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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0-黑坟-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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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顺便接管死者床上的遗产,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道德……    
    在他抱着头胡思乱想的时候,梳好妆的四姨太春雪悄悄坐到了床沿上,她偎依在他身旁,用那沾着白粉的纤细的手指亲昵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抚摸着他的额头。她将她那艳红的嘴唇压到了他黏糊糊的嘴唇上,随后,耳语般地道:    
    “喂,该起床了吧?”    
    “几点了?”    
    她将手指按到他的鼻子上,戏谑地道:    
    “又到昨天那个时候了!”    
    他将压在脑袋下的手抽了出来,伸手搂住她那白皙而修长的脖子,把她搂在自己身上,故作糊涂地道:    
    “天黑了,又该上床了么?”    
    “该死的!你就想着上床!”    
    他不作声,默默地把手插到了她高高隆起的胸脯上乱摸,继而,他翻身爬了起来,将她压到了自己的身下。她顺势将脚上的绣花拖鞋甩到了床下……    
    这时,却响起了敲门声,女佣人赵妈在门外怯怯地喊:    
    “太太!太太!起了么?”    
    他停止了动作,两眼死死盯着身下的女主人,看她作何反应。她没理会,她知道赵妈不敢闯进门来。    
    赵妈还在外面喊:    
    “太太!太太!家里来了两个长官,在客厅里候着呢,他们要见你!”    
    她一听这话,才有些慌了,忙应道:    
    “等一会儿,赵妈!让他们等一会儿,我马上来!”    
    她急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穿起衣服,让他躲在卧房里不要出去。    
    他自然不会出去。尽管李士诚已经死了。尽管任何人也不会为这种事情来找他的麻烦,可他还是不出去为好。一来,他根本不愿意在这些官兵跟前露面;二来,他也不愿将这种事情声张开去,搞得人人都知道。    
    这种事毕竟不光彩。


第五部分第68节 四姨太春雪

    他镇静自如地穿好衣服,坐在刚才四姨太春雪坐过的凳子前细心地对着镜子梳头。梳完头,他又无聊地摆弄起梳妆台上女人们用的那些小玩意儿。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客厅里传来了一阵争吵声,恍惚还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拍打桌面的声音。    
    他警觉地踅到卧房门后听了起来。    
    “没有!就是没有!我……我一个女人家哪知道他的钱放在什么地方?要军饷,你找公司去要……”    
    是四姨太春雪的声音。    
    又是什么东西在桌上很重地拍了一下,一个粗重的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找你找谁?日他妈的,李士诚跑了,姓陈的那小子也不露面了,老子们找谁去?”    
    “你们找赵德震么!他就在公事大楼里么!”    
    “老子们偏要找你!就冲着你要饷!你今日不给我们兄弟俩拿出钱来,老子毙了你!”    
    “啪!”又是一声重重的响声。    
    他突然明白了,那砸在桌上的东西是枪,很明显,这是两个借机敲诈勒索的兵痞!他知道,李士诚答应支付给张贵新的军饷,已在几天前就给过了,张贵新是决不会派他们到这里来要军饷的。    
    他扑到床前,从枕头底下抓起了手枪。这枝手枪是李士诚出逃的三天前送给他的,他还从来没用它派过什么用场。    
    他把手枪压上子弹,装到了西装内衣的口袋里。    
    他躲在卧房门后继续听,暗想,如果四姨太春雪能应付得了这场危机,他就不露面;如不行,他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混账的东西了!    
    客厅里的声音继续传来:    
    “谁派你们到这里来要军饷的?”    
    “张……张……张旅长!”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在回答。    
    四姨太春雪也很厉害:    
    “那就叫你们张旅长自己来好了!”    
    “他……他……他没空!”    
    “那,我也没钱!”    
    “没钱?好,老子们就搜搜看!”    
    又是那个粗重的声音。    
    “你们……你们简直是土匪!”春雪气愤愤地骂人了。    
    接下来,他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动;椅子倒在地上的“砰啪”声、女佣人赵妈的惊叫声、四姨太春雪的哭喊声、两个大兵的叫骂声以及翻箱倒柜的声音。    
    不好!    
    他攥住口袋里的手枪,拉开卧房的门,冲过了过道,来到了客厅门口:    
    “住手!都给我住手!”    
    两个正在翻箱倒柜的大兵愣住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大兵,将盒子枪的枪口对准了他,蛮横地道:    
    “你……你是什么人?”    
    他冷冷一笑道:    
    “我是陈向宇!”    
    那大胡子眼一瞪:    
    “胡说,老子不认识你!”    
