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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庶女 作者:林似眠(晋江2012-06-19vip完结)-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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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定琬立刻反驳:“弟妹你糊涂了?没有了这些粮食我们吃什么?”她说着,不安地瞥了外面的流民一眼。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薛定琰突然出声道:“阿任,把我们准备的粮食也拿一半出来分给他们。”袁任在外听了,立刻应道:“是,大嫂。”薛定琬见妹妹也倒戈,不由大急,扯了扯侯夫人的袖子:“娘……”侯夫人尚且没有出声,二少奶奶居然越俎代庖,这便是犯上夺权了,难道是想取侯夫人而代之么。

    侯夫人看向二少奶奶,二少奶奶红着眼睛看着婆母,突然捂着嘴呜咽出声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二爷看到这样的情景会如何行事,他和公公……的原因,不就是觉得对这些百姓有愧么?现在他不在了,这些事我来替他做。”

    她这一哭,侯夫人也不禁悲从中来,在这样家国受难的时候,后宅里那些小心思勾心斗角都显得多余又可笑,她心里的猜忌烟消云散,无力地摆了摆手:“去吧。”

    薛管家应了一声,带着仆人们去分粮食了,虽然不多,但至少也能挨过几天,那些流民大为感激,不少人对着马车磕了几个响头。

    含章一直远远看着,马车里薛定琰突然抬头和她目光相对。两人对视片刻,含章慢慢移开视线,往山中去了。

    剩下来的几天,薛家队伍依原计划走着山脚这条官道,却再没有遇见过什么麻烦,而在原地休息或过夜时,总能看到不远处山腰上有一个玄衣红纹的身影,却从来不会近前。薛家人心照不宣,都知道这是含章在沉默地护送他们。侯夫人得知后,默然良久。

    三日后,远远的南平城城墙出现在眼前,这里是薛家旁支所在,算是有了依靠,薛家诸人大大松了一口气,而含章,却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踪影。

    一天之后,在与京城相通的主道旁的荡崖,冰雪初融的崖顶又出现了含章的身影,她倚在悬崖边,极目远眺处正是狄军和盛军交战的战场。

    狄军将猝不及防的盛军杀得片甲不留,攻下了京城,数不尽的美酒美食和女人让他们得以恢复精神,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一部分狄人蠢蠢欲动,企图继续南下。这帮人原本就是西狄残余和东狄队伍混合而成,祖上虽是同源,却也彼此打过许多仗,早就是两脉人马,当初为了复仇,放下前嫌合二为一,如今侥幸得胜,便又暴露出许多问题,他们分裂成两派,一派主张见好就收,回归草原,另一派却眼馋盛朝繁华,想要取而代之,双方争执不下,不欢而散。那想要南下的便趁机拉出自己这派往南杀去,在荡崖山脚遇上了来勤王的盛朝军队,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含章抱着一柄长剑迎风坐着,风吹动她半长的头发和衣袖,在这无人的山崖边,繁华尽散,只有沧桑历尽后的沉寂黯然。

    她眉头紧紧皱起,看着那熟悉而陌生的战场,听着那四起的战鼓、震动山岳的嘶喊,神色中充满了迷茫和痛苦,矛盾交织,而眼眸深处,却隐隐是从不曾变过的坚毅,远方战场狼烟滚滚,浓烟升到高处,散成薄薄一片迷雾,眼前苍茫的万里江山在雾中若隐若现,和身边清晰的真实仿似成了两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当,新章奉上,剩下的章节不多了。


第八十七章 偶然遇故人

 待到夕阳西下,明月升起,双方鸣金收兵,狄兵虽然蛮勇超人,但盛军并没有因此退缩,也没有因为人数胜过对方就有了窃喜,他们稳打稳扎,奋力拼杀,寸土不让,最后双方几乎势均力敌。但在此时,没有败就是胜利,给了盛军众人莫大的鼓舞。

    狄军士气受损,不敢小觑这些人,他们退至五里外一处小镇,而盛军就近安营扎寨,清扫战场。

    含章发着呆,看着盛军军营里燃起的堆堆篝火,还有那些排着队巡逻而过的整齐卫兵,一动也不动。

    上山的路上突然传来细碎脚步声,还有枝叶折断的声响,含章一警,立刻往后一倒,就地一个滚翻进旁边草丛里,她动作极轻,并没有发出多大声响,那细微的动静和风吹草丛的哗哗声混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

    呆坐许久,这一动才发现身上手脚都已经冰冷麻木,随着身体的动作而传来一阵阵酸麻,含章轻轻揉着手脚,警惕地看着声音来处。

    一个戎装身影从树丛里慢慢走到月光下,四顾了一番,没有发现人,便摘下白缨盔,柔声唤道:“含章,是我。”

    李莫邪?含章认出她,便从草丛中起身走过来:“李姐姐。”

    李莫邪比先前瘦了许多,眉目间更添深邃,但见了含章先是开朗一笑,再上前拍着她肩膀笑道:“好妹子,这么久不见可想死姐姐了。”出自真心的笑最能感染人,含章淡淡微笑,眉间凝冻许久的冰冷融化些许:“李姐姐怎么来了?”

