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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兵书峡-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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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功,渐渐好了许多,只还不曾复原而已。阮莲自不知道,正在闭目养神,盼望李玉琪取药早回,刚把心神安定,忽听小妹呻吟,关心大过,一时情急,顿忘病体,口里喊得一声“姊姊”,人便坐起。百忙中觉着热退身轻,只力气尚差,不曾完全复原,已和好人差不多,知是药丸之力,不禁大喜,又听小妹醒转,以为和她一样,好生高兴。忙赶过去一看,小妹不特未愈,周身反更热得烫人,脸也有些浮肿,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半睁半闭,颜如桃花,头上披着几缕秀发,映着阳光越发娇艳,人虽醒转,翠眉深锁,面容十分愁苦,最奇是身软如绵,人和瘫了一般,细一抚摸,不禁伤心,流下泪来。
  小妹想要劝她,口张不开,强挣着说了一个“水”字。阮莲想起李玉琪行时所说病人醒来恐要饮水之言,忙将石桌上所放凉开水取来,与她喂下。水剩不多,小妹两三口便吃完,面有喜容,仿佛舒服了些。阮莲见她不够,意似还要,赶往桌上一看,还有半壶凉茶,茶叶大得出奇,从所未见,不知那是武夷山绝顶所产,共只十几株,散在绝顶无人之处,最为珍贵。玉琪走时匆忙,未说详细,阮莲又在头昏脑晕之际,没有听清,只知有茶,不知是在哪里,陶壶又小,再想起主人曾有当日眼药之言,见壶中茶叶共只两大片,剪成十几小块,怎么看也像两片奇怪树叶剪碎,绝不是茶。惟恐弄错,转身一看,见火炉上那只形制奇特似壶非壶的陶器,内中竟有大半壶水,颜色淡红,隐闻清香,本想放在另一炉上烧热端去,小妹又在呻吟,以为壶中必是冷茶,端了起来,先尝了一点,觉着又苦又涩,虽不像茶,味甚甘芳,初入口却是苦极,心想:许是当地特产山茶,溪水甚清,大姊病人,不应吃生水,我虽口渴,还能忍耐,茶又大苦,不合口味,不如送与大姊吃完再说,如无多余,我饮溪水也是一样,笑问:“姊姊,开水已完。茶水尚多,可要热过再吃?”
  小妹此时口渴如焚,想吃凉的,又挣了一个“不”字。阮莲见她说话吃力,头现青筋,笑说:“姊姊不要开口,我知道了。这茶倒香,就是太苦,吃过才能回甘,你先吃点试试,”说罢提壶便喂,嘴对嘴,缓缓代她灌下。小妹吃得甚香,面上常现喜容,表示舒服,直到吃完,忽又说了一个“你”字,便将双目闭上,胸头不住喘息。
  阮莲见她吃茶之后,愁苦面容好了一点,忙说:“姊姊不要管我。不知怎的,我的毒气轻得多,还抱你走了一程,现已差不多复原。只管放心养病,等主人回来,吃药就好。这里溪水甚清,炉火现成,不要管我,静养好了。”说完,觉着口渴已止,便不再取水来饮,将椅子端过,守在小妹旁边,细说经过。因恐害羞着急,只将被外人捧来之事隐起。说完,又谈了一阵旧话,主人还未回转。心正盼望,猛觉身上有些发胀,血脉皆张,有异寻常,手脚也有些发软,惟恐毒气又发,万一晕倒,恐小妹着急,推说想睡一会,便去对面榻上睡下,施展内功,运用真气流行全身,觉着渐渐无事,人也复原,便坐起来。往看小妹,居然睡着,似比方才好了一点,心方稍慰。偶一回顾,林旁似有人影一闪。
