是非一说?”
  
  “毫无瓜葛?”薛定珍冷笑,“难道你不知道我马上就会成为你的堂嫂?薛程两家是通家之好,你不过是程家偏支的养子罢了,连个庶子都不如,在我面前还敢抵赖不成?”
  
  程熙恭敬应道:“姑娘如今还未出阁,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大盛风俗虽不甚保守,但未出阁的女子都会尽量避免言及夫家,若别人玩笑提及,自己也要装出娇羞摸样,这样才算有闺阁休养。薛定珍尚待字闺中就这般大言不惭以夫家人自居,确实有些不识礼数了。
  
  薛定珍一噎,怒极反笑:“你还想赖么?你那身材魁梧的仆人特征这般明显,他在什么地方出现过说过什么话自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用心去查,哪里有查不到的?最近有人频频在外散播关于薛家的谣言,令得我二伯被圣上训斥,我二哥前程受阻,原来竟是你在捣鬼,我薛家无脸,你又能有什么好处?”
  
  程熙仍是丝毫不为所动,但含章敏锐地发现他瞳孔骤然缩了一下。
  
  见他无言相对,薛定珍气焰更涨,她得意地继续道:“你身为男子,既然敢做就要敢当,不如老实交代,到底是何人指使你对付我薛家?你若供出罪魁,我们既往不咎。”说着,她还有意无意地瞥了坐在旁边的含章一眼,收回目光时,那视线似乎在楼外方向停留了一瞬。
  
  含章心下狐疑,遂沿着那视线方向往栏杆外看去,果不其然,对面金铺的二楼开了半扇窗户,一个矮胖人影正在站在窗边往此处眺望,尽管已是初冬时节,那人手上还附庸风雅地拿着一把玉骨折扇,眼见含章视线扫来,他不但不闪避,还故作潇洒地啪地打开扇子摇了摇,略带浑浊的目光轻佻地回望。
  
  含章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已和薛定珍定亲的程步思。原来都是他在幕后操纵。
  
  薛定珍得了程步思鼓励,更加得意,她似是被两人的酒气熏到,不屑地用手扇了扇风,对程熙道:“听说你就要尚主了,你就不想一想,若是公主知道你这样偏帮一个外人,她心里会作何感想,你这样行为又怎么对得起公主,人贵在识趣,何必为了那人搭上你的前程?只要你承认是有人指使,我保证薛家和程家绝不会为难你,否则的话,哼!”语调似谆谆善诱,又似隐含威胁。 
  
  程熙终于抬起眼皮瞟了她一眼,云淡风轻道:“薛姑娘多虑了。”这话含糊其辞,既没有认,也没有否认,但其中冷漠拒绝之意却明明白白确定无疑。
  
  “不识抬举!”薛定珍白费了半天口舌,她因生得好,虽是庶女,在家中也深受宠爱,连含章也算计过,哪里受得了被别人这样漠视,顿时又羞又气,柳眉倒竖,操起桌上烫酒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往程熙脸上泼去。
  
  眼睛情势陡变,含章脸色立变,厉喝道:“住手!”她手指一弹,一根碧竹筷子疾疾飞出,弹在那玉色手腕上,薛定珍才泼了一半的水就被含章的筷子打到,顿时便如遭刀砍,钻心地疼,那烫酒盅脱手飞出,角度一变,险险擦着程熙脸侧飞过,砸在他身后地上,水花四溅。
  
  “五姐!”楼梯边有人低声惊呼,矮小的薛定珠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扶住薛定珍,薛定珍捧着右手手腕,眼泪齐流,一张桃花脸疼得变了型。
  
  程熙发际迅速凝结了一颗血珠,慢慢滚落下来。
  
  血红颜色在俊秀脸上分外触目惊心,含章看得眉头紧皱,便对薛家二女低喝道:“下回别让我再见到你!滚!”她下意识看了眼对面金铺楼上,窗户已经关上,程步思也不知去了何方。含章暗暗咬牙,记下了这一笔。
  
  薛定珍第一次见到含章发怒,与印象中只重防御重不反击的她截然不同,顿时气势便矮了三分,薛定珠更是瑟缩成一团。薛定珍看了看含章,又看了看程熙,脸涨得通红,却也只得一咬牙,带了妹妹转身走了。
  
  她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却留下一堆狼藉,程熙身上仍是被泼了不少水,他随手掸了掸并没有在意,但他皮肤薄,额角伤口的流血止不住,他摸了摸腰间荷包,似是没有带手绢。
  
  含章见状,手腕一抬,就从中衣袖子上咬下一块布料,但拿在手上却有些迟疑,这玉京城里的人爱洁得厉害,九皇子就嫌弃过她衣服不够干净,如今这块布拿在手上,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程熙见了,摇头一笑,自己伸手从含章手中取过那块洁白的中衣布块,当做手绢按在额角。含章一急,脱口而出解释道:“我今天刚换过衣服,很干净。”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男女终究有别,这话若听在有心人耳中,怕是会歪曲了意思。
  
  程熙目光明澈,坦荡一笑,点点头:“知道了。”
  
