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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涛汹涌-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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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没有触发的危急局面。冒险和脱险。一道道新航线被发现。成功。荣誉。喝彩。人们将他和东方相提并论。东方见了他依然开怀大笑,但笑声中已有点不自然。他心里突然一亮:老师开始嫉妒自己的学生!东方向更遥远的大洋进军,一次又一次,每次回来,从4809艇的艇员们口中听到的都是一些更远的航泊点和极为惊险的故事。东方又在他面前开怀大笑。怎么样老弟,休息得不错吧?最近看了什么书?4607艇重新出航,沿着东方的新航线前进!中太平洋。越过赤道!印度洋!将艇浮起来,让我们看一看南半球的天空!真他妈的蓝!有没有诗人?来一首描写蓝的诗!没有。可是这天蓝得真洁净,真深澈,像一缕轻烟,如同少女凝视着情人的眸子,如同诗人之梦……
    艇长,你在写诗?
    胡说!这也叫诗?这是--垃圾!
    司令员在黑暗中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又在试图改变回忆之流的走向。事实上他和东方那种亲热、有力中又带着僵硬的关系还在当时的基地副司令员海石将军选择了他而不是东方做女婿的时刻,就在彼此心间生长起来了,就像青草悄悄地在外人看不见的自家的庭园里生长起来一样。那时他在4607艇做航海长,东方在4809艇做副长,两个人都是基地青年军官中的出类拔萃之辈。尽管海石先生是国民党海军起义次将领,多年来一直作为技术军官使用,基地里包括他和东方在内的一批青年军官,还是把星期天上午走进他家那座落于海湾对面的别墅看成是一种荣耀。谁让海山别墅里有着一位豆蔻年华、生一双睫毛长长的黑眼睛、背后拖着两条大辫子的少女呢?海石先生这时一个人跑到书房里抽烟斗,由夫人和女儿接待他其实很喜欢的青年军官们。下面剩下了一套虽经过改革依然繁琐的欧式的礼节。咖啡。银餐具。想看一看藏画吗?这是一幅张大千先生年轻时的作品,他同我家是远亲。这是一幅雷诺阿的作品,海石的先父海山先生留学英国时买的,你们不知道雷诺阿?那太可惜了。那时他的画很便宜了……好了,先生们,请到客厅里来!海云,你不是想给先生们弹一曲莫扎特的作品吗?她都为这个星期天练习了好久了!
    妈妈,瞧你说的!
    妈说错了吗?
    琴声响起来。那是一曲三重奏。
    先生们,你们中间有人会拉琴吗?有人能为海云伴奏吗?
    你行吗?
    不行不行。
    惭愧。
    东方站起来。我可以拉一拉大提琴。有乐器吗?
    有吗?女儿望一眼站起来的青年军官,回头望一眼妈妈。
    (多少年后,司令员仍然不能忘怀妻子的这一次凝视,它的含意仿佛是说:妈妈,我能嫁给这个人吗?)
    有吧。母亲说。
    大提琴很快拿来了。令人震惊的是,东方真地会拉。
    “我上过音乐学院附小。”他说。
    三重奏变成了两重奏。没有人会拉小提琴。可两人配合得挺好,只是提琴的音色渐渐掩盖了钢琴的音色。
    女儿一脸困惑,仿佛在问妈妈:怎么办?
    妈妈微笑。她喜欢东方。
    最后成了东方的独奏。
    “你拉得太好了。”女主人后来评价说。
    “不谦虚地说,我小时候拿过全国少年业余组的第二名。”东方有些得意洋洋。
    “为什么不是第一名?”女儿反问了一句,忽然觉察出自己的失礼,脸红了,一个人跑到花园里,一朵朵数盛开的蔷薇花。
    “好吧,请诸位到餐厅去,虽然没有太多的好东西,一只鸡还是有的。”女主人说。
    后来走进这座别墅的人就经过了挑选。再后来就只剩下了他和东方以及某艇的一位机电长。机电长自己也清楚,他之所以还能接到邀请,仅仅是因为女主人也许是少女在东方和秦失之间还没有拿定主意,需要个第三者,就像一幕魔术需要一块魔布一样。
