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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林·岛居漫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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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一类?总之,这种树确不是诗人的树,而是哲学家的树。你能否认这话吗?请看它挺然
直上,姿态是那么的肃穆、沉思,叶痕间常泄漏着一痕愉悦而智慧的微笑。

    回到祖国,我常感觉心灵的枯燥,就因为郊野到处童山濯濯,城市更湫隘污秽,即说有
几株树,也是黄萎葳蕤,索无生意,所以我曾在《鸽儿通信》里大发“故国乔木”之叹声。

    记得我初到青岛时,曾对我们的居停主人周先生说:“青岛,果然不愧这一个‘青’
字,从前国人之所以名之为青,想必是为了这里树多的缘故。”

    “您错了。”我们的居停主人笑着说,“这地方如真算个岛,则从前的时候当呼之为
‘赤岛’——青岛之东,有一个真正的小岛,其名为赤——而不能名之为青。因为它在德国
人割据以前,原也是个不毛之地。

    “从前的青岛,都是乱石荒山,不宜种树。德人用了无数吨药炸,无数人工,轰去了乱
石,从别处用车了运来数百万吨的泥土,又研究出与本地气候最相宜的洋槐,种下数十万
株。土壤变化以后,别的树木也宜于生长,青岛才真的变成青岛了。”

    别人从不能种树的石山上,蛮种出树来,我们有无限肥沃的土地,却任其荒废,这是哪
里说起的话!


四 福山路二号

    康原来的计划,他自己住在福山路二号——山东大学教职员寄宿舍——而将我安置在他
的朋友现任山大教授周先生家里,因为福山路的寄宿舍尚有几个教职员未走,女眷住在里
面,怕会使他们不便。但我在周先生家里只住了一晚,便搬去和康同住了。我们的居停主人
夫妇虽殷勤挽留,康也再三劝我莫辜负他们的美意,我还是要走。这里有两个原故:第一,
周君家里余房不多,为让正房给我,害得他们夫妇睡了一夜地板;第二,周君夫妇又是新婚
未久。我常说到新婚夫妇家里去做客,不唯是不近人情,而且还是一种不可宽恕的罪过。新
婚夫妇的天地是不能与人共的,从古以来,只有亚当和夏娃度过真正的蜜月,因为那时地上
乐园除了他俩,更没有第三个人。我们虽然没有原祖这样幸福,在可能范围里,新婚的一二
个月也应当暂时与人群隔离。西洋人新婚后一定要到山水名胜处旅行,我想他们欣赏自然美
景是第二目的,离开稔熟的旧社会,而投入陌生的新社会,好尽量“做爱”才是第一目的。
当一对正在卿卿我我恩爱缠绵之际的新婚夫妇,家里忽然来了几个客人,不但要费他们一部
分“做爱”的精神来招待;而且他们甜蜜的情话,热烈的拥抱,有趣的调谑,色授魂与的眼
光的交换,以及一切足以表示轻怜蜜爱的小动作,从前在沙发上、明灯下、饭厅中、花园
角,都可以随意表演一下的,现在却不免要受一点限制,试问这是如何的不便当然不痛快?

    周君未娶前曾在福山路寄宿舍里占了一间房,现在仍然保留着,所以康与山大虽然没有
关系,也可以分享一点权利。暑假期内寄住的教员大多数回家去了,楼上下还残留着几位耽
悦幽寂的人,我诸事留心一点,想也打搅不了他们。

    这是一幢很朴素很精雅的石楼,屋前左右有两座圆式尖顶塔,全部建筑看去好像西洋中
世纪时代的古堡。屋子所占据的地势很高,站在屋的前面,我们可以望见跑马场新建的罗马
式运动场和碧浪际天的大海。屋后是八辟山,清晨日出以前或晚餐以后,我们可以随意上去
眺望海面初升的旭日和金光灿烂的云霞。

    我们的膳食便包在这宿舍的小厨房里,两人三十四块钱一月。早餐有新鲜羊乳,香甜的
小面包。午晚两餐,也有很丰腆的供设。拳头大的小鸡和面炸大虾,是青岛特产而又为我所
最爱的,差不多顿顿都有。又有留校的工友可以供奔走,他们满脸北方人诚实驯良神气,看
了就叫你心里舒服。居住问题,饮食问题都解决了,我们更不愁什么,决计在这里好好享受
二个月的安闲、幽静、和那新秋似的清凉。


五 汇泉海水浴场

    到青岛来作客的人莫不抱着一试海水浴的欲望,所以我到青岛的第三天,便约了周君夫
妇同去接受海的洗礼。青岛共有五个海水浴场,汇泉地点最适中,形势最优胜,一到夏季,
红男绿女,趋之若鹜,使这地方成为热闹的顶点,欢乐的中心,消暑的福土,恋爱的圣地。

    中国东南部的海,受黄河长江的泥沙不断的冲注,水色都变成一派浊黄。我们一提到
海,总联想到蔚蓝的颜色,这对东南的海却不适合,惟有东北的海还能保持她的清净身,还
具海洋应当有空明湛碧之观。青岛的海可爱,就因为她的绿,绿得那末娇艳,又那末庄严,
那末灵幻,又那末深沉,我现在才认识海的女儿真相,她果然是个翛然出尘,仪态万方的美
人!

