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 作者:叶知萦(潇湘2012.8.7完结)-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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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湘不愿抹去我儿如此美好的愿望。于是以母亲的名义立誓，为了他的平安，为了他的梦想，为了复国将士们一颗颗拳拳卫国之心，就算有多么难受，也要留下来。替我善良的然儿挥挡所有的丑恶，让他专心致志的实现复国之梦。可惜我不够强大，未能强大到就算放纵然儿相信坏人也能确保他安然无事。
　　控制夷安王，是我唯一晓得的制衡。就算最终还是伤害了然儿，我仍不能退让。我无力关顾太多，能保住的，只是他的性命平安。多年尽染在朝野中的然儿，那颗善良的心仍然纯挚得令人心痛。他听说夷安王的病是我下的蛊，对我，除了有深深的失望，却不曾过来质问半句。
　　直到，然儿求不到解蛊方法，对我，才生出彻底的失望。那一瞬间，他甚至委屈悲伤的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母亲，残忍得像恶魔。所以，他对着我哀痛指责，责自己的母后竟然会如此残忍，责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母亲。怪自己为人君主意欲行善天下，可自己的母亲却为了巩固儿子的位置，让他人遭受如此悲惨的遭遇。
　　清坦正直的然儿，绝对不会命令明砚将士跟随他做出与光复古国无关的私利斗争。何况，与他争夺位置的人，是他一直眷顾关照、心怀愧疚的亲弟，然儿只会毫无怨言的退开。他会相信只要自己退让了，所有冲突都将消失，因为他相信夷安王不是残酷无情之人。
　　我控制了夷安王为帝的能力，他偏要趁我不察将弟弟转移了居所，命令最精锐的明砚卫士隔绝我与夷安王的接触。然后自己四处寻医治弟，待夷安王似有好转，他便专心致志的将朝事教给弟弟，有意无意的让朝臣转移尊崇效忠的目标。
　　我不拦阻，不干涉，因为我很清楚，夷安王没有中蛊，只是因当年落水，体质稍差。我故意让殷宛琴误会——旁人所谓的医治好转，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恶化。让她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我想，就这么让情势不明不暗的牵扯着，也不错。然儿想弥补，就让他心中好过一点的尽情弥补。何况他们兄弟感情甚好，说不定能就这么齐心协力的为明砚朝努力。如此，然儿对我的恨，也只是到此为止。只要夷安王气色见好，他就会认为是我的妥协，他会逐渐原谅我。因为，我晓得，他是我最善良仁慈的儿子，对任何人都有恻隐之心。
　　可是，那个险恶的女子，满心装载的不知道是什么欲望和打算。不知是不满足，还是不相信，她始终要将然儿彻底的拉下来，让她儿子彻底的康好持政，才善罢甘休。所以她时常在然儿面前哭诉，故作伤悲获取然儿的同情。最后，我善良的傻儿子，竟然听信了她的怂恿，以自己的身体种下了无药可救的失心蛊。告诉了我，却不肯让我医治，倔强的要求我先解除夷安王的蛊毒。
