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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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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呼:“卞哥莫走!我有话说。那发火星的是我恩人,不久必要寻来,无须去了。”车卫侧耳一听,低声说道:“把守山口的贼党就要赶回,你师徒照我所说行事。我先去往贼巢探看,并和一位老友相见。这女娃儿我虽初见,既与祝三立有关,命莫邪来此救她,还有那位放火龙珠的朋友也肯出手,她那来历我已知道几分,此时想是被困日久,大病初愈体力太差,日内痊愈便可随意行动,不致累人了。莫邪不可偷懒,无论如何也要给她寻到安身之处才好。贼党过时,决看不见你们,人都注意暗处,此崖不是藏人之所,离贼巢又近,贼党万想不到,只不要理他,便可无事。”说罢飞身下崖,往左侧面山洞秘径走去。
  车卫走后,黑摩勒越看那少女越奇怪,又听莫邪是奉祝三立之命将其救出,料有来历,笑问莫邪:“这位姑娘姓什么?”莫邪方答:“我救她时,贼巢人多,情势危急,未暇多谈,只知姓方。”少女接口道:“卞哥哥,我不姓方,那是假姓。你们来历姓名我已尽知,我的身世还未说出。贼党就到,快要分手,尤其黑兄师徒急于起身,更无闲空可以多谈,话说起来又长。小妹的事将来再行奉告,暂时不去说它。只是黑兄此去古庙寻人,如已先走,那小孤山并非夺剑人的住处,乃是他的友人所居。此人最是孤做奇特,不通人情,未必肯说实话,再说也看他不出。如我所料不错,那两少年必住在含鄱口东南方小岛之上,地名小菱洲。以前本是湖中沙滩,近百十年地方渐大,变成一座小岛,孤立水中,土地肥美,风景极好。共只住有两家,均是先朝遗民,家传武功。内中一家姓龙,子女甚多,个个了得。黑兄此去,夺剑两少年如能遇上,可告以封家十四妹是你好友。他必问你何处相识,黑兄便将今日之事告知。如问凭信,再告以‘东方未明’四字,他必信服,也许将剑奉还,不致动手。他们如已先走,再向庙中和尚盘问下落。我料那些和尚均非恶人,知道你的来历,也许实说,但我的事不要告他。答话如其支吾,无须动强,不妨相机行事,先往小孤山寻一高年渔人,看这两人是否知道剑主人的来历,想引黑兄前往相见。那老渔人姓龚,是个矮胖老人,须发如银,终年穿着一身白单衣,赤足芒鞋,手里拿着一对大铁核桃,隐居渔村之中,常在湖边持竿闲眺,并不真个打鱼,面如朱砂,红中透亮,加上那身白衣,极容易认,人都叫他龚六大公。初见面时,装不认得,不要喊他,只当寻常渔人看待。黑兄聪明机警,小妹早有耳闻,只要说得投机,不特事情顺手,还可得一异人,结为忘年之交;如不投机,可即走开,不要理他。此老不露口风,宝剑也必不在那里。