    汇泉浴场左边是湛山,立在那里,像张开了一叠云母屏风。我们可以望见山麓海滨公园
高下的朱栏和历落亭图。右边是伸入海中像一只浮在水面绿毛龟似的汇泉角。这两个环抱的
海岬中间是一片宽约数里的大海湾,可以容纳数万个弄潮儿同时下水。沙岸清爽悦目的白绿
色木质更衣室鳞比栉次,连绵数里,都是本市各机关为它们人员设备的。也有市政府建设,
供浴客临时租赁的。山东大学也有一幢板屋在沙岸的最西头,因周先生的面子,我们得以叨
光。板屋以外,帆布伞也如雨后菌蕈,到处茁生,另有咖啡店、酒吧间、跳舞场,各种临时
旅馆。这里是一具娱乐的大百宝囊,世间娱乐无不兼收并蓄,你需要什么东西,只须伸手一
掏,总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海水真冷,比湖水冷,我到海边,伸脚向水里试了一试,一种寒冷之气,彻入骨髓,甚
至有痛楚的感觉,怕周君夫妇笑我,只好硬着头皮下去。但下去后又不觉得什么了。我常听
见人说海水托力大,游泳可以不费劲。实验之下,才知海水托力虽大,海中风浪也大,托力
与风浪的阻力互相抵消,我们还是没便宜可占。

    夕照西沉,晚山变紫,澎湃奔腾似的海浪,一阵阵从海面卷过来,好像海王的御驾将出
来巡游,海的仙侍们拿着万把银帚,清除海面。我们这些凡浊的人类,倘不让开,扫帚便将
毫不留情地将我们像飞扬的尘埃般一扫而去了。但我们也有抵御之法,大浪来时,不慌不
忙,将身子轻轻一跳,从浪头跳过;或者将身一伏伏在浪头底下,银帚便莫奈我们何了。不
然,虽不致于被它扫去,身体被打着,究竟很痛。

    我们在水里泡了两个钟头,泡得够了,才上岸休息。这时候沙滩上纵纵横横,躺满了肌
肤被太阳晒成赤铜色的男女:有的游泳过于疲乏,让凉风轻轻扇进梦乡;有的在滩上挖成一
坑将自己一半埋葬在沙里;有的用手撑着头颅目注云天,似乎心游物外;有的打开带来的点
心在吃,有的和朋友细谈知心话;有的和情侣密筹幸福的前途。小孩子挑掘沙土,很热心的
从事他们理想中楼阁的建筑。还有满身筋骨突兀的外国水手,和我在海船上所见的那一类的
西洋胖妇,尽量在那里展示他们的筋肉美。许多人则跳着、跑着、笑着、嚷着、高声唱着。
快乐的情调,泛滥在海面上,在林峦间,在变幻的光影里,在无边无际的空间。


六 湛山精舍与水族馆

    海滨公园附近有两种建筑很惹游人注意:一种是那沿着海岸一带联绵的雉堞和中间那一
座丹甍碧瓦的戍楼;一种是那高踞湛山之巅尚未完工的佛庙。

    我们在汇泉浴场作着海水浴时,望着那城墙和戍楼,心里总不免发生种种疑问:说这是
军事的防御设备么?这样旧式的城堡哪里敌得住廿世纪的新式武器,况且建筑又这样的脆
薄,好像连土炮都禁不起一下似的;说是公共机关或私人亭榭么?那也不像:楼的四角高高
翘起,像拳师表演什么“金鸡独立”和卖弄什么法门似的。楼顶上又杈杈丫丫地安上什么宝
瓶呀、画戟呀、跳龙门的鲤鱼呀,整座戍楼看去很像儿童的玩具,又像纸扎铺里的神台。那
座高踞山巅的庙宇模样儿更奇怪,更滑稽,我简直形容不出。青岛风景如诗如画,所有的建
筑也都经过艺术的设计,或琼楼高峙,或五宇玲珑,掩映着海色山光,真不啻缥缈的“仙山
楼阁”,中间忽夹杂着这么暗灰色的平平板板的建筑,看去实觉得太不调和,太不顺眼。这
座庙宇似乎怕青岛全市望它不见,故意高高爬在湛山顶上搔首弄姿地向着人呆笑。

    汇泉浴场的泳客们躺在沙滩休息之际,也常指手画脚批评这个建筑的丑陋。一天,我听
见身边一位文人模样的客人对他的朋友说:

    “青岛有了这样个建筑,真可谓‘西子蒙不洁,’我恨不得去汇泉岬拖过那十五珊加农
炮来,一下轰掉它,心理才觉痛快!”

