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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珠楼主_万里孤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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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式一听,话里有因,便一路攀援上去,两下相隔约有丈许,崖石又滑又陡,正追之间,微一疏神,踏看一块浮石,当时汪卜滑落,知道跌下去就是半死,心方一惊,猛觉一股吸力将身吸住,虽只一眨眼的工夫,身形已就势稳住,越知有异。惊魂乍定,二次再朝上赶,那自称车卫的异丐忽沿近顶崖壁往横里走去。前半无路,余式全仗攀援纵跃,勉强迫随,正苦奇险难行,累得满头大汗,前面忽现出一条羊肠小径,两下也相隔不远,心中大喜,方喊:“车老前辈留步!”车卫回顾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这人不吃口甜,喊老前辈有什用处?”说罢脚底忽然加快,顺着崖腰小径往山后驰去。余式越听越觉车卫必与师长相识,求见之心更切,飞步急追,绕到崖后一看,人已不见。
  立处挨近崖顶,下面危壁如削,崖下是条幽谷,谷径深宽,转角处,平地七八亩竹林森秀,绿云如幄,林中隐现出一幢精舍。外临清溪,碧波平岸,流水汤汤,三面峰峦环绕。
  再过去又是二三十亩水田菜畦,水抱山环,境绝幽胜。因当午后,饭时已过,又是热天,林内外悄无人声,只有两只家鸡散布林间,似在啄食石土间虫豸,高冠缓步,态甚悠闲,不似有人下降神气。近顶一带崖势前突,猿猱所不能上,往下虽然布满藤蔓,苔薛浓肥,可以援系,时间有限,就这相隔三两丈一个转折的工夫,有人下降,断无不见之理,怎会全无影迹可寻?
  再往回路一看,先前一味往上穷追,不曾留意身后来路,这时才看出山势奇险,尤其中途滑脚几乎下坠之处简直无法通行,百忙中竟不知怎么走上来的。回走大难,先前贼党已被惊动,也有好些不便。心想:“卢师伯原令入山寻一隐僻人家栖身,到时再往寨中与贼一斗,照下面这样风景,主人料非庸流。燕玉曾说,老贼不吃窠边草,近亲近邻向无惊动。铁鹰寨老巢本在商山,移居此地才十数年,地名本叫对松山飞鹰谷,风景甚好,旧有好些人家,老贼爱谷中土地肥沃,风景清美,地名又与外号暗合,先想洗手归农,为悍妻、狗子和诸贼党所阻,迁延至今,对旧日居民并无侵犯,一向相安。近年贼党入居日多,原有居民因畏牵累,多半离去,这家不知是何来历,反正要在此停留待机,何不假作游山迷路,误走危崖,因见所居景物幽胜,当是高人隐士一流,特往访看。
  如非贼党,便在这家借住一夜,就便探询贼巢虚实;如是贼党,便报冉师叔的名字,来此赴约等人,明日往见寨主。”主意打定,看明形势,沿着壁间藤蔓下降。
  为了崖壁陡峻,虽仗近日力大身轻,仍费了不少的事才得到地,身上衣服还染了不少泥污苔痕,方觉这等狼狈神气如何见人,忽听对面传来虎啸之声,随见两团金蓝光华在隔溪林莽中隐现,定睛一看,原来是比水牛还大的一条猛虎正朝自己这面发威怒啸,似要越溪扑来。余式本是沿溪前行,想往竹林中走去,那条溪水虽有三四丈宽,决拦不住那猛虎。溪水又浅,再往身后一看,只有十几丈谷径,便为绝壑所阻,竹林人家乃幽谷尽头,人口尚在水田前面,后退无路,眼看那虎已由林莽中冲来,现出全身,正沿对溪与己并行,目射凶光,似在觅路,想要越过,心中一急,刚把防身宝剑连同暗器取在手内,忽听上流头萧声清越,响彻水云,林木萧萧,山风欲起。那虎本已相好地势,踞地发威,待要飞蹿过来,刚震天价怒吼得一声,萧声一起,忽似受什惊恐,当时收势起立,连身回转,朝来路蹿去。只见山风大作,隔溪林莽似波涛一般起伏,过去时见一条虎影在里面出没隐现,其行如飞,一会便没了踪影。山风已住,晴日当空,依旧竹树幽森,静悄悄不见人迹,方才虎啸那等猛恶,竹林里面人家相隔甚近,竟如未觉,也不见有一人走出,心中奇怪,略微拂拭身上尘污,就着溪水略微洗涤,二次又往林中走去。
  入林一看,当中一幢竹屋精舍,四围稀落落种着二三百竿修竹,绿荫清昼,悄无人声。由内外望,当中竹帘高卷,两旁轩窗洞启,室有琴书,陈设似颇高雅,因在夏天,恐室中住有女眷,不敢多看,便去帘外立定,将手一拱,低声问道:“主人在家么?”
