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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琼瑶-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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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细致 了。“她住在哪里?” 

  “不知道。”蔡金花有些局促的说:“等会儿我问她。假如我早知道她吃不消……” “好了,”柏霈文挥挥手。“你去吧!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下,她今天恐怕没办法继续工作 了,醒了就让她回去休息一天再说。你先去吧。”蔡金花退出去了。章含烟额上盖著冷毛 巾,又在冷气间躺了半天,这时,她醒转了过来。她的眉头轻蹙了一下,长睫毛向上扬了 扬,露出一对雾蒙蒙的,水盈盈的眸子,就那样轻轻一闪,那睫毛又盖了下去,眉头蹙得 更紧了。她试著移动了一下身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她醒了。”赵经理说。 

  “我想她没事了,”柏霈文放下心来。“你也去吧,让她在这儿再躺一下。”赵经理 走出了房间。柏霈文就径直走到章含烟的面前,坐在沙发前的一张矮桌上,他双手交叉著 放在胸前,静静的、仔细的审视著面前这张年轻的脸庞。那尖尖的小下巴,那下巴下颈项 上美好的弧线,那瘦弱的肩膀……这女孩像个精致玲珑的艺术品。那轻蹙的眉峰是惹人怜 爱的,那像扇子般轻轻煽动的睫毛是动人的,还有那小嘴唇,那低低叹息著的小嘴唇…… 她是真的醒了。她的长睫毛猛的上扬,大大的睁著一对受惊的眸子,那黑眼珠好大,好深 ,好黑,像两泓黝暗的深潭。“我……怎么了?”她问,试著想坐起来,她的声音细柔而 无力。“别动!”柏霈文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最好再躺一躺,你晕过去了一段时间 。”她睁大了眼睛,疑惑的望著他,好半天,她才醒悟的“哦”了一声,乏力的垂下了睫 毛。她的头倾向一边,眼睛看著地下,手指下意识的弄著衣角,发出一声好长好长的叹息 。

  “我真无用。”她自语似的说。“什么都做不好。” 

  这声低柔的自怨自艾使柏霈文心中掠过一抹奇异的、怜恤的情绪。她躺在那儿,那样 苍白,那样柔弱,那样孤独和无助。竟使他情不自禁的涌起一股强烈的,要安慰她,甚至 要保护她的欲望。“你在太阳下工作得太久了,”他很快的说。“这样的天气谁都受不了 ,别担心,我可以让他们把你调到晾茶室或机器房去工作。”她静静的瞅著他,眸子里有 一丝研究的意味,那眉峰仍然是轻蹙著的。“别为我费心,柏先生。”她轻声的说,有些 惭愧,有些不安,最让她感觉惶然的,是自己竟这样躺在一个男人的面前。对于柏霈文, 她在进工厂的第一天,就已经很熟悉了。她知道整个工厂对这位年轻的老板都又尊敬,又 信服。在工人们的心目中,柏霈文简直是人与神的混合体;年轻、漂亮、有魄力、肯做、 肯改进、而又体谅下人。这时,她才领会到工人们喜欢他的原因,他是多么和气与温柔! “晒茶场的工作不是顶苦的,我应该练习。”她说。“反正工作都要有人做,我不做,别 人还不是一样要做。” 

  “谁介绍你来的?”“你厂里的一个女工,叫颜丽丽,我想你并不认识她,她是我的 邻居。”他深深的看著她,这时,她已经坐起来了,取下了按在额上的毛巾,她长发垂肩 ,皓齿明眸。有三分瑟缩,有七分娇怯,更有十二分的雅致。他不禁看得呆住了。 

  “这工作似乎并不适合你。”他本能的说。 

  “我希望你的意思不是要开除我。”她有些受惊的说,大眼睛里带著抹忧愁,祈求的 看著他。 

  “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急的说。“我只是觉得,这工作对你而言太苦了 ,你看起来很文弱,恐怕会吃不消。”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片刻,再扬起来的时候,她的眼睛显得更清亮了。她放开了蹙著的 眉梢,唇边浮起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这微笑竟比她的蹙眉更让柏霈文心动。她微笑著, 自嘲似的说:“我做过更苦的工作。”“什么工作?”她沉默了。半晌,她才重新正视他 ,她唇边依然带著笑,但脸上却有股难解的、鸷猛的神气。 

  “请不要问吧,柏先生。您必须了解,身体上的苦不算什么,在这儿工作,我精神愉 快。我是很容易找到其他非常轻松的工作的,但是,我还不想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让自 己的生命被磨蚀得黯然无光。” 

  柏霈文心里一动,这是一个女工的谈吐吗?他紧紧的看著她,问:“你念过书吗?” “高中毕业。”高中毕业?想想看!她竟是一个高中毕业的女学生!却在晒茶场中做女工 !他惊讶的瞪视著她,觉得完全被她搅糊涂了。这是怎样一个女孩呢?难道她仅仅是想在 这儿找寻一些生活的经验吗?还是看多了传奇小说,想去体验另一种人生?“既然你已经 高中毕业,你似乎不必做这种工作,你应该可以找到更好的职业呀!” 

