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狐步-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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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后果将不堪设想！
　　当孔亚心萌退意，打算离开这个事非之地时，他就打定主意要同可心深谈一次，他希望她能改变主意，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可心一开口，孔亚便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动确实如李大千刚才所言，只是一厢情愿的蠢人之举！
　　“孔亚，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我是鳖三的老婆，你不要指望我不帮自己的老公而去帮别的什么人。”可心一边给他倒茶，一面就将这句话扔给了他。
　　孔亚无言以对。
　　难道你是在要求一个妻子背叛自己的丈夫？他扪心自问。不是这样的：“可心，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应该知道怎样才是真正维护自己的利益。你认为我和李大千是在维护谁的利益？难道只是我们自己的利益吗？我们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
　　“孔亚，我相信你，鳖三也相信你，可是你所维护的并非真正是鳖三的利益，你维护的是整个公司的利益。”
　　孔亚心情沉重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么说，你和老三都认为你们同公司是对立的？那又何必当初？那你们根本就不应该搀和到长新公司里去。你们所该做的就是到十字坡开一家夫妻店！难道你真的认为你们已经足够强大？能够轻松对付这世界上的一切？可心，你要知道，现代社会是一个地球村，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像从前那样只考虑自己一个人的问题，每个人每天都在面对整个世界，谁也别想像小农经济时代的村姑那样一个人去解决自己所有的问题，现代社会需要广泛而真诚的合作。”
　　可心叹了一口气：“孔亚，你只说出了事物的一个方面。现代社会同样是一个讲究实际的社会，而不是柏拉图的理想国。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上帝，那就是你自己。除了自己保卫自己，我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还存在一个另外的解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主。”
　　孔亚忽然感到可心有些憔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了秦始皇，想起了希特勒，想起了历史上一些著名的孤独的独裁者。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同他们一样，他们怀疑一切，打倒一切，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不择手段，确保自己的统治，确保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受任何人的侵害。孔亚打了一个寒噤。
　　“可心，我不想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你，我不想再同你探讨这个问题。可你是学历史的，以史为鉴，可以察今，你至少应该选择明智的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从长远来看，最终目标决定一切。可是一段时期内，达到目的的方式也可能具有决定性的意义，甚至有可能造成完全相反的后果。”
　　可心不再言语。就像许多类似的场合一样，我们可以谈地球以外的事情，也可以谈谈女人。当人们探讨理论性的问题时，大家可以无所顾忌，滔滔不绝，然而一旦接触到现实的话题，屋子里一下子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可心突然哭了起来。
　　孔亚被她突兀的哭声吓了一跳，他屏住了呼吸，他开始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可心抽搐了一阵，用手巾纸擦了眼泪，将情绪稳定了，拿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孔亚：“孔亚，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的女人，你是个男人，你可以反躬自问，你是不是允许一个女人作主你的一切？”
　　孔亚不敢直视可心的眼睛。他突然想到了成天骄，想到了吉莉、黎娴、娜塔莎、沈玉，甚至黎颖：你是不是允许一个女人做主你的一切？他想到了王天山，想到了王天山那天在涟滨水库大坝上的仰天长叹；他想到了自己到达长新之后所遇到的一切，所发生的一切；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一生中所经历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心中蓦地升腾起无限的失落与凄惶。
