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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财神文集-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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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八三,帅得一踏糊涂,上海话叫腔调好到爆脱,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公众场合,随便朝姑娘看两眼,搭上之后板着脸骂几句,那叫酷。可我呢?也这么跟着骂上几句?那就只能叫花痴、十三点了,姑娘们会躲得很远,朝我指手画脚,悄悄地说:看到伐?对面只戆大喏,叉不到小姑娘就开始骂人,老吓人呃!
那天看Discovery,科学家做实验,把雄狮的模型放到草原上,鬃毛长、毛色深的狮子模型坐着休息,鬃毛短、毛色浅的狮子摆好英姿飒爽的Pose作捕食状,母狮们纷纷朝着休息的公狮凑过去,又闻又舔又抛媚眼。此后的一小时之中,旁边那头敬业且富有责任心但是较丑的公狮,无人问津。
这个世界是留给漂亮男女的,他们做任何事都可以事半功倍。
不妨去问一下周围的人吧,听听他们的失恋故事,百分之八十的生命中最爱都是帅哥美女。似乎只有模样漂亮的人才能使大家爱得刻骨铭心,来自生理的欲望压倒一切。这个听上去非常荒谬的结论,是我在询问过大量当事人之后才发现的,铁板钉钉。这可真让人沮丧。仔细回想一下,我谈了这么多次恋爱,似乎没有哪一次是真正刻骨铭心的。
除了P和K,也许可以让我铭记一生,但那也只是因为亲情、习惯和一系列与爱情无关的理由。
好像真的没爱过。这里讲的爱,单指“就你了,没跑儿”这一说。
真是羡慕几十年前,被大时代绑定的夫妻,共同经历风雨,再苦再难也会在一起。苦难和波折,被他们成功地转换成在一起的压力,风雨越大,靠得越紧,数十载之后蓦然回首,老太太甜蜜地笑着,对镜头说:我去地里偷黄瓜给他吃,他省了半根给我,我带回去用盐腌一下,第二天再带给他吃。老头也跟着笑,看着老太太说:你这个盐放得太多了,吃的口渴,要喝水,想想井在五里外,怕你劳顿,便忍住,最后把嗓子烧出泡来……他们直到现在还自己腌黄瓜,老头啃着腌黄瓜研究断代史,一生著作无数。老太太从地质学者变成了家庭主妇,每日煮饭洗衣,倒也其乐无穷。
这种爱情,现在还有吗?
读李碧华的《烟花三月》,她问:午夜三时十六分乍醒,你最思念的人是谁?你相信世上有一个人,无论如何天涯海角,注定会遇上?很累很累,要听过谁的声音才肯入睡?你有为一个不值得的人长夜不眠吗?你试过某一天转身,才发觉睡在身边的人、或爱情,不知消失到何方再也找不到吗?
无数个问句,我一个一个仔仔细细地答了下来。惊觉,爱的能力消失了!
想爱谁,却不知道该去爱谁。不想爱谁,却不知道所爱是谁?爱是谁是谁是谁!
此时的“爱”,与佛教的“空”成了一个意思。这说明我得道了吗?还是说明我一不留神已然歇菜?
我给陈小果写过一封信:我坐在电脑前想你,想你在屏幕那端傻笑的样子。我躺在木床上想你,想你在五百里外轻柔的呼吸。我飞奔到梦境里想你,想你在奇诡的浩瀚山川自由飞翔,秀发飞扬。我的眼睛想你,想你那明亮眼眸中世界的倒影。我的鼻子想你……我在七月流火的日子想你,想你来为我冰镇一切。我在八月桂花香时想你,想你在清香的空气里且歌且舞,把身体旋转成一朵夏荷。我在九月葵花黄时想你,身穿那明黄色的坠地长裙,如同将我燃烧殆尽的灿烂火焰……我在人群里想你,想让每一个人都变成你。我在工作时想你,想让屏幕上每一个字都变成你……我在生气的时候想你,怒火会在一秒钟内浇熄。我在开心的时候想你,快乐会被延伸亿万倍。我在发呆的时候想你,时间将被挽留在原地。脑海里每时每刻,每时每刻都充满了你。我在寂寞时想你,心中却感觉更加孤寂。我想你。
在我写下如上废话之后,我被自己肉麻的言辞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来——我绝不可能这么想着谁,把爱情上升到宗教的当量级,那是傻子和诗人才能干出来的蠢事,我绝不能那样。
可是,如果不把爱情变成宗教,那么所谓的爱情还存在吗?喝了一瓶红酒之后,我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她。
思念着她的时候,自己知道——装的,我其实没别的东西好想了。
听着她的声音柔肠百转、心里麻酥酥的时候,自己知道——累的,心脏早搏,咖啡喝得太多……
深夜里一个字一个字敲情书的时候,自己知道——假的,这些信里,没有一个字,没有一个字代表我的真正想法。
无数次试图骗自己入境,试图使自己相信,我这老帮菜能在步入中年之前最后谈一场差不多的恋爱,我失算了。