　　可是，我怎么能？我做不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残忍——能眼睁睁的看着最亲爱的儿子饱受蛊毒折磨，也不肯退让一步。听着他日日在饱受病痛煎熬。我只能咬牙忍住，狠心不去听，我怕一时的心软，终成了谋害他性命的恶因。走投无路下，于是想到了你。蓝湘晓得，有你在旁相助，我的然儿会好过许多。
　　人人都以为，然儿今日中毒，是蓝湘催发了毒蛊。于是，夷安王才会昏迷不醒，生命垂危。但是，没人晓得，殷帝之前的蛊毒，已经我历尽千辛学得的控心之术解除了。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殷宛琴的毒害竟然会接踵而来，令人毫无防备。昨日我才想到办法解除然儿的蛊毒，今日她又使人毒害然儿致命。因此，在余晖前来求助时，我催动了多年前种在夷安王体内的好眠虫，让他无故沉睡。夷安王昏迷，是蓝湘牵制殷宛琴胡作非为的保障。
　　夷安王是个好孩子。刚才走得匆忙，没办法与殷宛琴争抢。如今然儿安全出来，蓝湘要回去把夷安王救出来。殷宛琴希望他能登帝位，蓝湘成全他。
　　杜鹃，若能选择，我希望然儿能远离纷争，平静的过日子。不希望我的然儿一直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权利斗争中，不希望我纯朴善良的孩子卷入残忍无情的争夺伤害。”
　　“老师，一声神女，于您，这声称呼，背负了多少的责任和承担。老师，杜鹃敬佩您忍辱负重不下于男子的胸怀，敬仰您无私的牺牲精神。为了陛下，甚至为了巫族，您付出了很多很多。
　　杜鹃很羡慕陛下，羡慕他有个这么了不起的母亲。更为明砚王室庆幸，有您的默默付出，让明砚朝与巫族相安无事的走过了十多年。爹爹说，若无您多年里努力的替巫族塑造好名声，巫族不可能风光至今。可惜，大巫师辜负了您的信赖，迷了心。
　　营救夷安王，殷平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予南王亦会有所行动。城中危险，老师莫去。您若遇险，他日陛下必会愧疚一生。老师，作为女子，作为母亲，您做得已足够多。您才应该留在陛下身边，等他醒来，护他平安。”
　　杜鹃诚恳的劝着蓝湘留下时，忽然有巫师急冲冲而来，语气急速道：
　　“神主，不好了。段明修趁人不在意，悄悄将陛下带走了！”
　　闻言，蓝湘与杜鹃对视一眼，立即朝着人群走去。急步走去，已见众人人围着青青，在责问什么。两人一走近，便听见老太后镇静道：
　　“如今各处生乱，王城里巫族作乱，明关周边四处是秦人警惕的身影。阿修能将然儿藏起来，哀家便放心了。”
　　“你错了。他正快马加鞭将殷宇送往砚南郡，帮助杜伯父消解秦人的怀疑呢！余壮士和蓝精灵闻讯都追了去！”
　　青青全然不知此刻自己被人围攻的危险，心不在焉一句纠正，换来众人不可置信的惊呼。
　　
　　




☆、114　君子的维护

　　“什么？！”一干人等乍然听来如此宣布，纷纷围住这个以往不屑一交的无礼女子。众人尚在迟疑间，杜鹃已先郑重询问：
　　“青青，险急关头，容不得半句玩笑。”
　　“我没开玩笑。段明修说，倘若巴人当真带着殷宇的画像向秦人告密，你爹在砚南郡的调虎离山计只能让他置身险地。所以他要将殷宇带给你爹，把殷宇交给了秦人，你爹就能化险为夷。”
　　“本侯不信。阿修不是那般无情之人，十青青你在故意挑拨！”
　　“哀家也不信。段明修是个是非分明的孩子。又是然儿相交多年的好友。不会做出伤害朋友的糊涂事。”
　　大概是段明修平日为人正直，此刻任凭青青如何认真说明，大家始终认定是她胡说八道。青青大不甘心，继续努力说明：
　　“是真的。他再三问我，殷宇是否有救？见我连番摇头，他就说，与其让殷宇白白牺牲，不如借着奄奄一息的他，挽救杜鹃相依为命的父亲。还说，若是殷宇有知，定然同意。”