    再后来星期天上午走进海山别墅的就只有他一个了。据妻子后来说,是她自己选择了他而不是妈妈。爸爸支持女儿。很久以后他也不甚明白海石先生为何会在他和东方之间选择了他,他不懂在这位老派的欧化的绅士眼中自己何处比东方优越。何况他还不懂音乐,而海石先生、他的夫人和女儿都差不多可以被他这个门外汉看成是造诣精深的音乐家(直到今日,他仍然不懂什么叫做如歌的行板,不懂它与普通的行板之间有何差异)。大约有一年时间,每逢星期天的上午,只要潜艇锚泊在基地,他就会在九点钟准时坐在这一家的客厅里,静静地听海云一个人独奏。他是渐渐地习惯了并融进了琴声中的。最初的日子里,他宁愿不听琴而去海边散步。有时候他也想:如果东方也在,而他也学会了小提琴,那么这间客厅里就是他们三人的三重奏了。他听着海云一个人的独奏,想的却是三重奏美妙的琴音。他觉得单是那画面,就异常动人。
    多少年过去了,他仍然记得某年夏天的一个上午,在客厅里听完钢琴独奏,海云将他引进海山书房时自己内心的激动。在那一家人,将一个青年男子由客厅引进书房意义重大,它意味着他从此被接受为家庭的正式成员。但是疑问也没有消除,反而因事情如此迅速地有了定局愈加突出:海石先生和他的女儿为何选择了我而不是东方?他不懂这一点却不敢向那个一年后顺理成章做了他妻子的姑娘启齿,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自己身上一定有某些被岳父和妻子看重的潜质。此后二十余年间,司令员一次再次地想到了这个疑问,上百次地试着对此做出解答。就今天的他而论,一个最为简单的答案就是东方死了,他还活着。他和东方以后都做了潜艇艇长,都曾在中国潜艇兵史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他却活到了今天,仍在为中国潜艇兵的建设和发展工作,东方却牺牲在十九年前的一场海难中。也许东方强悍的生命中潜藏的一点脆弱那时就被海石先生看到了,东方性格刚烈,几十年风风雨雨的磨难过后,司令员不可能不明白最刚烈最强悍的生命在其承载达到极限时往往会成为最脆弱的生命,海石先生当时的年龄已与自己今天的年龄差不多,先生睿智的目光不可能不看到这一点。也许那时海石先生看到的更远,中国海军的发展需要未来,而未来需要的是更为沉稳更有韧性的海军军官。他甚至还能想到这件事与女儿终生幸福的关系。女儿需要的是一位可以相伴终生的人而不是一位可能过早牺牲的潜艇军官。这两点考虑在他心目中很可能是一致的。
    但司令员同时也明白海云和他父亲的最后决定对于东方的打击。还是他们三人一起进入海山别墅的最后阶段,海云的爱就已明显地偏向于他,东方虽依然表现得落落大方,无懈可击,但作为游戏的一方,司令员却不能不敏锐地感觉到一颗受伤的心灵的痛苦的颤动。东方也爱海云,但他像一位中世纪的骑士,并不愿意以过多的行动获取海云也许还有海石先生的青眼,他宁愿每次都与竞争者一起进出那座别墅。他愿意将自己美好的一切都展示给海云,同时又不愿意比自己的朋友多出现在海云面前一分钟。东方是在某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意外地没有接到海云的邀请时明白自己已遭拒绝的,对此他什么也没说,过后仍是像大哥哥一样关心他的一切,包括在航海经验方面帮助他走向成熟。东方见到他时仍然开怀大笑,像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存在过一个黑眼睛长辫子扎着蝴蝶结的少女一样。第二天夏天司令员与妻子举行了婚礼,婚礼前东方特意来了一趟,高兴地大笑着,问你们还需要什么呀,我要送你们个什么礼物呀?海云那时说不需要什么了,可能只需要一个婴儿的摇篮。说这话时海云的变化之大连新郎也感到吃惊,仿佛他们不是要结婚,而是结婚很久的夫妻了。东方听完后复大笑,说那好,我就送你们一个婴儿摇篮。果然婚礼那天他就带来了一个亲手做的婴儿摇篮。那是一只很精致的、从今天的角度来看工艺程度也很高的摇篮,身着嫁衣的海云看着这只摇篮,感动得秋波莹莹,说:要是知道你比秦失能干,我就嫁给你了!东方那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话:我和秦失都是潜艇军官,你嫁给秦失,跟嫁给我有什么两样?!