再照我所说,往小菱洲一行,到后寻那西面姓龙人家,以礼求见,但须见到他们的老年人,方可明言来意。黑兄今之奇侠,英名远震,此举并非畏惧对方势大,只为我们均是一家,又曾同过患难,不是寻常。方才和车三叔谈话,小妹在旁静听,已知大概。时机正急,黑兄还要去往武夷传达师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此行事,免生许多枝节,并且由都阳湖边循着山脉,径由山路赶往武夷,也是一举两便,不会多有耽搁。”
  黑摩勒见那少女虽然瘦骨珊珊,面有病容,两目依旧黑白分明,英光湛湛,一望而知是一个得有真传的灵慧少女,所说的话也颇有理,似对夺剑两少年的来历下落十分清楚,并还有些渊源。暗忖:现在江湖各派中,异人奇士和有本领的人物,差不多均听司空叔说过,并无龙、龚两姓的人。听少女口气,对方决非寻常一流,各位师长如何一字未提?还想往下探问时,忽听远远呼哨之声,贼巢前面又有两枝火箭信号冲空飞起,那轻雷之声也或前或后,时起时辍。莫邪忙说:“贼党已回,快些住口。”四人刚刚伏倒,不消半盏茶时,哨声已由远而近,伏处孤崖地势绝佳,贼党并未发现上面有人,晃眼便由崖前驰过。
  黑摩勒探头一看,共是七人,脚程极快,一路飞驰,到了侧面崖下,纷纷往山洞秘径入口钻了进去。一看天色,至多还有一两个时辰便要天亮,想起前事,惟恐夺剑人已走,素昧平生,不曾见过,难于寻踪,必须赶到他的巢穴才能见人,岂不费事?意欲在其未走以前,先赶了去,不顾再向少女多问,便起告辞。
  莫邪知道黑摩勒身无兵器,欲将身带一双短剑分他一口。黑摩勒笑说:“寻常兵器,小弟用它不着,身旁还带着几只钢镖,铁牛又有一把好扎,遇敌足可应付。卞兄双剑不宜分开,多谢盛意,小弟要先走了。”行时,瞥见少女欲言又止,也未在意,带了铁牛纵下崖去,照车卫所说出口往前急驰。到后一看,那两条出口果是一明一暗,二人所走乃是明路,谷径宽大,月华如水,照得山石林木光明如昼。二人到了谷口,本想掩身而过,不愿多事,快出口时,忽听有人呼名咒骂。探头出去一看,原来斜对面暗谷之中伏有两个贼党,一胖一瘦,话甚凶横。说是新由山外回来不曾遇上,否则小狗黑摩勒决逃不脱,此时不来,是他便宜,只敢由此偷走,非将他擒到乱刀分尸不可。
  二人越听越有气,黑摩勒便令铁牛藏在谷中出声诱敌。自往谷外埋伏,相机行事,内外夹攻,将其除去。说罢,偷偷纵了出去。
  埋伏二贼素来骄狂,正说得起劲头上,哪知厉害?先以为逃人必由暗谷小路逃走,明的一路又与暗谷斜对,敌人逃出一望而知,更可出其不意下手暗算,于是聚在一起。因见贼巢连发信号火花,渐觉奇怪。胖贼正说:“黑摩勒我未见过,听说年纪不大,像个小猢狲,如何闹得这等凶法?我们守了好些时不见人影,如今又在大寨闹鬼,我们那多的人,竟会擒他不住。”话未说完,忽听对面谷中有一小孩喊道:“好好走路,师父偏说这里有两只猪狗,命我至少要抓死他一个。如今路已走完,哪有一点猪狗影子?除非是他自来送死,我拿什么交差呢?”