　　“不可能。本侯坚决不信！”
　　予南王一直站在青青旁边，似乎早前有过交流，此刻插进来帮口道：
　　“杜鹃，她没开玩笑。段明修确实带着君傲然往砚南郡去了。本王还派人跟去助他。来时，你爹让本王传话与你——你的要求，他会尽力。所以，他牺牲了本王的砚南郡，如你所愿保护古城的存在秘密，把闻风南下的秦军引至砚南。但如今情势有变，无论生死，明砚朝的君主，必须连同砚南郡一同当作筹码，才能笼络秦人，谋取蜀民的安定。”
　　“对啊。段明修是聪明之人，早早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果决的找上予南王，要求助他送人前去。青青草，段明修还让我传话与你——紧急关头，他唯一能帮的，就是减轻你的难过。倘若由你选择，一边是挚爱，一边是大局，你肯定痛苦难决。他来承担你便只需难过，不必为难不必自责。”予南王的严肃说明与青青难得的正经，让古颐不得不信。他英眉一竖，生气道：
　　“杜鹃鸟，你究竟有什么好？竟能让阿修为了你，糊涂的背叛十多年的兄弟之情！今日，你若不死，难解本侯心头恼恨！速速拿命来！”
　　古颐无情刺问一番，语罢，忽然迅疾一喝，伸手拔过身边侍卫的长剑，立即便往杜鹃喉间刺来。尖而冷的长剑，在疾速飞刺中，闪着骇人的幽光，随时夺人性命。
　　哐当一声，直刺而来的长剑，有惊无险，被四支不约而同伸出的长枪潇洒的隔挡开去。保护杜鹃的，竟是予南王身边的侍卫和跟随蓝湘多年的巫士。
　　他们，曾因予南王和蓝湘的关系，近距离的接触过杜鹃。深深欣赏杜鹃的娴静明慧，从心底视她若后辈侄女。方才瞧见古颐来势汹汹的长剑，四人未请示各自主人，便挺身相救。纵然是有惊无险，但此番刺杀，竟把爱护杜鹃的人惹恼了！
　　那个一先仗义替蓝湘维护一番的高瘦巫士，再度仗义出言：
　　“无知小子！休得伤害杜小姐！”
　　一番惊险，连青青也恼火了，从长剑直刺的惊吓中骤然回神后，横眉竖目瞪向古颐：
　　“下巴男！你竟敢刺杀我的笨杜鹃？！哼！小女子记仇，一百年不消！”
　　青青气势汹汹的骂了两句，重重的停顿了一下，居然就忘记了应该怎样骂下去。狠狠的瞪了古颐一眼，还是想不出。于是转过头，仗义的安慰杜鹃：
　　“青青草，改日我替你狠狠的教训他。此刻也不要难过。殷宇说过，危难关头，要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他还说，若真心关心你，便不能给你增添难过。段明修的这番做法，殷宇若有知，必定赞同。千万不要自怨自责。这里已经没你的牵挂，我们走吧。”
　　青青的说明，让杜鹃震撼，他一定是察觉了什么，所以才会那样说！思及原因，眼角动容的闪出了泪花。瞬间，又将泪花眨下，转身对蓝湘郑重道：
　　“老师，陛下的事，杜鹃这就追去阻止。蜀国一大半肥沃、物产丰富的土地，隐藏在朱提山脉的最西边。那里，是如今蜀国最安全的地方。请带着老太后往西而去。”
　　说罢，拉起青青，走向予南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马群。解开其中一匹，与青青一同上马，往砚南郡方向飞驰而去。
　　策马飞驰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通往砚南郡的岔路口，看见远处有几个人站在小山坡上争执着什么。依稀能见余晖紧握的长剑，蓝玉愤怒指责神色，段明修坚定的身影。还有几个蓄势待发的侍卫，似乎在等待着段明修的命令摆脱二人的纠缠。
　　“段明修，他视你若兄弟，你怎能如此待他？”