    另一个瘦瘦的大兵道:    
    “是的!四哥,是陈……陈……陈向宇,我……我见……见过的!”    
    “老子没见过!老子不认识!”那大胡子一边用枪口对着他,用眼睛盯着他,一边对那瘦子说:    
    “二臭,你翻!你他妈的继续翻,值钱的全他妈的拿走!”    
    他这时还不想动用武力,他怕这会吓着四姨太春雪,便故作糊涂地道:    
    “你们不是要军饷么!走,跟我走吧,跟我到张旅长那里去,李公没给的饷,由我来给,我让公司财务股给你们!”    
    那大胡子眼皮一翻道:    
    “你他妈的闪开,少管闲事,否则,别说老子不仗义!”    
    他看清了,这是两个亡命之徒,他们大约看到大华公司气数已尽,想在这混乱之际捞一票子了。这是令人不能容忍的,不要说为了大华公司,为了李士诚,就是为了一个人的良心,为了一个男子汉的尊严,他也不能容许他们在这里胡作非为。    
    他厉声道:    
    “你们这样干,就不怕张旅长知道么?你们是军人还是土匪?”    
    “张旅长,张旅长算他妈的熊!他狗日的自然用不着来这一手!日他妈的,有人给他送,老子没有,老子就得捞一点儿,老子不能光替你们卖命!”那大胡子又叫。    
    他火了,怒喝道:    
    “你们太放肆了!走!都给我走!我数五下,我数到五,你们还不给我退出大门,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料,没等他数到五下,那大胡子便扣动扳机,冲他开了枪。他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在那大胡子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闪身躲开了。闪过身子的时候,他从口袋一把掏出手枪,出其不意地对着大胡子开了一枪。这一枪,正中大胡子的脑门,大胡子惨叫一声,倒毙在地上。    
    那个瘦子马上将长枪抓到手上,可还没容他拉开扳机,陈向宇抬手又飞起一枪,将他也打翻在地。    
    “混账东西!大华公司还没有倒闭!”    
    望着地上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陈向宇愤愤地骂着。这时,他突然觉着,他今天的举动是代表了大华公司,代表了李士诚的。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面临绝境的煤矿公司竟是那么一往情深,好像他生命的一部分已溶入了这家公司绝望的叹息之中。    
    四姨太春雪简直吓昏了,她不顾赵妈在跟前,便一头扑到他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让她伏在自己怀里哭了一会儿,然后,镇静地道:    
    “起来,快起来!把这两个死狗扔到后花园的井里去!放在这儿要惹麻烦的!”    
    他和赵妈一起,将两个大兵的尸体扔到了井里,又用一块大石板将井口遮严了。最后,他向赵妈郑重交代道:此事,决不能张扬出去。    
    老实的赵妈一个劲地点头。    
    “好吧,现在,咱们该来吃点什么了吧?”    
    他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派头,在客厅里的方桌前坐下了,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第五部分第69节 他几乎完全绝望了

    小兔子觉着自己快要死了。他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不太对劲。小便失禁了,两条赤裸的大腿内侧总是湿漉漉、黏糊糊的;脖子也变得软绵绵的,好像已无力支撑他那沉重的脑袋。他眼前时常冒出一片片旋转的金星,耳旁时常响起一种单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长鸣声。他的步履不再像以前那么灵活了,居然变得踉踉跄跄起来,每向前挣扎一步,都要付出许多精力。虚弱的汗水从他身上的汗毛孔里渗了出来,头上、脖子上、胸脯上,一直到腰上、腿上、脚面上全都是汗津津的。他发着烧,喘息得很厉害,每向前走一小段,就要扶着棚腿“呼哧”、“呼哧”地喘上一阵,好像吸进肺腑的空气总是不够用似的。    
    他认定自己快要死了,他觉着,他生命的浆汁正随着他脚步的每一次迈动,随着他身体的每一次摇晃,在悄无声息地、一点一滴地渗入脚下这条黑暗的道路里。他觉着,他不是在一条实实在在的道路上行走,而是在一张巨大的、没有边际的蜘蛛网上挣扎。他的脚很沉、很重,好像总是牢牢粘在蜘蛛网的黏液里,他似乎再也无力从这张网里挣脱开去。    
    在前面等待他的,是命运的毒蜘蛛,它正悄悄地潜伏在一片黑暗中,等待吃掉他!只要他倒下去,它一定会吃掉他的!    