  连问两句,无人回答。心疑主人均已他出,此间既有猛虎,山居纵无盗贼,不须闭户,怎连门都不关?越想越奇,忍不住蜇往左边窗下,刚一探头,便惊退回来,原来里面竟是女主人的居室,靠墙一张床上,有一年约花信的少妇正在午睡,玉臂微舒,云鬓欲坠,枕簟清凉,四外陈设又极华美,陪衬得室中人的睡态如花,丰神仿佛绝艳,方悔先前孟浪。因见前半几净窗明,琴书罗列,当是人家书房,贸然往窥,不料忽有妇女卧内,幸未惊醒,否则岂不易生误会?匆匆退出林外,正要另寻人家,远远又传来一声虎啸,猛想起室中无人,只此少妇独卧,也许此虎是由别处初次窜来,主人尚不知道,我走以后,万一虎来,岂不受伤?想到这里,不由激动义侠心肠,便在林外高唤:“主人留意,隔溪有虎,莫为所伤。”连唤数声,仍是未应。暗忖:“卢师伯曾说,气穴开通,已具神力,又学会了一套掌法和《三元图解》,虽未试过,但一回忆,来时所经削壁悬崖,平日休说纵跃上下,看去都觉眼晕,怎会走时那等容易?分明就这十数日内功力大进,体健身轻,照此情势,那虎也不足惧。平日自命义侠,如何见死不救?反正没个去处,男主人终须回来,何不守在林外?一则防护,就便还可见到主人,向其探询。还有先前萧声裂石穿云,甚是高亢,那虎不知是否被萧声惊退,也甚奇怪。这里穷谷幽崖,只此一所人家,照那陈设和四外风景,室中人许非盗党中能手,必是隐居山中的高人奇士无疑,如何失之交臂?”越想越有理,便在林前临溪石块上坐下,想等男主人归来,探询借居。
  待了好些时,眼看日色偏西,天已不早,人也渐渐饥渴起来。先还想那自称车卫的奇丐是个异人,看神气好似有意把自己引来,忽然不见,当有原因,断定早晚必到,至少女主人见了生客也须出现,决无久卧不起之理。只有人出,便可探询,决计守候到底。
  只是饥渴交加,渐难忍耐。起身一看,溪水甚清,左近还有几株果树,山桃已熟,甚是鲜肥,便走过去,刚采了几个想要啃吃,忽听隔溪草动和野兽呼吸咻咻之声,定睛回顾,首先发现两团金蓝光,与先见虎目相似,跟着一条吊睛白额大虎正在从容起立,打了一个呵欠,伸一懒腰,忽然目射凶光,注定余式,将身一抖,虎毛根根倒竖,猛张虎口,洪的一声怒啸,震得山鸣谷应,草木骚然,一齐摇撼。方疑那虎发威怒啸,伏处正当先前所坐溪石对面,保不迎面扑来,心中一惊,连忙拔剑待要迎御时,那虎倏地连身拔转,一跃数丈,由隔溪草树中往斜处蹿去。只见山风大作,草树如潮,虎影纵横,转瞬不知去向,声势比前还要猛恶,甚是惊人。先在溪旁坐候多时,毫未觉察,也不知是否先走那虎,总算运气;否则,两岸相隔较近,坐时背又朝里,骤然来扑,如何能当?想起前事,未免心寒,更恐还有余虎潜伏,又仔细查看了一遍,拿了山桃,回往原处守候。