前年,我曾经试图用《艳俗时光》这个名字写一个中篇,但是写了一万多字之后,不得不放弃。在那篇文章中,我回忆了九六年至九七年的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忆到一半,我发现,这件事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讲述的意义,因为那只是一个少年人在成长之前必须要经历的小小阵痛,绝对算不上艳俗,充其量可以被形容成庸俗,或者庸常。
现在,我认为我也许能够开始写这篇文章了,目前的生活状态基本切合了这两个字,我是说,从去年冬天一直到现在,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过上了梦想中的艳俗生活。不缺时间,不缺性,也不太缺钱,似乎一切都完美无缺,于是能腾出空来,为自己挖掘一些精神上的空虚,并且进一步享受那种空虚。有些人把这个叫作颓废,我不太赞同。我觉得,用绝望来形容它,似乎更加合适。
之后,似乎就只有爱情才能拯救我。
当我拼着老命抓住水面上漂浮的稻草时,发现这根稻草根本就是打印机打出来的,让水一泡就糊成一片。于是我的下场就很难看,就像打印机广告里,被图片上的猫吓到的那只小耗子,战战兢兢地躲在洞里不敢出门,直到把自己饿死为止。
其实,根本就没有爱情。 六
数小时前,我坐在Park97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看着时髦姑娘们拼尽全力扭来扭去,呆坐在舞厅一角,脑海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被音乐给震傻了。心里充满了倾诉的欲望。想大声喊叫,喊到嗓子哑掉,喊到整个人虚脱掉,最后却没有喊出来,因为我不知道我要喊什么。没劲?无聊?我操?似乎都不行,心里知道,要喊的并不是这些已经被用烂掉的小短句,奢侈的空虚,应该有更加牛逼的外衣。
算命的说了,说我今年命犯桃花,我觉得他说的对,从年初到现在,遭遇了一打,得手的加没得手的,勉强可以有一个加强排。这并不是件好事,当面前的姑娘站成一排,会晃得你眼花缭乱,不知所措,心里感觉自己怪不错的,其实一个也不属于你,随便陪着聊会天儿、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与爱情无关。
今年很特殊,我又开始大规模的写情书了。每天一封,写字板写完之后,配上图片,排版,打印,裁切,然后寄给陈小果。写情书所用到的材料五花八门,刻满字的陶板,纯棉的T恤、电烙铁烫出来的木板,布纹纸,透明胶片……等等。我很负责任地说,每一封情书在形式上都非常完美,可以直接拿到中小广告公司当教材,教教他们怎么做一份合格的proposal。而这只是形式,我再次很负责任地说,每一封情书的内容都是我所能写出来的最高水平。
我跟小赖说过,不要拦着我,让我在步入中年之前,最后燃烧一把吧,他说不行,你会把自己烧死的。我说死就死吧,没有爱情,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壮怀激烈的话,把我自己感动得柔肠百转,一时间以为自己已经是情圣了。
后来事实证明,小赖说的没错,我确实把自己给烧死了,一颗心被活活烧焦,青烟直冒,连痛都感觉不到了。
为了怕耽误情书送达的时间,我曾经在凌晨五点坐上火车跑到杭州,赶到陈小果家楼下,在附近的超级市场里买一个冰激淋,连着信一起放到她家门口,然后坐早上九点半的火车回上海。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起,每一次都使我非常高兴,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还能搞得这么浪漫,真是太像一个骚客了。
后来我发现这其实并不是浪漫,浪漫的准确定义是,心心相印的双方,其中一方被另外一方突如其来的示爱举动搞得很是惊喜。而我这个并非如此,我的精美情书送达目的地之后,对方似乎从来没有被感动过一次,甚至,连反感也没有。
等来的所有反应,就是那一句淡淡的“喔”,随后,彻夜无言。
七
2000。5。12 沪:晴 杭:多云
凌晨三点,从Park97走出来,心情一踏糊涂,沮丧、绝望,几欲崩溃。跟莫小贝说:我真的是老了。
以为能最后燃烧一次,把所有的激情都放到你身上,在步入中年之前,好好的恋爱一场,这一生,也许就这样了。
火点了起来,如愿地看着心在激烈跳动着,燃烧着,然后眼睁睁看着它独自焦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昨天你说我的说话方式有问题,确实如此,常年的写作生活,基本上已经把我和这个社会隔离,我的趣味点、兴奋点,已经和常人大不一样。古板而无趣的老男人,真是扫兴。
……
