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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自在人--贾平凹序跋书话集-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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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就十分之小了。

但武松当然还是英雄,我就要画出个英雄来。画毕,有一远路朋友来,
却以为武松模样窝囊了:戴了颈枷,瑟瑟作抖,虽然以你的名章按在额上作
罪犯烙印而构思奇妙。我说,英雄也是血肉长的,对死谁个不恐惧,面临失
败和委屈谁个不沮丧,愈是这样活下去,才是英雄!我们的现代意识里,以
为男子汉一味阳刚,让他不爱生命,如归一般地死,那么,鼓励一个人连自
己的生命都不爱,他还能爱别的什么吗?再者,不画英雄万众欢呼,画一个


英雄落难,使我们懂得人生的艰辛了就更爱英雄,而不是以为英雄是轻而易
举的风光的事体而许多人去做荒诞的梦。

六、《鬼才李贺》

我喜欢那个李贺,却不明白怎么世人就称他是鬼才,有了非凡的才能只
能归之于鬼的作用吗?细读他的诗,除了大写阴阳之事外,他的思维是与一
般人异同的。记得数年前见到大作家汪曾祺先生,他说李贺是黑纸上写白字,
先生的话使我顿开茅塞。今日为李贺造像,当然是一团黑气涌涌而来,他是
没地位之人,家境贫寒,潜心了艺术可能人缘不会好,过早地就驼了背,眉
眼就画在黑团之中吧,那只寻诗所骑的毛驴却是极瘦极瘦的了。年轻时爱读
蒲松龄的狐狸精,盼不得夜深人静有个女子破窗而入,今画李贺,我还是不
怕鬼,爱鬼,则更希望能得些李贺的鬼气以匡正我的思维定式。

七、《百年孤独》

读了马尔克斯的书,就永远记住了“百年孤独”四个字,但我没有以此
而冲动着作画。1991 年元月6 日,得知台湾作家三毛自杀消息,心中无限痛
惜。世人对三毛之死的原因猜测纷纷,我认为她死于天才的孤独。大凡世界
上进入了大境界的人都是孤独的。夜幕降临,寒星闪烁,立于高楼凉台仰天
怆悲,返回画案作下此画。树是枯桩形,人是老井状,一个不以红花繁叶热
闹炫世,一个风吹不走,日晒不干的深茂虚涵。用不着再在画面上行文题字
了,用不着的。


读马海舟书画

这是一个傲慢的人,他的学生一再让我写写他,他后来也是知道的,却
就是不肯见我,也不提供任何资料。这种傲慢倒使我肃然起敬。但看了他一
两张画,署名“长安怪杰首”,令我不舒服。外人如何称呼是外人的称呼,
自己也这么认定了自己,这样自负的人也是不能有二的。于是搜寻着他的作
品,看后果然是怪的。

一个艺术家重要的不是他写的什么,画的什么,风格和境界的区别在于
他是怎么写和怎么画的。他的画,包括山水人物,鱼虫花鸟,绝不明丽,也
无清正,满纸灰黑,类如涂鸦,暴溢着郁愤之气和呈现着一种愚顽不化之态。
当今的时代,是易于出怪的,但不易于成怪的。看这样的画,一目明了作者
人生的不通达。不通达者越会画这样的画,越是这般画越是不通达。他的情
况我一概不知,我却敢断定,他是位卑而贫穷。这样的画细读起来笔笔并不
敷衍和潦草,也未显出疲倦和慵懒之象,可见他是明白而又安于不通达,生
命和精神都寄于画中。于是,这样的画就有了它的美学价值,有了他真实的
活生生的人的存在。从而使我们注意到: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位画家,是
个性所致,是社会所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怪常和古连在一起做名词的,他的怪却不古。古怪的人是一种追求,他
的怪是自然流露出的郁愤。所以,一般古怪的作品里,怪的是角度,怪的是
形式,他的怪使我们感到了一种感情上的压迫和震撼。书画通常有一种忌讳
的东西,如浮躁,但有的画家每一笔每一触都浮躁不安,推到极致,却成了
大家。如侧锋用笔,书家都以为要注意,而有人偏纯用侧锋仍成就了大书法
家。他的画若古怪,那也就罢了,他不古,他的画就有了另一番味道。

不管怎么画画,只要画里出现大的气象,都能成为大家的。这里当然需
要人格力量,也需要夙命。任何流,只要有水,就任其流成河去,而微波若
清或激荡回旋,那都是自然而然出现的。这又如麦,根扎得深,秆壮,就让
它长,必然会开花结穗。万不得去强制,要河水起浪花,要麦子在一尺高就
出穗。他的画看得多了,使人担心的是他要限制自己,为怪而怪,太偏执,
影响自己别的营养的汲收,而使自己如黄河冲不出龙门。思想的光辉是一个
大艺术家的素质,艺术的力量更是一个大艺术家产生的保证。