　　当一个人光溜溜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他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唯一的个体，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他想，而世界自有他自己运行的轨迹！谁也无法改变。
　　孔亚点燃一支烟，失意地靠到沙发上，轻轻地合上双眼，静静地抽起烟来。屋子里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孔亚腰上的手机再一次响起。
　　电话送来了李大千被捕的消息。
　　9
　　长新股份公司的董事们再一次坐到了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气氛相当沉闷。
　　按照惯例，总经理林同兴首先简略向董事会汇报了公司生产经营的整体情况。这一段时期公司各方面虽然出现了不少矛盾，但是公司经理层贯彻了董事会中庸之道的政策，公司目前基本恢复稳定，问题正在逐步解决。
　　孔亚由于昨晚一直在为李大千的事东奔西走，基本上没有睡，此时趁机闭目养神。他知道今天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参加董事会会议，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想说。
　　林同兴介绍完公司情况之后，孔亚听见大家在聊李大千的事。王天山向大家详细介绍了李大千被捕的背景，言谈之中流露出自责，他埋怨李大千当时向自己借钱时没有把情况讲清楚，责怪自己没有积极帮他想办法，同时，他对青木纯二拉李大千下水一事表示了强烈的愤慨，并对青田公司的行径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抨击，大有要在董事会唱主角之意。
　　尽管青田公司新委任的董事代表娜塔莎沉着脸一言不发，对王天山的责难未置可否，但在座的董事无一例外地感受到了会议室里的火药味。
　　欧天鹏突然率先发难：“诸位，鉴于公司石中青董事长由于受贿一事被停止了在长新控股公司担任的一切职务，石中青同志不可能继续担任股份公司的董事长一职。我个人认为，群龙不可一日无首，因此我想提议由王天山先生来出任股份公司的法人代表，不知各位是否同意。”
　　阎平高，武浩立即表示附议。
　　会议室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
　　“我提议由孔亚来出任董事长一职。”娜塔莎突然开了腔。
　　孔亚心跳了一下，他没有料到竟然会出现这种局面。他仍然闭着眼睛，没有吱声。
　　成天骄和林同兴表示附议。会议室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谁也没料到孔亚一下子得到了五票支持。
　　众人的眼光猛地投向黎颖。假如她支持孔亚，事情便会盖棺论定。
　　在众目睽睽之下，黎颖嘴里突然极快地吐出了几个字：“我同意王天山。”声音虽然很小，可谁都听清楚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下紧张到了极点：现在两人已经是５：５。
　　孔亚仍然无动于衷地在闭目养神。他虽然根本无意出任这个劳什子的董事长，心中却免不了掠过一丝狐疑：黎颖对王天山一向都不感冒，今天她怎么突然支持起王天山来了？
　　王天山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承蒙各位看重，其实这个董事长谁当都无所谓的，反正是为大家服务。孔亚，你说是不是？”
　　众人仿佛这才意识到：王天山这个董事长看样子是坐定了。孔亚只不过是王天山请来的一个帮衬！
　　孔亚知道大家的眼睛肯定都在盯着自己，他突然有些冲动。他倏地睁开眼，目光如电，迅速将众人扫视了一遍。他看见除了黎颖勾着头，其余的人都正用期待的眼光看着自己，尽管各人的心思并不相同。
　　欧天鹏和阎平高眼里充满着幸灾乐祸的期待，谁当董事长对于他们而言现在已经无所谓，他们显然盼望着王天山和孔亚来一场窝里斗。
　　武浩的眼光漠不关心，他只是按照老总的意思奉命行事，对于他而言，赢得老总的青睐以便在公司里获得更好的发展是最重要的。
　　林同兴则掩饰不住满脸的失意，他敏锐地预感到，爱神的故事很可能又将在长新股份公司重演。
　　成天骄的眼神里饱含无尽的关怀，她迫切期望着孔亚能够振作精神，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勇敢地挑起长新公司的重任，而不是像从前那样再做一回不负责任的懦夫！
　　而娜塔莎眼里则对孔亚充满了信任：相信我，孔亚，你一定能把长新公司的事情干好！她用眼睛这样对他说。这次接受青田总部的委托重返长沙，娜塔莎肩负着青田公司的厚托。青田计划步步为营，最终将整个长新据为已有。回来之后，她同成天骄已经变成了很好的朋友，她们坚信孔亚这个自己心仪的男人一定能够成为长新的中流砥柱，把长新事业带向光辉灿烂的彼岸。
　　而王天山的眼神则咄咄逼人，孔亚仿佛看见他用眼睛在说：孔亚，你只是我请来的一条走狗，我现在需要你对主人表示自己的忠诚和支持！
　　孔亚感到自己无法再保持沉默。他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用阴郁的目光逼视全场：
　　“诸位，孔亚今天本来什么也不想说，可是现在我却感到有些话不吐不快。首先，我想要跟大家说个故事，这个故事见于《吕氏春秋·贵公》，娜塔莎，你对《吕氏春秋》颇有心得，肯定知道这个故事。”