  正待转身出林探看,忽见一人如飞跑来,手中拿着两个小葫芦,见面便说:“我名陈实,乃李玉琪至交。他在此养病已有数年,上月才将所用灵药寻到,制炼成功,化成药汤,准备今日服用。不料为救你们,用了点力,急于救人,又跑了一段急路,赶到我家,人便不能行动。他又不放心你们,固执同来,仍在这里服药,此时人在后面,因恐你们等得心焦,催我先来。此药专治瘴毒,其效如神,服后只要一两个时辰,便可将毒去净,养上半日,就和好人一样。”说罢,便令阮莲喊醒小妹,将葫芦中药对嘴灌下。阮莲见那来人也是中等身材,年比主人稍长,也是一个美少年,人更秀气,忙即称谢,将葫芦中药,如法与小妹服下。
  陈实忽然惊道:“他说共有二人中毒,均是女子,我配了两份药来,还有病人,如何不见?”阮莲方答:“我中毒较轻,蒙李兄给我一丸药,吃完人便好了许多,今已复原。”话未说完,陈实一眼瞥见石桌上所放三耳陶器,赶过一看,面色骤变,忙问:“这里面的汤药,姑娘可曾看见有人动过?”阮莲一听便知大错,又愧又急,当时粉面通红,方说:“那是药么?”李玉琪已被两人搭了进来,看来意是往楼中走去,一见竹榻空在那里,忙又放落。陈实满面愁容,赶将过去,将搭送的人遣走,便和主人低声密语。
  阮莲知道方才粗心,把主人的药当茶糟掉,再一侧耳细听,才知那药十分珍奇难得。主人得有多年奇疾,病在心腹之间,虽是文武全材,内外功都到上乘境界,无奈有力难使,稍微用力人便病倒,并还越来越重,眠食不安。后经异人指点,说非千年黄精和各种灵药炼成的三阳大力丹不能医治复原。这类灵药均极难得,幸有几个好友将他接来山中一同隐居,并在花林之中建了一所楼房与之养病,一面分头四出,到处物色,费了好几年工夫,均未配全。前月听说终南山中有一前辈异人藏有这种灵丹,如能得到成药,还可免去九蒸九晒许多烦劳,已由一个姓毕的和姓归的同门好友赶往求取。走了一月,病势越重,正在愁急,另一好友恰在无意之中将最关主要的千年黄精得到,在花林露天之下,费了好些心力,连丸药都来不及配制,刚将精华提炼成水,准备当夜服下以求速愈,不料走时匆忙忘了告知,被阮莲误当茶水与小妹服下。经此一来,病人毒去以后虽要多受一夜苦痛,但是此药灵效无比,最能强心明目,轻身益气,服得又多,人好之后,不特延年益寿,从此病毒不侵,并还平添极大神力。小妹固是因祸得福,主人却是危险已极,加以当日救人又用了力,至多还有数日活命。阮莲最难过是主人好心救人反受其害,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强劝陈实不要介意,莫被病人听见,语声极低,如非陈实为友情急,声音稍高,一句也听不出,不禁愧愤交集。
  阮莲正在无地自容,小妹耳目最灵,也差不多全听了去,急得颤声连呼“三妹”。阮莲心更难过,刚走过去,忽听玉琪笑道:“死生有命,小弟为人尚堪自信,决不至于真有凶险。二哥高义,万分感激,还望照我所说,明日送她二位上路,只求那位姊姊行时与我一见便了。”
  陈实还未及答,忽听树后接口道:“恭喜琪弟!天缘凑巧,大力丹已蒙寇老前辈赐了三粒。我方才赶到,见你不在林中,却有两位女客,心还惊疑,不料全是自己人。软床上那位贤妹,正是上次我们所说改姓为江的那位师妹。归途又蒙砂师听你病在心腹赐你一粒小还丹。两样灵药同时服用,正好却病延年,福寿康强,比我们自炼汤药功效更大。救的又是自己人,真乃大喜之事。等这位江师妹玉体复原,再作详谈吧。”说时,早由树后转出两人,一高一矮,年约三四十岁。内中一个,正是方才所见人影,是个矮子,身子比江明差不多高,但是短小精悍,动作轻快,双目神光外射,英气逼人。
  二女闻言,喜出望外。矮子随对陈实道:“方才来时,因见内有生人,不知底细,在外偷听。只知病人姓江,后听说起此来用意,才知来历。因病人不曾开口,虽知这位姑娘是她姊妹,未听说起名姓,二哥、琪弟可知道么?”