    此时4809艇已开始了它那著名的远航时期。东方很快做了艇长,一次次地在广袤的大洋中留下了震惊全海军并将自己的名字留在中国潜艇兵史上的航迹。可是那只婴儿摇篮却很久没派上用场,海云一连好几年没能怀孕。有一阵子包括他和妻子都把东方与他们之间的那点事儿忘了,海云有一年突然想起来一样对丈夫和父母说:东方瀚海怎么还没结婚呀,也没有人给他介绍一个吗?她的母亲也是他的岳母就也吃了一惊似的说:哎呀,真的!明天我帮他介绍一个吧,Y城美女如云,全国闻名!那时他注意地看一眼岳父,海石先生叨着烟斗,佯装看一篇报纸社论,一言不发。那时“文革”已经深入,先生虽因为自己的特殊历史经历没有受到冲击,可早已不到基地上班,只能一天天坐在家里抽烟斗。下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岳母真地打过电话来,说她为东方物色了一名女医生,请他带东方明天也即星期天上午到家里去吃饭。他当时不知为什么立马就有了一种预感:此事不会成功,东方不结婚的原因很可能还是同自己的妻子有关。
    这次提亲和以后的数次提亲果然没有任何效果。东方和每一位与他见面的姑娘都谈得很好,可是并不想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位有第二次的约会。有一天他忍不住,对妻子谈了自己的想法,海云默然无语,夜里她为自己竟如此沉重地伤害了东方而悄悄啜泣。从此这一家人再没有谁提起东方的婚事。他自己也没有。他对东方的伤害太重了,如果不是这种事情,他都无法饶恕自己。
    一年年过去了,他们那一代青年军官们相继成了家。两三年间,东方和4809艇取得了辉煌成功,可是婚姻大事仍没有任何进展。星期天大家回去团聚,他就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听音乐,欣赏音乐几乎成了他航海之外的唯一嗜好。东方拥有一台当时还十分先进的磁带录音机,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搞到的,反正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时常要举行一些小规模的音乐会。司令员和妻子都去听过他的这种只有一台录音机的音乐会。在那样的年代里,也只有东方一个人敢半公开地欣赏莫扎特、贝多芬、巴赫的音乐,也只有事情出在东方身上才没有人追究。海云一直说东方果然懂得音乐,他是个天生的音乐家,一位耽于航海的音乐家。东方的言谈举止、他在海云面前无拘无束、自然得体的表现让这夫妻俩一次次地为自己对他的猜测而羞愧。两个人又一次次在枕畔得出结论:东方年近三十仍不结婚并非因为海云。东方坚持独身是他自己的事情。这是一个秘密,但却是他自己的秘密,与他们夫妻和海山别墅以及那次没有完成的三重奏毫不相干。
    大约是4809艇遇难前一年的秋天,星期天的下午,他因为一点什么事提前回到基地来。东方刚刚出航归来,好像正要打电话找他,一见面就十分高兴地说:走走,跟我走!拉着他的手就向营门外走去。他的步子迈得很大,神情那么兴奋,让他立即就明白东方的生活中一定发生了重大事件。
    他们沿着营区围墙外面的一条小路向后面的一座小山爬去。至少司令员还清楚地记得小山上有许多幼小的火焰松。那是一种十分好看的松树,每一支叶簇都自然地卷曲,长出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的形状。火焰松丛中座落着一幢幢败坏的、毫不引人注目的别墅式小楼。这也是殖民时代的遗迹,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过去没有发现。一条不常有人走的小路在松林间蜿蜒伸展,绳子样起起伏伏,终于将他们带至一幢颜面乌黑、被凌霄花半遮的旧楼前。小楼前不多地裸露出的墙面,还蒙着一些大家报的残片,零零碎碎写着一些看不清楚的文字。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东方走到楼前突然拘谨了,脸上的神情既严肃又激动。东方在那扇很小的、改造得极丑陋的楼门前敲了敲,他几乎立即就听到小楼的楼梯上响起一串急促、慌乱的脚步声。门“吱哑”一声开了,一个穿黑衣的、脸色苍白的少女飞奔出来,就要投入东方的怀抱,忽然看到了他们是两个人,才骤然停住了脚步。“东方!”她叹息似地叫一声,不像发自唇内,而像是发自瘦削的身体的深部,发自灵魂的深部。他即刻就明白了两件事:这是一位罕见美丽的女子;这个女子炽烈地爱着东方,他们分别很久了,今天是别后的重逢。
    东方为他们做了介绍。女的叫康居婉若。这个带有西域文化色彩的名字给他留下的印象极深。女主人请他们进门,在二楼一间兼做客厅和卧室的不大的房间里坐下来。房间里的沙发是旧的,钢琴也是旧的,墙壁上有雨水浸进来的黑色痕迹,但是无论东方还是她,都时时让他感觉到了存在于这个普通的寒怆的房间里的一种感动,一种温馨、兴奋与幸福的喘息。他那时不明白的仅仅是这种兴奋的喘息中暗含的某种令他不解的伤感的情调。它主要来自女主人的声音、目光和动作。
    然后就是那场音乐会。女子弹奏了一支她自己创作的钢琴曲(后来他知道了它的名字:《少女和一位潜艇艇长的故事》)。东方用一只大提琴为她伴奏。这一次是钢琴的音色压倒了大提琴的音色。从演奏技巧上论,像一个虚幻的美丽影子的康居婉若可能不如海云,可这是一种充满力的和激情的演奏,一种模糊了现实与梦想的界限的演奏,一种将生命完全融化进音乐中的演奏,一种忘我的、弹奏者和她的琴声完全融为一体的演奏。也就是这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懂得了什么是音乐。
    离开时那位黑衣女子仅仅把他们送到门外,自己并没有走出楼门。东方一言不发,看得出他仍然沉浸在音乐带来的深沉的激动之中。司令员没有问一句关于那黑衣女子的事。一切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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