  二贼一听,立即轻悄悄拔刀寻来。胖贼心急,闻声先跑;瘦贼后走,相隔有好几丈。黑摩勒藏在对面一株大树之后,因恐打草惊蛇,想等瘦贼赶到再行动手。不料瘦贼忽然内急,因谷中人只说了两句便不再有声息,又是一个小孩口音,自恃武功,未免轻敌,径往一旁小解,没有跟去。胖贼在前,拿了一把钢刀,纵往谷内一看,哪有人影?先未在意,后来往前搜索,走出两三丈,忽然一阵山风吹过,两崖上面树木野草呼呼乱响,始终不见人影,心正奇怪。铁牛藏处乃是一个小崖缝,高仅三尺,小人刚刚可以容纳。外面月光甚明,人本矮小,再穿着一身黑衣,又把面具戴上,急切间自看不出。
  铁牛见那来贼生得又矮又胖,宽眉大眼,神态凶恶,一路东张西望,看去十分滑稽,已由身旁走过,忍不住笑了一声。胖贼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剧贼,武功颇好,力气又大,一向骄狂,以为无人能敌。这时闻声惊顾,见身后月光甚明,空荡荡的仍是不见人迹,再仔细往笑声来处一看,忽然发现暗影中有两点乌光闪动。因那崖缝不大,铁牛藏在里面刚巧填满,乍看上去,仿佛那两点乌光生在壁上,离地又低,不像是人,心虽惊疑,仍想用刀一试。因不知是人是鬼,惟恐有失,上来假装不见,故意走过。
  铁牛方才便想下手,因见师父还未发动,外面还有贼党未来,虽然持重,未先以难,全副心神均贯注在胖贼的身上,见他朝自己看了一眼仍往回走,知他用意,想要冷不防猛下毒手,暗骂:“狗贼作死!”方自戒备。
  胖贼忽把手中刀一紧,回身斫来,满拟力猛刀沉,这一下便是铁人也被劈成两半。不料一刀斫下,那两点乌光忽然一闪不见,知道不妙,必要斫空,想要收刀已自无及,用力又猛了一些,只听喀嚓跄琅连声响处,崖石被刀斫去了一大片,金石交鸣,石火星飞,四下飞射,身上被碎石打中了好几下。等到纵退回顾,哪有人影?暗付:深山幽谷之中,半夜三更怎会有小孩说话、如是敌人,定必悄悄逃过,断无出声之理。莫要山中鬼怪来此戏弄生人?否则,凭自己这把刀和这一身本领,就是一刀斫空,何致踪影全无,对方也未回手?想到这里,正在疑神疑鬼,又是一阵山风吹过,两崖树影随风舞动,宛如好些鬼物就要扑来,不禁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胖贼平日杀人太多,素来怕鬼,休看骄狂自满,对敌时凶猛残忍,每到夜间,便须结伴同行,经此一来,先自胆怯,心中发毛。一看同党未来,方想呼喊,忽听口外一声惊叫,跟着便听有人倒地,不再听到声息,刚听出是瘦贼口音,更加惊疑;忽又听身后小孩说道:“你这肥猪,不必东张西望,鬼头鬼脑,放大方些,快走过来,让我给这把新得的刀发个利市。你早点去见阎王,省得现世,我也感激你的好处。否则我师父一来,他老人家赶路心急,不等我动手,将你杀死,害我生气,每日骂你,何苦来呢?”胖贼始而闻声怒吼:“何人大胆,快来送死!”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身材矮短的小人,手拿一把又窄又长、似刀非刀的兵器,从头到脚一色全黑,一张形似骷髅的鬼脸,也看不见五官面目,只有两点乌光像是眼睛,一闪一闪放光,本来心有成见,不由吓了一跳,当时呆住,不敢就上。后来越听越不像话,同时看出那小黑人并不是鬼,只穿着一身紧贴身上的奇怪黑衣,头上戴着一个面具,仔细一想,忽然醒悟,怒火上撞,厉声喝骂道:“你便是小狗黑摩勒么?通名领死!”
  铁牛哈哈笑道:“放你妈的屁!凭你也配见我师父?他老人家虽然欢喜杀贼,像你这样脓包猪狗,不值污手,早把你留给我了。不信你看,他老人家就在你的身后,动手了么?”胖贼正要举刀上前,听到未两句,又惊又怒,回头一看,谷口月光之中,果然立着另一小黑人,和前面小人打扮差不多,人更瘦小,头上面具也更狰狞可怕,这师徒二人活似两个鬼怪,哪里像人?想起回山之时,曾听同党说起此人厉害,以寨主兄妹的本领,还有许多同党,个个能手,尚且被他闹得河翻水转,无可奈何,何况于我?他的徒弟已有如此本领,小狗本身武功可想而知。方才同党惊呼倒地,必为所杀,自己决非其敌,身旁现有火箭信号,何不取用?心念才动,对面小黑人已哈哈笑道:“你这狗贼不必惊慌,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偏生我那徒弟淘气。他新得了一把刀,非要拿你取个利市,如不依他,路上定必和我撒刁放赖,只好依他。我师徒决不两打一,你只要打得他过,我便放你过去如何?”