    这可见讨厌这庙宇的并不止我一个人。

    我们每天都想到这两种建筑物跟前看个究竟,总未如愿,因为等到海水浴浴完已是精疲
力尽,而且天色也晚了。今天我们因气候较凉,懒得下水,才由海岸边走上看了一下。因此
才知道那城楼是青岛观象台附设的水族馆,而庙宇呢,则为本市一群佛教徒所发起建筑的湛
山精舍。

    听说西洋水族馆的建筑,往往故意吊奇弄诡,玩出许多新鲜花样,以便吸引观客注意,
那末青岛水族馆之采取这样一个非中非西,不伦不类的型式,原也不足为怪,不过我总觉它
的结构太不庄重,至于湛山精舍则更可厌了。这几年以来,我国人似乎发了一阵“建筑
狂”,自首都至于小县城,自公家至于私人,这里也建筑,那里也建筑,说得好听是“兴国
气象”,不好听便是“土木之妖”。“土木之妖”,是国家不祥的先兆,执政诸公请当心
呀!

    这几年以来,国人对于建筑都抱有融化中西文化于一炉的野心,这就是形式上保留中国
固有的雄壮、肃穆、纤丽、幽深的风格,而实用上则采取西洋的坚固、精巧、豁爽安适的优
点。不过这“以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学问,实现于学术政治上固然很难;实现于建筑上
也并非易易,我便看见过一些曾受西洋建筑学训练的工程师对此尝试的失败。汉口和上海就
有好几幢畸形的建筑物。譬如十几层的洋楼之上忽然加上一个八角亭或一座小宝塔;宫殿式
的中国屋宇旁边忽然点缀些西洋装饰,可谓极杂凑之能事,也可说是中西建筑结婚后所产生
出来的“怪胎”。我每行过其下,心里总感觉十分不舒服,恨不得放把火烧了它。这也无怪
今日看了湛山精舍的人想用炮将它轰掉了。

    我国建筑采取西洋制度,其时代实不为不久。据说清代圆明园便有几座宫馆带有西风
了,直到于今还不能融汇贯通,造成兼有中西之长的特殊型式,究属何故?中国文化果然像
法国某艺术家所说不容易与别的文化融合呢?还是我国学术的胃消化力过于薄弱呢?至北平
协和医院,南京女子金陵大学和国立武汉大学皆系调合中西恰到好处的建筑,不过设计者却
不是我国建筑师,所以此事应当别论。


七 鱼乐园

    本人虽忝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之一,但说来惭愧,我这个可怜的永不成熟的心灵,却时常
憧憬于动物的世界里,所以那形形色色的飞走跂潜之伦,每每充牣于我的笔底,因此有人怀
疑我原是个研究生物的学者改行而为文人的。其实我对生物学这门学问虽颇有兴趣,却从来
没有下过工夫,我之偏爱动物,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想不过像那些头脑简单的野人或儿
童,觉得动物没有人类的机心,较易接近,其实也因自己上不得这个过份尊严人类的台盘,
只好和动物做做朋友罢了。

    当我在珞珈山的时候,寓中养鸟数笼,猫二三头,金鱼一玻璃缸,舍甥建业取笑我拥有
海陆空三军,俨然南面之王,我亦果然颇满足于当时那个小小王国的尊荣。尤其那一缸置之
书案之侧的金鱼更得我的爱好。看它们红鳞闪闪,游泳绿波碧藻之间,写作之余,怡然坐对
可以休息目力,洗涤精神的滞倦。这正是当代自负为前进的文学家所诟病的有闲阶级的生
活。但连这一点所费无多,又是自己劳力换来的小小享乐都不许享有,人生也未免太可怜
了。他们的教训,恕我顽冥不灵,不能接受。

    青岛的水族馆在我国素负盛名,华北各大学生物系学生举行临海采集标本的旅行时,必
至此馆参考。武汉大学距离青岛颇远,但生物系毕业前若不到这个水族馆来拜访一回,也像
缺了典似的。我们今日既到了这馆的门前,当然不肯失之交臂,所以当时即买票进门。

    才进得大门,便看见一条大鱼的标本陈列在迎面处,令人赫然一惊。这条鱼长约二丈,
无鳞甲,浑身黑色,嘴长而尖,上下腭两排雪白的牙齿,像是异常锋利。鱼架旁注有拉丁学
名,惜不能认识,不知道是鲨鱼呢?还是鲸鱼?对着这条大鱼,我不免想起古书上那些关于
巨鳞的记载。像《庄子·逍遥游》里所提到的那个“北冥之鲲”,乃“其翼若垂天之云,抟
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大鹏鸟变的,当然是大极了;《列子》又有背负周围数万里员峤和蓬
莱的巨鳌,那身裁也不知究竟多少长,多少大,想比之鲲鱼更有过之无不及。魏武帝《四时
食制》,言“东海有鱼如山,长五六里,谓之鲲,死时膏流九顷”。木华《海赋》,形容横
海之鲸“巨麟插云,髻鬣刺天,颅骨成岳,流膏为涧”。古人又有“三日逢鱼头,七日逢鱼
尾”之谣。《唐人小说》更有一有趣故事,说有一群遭风的海客,泊舟于一大岛,携炊具上
岛治食,饭尚未熟,忽见岛渐移动,悟在大鱼脊上,急登舟解缆而逃,其不及下者均遭溺
毙。这与《天方夜谭》某一节故事完全相仿,当是由波斯贾客传来。现在我们凭了实际的考
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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