  含章释怀,如雨后天晴,淡淡莞尔。
  
  被薛定珍这一闹腾,桌上的菜彻底凉了,看上去毫无热气,色相和香味都失色不少,两人本吃了个半饱,也没有兴致继续下去,便叫了小二来结账,这一顿含章抢先给了银子,她说:“上回就说了该轮到我请。”程熙点点头,没有和她抢。
  
  两人下了楼,在人少的地方,含章将方才看到程步思之事说了出来。程熙听得很仔细,待含章说完,他侧过身认真对她道:“你不需要多想,这件事其实和你并没有关系。”
  
  含章看着他的眼睛:“那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程熙眼中闪过一丝浓烈恨意,转瞬即逝,但目光却变得冰冷,他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说。”
  
  含章沉默了,她第一次见到程熙正是在薛家时,那时候的程熙和薛家人谈笑风生,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这也就是说,他和薛家的恩怨是这两个月间的事。她对程熙实在了解得不多,猜不到究竟所为何。但他既然不愿意说,含章也不会勉强。
  
  程熙等了一会,不见她追问,他眸光柔和了些,对含章道:“但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含章很轻易就能看到他眼中的诚挚,不参一点杂质。这意有所指的话大概就是程熙的底线了,关于那些隐藏的秘密,他只能点到为止说到这个份上。
  
  有马的碎步声在门边响起,一辆乌木青幔的马车慢慢驶过来,驾车的车夫低声提醒:“沈小姐,江大夫叮嘱说您不能多走动。”
  
  程熙看了眼马车,对含章道:“你上车吧,待我有空,再去看你。”含章缓缓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咱们下回再聊。”说着,回身几步走到马车边,跃上了车,回过头挥了挥手。
  
  程熙一只手仍按着脸上伤口,温和笑着挥手致意。
  
  这边的车刚刚驶动,远远一辆锦帘珠络的马车已经拐过街角,薛定珠怯怯地看着姐姐,小声道:“让家里知道可怎么办呢……”薛定珍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却笑得放肆:“知道又如何?薛家如今这样子已经是败定了,难道还能管得住我么?”
  
  薛定珠声音更小了:“可是程大爷这个人看着不像好人,他会守信么……”薛定珍啐道:“我也没当他说的就是真话。”
  
  方才她们在逛首饰店,为薛定珍的出阁挑选头面,却不料程步思从内间掀帘子出来,绿豆眼不怀好意地打量她们姐妹:“薛小姐,要不要谈一桩生意?”薛定珍曾在屏风后头见过他,倒也没有闪躲,耐心听他把主意说了,她稍稍迟疑了一下,程步思便摇着扇子桀桀笑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如今薛家这幅样子已经是失了英王的宠了,你说若是我此时退亲,以后还有人敢娶你么?但若是你办成此事,我立誓保你顺顺利利过门做我程家人。况且此事能帮你们薛家找到在外散步谣言的真凶,你们薛侯爷和夫人知道了只有感激你的,绝不会对你不利。”薛定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
  
  薛定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她犹犹豫豫道:“那你这么做,只是有害无利呀。”薛定珍摸摸怀里硬邦邦的一扎,笑道:“那也未必。”薛家靠不住,这姓程的也靠不住,天大地大,只有这些银票靠得住。 



第六十五章 众魑魅 。。。 
 
 
  “还有呢?”一道清脆女声带了几分威严喝问道。
  
  “那短发的小姐就,就要别人滚,下回别让她再看见,然后,那两个人就先走了,后来,那位公子和,和短发小姐也走了,之后就没,没有了……我离得远,只看得到这些……”另一个女声怯生生回道,听得出嗓音原本应该很圆润动听,但此时因带了十足的惧意,所以声音颤抖,几乎有些破音。
  
  同日晚,某所深宅府地里一座小厅,一位窈窕贵女端坐在大座上,正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红衣少女。
  
  这贵女肤色雪腻,容颜姣好,一身端庄的明绿色织金交领褙子,头上云鬓高耸,珠钗摇曳,年纪虽小但已是隐隐含威带煞,不怒自威,颇有几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
  
  地上跪着的少女发髻散乱,一朵珠花斜斜挂在头上,身上红衣也是一团赃物揉皱,不堪入目,最奇怪的是,她下半个身子还笼在一个脏兮兮的麻袋里没来得及钻出来。这两人,虽是一红一绿,但地位孰高孰低一望而知。
  
  贵女听了对方的回答,沉吟不语,红衣少女等了一会,壮着胆子透过额前乱发偷偷往上看了一眼,恰好撞见对方打量自己的眼神,冰冷入骨,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忙低了头缩成一团。这一个来回,她的容颜显露出来,虽一身脏乱,但仍是瑕不掩瑜,容颜饱满生动,的确算得上是个美人,而且,望仙楼的常客想必对她十分熟悉,这正是那里配着三弦卖唱的小唱女。
  但她此时狼狈不堪跪在地上,早没了酒楼卖唱时的伶俐,四周站着几个粗壮仆妇,门外还守着两个,显然是为了预防她逃跑。
  
  其实小唱女自己也很莫名,今天酒店打烊,她跟着师傅回家,路上绕路买了盒胭脂,谁知一个布袋就被套到了这里,本以为是哪位金主的夫人吃醋要打她一顿出气,谁知出了袋子一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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