　　“荆国有一个人，丢了一张弓，却不肯去找，他说，荆人丢了弓，荆人得到它，找什么呢？孔子听了这事，便说，不要那个荆字也可以啊。而老子听到之后，则说：不要那个人字也可以。孔亚同诸位共事时间不算太长，但我相信诸位都知道我孔亚是老子的信徒，我跟大家讲这个故事，目的就是想跟大家谈谈老子的哲学。”
　　“我一贯认为，学而下者谓之术，学而上者方为道，干任何一件事情，小到齐家，大到治国平天下，都必须有一个正确的指导思想。毛主席说，正确的方针政策是党的生命线，又何况是搞企业办公司呢？所以我想谈谈哲学，尤其是老子的哲学。”
　　看到孔亚玄妙莫测的表情，众人开始注意听他说话，连一直勾着头的黎颖也抬起了头。
　　“老子可谓是古今中外哲学界第一个集大成者，到今天，老子的大和哲学已经越来越为世界各国的专家学者所重视，他们越是对这个世界认识深刻，便越发觉老子这个２５００多年前诞生于中国的道家鼻祖的老头子，在他仅仅５０００余字的《道德经》中已经对我们这个尚未完全认识的世界用模糊的概念做出了精确的界定。日本当代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汤川秀树在对我们至今已发现的三十多种不同的基本粒子进行深入的研究之后，曾深有感触地说：如果我们证明物质竟有三十多种基本形式，那真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更可能是万物中最基本的东西并没有固定的形式，而是一种浑沌。当他按这样的思路考虑问题时，他说他想到了老子的哲学。孔亚不才，刚才看到大家为长新公司的董事长人选各执一辞，我忽然也想到了老子的哲学。”
　　“共同为长新的事业奋斗了这么些日子，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同仁都有一个基本的共识：只要运作得当，我们的长新公司将是一个前途远大的公司，她不但将给各位带来巨大的利益，也将给渴望更加健康更加美丽的人类带来福音。我相信在座的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让这份美好的事业葬送在自己的手里，我也如此！所以我不能不说！”
　　“我发现，最近一段时期以来，长新内部出现了一种不和谐的情绪，有人开始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在公司内部制造事端，让整个公司上空笼罩着一股不祥的乌云，这让我很担心，担心长新这个刚刚诞生的尽管前途无量但生命力却还相当微弱的未来之星将被这种无谓的内耗扼杀在襁褓之中。一个人，一个企业，要想顺利地成长发展，最重要的，是要为他营造一种和谐的氛围和环境。老子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他向我们阐明了这样一条自然的法则：和谐的生存环境是万物顺利成长的基本要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我们为什么要违背自然的基本规律呢？只要长新能够健康地发展壮大，谁来当这个董事长，长新的事情谁说了算，挖空心思来争权夺利，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呢？遗弓，得弓，对于在座的各位，难道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为什么我们一定要为这些无谓的东西闹得鸡犬不宁，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呢？”
　　“老二，你那些和尚道士的东西谁也听不懂，你不要装神弄鬼的，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王天山有些不耐烦起来。
　　“天山，我劝你一句话，物壮则老，木强易折，强扭的瓜不甜啊。”孔亚仰天长叹：“大家都知道，孔亚原先在国有企业干过，那时候我有一种片面的感觉，总认为在当今的国有企业里要做一个领导者必须既是一个超人，又是一个完人。所谓超人是说国有企业的领导者必须有常人所不具备的眼光、才能和智慧，这一点是所有优秀企业家都必须具备的；而所谓完人则是说企业的领导者应该是一个克己奉公的道德楷模，因为他们的所得极少，而付出必须相当巨大。当时我觉得在以资产为纽带建立起来的民营私营企业甚至股份制的企业里不存在完人的概念，因为利润最大化本来就是资产所有者的终极追求。可现在我必须承认自己错了，现在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企业，假如他的主要领导者仅仅只是一个超人，而没有完善的道德修养，那么，这个企业同样是搞不好的！”
　　王天山听出了孔亚话语中的含沙射影，他一时怒火攻心，突然向大家发起火来：“诸位，我王天山就是想当这个董事长！任何人也别想随意支配我的财产！孔亚，你这个董事的名份是依靠我王天山在长新公司的股份得来的，你没有理由不支持我！”
　　孔亚摇摇头，盯住王天山凶光毕露的眼，一字一板地道：“鳖三，那我也明白告诉你，为了长新公司的前途，为了长新所有股东的利益，我这一票绝不投给你！”
　　王天山一下呆若木鸡。尽管最近兄弟之间感情上出现了裂痕，但王天山对孔亚一定会支持自己的思维定式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孔亚这一票本来就是他王天山委托的，他想不到自己的这个代言人在今天这个关键的时刻竟然义无反顾地背叛了自己！王天山勃然大怒：“孔亚，你不是想要休假吗？我现在就通知你，我已经取消了你代表我王天山在长新公司股权的资格！从现在起，你不再是长新公司的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