我只见过他一次,那一次还是他被人围着写字,我远远地看他。他的字
写得十分张扬,但我认不得。后来还看到过他的一幅《琵琶行》书法,满纸
小圆圈,可能意在表现泪水,但我更看不懂。我不喜欢他的字怪到无人辨识
的地步,但他的画怪,怪得我能接受,我也喜欢。我托人向他索画,他的画
极难索要,听说某首长索要了三次,他完成的仅是手帕大一张纸,如果我得
到那么一片,我相信这画丑,丑如钟馗,却能镇宅逼邪的。

1996 年7 月


喜欢张和的画

是很久很久的日子了,中国的绘画已经使我的神经差不多麻痹,案桌上
那些买来的画册灰尘蒙蔽,再也懒得去翻开。遥想中国曾经是诗歌大国,难
道现在又成了书画大国——当年梅兰芳就撇过几笔兰草的,如今当首长的题
词也挂进展厅,一大批老同志离退休后,为着健身绘画,竟个个皆成了画家
——今日戚老太太80 生日,跃跃欲试,我也画一张贺寿去!然而门被咚咚地
敲响,是朋友携一册画集进来,呼喊着要我瞧瞧。瞧呀,张和,什么主儿?
牙刷还在嘴里,满口白沫,先瞧的是一张《路乞》,再瞧的是一张《候车》,
牙刷就从口里掉下来,惊在那里不动了。

在这个艺术平庸的时代,我们渴望的一个天才终于出现。我翻看了一遍
画册,又翻看了一遍画册,末了凝视扉页上那个张和的像,薄薄的眼镜片子
后的一双眼睛在告诉着我什么,是素描为绘画的最高形式?是艺术以征服而
存在?是艺术家的全部尊严在于创造?

我把画集中的三幅裁下来,装进画框,挂在室中,北墙是《空网》,南
墙是《等候》,东墙是《穿红衫的女人》。我坐在西墙下,坐了一个下午。

中国的绘画早已老熟,司空见惯的东西就到处泛滥。在新旧交替的时期,
我们的艺术家在尴尬着,先锋不能完全先锋,传统难以彻底传统,顾此失彼,
进退两难,惶惶不可终日。许多人已经灰冷,沦落媚俗,重复着古人重复着
自己去卖钱罢了;许多人还是难以心甘,在形式上费尽心计,毕竟浮薄轻浅,
恨恨不已。而篇幅多多的美术评论文章,只是以艰涩的语句在争论绘画的出
路,把简单的问题争论成极复杂的公案,如不停地形容起月亮:是冰盘,是
夜之眼,是冰洞,是灯,最后谁也弄不清月亮为何物了。其实好的画就是好
看,看了令人震动,过后不忘。伟大的艺术品不仅需要高超的技艺,而支撑
技艺的是有坚挺的思想。素描在中国人的眼里,从来是一种写生,一种创作
前的准备,因此见到的素描全是形而下的。张和以素描为创作,令我颤栗的
不仅仅是那些穿插的线条和色块,更是形而下基础上的形而上,我看到的是
时代,是人生,是张和的也是我自己生命的痛苦和快乐。艺术家创造艺术的
目的就是让我们发现和明白我们是人,随命随缘地活在这个年代的这个地
方,作为具体的人而要享受人的烦恼和欢乐。张和的画里没有逃避而去的闲
逸,也没有那种以为深刻其实浮躁的激愤。他耿耿于怀的是车站候车室里的
人群,候车人的画面反复出现,这样的主题或许有特定的时代社会地域的精
神,而更有了超越时空的意义。《候车》、《持棍的人》、《岸》令我读出
一种冷寂,而《飞雪的背影》、《穿红裙的女孩》、《室内》则令我手舞足
蹈,神采飞扬。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的一生又何不是这样?!

一日,几个邻居来到我的家中,瞧见了南墙上的《等候》,看了许久,
突然问:“这是你爷?”我告诉说这不是画的我爷,是一般素描人头像。“不
是你爷?”他疑惑了,“那挂这个人头像是什么意思呢?”邻人的不解或许
大有道理,人的本能里是理解抽象的东西比理解具象的东西要容易得多。现
在的人们已经习惯了一种变形,认作那就是艺术品,艺术品挂在室中就是装
饰,那艺术品也就是艺术品罢了,与己并无多大关系;一旦具象的作品挂在
那里,便要认作是照片或不是艺术品了。我们在长久的各种功利理论影响下,
使艺术与我们的生命和生活的真实剥离了。我对着我的邻人说:瞧呀,这是
一个等候的人,那眼里,那脖子的肌肉,那手,你不感觉到一种疲劳,一种


紧张,一种焦虑和无奈吗?我的邻人立即叫起来:“是这样的,我常是这样。
这是谁画的?怎么画得像我了?!”