    李莫邪转身往山下军营看了看,感慨道:“这里视野果真不错,虽然远了些,却看得明白。”又笑着瞥了含章一眼,“妹子你真是太大意了,就这么大喇喇坐在这里观战,连被侦察兵发现都没注意到。”

    含章一怔,继而自嘲道:“我失察了,竟把这点给忘了。”行军打仗都会勘察好周围地形,尤其是避免出现敌军探子刺探己方情报,所以周围可疑的人必定在侦察兵的侦查范围内,含章所在的这处山崖,虽然远离战场和营地,不在排查范围,但普通人遇到战争早就避之不及,绝不会在旁好整以暇地观看。所以含章也被他们列为了侦查目标。

    “幸而他们都知道军中有个沈含章,所以多留了个心眼。”李莫邪笑道,她摸了摸含章身上的衣服薄厚,又轻轻探了探她身上伤处,关心道,“听说你右臂受伤了,好些了没?”

    含章略动了动右臂,摇了摇头:“还有些疼,大约还得养些天。”她浑浑噩噩出京,又随手劈了一个没长眼扑上来的狄兵,抢了他的马南下,专拣无人之处走,后来在山中发现一个无人的猎户小屋,便缩在那简陋的屋子里度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两天,手臂上的伤也才得到修养,后来护送薛家马车,一路上都还记得上药疗伤,赵昱送的药果然极好,伤势比用寻常药愈合得快,只是毕竟伤重,却没那么快痊愈。

    李莫邪握住她的手,眼圈忽而一红,声音带了些哽咽,难过道:“妹子,你受这些苦,还有沈元帅……李家真对不住你们。”

    原来她已经知道李明则所为,含章一时默然,过了会儿才回握住李莫邪,垂下眼,低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李莫邪惨淡一笑,摇头道:“姑姑的错如何不是我的错。她一时走错了路跟随英王,这些罪孽都该有人去赎的。”

    看来她并不知道李明则之事的真相,想来是当权者不欲事态扩展暴露当年孝文之事。含章也不打算告诉李莫邪,知道的真相越少能活得越轻松,但即便如此,曾经忠烈满门的李家因为李明则,必定会成为一个人人皆不愿提及的话题,这份沉重压在无辜的李莫邪肩上,不知会多么辛苦难过。

    含章唇微动,想告诉她其实李明则并不是她亲姑姑,话到嘴边却犹豫了。李莫邪看出她心中所想,怆然道:“我吃李家的饭喝李家的水长大,早就是李家的一份子,既然受了恩惠也该承担责任,李家便是我这辈子的责任。——只是对国家尚能报效赎罪,却不能把沈元帅还给你,也不能挽回那许许多多枉死的性命。”

    含章心中悲伤难抑,不愿再说这个沉重话题,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傅爷爷和傅世子可好?”从离开城门后便再也没见过这两人,虽然李明则揭露了这两人的真实立场,但含章无法责怪他们,至少他们从未曾伤害过她,对她的关心爱护也是真的,只能感叹立场不同道相异。

    李莫邪见她如此,便也不再继续,只把这份亏欠默默记在心里。又听见提起自家人,眼中顿时黯淡,轻轻道:“祖父背上被砍了一刀,血流不止,幸亏被部下官兵拼死救出来,如今就在三十里外的小城里养伤。相公他……”李莫邪的话戛然而止,低下头擦了把泪,又揉了揉眼睛。

    含章心头一沉,不由紧紧握住她的手,李莫邪勉强对她笑笑,反手擦净泪水,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祖父他刚受了重伤,动弹不得,如今要收编那些从玉京失散的旧部,我能帮上些忙,所以就跟着郑将军的队伍来了。”她拉住含章的手,“再有了你便更好了,你以前和狄军是老对手,想必对阵之时能有许多建议,还有呢,我听说陈副帅也带了人在北面夹击狄军,他听说你不见了,急得不行,正派人到处找呢。平王殿下……陛下也专程命人来和我们说过,若遇见了你务必要留住。”

    含章微怔,随即轻轻摇头:“陈叔安好我也放心了,不必告诉他们,我就要离开这里。”

    李莫邪有些奇怪,拉住她仔细看了看,道:“那你要去哪里?回边城?妹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黯淡消沉的?”甚至已经不能用黯淡消沉来形容,是一种淡漠到极点的感觉。想必是因为亲人的突然离去,李莫邪不免心头愧疚更深,缓缓叹息道,“你……看开些。”

    身为军人,便早有了会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甚至对待身边亲人朋友也是如此,若真是征战使然,她只会悲伤,却不会因此消沉,真正使她难以忍受的,是那被彻底摧毁了的信念。但这些话,却无法对旁人诉说,含章只能继续沉默。

