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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3-战争与回忆(上)-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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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好极了;半年的意志消沉一下子化为乌有,像一阵清新的海风把浓雾吹得无踪无影。他醒后没有马上从铺位上跳下来,做体操和洗凉水淋浴,却躺在黑暗里把事情仔细地考虑了一番:同那个出岔子的可怜罗达心平气和地解决,第二次结婚,也许第二次生儿育女——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呢?他认识一些同他一样年纪的男人跟青春年少的妻子(哪一个及得上帕米拉呢!)过着幸福的生活,甚至又生了一群小孩。幻想已经结束;现实显得更可爱。    
    他的精神已经振作起来,所以他对这场战斗不再担心,而是激动地感到兴趣,而且他知道战局可能会怎么发展——那就是说,要是太平洋舰队总司令部的密码分析员没有搞错的话。尽管幸运地得到了这份情报,根据对战局的估计,太平洋舰队幸存的机会还是非常微小的。然而日本这个进攻计划订得奇怪,其中似乎有可乘之机。他们的兵力将分布在从阿留申群岛到马里亚纳群岛这一线。尽管受了伤的“约克敦号”和从未受战火洗礼的“大黄蜂号”同久经战斗的日本航空母舰相比是敌强我弱,至少在第一阶段、航空母舰对航空母舰较量,顶也许还顶得住的。反正这回是开上前线去作战,而且他还是个战士;再说,帕米拉的爱情使他觉得能够应付任何不利的情况。    
    丁铃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帕格的沉思。    
    “长官,我是值日军官。你的儿子登舰了。”    
    “叫他来吧。”    
    华伦在门洞里露面了,穿着日常的卡其制服,褪色的衬衫上佩着金翼。“嗨,爹。要是你没空见我,尽管说就是。”    
    “进来。吃一点吧。”    
    “不,谢谢。”华伦举起一只手,坐在一张扶手椅上。“杰妮丝准备了丰盛的菜肴给我饯行。早饭吃的是牛排和煎蛋。”他向阳光明媚的舱房四下望了一眼。“嗯!我还没见过你的排场哩。多好的地方。”    
    “唔,不是常请你来吗。”    
    “我知道。这得怪我。”    
    “拜伦已经走了吗?”    
    “啊,他这时候已经到旧金山了。参加了一次有历史意义的宴会,不用说,是带着宿醉走的。”    
    帕格向勤务兵瞟了一眼,他点点头,就走了。华伦点了一支烟。平静地说:“开往中途岛,是不,爹?去对付那整个该死的日本舰队?”    
    “你从哪儿听来的?”    
    “海尔赛手下的一个参谋人员。”    
    “很遗憾,海尔赛的参谋人员竟然泄密。”    
    “那位斯普鲁恩斯海军少将怎么样?你在他身旁干了好几个月。”    
    “他怎么样?”    
    “唔,首先,他是个战列舰派,对不对?听说他是个电机工程师,是军事学院出身的。跟海尔赛不一样,他在飞行方面是一点资格也没有的。他们说他是海尔赛的老朋友,正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弄到了这个职位。参谋人员都在担心哪。”    
    “太平洋舰队总司令挑选特混舰队司令,这不是你的事情,也不是参谋人员的事情。”    
    华伦同他父亲针锋相对,语调强硬起来。“爹,这出戏的领班非了解飞行员不可。海尔赛的飞行资格也不见得怎么样,不过他自己至少干过。实际上,他跟飞行员想不到一起去。我们袭击马绍尔群岛那一回,他要叫没有护航的轰炸机在超过航程的距离外起飞,这样他就用不上参谋本部的导航。我们有一半人在飞回选择点的时候,就会掉在海里。我们这些驾驶员几乎举行静坐罢工,才使他改变命令。”他父亲严肃地摇摇头,表示不赞成。华伦举起双手。“唔,这就是发生过的事情。你不能把俯冲轰炸机像十六英寸的炮弹那样发射出去。它们得掉头飞回来。这可是大不相同啊,可是要海军将领们记得这一点,真是大大的困难。”    
    “斯普鲁恩斯会记得的。”


第二部 中途岛第二十四章(5)

    “嗯,你说这话,我很高兴。要是他肯让我们离敌方近些起飞,给我们飞回来的机会,我们会为他干一番的。”华伦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两艘航空母舰跟整个日本海军作战。真有意思。”    
    “三艘航空母舰。”帕格有点恼火,加了一句:“还有大约九艘巡洋舰,华伦。”    
    “三艘?‘萨拉号 ’吗?它在加利福尼亚,对不对?”    
    “‘约克敦号’。”    
    “爹,‘约克敦号’内部炸坏了。得花六个月才能修好。”    
    “造船厂保证在七十二小时内能重新参加战斗。”    
    华伦吹了一声口哨。“我要亲眼看到才相信。顺便问一下,你听到今天早晨的新闻——关于哈尔科夫一带的战斗吗?”    