　　策马走近，蓝玉指责的声音逐渐清晰。隐约瞧见段明修身后的侍卫动了动，杜鹃大急，连忙下马，疾步往山坡跑去。留下青青独自牵马而来。
　　“有我余晖在，你们休想伤害陛下！”
　　余晖闪身而出，冷酷的拔剑直刺，剑法犀利无情。可惜，虽然他身手了得，但段明修身后的八名侍卫，是跟随予南王多年的精卫，每一个，都有以一敌十的本事。等到杜鹃终于走近时，余晖已被四名剑法精湛的侍卫逼走了好一段距离。
　　段明修正打算吩咐其余四人立即带着明殷帝继续赶路，忽见杜鹃追来，连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蓝玉转头瞧见杜鹃，急忙挣脱了一名侍卫的拦挡，走上前诚恳道：
　　“杜鹃，陛下已昏迷不醒，生死难知，你们不能再将他无情的推向敌人的刀剑。请你帮忙说服段公子。”
　　段明修未问杜鹃的来意，听罢蓝玉的恳求，怕她犹豫，连忙出声，小心的循循引导：
　　“杜鹃，你向来知轻重。时间紧迫，容不得再三犹豫。我掩护你等，赶紧将陛下带走，我们必须赶在你爹之前到达砚南郡布置。明砚君主被俘，秦人必定立即相信你爹爹。”
　　山坡的北面，是通往砚南郡的岔路口。沿着蜿蜒的大道往北望去，隐约中，似乎能见遥遥的远方，有细小的旗帜在风中飘动。那边，应是爹爹带领的秦军。他们，正马不停蹄的往砚南郡方向飞驰。
　　杜鹃策马追来，本是要阻止段明修把人送走。可是站在小山坡上，近距离的意识到，爹爹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北地蜀民即将面临多么残酷的扫荡。于是，静下心来的杜鹃犹豫了。段明修明朗的催促近在耳边，宛若明晃晃的大刀，隔挡了蓝玉诚恳的劝说。
　　“杜鹃，你不能辜负陛下待你的情意？！”
　　或许是看懂了杜鹃眼底的犹豫，蓝玉转而怒意十足的瞪着她。杜鹃闭了闭眼，尚在迟疑间。一声犹豫的询问，忽然从前方的树丛里传了出来。
　　“菁小姐，是你吗？”杜鹃闻声望去，看见熟悉的身影，吃惊一唤：
　　“柳叔？”
　　“小姐，你爹收到了王爷的飞信。知道段公子会带着明殷帝前来。所以吩咐我等候在此。”
　　“与其让秦人发现蜀民的这方秘密天地，恼怒杀戮；不如我等亲自将秘密奉上，换取蜀民更好的保障。”
　　爹爹的话记忆犹新。爹爹向来不肯牺牲无辜生命，派柳叔前来接应，必定是认同了这是平压动乱的唯一办法。或许她该学会果断一点。将所有的犹豫统统压下，杜鹃毅然抬头对着蓝玉：
　　“对不起。杜鹃必须——”
　　“小姐，莫要为难。你爹说，明殷帝于你重若宝贝。他不能用小姐的心头爱换取平安。巴人挑起的危险，他会另想他法。专门嘱咐属下在此拦住你们。”
　　“柳叔？！”
　　“你爹说，段公子的这份大义，他不能受用。你爹说，他愿意想尽一切办法保住小姐说的贤达明君，为蜀国留住最后一分复国希望。”
　　山坡下，趁着杜鹃拉着柳叔询问爹爹的情况，青青走近孑然而立的段明修，讨好般的套近感情。
　　“段明修，你要感谢我哦。你托我转告的那番话，我偷龙转凤换了名字。如今青青草以为，那般感动的减轻难过说辞，出自于你。所以她对你，又多了几分好感。”
　　段明修向来对青青的作为颇有看法，对她此刻难得的友善分毫不领情，摆出对平常人惯有的冷淡。
　　“十青青，那是傲然对杜鹃的关护。你怎能胡乱派说？贪抢好友情意，君子不耻。如此好意，段某不接受。”
　　“殷宇都不中用了。若笨杜鹃知道如此感动的话语来自他，会更加伤心。倒不如帮助你打动她的心，让她最后情有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