  “我找过,我也做过,柏先生。”她笑笑,笑得好无力。“正经的工作找不到,我没 有人事关系,没有铺保,没有推荐,高中文凭不像你想像那样值钱。另外,我也做过店员 、抄写员、女秘书,结果发现我出卖的不是劳力、智力,而是青春。我还做过更糟的…… 最后,我选择了你的工厂,这是我工作过的,最好的他方了。”他沉吟了一会儿,凝视著 她那张姣好的脸庞,他了解了一个少女在这社会上谋职的困难,尤其是美丽的少女,陷阱 到处都是,等著这些女孩跳下去。他在心底叹息,他惋惜这个女孩,章含烟,好雅致的名 字! 

  “工作对于你是必须的吗?” 

  “是的。”“为什么?”“还债。”“还债?你欠了债吗?你的父母呢?” 

  “我没有父母。”她颓丧了下去,坐在那儿,她用手支著颐,眼珠更深更黑了。“我 从小父母就死了,我已经不记得他们是什么样子,我被一个远房的亲戚带到台湾,那亲戚 夫妇两个,只有一个白痴儿子。他们抚养我,教育我,一直到我高中毕业,然后,他们忽 然说,要我嫁给那个白痴……”她轻笑了一下,看著柏霈文。“就是这样一个故事,我不 肯,于是,所有的恩情都没有了。我搬出来住,我工作,我赚钱,为了偿还十几年来欠他 们的债。” 

  “这是没道理的事!”柏霈文有些愤慨的说。“你需要偿还他们多少呢?”“二十万 。”“你在这儿工作一个月赚多少?” 

  “一千元。”天哪!她需要工作多久,才能偿还这笔债务!他看著章含烟,后者显然 对于这份命运已经低头了,她有种任劳任怨的神情,有种坦然接受的神态,这更使柏霈文 由衷的代她不平。“你可以不还这笔钱,事先他们又没说,抚养你的条件是要你嫁给那白 痴!在法律上,他们是一点也站不住脚的。你大可不理他们!”“在法律上,他们虽然站 不住脚,在人情上,我却欠他们太多!”她叹了口气,眉峰又轻蹙了起来。“你不懂,我 毁掉了他们一生的希望,在他们心目里,我是忘恩负义的……所以,我愿意还这笔钱,为 了减轻我良心上的负荷。”抬起睫毛来,她静静的瞅著他,微向上扬的眉毛带著股询问的 神情。“人生的债务很难讲,是不是?你常常分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柏霈文凝视著章 含烟,他欣赏她!他每个意识,每个思想都欣赏她!而且,逐渐的,他心中涌起了一股强 烈的、惊喜的情绪,他再也没有料到在自己的女工中,会有一个这样的人物!像是在一盘 沙子里,忽然发现了一粒珍珠,他掩饰不了自己狂喜的、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来,他忽然 坚决的说: 

  “你必须马上停止这份工作!” 

  “哦?先生?”她吃惊了,刚刚恢复自然的嘴巴又苍白了起来。“我抱歉我晕倒了, 我保证……” 

  “你保证不了什么,”他微笑的打断她,眼光温柔的落在她脸上。“如果你再到太阳 下晒上两小时,你仍然会晕倒!这工作你做不了。”“哦?先生?”她仰视著他,一脸被 动的、无奈的样子,那微微颤动著的嘴唇看来更加可怜兮兮的了。 

  “所以,从明天起,你调在我的办公室里工作,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做一些案头的事情 ,整理合同,拟订合同,签发收据这些。等会儿我让老张给这儿添一张办公桌,你明天就 开始……”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出乎柏霈文的意料,她脸上丝毫没有欣喜的神情,相反 的,她显得很惊惶,很畏怯,很瑟缩,又像受了伤害。“哦,不,不,先生。”她急急的 说。“我不愿接受这份工作。”“为什么?”他惊异的瞪著她。 

  她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眼里已漾满了泪,那眼珠浸在泪光 中,好黑,好亮,好凄楚。她用一种颤抖的声音说:“我抱歉,柏先生,你可以说我不识 抬举。我不能接受,我不愿接受,因为,因为,……”她吸了一口气,泪水滑下了她的面 颊,一直流到那蠕动著的唇边。“我虽然渺小,孤独,无依……但是,我不要怜悯,不要 同情,我愿意自食其力。我感激你的好心,柏先生,但请你谅解……,我已一无所有,只 剩下一份自尊。”说完,她不再看柏霈文,就冲到门边。在柏霈文还没有从惊讶中回复过 来之前,她已经打开门跑出去了。柏霈文追到了门边,望著她那迅速的,消失在走廊上的 小小的背影,他不禁呆呆的怔在那儿。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提议,竟反而伤了那颗柔弱 的心。可是,在他的心灵深处,他却被撼动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是深深的,深深 的,深深的被撼动了。