    他不能倒下去。    
    他似乎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忘记了饥饿的肚皮、忘记了已经经历过的一切痛苦的磨难,机械地向前走着;只要双腿还能支撑住他的身躯,他就要一直走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    
    然而,他摇摇晃晃的身躯在黑暗中却一次次撞在棚腿上、煤帮上,他一次次倒在潮湿的地下;每到这时候,他便趴一会儿,喘息一下,爬起来再走。    
    他希望在这充满险恶的生命旅途上能够出现一点奇迹:他渴望能碰到一个比他更弱小的濒临死亡的人,甚至渴望能碰到一具人的尸体。他无数次地想象着,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奇迹,那么,他就要像狼一样地扑上前去,撕它的皮、扒它的肉,或者干脆咬断它的喉管、吮它的血……他敢么?也许……也许他是敢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他就把他当作一匹死马、一匹死骡子……    
    从那条没顶的水巷子里钻出来的时候,他把用布条扎在腰上的最后两条马肉给弄丢了。他不知道把它丢在了哪里,他想再回水巷去找,可试着往回摸了几步,他就停住了脚。他知道,重新找回他的马肉几乎是不可能的,水巷很长,中间有一小段地方黑水没了顶。他也许就是在那段黑水没顶的地方弄丢他的马肉的。他记得,那一瞬间,他又看到了他的窑神爷,窑神爷向他招了招手,他就一个猛子扎了下去……从水里勉强探出头时,马肉好像已经丢了,不过,那时候他没有注意,他在急切地寻找那个蓝面孔——他的窑神爷,他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等到想起拴在身上的马肉时,马肉已经不存在了。    
    这真是件意想不到的事。    
    他是为着保住这点马肉,才从那个避风洞里逃出来的;可逃出来以后,竟丢了他的马肉!    
    他想哭,但哭不出来,他似乎已不会哭了。他眼里早已流不出泪了。他呆呆地倚着煤帮站了一会儿,像是一只迷了路的羔羊,不知道该把自己的脚步迈向哪里。继而,他感到浑身发冷,他顺着煤帮软软地坐了下来,身体尽量往一根长着霉毛的木头棚腿上靠,靠在那根棚腿后面,他迷迷糊糊地又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他看见了他那失落已久的太阳。他的太阳又圆又大,像一个着了火的兔子,从一个深深的、看不见底的山谷里火爆爆地蹦了出来,蹦到了他家的院子上空,蹦到了他家的屋顶上。他的面前一片光明,他感到浑身暖洋洋的。他把两只干瘦的、沾满煤灰的手伸向了太阳,手掌上马上感觉到了太阳的温暖。太阳却是躁动不安的,它开始向空中升腾;他哭了,他不让太阳离去,他再也不愿和他的太阳分开了,他扑过去搂住了他的太阳。    
    他搂住他的太阳睡着了。    
    睁开眼时,他才发现,他搂住的不是他的太阳,而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把他揽在怀里,正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轻向他说着什么;母亲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恍惚是他的父亲。他从母亲怀里挣扎着坐了起来,扑到了父亲面前,向他讲述了母亲的不贞,讲述了另一个占有他母亲的男人,讲述了那风雨夜中的一幕……父亲发怒了,又像往日喝醉了酒那样,揪住母亲的头发,和母亲扭打起来。又过了一会儿,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跑来了,和母亲一起打他父亲;他上去给父亲帮忙,打那个男人,那个男人飞起一脚,将他踢出了大门。他出了大门,便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他的两只胳膊变成了鸟儿的翅膀。他飞呀,飞呀,飞到了那个挂绸布灯笼的地方……那地方好像不是窑子,可他却在那地方看见了小二姐,他早就想着和她玩一玩了,为此,他曾暗地里扣下了几班工钱。可母亲发现了,把他骂了一顿,把他扣下的钱也给翻走了,他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找到他藏钱的地方的,他藏钱时,母亲并不在跟前呀!    
    他这次是带了钱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不知道,反正口袋里有钱。    
    他站到了小二姐面前,怯怯地去拉她的手,小二姐忸忸怩怩的,没有拒绝。于是,他便去扒她的衣裳。他第一次看到了一个成年女人身上应有的一切……他像个老嫖客一样,趴了上去……    
    在这最愉快的时刻,凉飕飕的巷道风将他吹醒了,他的身上黏黏糊糊湿了一片,他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倚着棚腿睡着了,做了一个有关太阳、有关母亲、有关女人的梦。    
    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他的小便失禁了,那玩意儿竟像个破水桶似的,滴滴答答地漏个不休,使他的两条大腿变得湿漉漉的。    
    走走,歇歇;歇歇,走走;他独自一人,又将许多黑暗抛到了身后,他一次又一次想到:他要死了,他快要死了,可却总也死不掉。每一次倒在地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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