  阮莲见来人都在对面榻前纷纷说笑,兴高采烈,自己方才做错了事,不是主人五行有救,几乎误了人家性命,自觉惭愧,僵在那里,正不知如何是好,闻言,料那来人必与父亲师长有点渊源。对方只在树后偷听了几句,自己不过把由黄山起身、与小妹姊弟同行之事随便谈了几句,竟会知道小妹来历,断定不是外人,这几人的气度谈吐又都光明义气,由不得心生感愧,连忙就势走过,笑道:“真对不起。小妹一时荒疏,几乎铸成大错,幸而吉人天相,二位兄长为友义气,竟将秦岭三公和吵大师的灵丹灵药讨来。大力丹我尚不知,吵大师的小还丹曾听家父说起,妙用无穷,珍贵已极。二位兄长尊姓大名可能见告么?”矮子笑答:“我知二位,决非外人,愚兄归福,此是三兄毕定,贤妹尊姓芳名?师长何人?家居何处?可是江师妹同门姊妹么?”
  阮莲见陈、毕二人也同起立,随同说笑,神态亲切,李玉琪更是满面喜容,笑答:“小妹阮莲,家住黄山望云峰。大家姊阮兰,乃天台山拈花大师门下。二家姊阮菡和小妹同胞双生,从小丧母,蒙义母峨眉山白老姑抚养,刚到黄山隐居不久。”陈、毕、归三人同声喜道:“你就是太白先生阮师伯膝下的世妹么?我等同门弟兄五人,都是双清老人门下,只大师兄余一在此隐居,我四人刚来不久。先恩师归真已十年了。”阮莲一听对方正是父亲常时提起的平生至交周云从夫妻的门人,难怪江家姊弟身世来历俱都知道,越发高兴。
  玉琪方告陈实:“童一亨原说黄昏回来,此时未到,无人煮饭。余大哥不在家。来时匆忙,忘了提起。最好请归四哥辛苦一趟,到余家喊两个人来,代为准备。”忽又赶来一人,正是童一亨,身量比归福稍微胖点,年纪却轻,神态有点慌张,见面便说:“今早出山,中途遇见两人形迹可疑。暗中窥听,竟是芙蓉坪贼党,说要上黑风顶去寻那老怪物,因有同伴未到,恐将路走错,正往回走。听口气,仿佛要在这一带经过。这里向无外人足迹,如被无心发现,虽未必能知我们底细,终是讨厌。隔了这半天,可有人来过么?”说时看见二女,面容一惊,接口说道:“二贼还曾提起诸家遗孤近在小孤山江中出现,内有两个少女,双眉一黑一白左右分列,这两位女客怎会来此?”归福笑道:“七弟就是这样毛包。我和三哥早知道了,还没顾得说呢。你快帮六哥煮饭去吧,这两位世妹少时还要吃呢。”童一亨匆匆走去。
  阮莲忙道:“小妹眉毛正是一黑一白,由小菱洲起身时方始染黑,并且家姊和江大姊的令弟江明也在一起,因在岭南分手,把路走错,中毒遇救,蒙李六哥引来此地,详情还未及说。想不到贼党耳目众多,我们踪迹竟被发现。如今家姊、明弟尚在前面,天已将近黄昏,不知他们人在何方。我早留心,始终未听响箭流星飞过,想必走远。贼党就要来此,实在可虑。我意欲请诸位兄长同往寻找,不知可否?”玉琪等四人忙即问明来意经过,玉琪方说:“三妹不可离开,须要照料病人,以免不便。我请三位兄长分途前往迎接,就便查探敌人踪迹如何?”