    “没有。”    
    “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坦克战。双方都这么说。你去过哈尔科夫吗?”    
    “我在莫斯科的时候,德国人已经占领哈尔科夫了。后来反复争夺,几次易手。我闹不清了。”    
    华伦点点头。“隆美尔又在非洲打了一场坦克战。德国人从哪儿来那么许多坦克啊?英国皇家空军不是据说把他们的工厂都炸平了吗?”    
    帕格觉得这种闲谈有点空洞和不着边际,不像是华伦说的。“听着,现在是八点十四分。我九点钟要启航。要我用我的快艇送你到福特岛去吗?”    
    “等一下。”华伦捻熄香烟,出声地吐出一阵灰色的烟。“瞧,我本想把这个交给拜伦,可是他走了。”华伦从后裤袋里掏出一个白信封。“这是一份家里的经济情况表。杰妮丝是个聪明漂亮的姑娘,你也知道,可是要她算账,她就傻眼了。”维克多·亨利默不作声地接过信封,丢进抽屉。“爹,每次出击回来,我要从‘诺思安普敦号’的上空飞过,摇摆一下机翼。要是我不这么干,那也不见得出事了。我也许在编队飞行,或是汽油不足,或是有别的情况。不过我会设法做到的。”    
    “我完全了解。这很好,华伦,可是我也不会指望你每次做到的。”    
    华伦的眼光避开他父亲的眼光,盯着桌子上一张罗达的相片,旁边是他自己、拜伦和梅德琳非常年轻时的相片。“昨晚妈和梅德琳不在场,我真想念她们啊。”    
    “一家人还会重新团聚的,华伦。你会再给我们跳呼拉圈舞的。”    
    “呼拉圈舞!哈!到那时候,该跳别的舞了。”    
    他们一路走到走廊上,维克多•;亨利忍不住问:“你对塔茨伯利父女印象怎么样?”    
    “他有点喜欢吹。我喜欢他那个女儿。”    
    “啊,你喜欢?为什么?”    
    “唔,她这么一心一意地为她的爸爸工作。再说,尽管她很少说话,她还是强烈地逗起我的性感。”    
    这个评语使维克多•;亨利感到一种早已遗忘的男性的满意,像海军军官学院学生听到别人称赞他的女朋友时候感到的那种喜悦。    
    在阳光下的主甲板上,华伦乜斜着眼睛,戴上太阳眼镜,从船头看到船尾,看着六百英尺长的甲板,甲板上挤满了忙着干活的人。“这是一艘出色的军舰,爹。”    
    “这可不是一条航空母舰。”    
    “立正!”值日军官大声发出命令。来回奔跑的水兵们突然站住了。维克多•;亨利和他的儿子在舷梯口握手,华伦紧盯着他父亲的眼睛,微笑起来。他从来没对他父亲这么微笑过:一种陌生的对他放心的微笑,简直像是在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我不再是你的毛孩子了,尽管你还是不大相信我。我是一个俯冲轰炸机驾驶员,我会干得很好的。”    
    帕格•;亨利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哈利·霍普金斯的那句话:换岗。    
    “祝你顺利,华伦。”做儿子的紧紧地握了握手,转过身去,对值日军官敬礼。“请准许离舰。”    
    “请吧,长官。”    
    华伦甩手甩脚、扬扬得意地走下舷梯。“继续干活,帕格说,让那些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的水兵自由活动。他站在舷梯口,望着快艇离开舰舷,向福特岛驶去,他那高个子的儿子双手叉着腰,站在艇尾,尽管波浪起伏,人站得很稳。    
    特混舰队的屏护舰队的一艘艘驱逐舰沿着航道出动了,信号旗迎风飘扬。有一艘驱逐舰长长的灰色舰身紧挨着这艘巡洋舰边上驶过,挡掉了华伦的身影。他感到不好意思只是为了要再看儿子一眼而逗留在后甲板上。他走上舰桥去指挥“诺思安普敦号”出海。


第二部 中途岛第二十五章(1)

    维尔纳•;贝克遇到了难题。    
    他桌子上摆着一封从德国中央保安局第四处B4科来的信,要求他汇报把意大利籍犹太人驱逐到东方去的可能性。贝克为了这一类棘手的事情,同墨索里尼那个拖拖拉拉的官僚机构打交道。譬如说,就是他在把一批批意大利工人运送到德国工厂去。贝克懂得怎样对付罗马的官员,那些面带微笑、态度圆滑的家伙,他们一生的特长就是用个人的魅力、繁琐的公文和敷衍的谈吐来使积极的行动瘫痪。每一次,意大利秘密警察一施加压力,这帮面带微笑、态度圆滑的家伙就吓得像触电似的,不再微笑和滑溜,马上身子笔直,态度老实,把要他们解决的事情办妥。    