12 

  含烟躺在她那间小屋的床上,用手枕著头,呆呆的看著天花板。蒸人的暑气弥漫在这 小屋中,落日的光芒斜射在那早已褪色的蓝布窗帘上。空气中没有一丝儿风,室内热得像 个大烤箱。她颈项后面已经湿漉漉的全是汗,额前的短发也被汗所濡湿了。身子底下的棉 被也是热的,躺在上面就像躺在一炉温火上。她翻了一个身,把颈后的长发撩到头顶上, 呼出一口长气,那呼出的气息也是炙热的。凝视著窗外,那竖立在窗子前的是一家工厂的 高墙,灰色而陈旧的墙壁上有著咖啡色的斑痕和雨渍——没有一点儿美感。这个午后是长 而倦怠的,是被太阳晒干了的,是无臭、无味、无色的。 

  今天没有去上班,以后的日子又怎么办呢?不去上班,是的,柏霈文已经表示她不是 个女工的材料,她再去只是给人增加负担而已。她绝不能利用一个异性对自己的好感来作 为进身之阶,柏霈文给她的工作她无法接受,非但如此,那茶叶加工厂也不能再去了,她 必须另谋出路。是的,出路!这两个字多不简单,她的出路在哪儿呢?横在门前的,只是 一条死巷而已。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汗涔涔的,说不出有多难受。她想起苏轼的词:“冰 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想必那女孩不是关在这样一间闷腾腾的房里,否则,要冰肌玉骨 也做不到了。她叹息了一声,什么诗情,什么画意,也都需要经济力量来维持啊!现实是 一条残忍的鞭子,它可以把所有的诗情画意都赶走。站起身来,她打开后门,那儿是个小 小的天井,天井中有著抽水的帮浦,这儿没有自来水,只能用帮浦抽水。天井后面就是房 东的家,她这间小屋是用每月二百元的价钱租来的。事实上,这小屋是房东利用天井的空 间,搭出来的一间屋子,且喜有两个门,一个通天井,一个通一条窄巷,所以,她还能自 由出入。到了天井里,她抽了一大盆水,拿到小屋中,把整个面孔浸在水中,再把手臂也 浸在水里,那沁凉的水带来了丝丝凉意。她站直身子,室内没有穿衣镜,她拿起桌上的一 个小镜子,审视著自己,那凌乱的头发下是张苍白的脸,失神的大眼睛里盛满了落寞,放 下镜子,她长叹了一声。坐在桌前,她拿起一支笔来,在一张纸上写: 

  “我越贫穷,我越该自重,我越微贱,我越该自珍,我越渺小,我越该自惜!”写完 ,她觉得心中舒畅了许多,连那份躁热感都消失了不少。梳了梳头发,换了件浅蓝色的洋 装,她决心出去走走。可是,她还来不及出门,门上已传来一阵剥啄之声,她怔了怔,谁 会来看她?她这小屋中是从没有客人的。 

  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她就更加惊讶了,门外,一个男人微笑的站在那儿,挺拔, 修长,整洁……这竟然是柏霈文!“哦,”她吃惊的说:“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您会 ……”“你这儿实在不大好找,”柏霈文微笑著说,不等含烟请他,他已经自顾自的走了 进来,不经心似的打量了一下这间简单的房间,他继续说,“车子开不进来,我只好把它 停在巷子口。”“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含烟问,关上了房门,走到桌边帮他倒了一杯 白开水。“对不起,只有开水。” 

  “啊,是很不容易,”柏霈文说,斜靠在桌子上,注视著含烟。“我找蔡金花,蔡金 花找颜丽丽……”他紧紧的盯著她。“为什么今天不来上班?”他的声音低而沉,那微笑 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眼睛里闪烁著某种逼人的光芒,直射在她脸上。 

  “哦!”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跳,他的眼光使她瑟缩。“我辞职了,先生。”她低 低的说。 

  他瞅著她,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里带著责备,带著研判,带著薄薄的不满。转过身 子,他看到了桌上的纸张,拿起来,他注视著上面的字迹。好一会儿,他才放下那张纸, 抬起头来,静静的看著她。“我们谈一谈,好吗?” 

  “是的,柏先生。”她说,微微有些紧张。 

  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著她。她无奈的轻叹了一声,也在他对面的床沿上坐 下了,因为这屋里只有一张椅子,抬起眼睑,她迎视著他的目光,她脸上的神情是被动的 。 

  “为什么要辞职?”他问。 

  “你说过,那工作对我不适合。”“我有适合你的工作。” 

  “先生!”她恳求的喊了一声。 

  他把桌上那张纸拿到手中,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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