  眼看日影平西,所盼的人一个未到,女主人也未出现,暗忖:“似此呆等,等到几时?今日所遇甚奇,平白多耗了半日光阴,一事未办,连铁鹰寨方向坐落俱不知道,也不知冉师叔他们来未,早知如此,还不如和尹商一路呢。”再又想起燕玉、霜娥当已早来,只为心急,想将二女赶上,表明心意,谁知欲速不达,反而相左。如今进退两难,既恐前见之虎过溪伤人,又想等主人回来探询寨中虚实,再见当地是一幽谷,越过前面盆地水田似有一条出口,俱与来路山口途向相反。先在崖上遥望出口那面水复山重,并无人烟,除非回上崖顶,翻山过去,未必能找到大寨途径,天又将近黄昏,万一天明前动手,误了事机,岂非笑话?同时,又听远远虎啸和另一异兽的怒吼,声甚洪厉,时远时近,想起女主人尚在高卧,越发不敢走开。口渴虽止,腹中又饿了起来,忍不住起身往来张望,未次回向原坐,因是愁急过甚,脱口说道:“林中主人真个奇怪,我还有事,男主人再不回来,如还不醒,说不得只好先走了。”话未说完,忽听身后女子嗤笑之声,随听说道:“本来你自大惊小怪,谁留你呢?”回头一看,乃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麻脸少女。忙起问道:“我因游山迷路,无意至此。因见这里水竹清华,主人定是世外高人,意欲求见,连问数次无人回应。后又发现隔溪有虎,恐其伤人,想唤主人留意,仍无回应;又不便冒昧登门,只好守在这里,想等主人出来一见,就便探询途径。不知姑娘贵姓,男主人可在家么?”麻女闻言笑答:“我名麻女儿刘明,乃主人义女。养父双姓诸葛,名英。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明是被车花子引来,想到我家打听铁鹰寨虚实,就便歇脚,因我姊姊午睡,大热天不愿见人,没有理睬,你便东张西望。如非退步得早,见你事出无心,由此便往林外乱喊,未再走进,早吃大苦了。亏你还是铁扇老人门下,又得左、卢二老指点,学会《三元图解》,一两只人家养的老虎也值大惊小怪?我姊姊见你久候不去,人尚规矩,等了半日,想必腹饥,命我唤你到里面吃点东西再说罢。”
  余式一听,自己来历心意对方全都知道,越知这家父女必是异人,并还不是贼党,不禁惊喜交集,连忙应诺,跟随人林。前见少妇正由门内搬出竹椅藤桌,见面笑问:
  “余师弟饿了吧?麻姑说话向无遮拦,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余式方自谦谢。麻女手指少妇说道:“这便是我姊姊诸葛瑶华,蠕居在此。”瑶华闻言,看了麻女一眼,便未往下再说。余式见瑶华身材炯娜,玉立婷婷,妙目澄波,隐蕴威棱,又穿着一身白夏布的衫裤,越显得玉肤如雪,容光照人。少妇风华,比起燕玉又是一种美艳。因对方是女中英侠,倜傥大方,毫无矜持,惟恐失礼,未免拘束了些。双方通问之后,瑶华见他拘谨,笑道:“余师弟,你虽蒙秦陇诸老垂青,初列师门,不知底细,你我又是初见,拘泥有所难怪。其实双方不是外人,尤其家父与令师交情甚深,不过隐居此山已有多年,铁鹰寨老贼早知家父不是常人,几次卑礼延请,家父俱都未往,只老贼亲来见了一次。因他执礼甚恭,又曾代我家出过一次力,虽是老贼深心结纳,事前不知,终是承过他情,为此允他只不在我青云谷左近走动,决不干预他事。老贼原意想令贼子拜家父为师,借壮声势,百计进身均无效果,惟恐日后遇事为难,闻言才放了心,本来相安无事。老贼虽经家父答应,不与为难,心终顾忌。本乡本土固然不敢任性为恶,就是和手下贼党在外抢劫也都适可而止,极少杀人。近来家父和麻妹见小贼凶焰日盛,无所不为,虽想为世除害,无如生平向无虚言,”已然答应在前,难于更改,只得听其时至自毙,不加闻问。