以为你读了许多书,可以和我在这方面沟通得很好,可是我想错了,大错特错。我和你几乎无法沟通,多少次绞尽脑汁没话找话,多少次鼓足勇气提出问题,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次热烈一些的回应,是我错了。代沟的深度,几乎可以和马里亚那海沟媲美。
……
我爱的是你吗?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也许只是我自己虚构出来的幻影。我爱你什么呢?到现在我也没搞清楚,也许只是从你的谈话中想象出来的一些驳杂背景,都是我自己编造出来的借口。我也许该放弃,可是每一次下定决心,又舍不得,犹疑不定,实在是难为情。曾经引以为豪的自信心,早已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是一颗迷惘而无助的心。
开始之前,告诉过自己,这次不管是否有结果,都一定要进行到底。豪言壮语,看起来颇有威力,其实自己清楚的,这是一场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恋情。其实连恋情也算不上,只是一场单相思罢了。想着念着的,只是万里云端那一个朦胧的身影。
……
不知道这些信最后是否会寄给你,就算是寄了,也没有任何意义。陌生人的真心话,徒增烦恼,不如不听。翻开聊天纪录,努力搜寻,得出结论,你对我的好感度为零。不愿承认,却也只能相信这个既定事实——所谓的爱情,其实从未降临。
……
在每一段音乐里想你,在每一个角落里想你,在每一种情绪里想你,不能再想了啊,再这样下去,就只能被烧成灰烬。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不知道醒来时,还会不会主动找你说话;不知道心情稍微好一些时,还会不会编造出些理由欺骗自己,让这场永无尽头的追逐游戏进行下去;不知道痛到不知痛时,还会不会埋怨自己,丝毫没有退出的勇气。
八
陈小果需不需要爱情,我不知道,反正她不需要我的爱情。我以为,我绞尽脑汁拼尽全力给予她的东西,甚至还比不上小赖的一个电话。她在QQ里告诉我,跟小赖聊天非常开心。我问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小赖,她说:喔。我说你这就算是承认了?她停顿了半分钟,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怎么能去喜欢他?
我说你什么时候成我女朋友了?她说:喔。再追问下去,她已经下线了。
小赖有一天问我,册那,伊对侬这么不好,要不要白相伊,白相好就扔掉,让伊哭死掉算了。我说随便你,我只是找她来当一个目标,练练手艺,得到她,我也不会太开心,失去她,我想我也不会有什么不满意。小赖说:好,那就不理她了。此后他便没再搭理过陈小果,由此而来的结果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陈小果也没怎么再搭理过我,哈哈。
让我们把场景折回到初次相见的那一夜,在Park97,舞姿奔放的陈小果其实是一眼看上了小赖,正好我这个倒霉孩子上前套瓷,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后来,冷若冰霜的陈小果之所以很直爽地留了电话和QQ号码,也都是因为小赖。
此后与我在网上聊天,也都是因为他。
狡猾的陈小果一步一步搭起台阶,从我聊起,聊到我的朋友,耐着性子听我说完白眉、博士和小米,然后又问你在上海有没有什么朋友,我便说了齐格飞和李寻欢,不甘心的她又问:还有呢?于是就说到小赖,喏,就是那天跟我一起去Park97的家伙呀。她装傻,说没注意。我说他可厉害了,添油加醋把小赖夸了一遍之后,陈小果说:既然他这么厉害,就把他号码给我,让我去骂他一顿。
我把号码给了她之后,那一夜,她就再也没搭理过我。凌晨三点,陈小果告诉我,她喜欢小赖。
过了几天,小赖说:这么讨厌的女人,脑子一团浆糊,你去追她干吗啦?
再过了几天,我说:算了,就这么着吧。
又过了几天,我把重达两公斤的情书寄往杭州,并亲自用手写下了这十几年来第一封纸信,告诉陈小果:你是一场幻觉。
在这场看似温情脉脉的幻觉里,我深切地体会到:其实,根本没有爱情。
九
陈小果只主动给我写过一封信,在她突然失踪后的第八天,信里只有四个字:你在干吗?
我赶紧提起精神,絮絮叨叨回了一封长信,汇报了一下目前的工作与学习状况,当然也少不了一些肉麻的说辞,乱七八糟加起来有两千多字,发送过去,十分钟后,她回道:喔。
也不知道她是没话说,还是不想说,我们之间每一次交谈的最后一个字,都是“喔”。
小赖再一次向我发出请求:她肯定不喜欢你,让我来收拾她吧。我说不,还是让我自己来,撞到头破血流再说。
小赖说:你这个人有自虐倾向,明知道要受苦,还要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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