  胖贼心想:黑摩勒一定厉害,不是敌手,莫如借和小贼动手,拖延时候,以待援兵,一面把信号发将出去。主意打定,回身一看,小黑人又不知去向,心正惊疑,怒喝:“小狗……”底下还未出口,猛觉后颈窝冷冰冰的落下一物,大惊纵退回手一摸,乃是一块污泥,人却不见,急怒交加,方喝:“该死小狗,鬼头鬼脑!”忽听身后笑道:“瞎眼猪狗,你自己不生眼睛,真要和我打么?你胖得和肥猪一样,有多吃力。我把你身上肥肉去掉一点,省得你打起来费事,叫人看了,代你着急心慌,不是好么?”说时迟,那时快!声才入耳,左腿上哧的一声,连裤子带大腿上的肥肉,已被敌人一刀削去了一大片。当时痛极,血流不止,情急暴怒,持刀一斫,没有斫中,再看敌人,已纵向一旁,手指自己,说笑不已;怒发如狂,恨到极处,仗着身子强壮,气力又大,不顾伤痛,咬牙切齿,恶狠狠挥刀上前,乱骂乱斫,手中信号火箭也忘发出。
  铁牛见胖贼情急拼命,只管腿上鲜血直流,所到之处遍地淋漓,毫不在意,一把刀舞得泼风也似,寒光闪闪,映月生辉,猛恶已极,知其力猛刀沉,自己虽然力大,初次上阵便遇强敌,手中扎刀虽是一件宝器,看去又窄又轻毫不起眼,相形之下,强弱差得太多,不知能否招架?当着师父,第一次和人动手,先吃人亏,岂不丢脸?铁牛年纪虽小,毫不自满,遇事十分谨细,觉出敌人力大,不是易与,也不知自己本领高低,过于小心,只仗轻功,纵前跳后,想使敌人血流太多,力尽精疲,伺隙而动,一下杀死;及见敌人刀法精妙,一经施展,无隙可乘,不由暗中叫苦起来。
  黑摩勒先在外面,因恐贼党不止二人,未肯先发,一直等到瘦贼走近,方用钢镖一下打死,忽想起铁牛初经大敌,不知能否应付?忙赶过去一看。铁牛正掩向贼的身后,随同胖贼转侧进退,不住戏弄,胖贼东张西望,满脸惊疑之容,竟不知人在身后,神态滑稽,十分可笑。爱徒就此一身轻功,已无败理,心中一放,知其年小好胜,心生怜爱。想起爱徒聪明浑厚,用功勤奋,难得高明传授,毫不自满,有心看他应敌时的功力机智,心中高兴,连赶路的心思也都忘却,便在一旁观战,并不上前。后见胖贼被铁牛在腿上斫了一刀,更难逃走,越发放心,看出铁牛以守为攻,虽然拖延时候,这等打法正是行家所为,有胜无败,也不去催他。
  铁牛却因时久着急,暗忖:照此打法,打到几时?早知胖贼如此长力,还不如上来一刀杀死,走路了事,何必拿他试手,在师父面前卖弄精神?幸而事前小心,刺了他一刀,否则还不知如何厉害;反正非拼不可,以后随师在外走动,比他厉害的敌人,不知要遇多少,都要胆小顾虑,如何能行?念头一转,当时心横,便将异人所传刀法,连同昨夜师传剑诀,互相变化,全力施为,向前猛攻。先还恐怕敌人刀重,随时闪避,不令两刀相撞,无如求胜心切,对方又正急如狂,彼此势子都是又猛又急,一不留神,两刀相接,对撞了一下,地的一下,宛如龙吟。
  铁牛刀并未伤,只手稍为震了一下。胖贼负伤恶斗,用力太猛,血流更多,表面看去猛恶非常,实则早成强弩之末,腿已痛麻,力也不支,用尽方法,占不到一点便宜,心正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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