  “本可相安,也是麻妹淘气,他寨中养有好些猛兽,内有两虎猛恶非常,常在隔溪走动,麻妹每喜引虎为乐。日前小贼无意中同了新纳爱妾骑虎闲游。麻妹恰留了几斤牛肉想喂那虎,见虎未来,长啸相唤,两虎早被麻妹制服,不敢丝毫倔强,尤其是惧怕家父,一听啸声,便不敢强。麻妹一啸,虎恐来晚挨打;事有凑巧,家父又正吹萧,越发害怕,竟不听主人之命,飞跑而来。小贼见虎急蹿,也未下骑,于是被虎带来。麻妹见他误入禁地,立即纵过溪去,责其违约。小贼只听老贼说起我家厉害,并未眼见,麻妹人又瘦小,其貌不扬,因忿小贼淫凶,说话自不中听,双方便动了手。小贼原恃两虎相助,不料虎竟违命,不敢上前,被麻妹将他打了一顿,如非家父喝止,还要将他绑浸溪中。小贼自是怀恨,归家哭诉。老贼闻报大惊,当时虽命人来赔话,实则心中怀恨,又受贼妻絮聒,暗中约请会剑术的能手,想要报复。所请的人听说家父是昆仑四友之一,全都胆怯,不敢承当。也是老贼运数当终,人未到前,令师叔冉肠谷恰寻了来,于是变计,一面多约能手,连同原约的人,想与冉老先生分个高下。他还不知秦陇诸老和关中九友多与家父旧识,以为借此还可推说约人为报前仇,与家父无关,哪知我们早已得信。
  不过家父认为这些毛贼和五台、华山门下几个余孽有秦陇诸老足可发付,不值他老人家出手罢了。”
  “你所遇的车三兄,乃昔年三丐仙中叶神翁的得意门人,本领甚高,疾恶如仇,向在江南诸省游戏风尘,偶来河南访友,得知小贼恶迹,本意除他,因听老贼父子人多势盛,更养有猛禽恶兽,为与冉肠谷对敌,还约有几个会飞剑的同党,又访出小贼来此惹厌,正好乘机下手。但他昔年曾为一事所求不遂,此人天性古怪,不愿再向家父求说,把你引来了想引家父出场。家父嫌他爱用心机,索性连你也不肯见。两虎常来隔溪游行,见你生人到此,意欲加害。家父因今日敌人所约能手已全到达,正在剑拔弩张,虎一受伤,立时发难,你事前又未报字,按规入寨,势必群起夹攻,如何能敌?时机未至,家父出手,难保不把贼党惊退,好容易才把这些恶人聚在一起,就不能一网打尽,到底除得一个是一个,少留好些祸患,才用萧声将虎吓退,以为你见不到人必要走去,你却义侠志诚,既恐那虎伤人,又不肯冒昧入门,一直守到此时,我不过意,才令麻妹请你略进饮食,以便夜来动手。
  “此去铁鹰寨如由谷口走绕路大多,并还难行,最好你仍由下落之处援将上去,只要翻上崖顶,便可望见隔山贼寨,相去才二三里山路。以你近日功力并不甚难,再令麻妹引送越崖过去,到了下面,顺着山路一转,见到人家,那一带全是贼党所居,只报一冉字,上来必以礼引往大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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