我为张和而高兴着。为重新认识素描,纠正着已经习惯了的一种定式,
我见人就推崇这册画集,张扬起北京有一个张和。我没钱能买得起他的真画,
也不认识他住在深阔如海的北京城的哪一幢楼上,但我为他宣传。

勿容置疑,张和的画与中国画坛相当多的画家拉开了距离,他靠近西方
艺术大师,而如何再加大距离地独立于他们,这是我最关注的。今夜我在西
安我的书房,如同在一个车站的候车室里等待着,充满了希望和自信。

1997 年1 月12 日晚


十幅儿童画



西安画家陈云岗,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叫龙门,一个叫敦煌:中国
三大石窟,父子仨都占了。两个儿子模样一样,穿着也一样,外人分不清楚,
云岗夫妇也闹糊涂,常是孩子感冒要喂药,一个没喂,一个却喂了两次。儿
子们爬高上低,土匪一般,数年间家无宁日。不料,儿子五岁,即1992 年一
天,云岗作画,龙门敦煌在一旁看着,窃窃而笑,并不以为然的样子,遂进
内屋两人合伙在纸上画,竟画得五只蝴蝶参差飞来,形象生动有趣。云岗吓
了一跳,知儿子有奇秉,大加奖励,孩子得意张狂,画兴大作,竟每日竞相
比赛,你画一张,我也画一张,你画两张,我要画三张,画时雷打不动,且
大喊大叫,激动不已。云岗交友广泛,常有画家作家音乐家来家,见画者莫
不惊讶,以为怪事。云岗夫妇也觉得神秘莫测,为儿子买纸买笔和收藏其作
品,如养鸡收蛋,每日乐此不疲,至1996 年已装裱了11000 余幅。

儿童作画是常事,但差不多的孩子都是在模仿着大人的技法,即便内容,
也多是小猫小狗阿姨小朋友之类。而龙门敦煌小儿的画,无大人辅导性。

大人自以为是大人,有阅历和学习,不明白如此的生命体验小儿是如何
具备的,那些未经见的内容和准确流畅的构图形式是怎么获得的?其实绘画
在没有成为一种专门技艺的时候,是一种记忆的复制,人有后天的记忆,更
有先天的记忆,生命并不分大小,大小的只是年龄。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儿子,
小时候都会有一闭上眼睛就到处是奇怪图像的经历,长大了再没有闭眼就能
看到的图像而越来越多了夜夜有梦。我们之所以惊叹这两个天才的小儿,他
们的能力是能将所闭眼看见的图像画下来,这如一般人喝酒就醉了,而欧阳
修之所以是欧阳修,是欧阳修醉后能写出《醉翁亭记》。或许,他们是双胞
胎,一个是一个的影子,一个是一个的梦,虚变成了实,一切就更自然而然
了。而我们这些单胎的人,应该哭泣的是,阅历和年龄使我们成了大人,大
了些什么又丢掉了些什么,竟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庸人。敬畏小儿是为了追
寻生命的原本思维。我们不能再做小儿,但我们还有在老时的另一种纯真的
回归。许多大艺术家的衰年变法秘密可能也正在这里。

1996 年中秋前的夜里,我去陈家取走这10 幅画说要发表,两个孩子正
争吃蛋卷,只看过我一眼,又打闹得叽吱哇喔了。

第一幅画

(龙门8 岁时用珠笔所画。)

陈家所居住的大院之外是兴善寺,寺里有佛,每日磕头烧香的人很多,
都在求佛保佑。没钱的要钱,没儿子的要儿子,没健康的要健康。佛真累,
哪儿有这么多东西给呢?龙门在寺门口往里偷看,就觉得佛没有衣服了,也
没有皮肉了,只是个骷髅架子。但佛既然是佛,人们需要它,它还得僵着胳
膊持着塔、城堡、宝石和金币。孩子就想:我要什么呢?我要个蛐蛐。所以
佛左边第四个手里就有了个蛐蛐。

回家来,老子教儿子识字,写“白求恩”,说:

“白,白,白求恩的白。”


儿子跟着念:
“白,白,白求恩的白。”
老子又教:
“求,求,白求恩的。。,不对了,不对了!”
儿子却在想:如果没有了佛,人是不是就要战争呢?


第二幅画

(敦煌画于7 岁。)

我小时候在一个夜里,听见对门山上鼓乐齐鸣,似有千人万人浩浩荡荡
而过,村里许多人也听见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后来科学家来考察了,说
是上千年前皇帝出巡路过这里,声音被山收去所释放的。

为什么早不释放晚不释放,偏偏这时释放呢?隔壁的刘叔演过戏,他说:
阎王手里有册生死薄的,赤笔勾去一个名字,那个人就要死了,偏有人的名
字被写在了装订线下,一直未能发现,某一日发现了,一查,此人已活到了
八百岁。上古人进行过战争,场面记录在一些岩壁上,也记录在一些人的大
脑里,当敦煌突然看见的时候,时间却是1994 年的冬季。

孩子恍惚里觉得他曾经是那场战争的一员,他的膝盖上缚有利刃,脑门
上也长着角,所以现在同伙伴玩耍“斗鸡”,膝盖从未磕破过,又喜欢用头
去攻击,但手指动不动就蹭烂了皮,就疑心那是以前被箭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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