    然而贝克并不是个奇迹创造者;他认为这个对付犹太人的计划是行不通的,没有一个意大利人,甚至上至墨索里尼本人,可能会采取合作的态度,把犹太人打发去送命。哪怕是狂热的法西斯分子,对排犹主义的法律也感到可笑。大多数意大利人喜欢犹太人,或者至少为他们感到难受。所以贝克采取了最恰当的叫人摸不透的策略:他向意大利有关单位写了正式公文,提出质问,得到了敷衍搪塞的正式复文,同他们举行了正式约会,进行了一事无成的秘密商谈,并且把经过情形写成正式记录。他向德国中央保安局送了一份态度消极的正式纪要,还附上意大利人反应消极的全部复文卷宗,相信这件事情将就此结束。    
    不料负责第四处B4科的党卫军中校寄来一封回信,说他将亲自来罗马。拿一个中校来说,这个人信中的口气未免太专横了。党卫军的军衔同真正德国军队委任的军衔根本不是一码事。党卫军的前身是希特勒的暴力行动小组,眼下已成为一支由纳粹信徒组成的机构臃肿的私人部队,在贝克眼里,它不过是政府警察中的恐怖分子的虚假的“精华”罢了——尽管党卫军的后备役身份已经成为效忠于纳粹的象征,而贝克本人也所以是个后备役的冲锋队中队长。但是这位艾克曼中校看来来头不小,因为大使接着收到那个令人颤栗的声誉仅次于希姆莱的党卫军将军——海德里希寄来的一封简短、严厉的绝密信件,信中说:“一切按艾克曼中校的意图办。”吓得簌簌发抖的大使要求贝克提供一份关于艾克曼中校的第四处B4科的详尽报告。这使贝克不得不把那整个令人沮丧和难以理解的盘根错节的安全机构系统叙述了一下,这种内幕连资格最老的外交界人士也闹不清楚。    
    这是一个控制政治界的乱七八糟的机构。德国中央保安局第四处原来是最早的秘密警察,是戈林把普鲁士警察训练成的一个特务组织。党卫军的希姆莱和海德里希吸收秘密警察人员进德国中央保安局,这是个章鱼似的把触手伸进柏林各办公大楼的官僚机构,把政府和纳粹党两者的情报和警察职能结合在一起。在纳粹的所有的国家机构中没有比它更糟糕的大杂烩了。德国中央保安局是一个作恶多端、不受限制、包罗一切的机构,但是它显然正是那个党所需要的:一支极权的秘密警察力量,不受联邦法律的约束,只对希特勒负责。    
    秘密警察的B科是专门对付“各种教派”的。第四种“教派”是犹太人。德国中央保安局的第四处B4科因而就成为秘密警察处理犹太人事务的机构。因此这个艾克曼中校掌握着德国占领下的欧洲所有犹太人的命运,因为他们是被列为保安问题的。他的专横的作风就变得更可以理解了;他统治着八百万到一千万人,管辖的版图比瑞典更大。贝克对他有一种有点提心吊胆的好奇心。    
    艾克曼在海德里希被刺以后不久,坐汽车来到罗马。尽管汽油奇缺,他还是从柏林一路坐汽车来的。他在大使的陈设豪华的会客室里同大使和贝克会见,当时他发表的第一个意见就是他从来不乘飞机,飞机太不可靠了。这一次会面,他们三个人只是喝喝咖啡,随便聊聊。艾克曼中校虽然穿着一身惹人注目和使人望而生畏的带有银色标志的黑色党卫军制服,他的神情和动作看上去倒很讨人欢喜;简直没有军人习气,倒像是个高级会计师,一副生气勃勃、精明干练、干脆利落的样子。但是他缺乏风度。他喝咖啡的时候发出粗俗的响声。大使身材笔挺,脸色红润,是一个富于实干精神、举止文雅、上了年纪的上等人,他是元帅的后代;然而正是这个年老的大使对那个三十多岁的讲究实际的官僚毕恭毕敬,而不是相反的情况。大使向艾克曼保证大使馆内的一切由他支配,还请求艾克曼向党卫军国家领袖 希姆莱转达他对海德里希将军的不幸逝世表示真挚的悼念,接着他就把中校交给维尔纳·贝克去应付了。    
    在贝克的办公室里,艾克曼又变得专横起来。他对罗马的官员那种消极的反应表示露骨的藐视。意大利人是不能谈正经事的,他说,只会摆摆架子、装装样子,根本不懂犹太人问题。尽管意大利有着政府,这件关于犹太人的事情将由安全警察和外交部来解决。因为在元首看来——艾克曼时不时伸直一个食指,摆出一副学究式的架势说——犹太人问题不受国境线的限制。譬如说,欧洲有一场淋巴腺鼠疫传染病,如果细菌在地面上那些看不见的线——所谓国境线——以外,就听凭它们去繁殖,那么鼠疫怎么能扑灭呢?元首的不可动摇的意图是把欧洲大陆上的犹太人消灭干净。因此,贝克博士作为驻罗马的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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