  归福笑道:“六弟之言有理。我已有了打算,可命七弟多备酒食款待嘉宾,我们去了。”说完,三人匆匆走去。到了林外,分成两路。陈实往寻阮菡、江明,连走两条必由之路,均未发现,先疑无意之中走往余家,因那芳兰谷长只两里,一眼可以望过,不知二人坐在溪旁,临水清谈,被山石挡住,以为人行谷中,断无不见之理,并又未入内细看,匆匆走过。快要到达,先遇归福,说敌人并无踪影,天已昏黑,计算途程,也该到达,意欲另走一路,被余一命人追回,正埋怨陈实疏忽,没有远出探看,忽然发现一串流星带着轻雷之声,在侧面空中飞过,人也快到林内。
  阮莲听得一点响声,但未看出,见了二人,听完前情,想取流星回应,也放一支引其前来。余一忽又命人赶来,毕定也同走回,说是方才回家,得知救人之事,因有前辈尊客来访,不能亲来探病,命人赶来,看李玉琪服药也未,童一亨可曾回转,二女瘴毒是否解去,中途发现流星火箭,先已听人说起,有好些贼党能手要由当地经过,心颇生疑,到后一问,得知底细,便劝阮莲不可再放,以防引贼上门,说罢走去。来人也是玉琪之友,但非同门,人甚谨慎,阮莲不便再发。
  人去以后,玉琪见阮莲与小妹低声耳语,似颇愁虑,陈实等三人又奉余一之命,暂停片刻,吃点东西,月光一上,便要往前途探敌,不能再去,惟恐二女心急,笑说:“这位老兄也大小心。贼党不来,山高路险,决看不见;如真由此经过,便不放火箭,也难免于生事。三妹只管照发,有诸位兄长在此,贼党寻来,正好除害,怕他作什?”归福笑道:“此言有理。我们每日除了种地就是种花,正闲得没事做呢,贼党自投死路,再好没有。我看令姊他们来路正是这一面,不久必到,给他们一个信号,免得天黑把路走错。”
  阮莲巴不得将流星发出,闻言越觉主人真好,忙取流星向空发去。小妹人也渐渐恢复神志,前后经过个把时辰,所中瘴毒已解多半,烧已减退,只是身软无力,言动艰难,黄精等药性又渐发作,周身筋肉胀痛,觉着气血流行甚急,虽然难耐,但比方才毒气未解时要好得多。第一支流星刚发不久,忽然腹痛欲裂,知要走动,又羞又急,勉强提气,急呼:“三妹快来!”阮莲早知玉琪暗命童一亨在楼内准备木盆、草纸,又烧了一壶热水,闻声会意,随听玉琪急呼:“七弟,快些出来!”又喊:“三妹,应用诸物都已备齐。请将大姊抱进,再取热水应用,只要把毒打下,便是好人。就是多吃了黄精等药汤,上来有些疲倦,气血不调,到了半夜自会好转。”话未说完,阮莲看出小妹头上直冒冷汗,手脚冰凉,腹中咕噜乱响,面容苦痛,当着男子还想强忍,不愿前往,知其决难忍受,忙即低声说道:“这位李六哥志诚正直,楼中无人,患难之中拘什小节?你我又非世俗儿女。”边说边将双手伸往小妹身下,将人捧起,匆匆往里走进。
  楼下明暗两问,内里还有一个小套间,似是主人沐浴之所。另一小门可通楼后,灯已点上,窗也关好,室中放有一个木桶,提手已新被刀削平,桶前还放有一把椅子,上面两个枕头,旁边一个大木盆,中有小半盆冷水。阮莲暗忖:这姓童的看去毛包,心思却细,一个男人家,难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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