    李莫邪虽然性子大开大合,却也有其细心之处,她隐隐觉察到含章的变化似乎更多来源于其他事情,但又猜不透究竟为何,便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道:“不告诉他们就不告诉吧,但今晚必须得跟我去歇息的,这冰天雪地让你一个人露宿在这荒山上我可做不到。再者你这伤还是找个大夫细细看了稳妥些。”

    含章还要推拒,李莫邪瞪了她一眼:“妹子,别让我担心你。”含章垂下头,不再挣扎,就这么被她拉下了山。

    李莫邪的营帐在军营的后半截,和谋士主簿们的在一处,但毕竟是为人妻子,为了避嫌又特地隔开了一段距离。小小一座帐子内灯火通明,临近帐前,还能隐隐听见其中传来幼儿的清脆声音,还有拨浪鼓的咚咚声。

    含章听得愣了一下,李莫邪却上前两步掀开帘子,朝内笑道:“小圆,你看谁来了?”

    里头立刻噼啪噼啪跑出一个小女孩,她先是扑进李莫邪怀里,继而探出头扑闪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含章,半晌,试探着小小声道:“沈姨?”

    李莫邪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你不是成天说等沈姨腿好了要她带你去骑马么?怎么见到她反而认不出了?”

    傅小圆被拍得咯咯直笑,又从李莫邪怀里扑到含章身上:“我认得沈姨。”含章抱着她小小柔软的身子,这孩子还是和当初那样纯真娇憨,只是一身红衣早换成了素色衣服,连辫子上都扎着白色的头绳,触目惊心的白色刺痛了含章的眼睛,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李莫邪也是一时无言,抚着含章肩膀,将她带入了帐中。

    营帐里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她放下手中的玩具,起身迎过来:“傅大嫂。”她好奇地看了两眼含章,善意地笑了笑。

    李莫邪指着她对含章道:“这是我们在西南遇上的姑娘,名字叫卢英,她哥哥早年参军把她托付给舅家,后来遇到洪灾迁移到南方,兄妹失了音信,前几年表舅家也没了人,她就一直跟着队伍做浆洗活儿,想找哥哥,却总没找到。这次听说我要北上,便非要跟着来。”

    卢英脸上皮肤粗糙黑黄,双手满是死皮粗茧,显是吃过不少苦头,但她眼睛里的笑意却仍然爽快明朗,含章油然生出几分好感,也对她笑道:“我是沈含章。”

    卢英瞪大了眼,上前一把拉住含章,咋咋呼呼喊道:“你就是沈含章?就是那个杀狄的女将军?”

    沈质兄弟三个早年都有几分名头,后来沈质死而复生变成女子,便更成了传奇一般的人物,她的故事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最爱,从京城辐射到全国,她的故事被加油添醋到让人啼笑皆非的地步,说她是天将下凡名将转世的有,说她被大仙附身的有,更有甚者,说她根本就是男人,只是因为偶尔穿女装才被错认。幸而京城里刮这阵风的时候小六还在边城路上,没有人把消息传递给含章本人,若不然,只怕她都要后悔公开自己是女子了。

    卢英一时激动,抓住了含章右臂,她手劲颇大又刚好抓在箭伤处,伤口顿时剧痛,含章吃痛,便一低身,有如游鱼一般滑不留手,卢英手上立刻一空,被含章避了开去。卢英愕然看了看手,又看了看旁边的含章,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含章抚了抚右臂,歉意一笑:“这里的伤还没好,实在抱歉。”其实这点痛对她而言并不在话下,就此躲开也有些失礼,但若是强行忍住致使这伤处再反复,怕又会有变故。

    卢英这才发现她右手不能动,显然伤得不轻,她登时脸一红,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太粗心了。”

    含章喜欢她的直白爽朗,微微一笑,并不介意。

    李莫邪见这两人进来半日都还只站着说话,忙招呼她们都坐下,又收拾了些干粮烤肉和水催着含章吃了,这才从自己包袱里翻出一条白布递给她:“如今东西还供应不上,只有这个了,妹子你先用着吧。”

    含章愣了半晌,轻轻嗯了一声,接过那布系在腰上。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卢英闭着嘴不敢说话,她看了看含章腰间的白巾子,又看了看李莫邪母女头上的白花和白麻头绳,心里也是一阵悲凉。

    傅小圆赖在含章怀里,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大人们突然沉默下来,她眼睛一转,从旁边地塌上拾起自己的拨浪鼓,咚咚摇了两下,对着含章献宝道:“沈姨沈姨,这个鼓还是你给我买的呢,你看它多好,用了这么久都不坏,伯伯们都夸说比军鼓还好呢。”

    那精巧带雕花木杆的拨浪鼓赫然出现在眼前,含章心里停了一瞬,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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