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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5期-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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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分队长的脚上。她认为那双脚绝不仅有脚的功能,它们生来是做一些隐密的色情小动作的,它们会轻轻跺谁一下,或小小踢谁一脚,不便言辞的话语就都有了。脚像模型一样标准,脚趾直而长,那脚在她眼前越来越流气,简直淫荡起来。 
  “……大家评一下理嘛,她把人家男娃子穿裤头背心的照片硬是扣下!”高分队长说。 
  “你下来——别坐脏我的书桌!”小穗子说。 
  “还有比这更脏的?”高爱渝拍拍屁股下的三合板桌面。“这里头锁的东西,有种拿出来给大家念念。那才是脏得生蛆的东西!” 
  小穗子看着透明丝袜里在起劲煽动的脚,一步步走上去。 
  我们以为她去开抽屉取照片,在高分队长的逼迫下打算缴械。她却不可思议地抓住书桌的腿一掀。她动作迅猛,高爱渝两脚悬空,被斜着掀到地上。镜子跌碎了,划破了她的手指。这只血淋淋的手印转眼就在小穗子脸上了。 
  不知怎样小穗子已抓住了高爱渝的头发,专门吹成的报幕员大波浪头。小穗子边打边想,现在好了,她可以不顾解放军的光辉形象了。老百姓打解放军,打也白打。不当解放军可真痛快。看热闹的人们说原来小穗子推鸡公车,喂猪,翻沙子长了一身贼肉,力气也见长,拉架还挺费劲。 
  这时曾教导员来了,百米赛似的穿过院子,两腮绯红。她一看这场女子角斗就大喊道:“都疯了!”喘了两口气,她又说,“你的档案还没封口呢,我告诉你萧穗子同志,组织上可以马上再给你记一大过。” 
   
  当晚演出结束,小穗子端一大筐化妆毛巾走过篮球场,看见女兵们在灯光下和乔副司令玩闹,赶紧绕开他们向大门岗走去。在远处她回过头,见女兵们正疯疯癫癫地抢球。乔副司令穿着运动衫,在女兵们中间灵活地窜来撞去。球到了他手里,他投一个,准头很棒,停下来张嘴粗喘,问道:“娃娃们,老头子球打得好不好 
啊?” 
  “不好!”女兵们嚷着。高爱渝瞅个冷子抢了球,一个舞蹈大跳,球不知飞哪儿去了。当舞台监督的副团长这时也上来凑趣,捡了高爱渝的球,三步上篮。一会他过来问乔副司令,演出观感如何。 
  “又想问我讨钱买鞋子!”乔副司令说。舞鞋的费用老是超支,他老得额外批条子。 
  高爱渝说:“老头子硬是小气,一双鞋子才几块钱么?” 
  乔副司令在她头顶打一巴掌,又对所有女兵说:“都过来,一个人给老头子打一巴掌,老头子就给你们批条子,买鞋子!”他学高爱渝,把“批”说成“披”,把鞋子说成“孩子”。 
  女兵们就跑啊,躲啊,笑得清脆无比。都没戴军帽,头发里还有汗,软软地贴在前额和面颊上,揩去的脂粉在眼圈和嘴唇上留了浅黑和浅红,就像街上男流氓们叫的“妖精军妹儿”。打着打着,乔副司令的手顿在空中。他向左看看,又向右看看,说还有个小丫头呢?哪儿去了?女兵们静下来,对老头儿所指的人猜到一点。老头儿这时去看副团长,说很长时间没看那小丫头上台了,就是光着脚丫子踮脚尖那个。 
  副团长不知说什么。老头子说:“那个丫头跳得不赖,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叫她跳!” 
  副团长想,可别败了老头子的兴致。他笑着说:“好,叫她跳,一定叫她跳!” 
  “你们谁能光脚丫子踮脚尖?”乔副司令用回力鞋的鞋尖点着地,“那不就给我省钱买‘孩子’了么?” 
  女兵们想小穗子那一手只能叫撂地摊。三年前她投考时成绩不好,却突然当众脱下鞋袜,人在两个大脚趾头上立了起来。然后她就那么挺可怕地立着,跳了一段自编的“吴清华诉苦”。消息传到几位首长那里,都跑来看十二岁的女孩耍猴。门外汉的首长们收留了小穗子,连她那位有着丑陋政治面貌的父亲,也忍受了。 
  乔副司令又跟副团长说:“小丫头跳得好,让她跳!” 
  副团长还是嘻嘻哈哈,“好好好,让她跳。”他脑筋却是很忙乱的,想着如何把小穗子将挨的处分告诉老头儿,首长们老了,倚老卖老地总想在文工团有那么几个玩具兵,副团长对此重重叹口气。 
   
  乔副司令把对小穗子的处分改成了“非正常服役”,意思是一旦她表现差劲还可以回到“非正常退役”,再说白些就是“死缓”。 
  被判“死缓”的小穗子有天忽然发现,她居然和我们一块大笑了。像是一年前没有发生那桩丑闻,没在二百多名战友前念悔过书,没被女兵们躲瘟疫似的躲了半年多,笑冲口而出,气流和音量都完全愈合了。事后她不记得是什么引起大家的笑,总之她笑得和大家一样前伏后仰,无拘无束。也居然没人转过头来白她一眼:这类快乐竟有她的份了。 
  也许只有她自己注意到,从她朗读了悔过书之后,她失去了大笑的能力。父亲曾经讲了个故事:有只雁被雁群驱逐了,它孤单单在草荡里叫了一夜,起飞了半天,就坠落死去。驱逐对这只雁是致命的羞辱。雁是多么尊严的生命啊,父亲在自己被驱逐时讲了这个故事给小穗子听。小穗子却很不尊严地去默默地爱。 
  后来她把雁的故事告诉了刘越,刘越流了眼泪。就在她和刘越刚刚相恋的时候。他哀伤地流下汨来,那个从小就做篮球明星的刘越。 
  在她恢复大笑功能这天晚上,她已重新上台了,角色很小,还是女扮男装。她就穿着一身男式军装,头发全塞进帽子,脸上化得虎眉虎眼,手里拿着一把带红长穗的木头大刀,哈哈哈地跟着我们所有人笑起来。 
  其实我们也注意到了小穗子的仰面大笑。我们中的谁还有些心动地想:她笑得真好,一点阴暗烙印都没有,毕竟年少。 
  她穿着军装,打着绑腿,化着面目全非的妆,在演山前的舞台上反复练习旋转。一年中,她的舞蹈长进很猛,人电不再是抽条女孩的样子了,多少有了点看头。申敏华歪戴着军帽,拨着琴弦走过舞台,突然停住,说:“哟,、穗子,是你呀,差点没认出来,扮男装倒挺精神。” 
  小穗子停下旋转,呼呼直喘,笑容咧得很大。 
  申敏华有一点想聊天的意思,拨着弦站成个稍息。一年前对小穗子的“审判会”上,她忽然大声说:“我明明看到是邵冬骏勾引小穗子!”她这一叫大家全愣了,看着平常一身怪毛病的三流女琴手走到台前。政委小声说:“喂,小申,请回到自己座位上发言。”她像是没听见,一直走到小穗子旁边。她又长又细的手指朝排练厅的镜子挥舞,说何年何月何日邵冬骏如何偷摸一把小穗子的脸蛋,偷捏小穗子的手,借“抄跟头”的名义,偷搂小穗子的腰。大家都想,她一贯埋头拉琴给人们一个脊梁,结果什么事她都没错过。 
  申敏华所有的军事姿态都差劲,但稍息站得特别标准。她慢慢换着腿,从左边稍息换到右边,手指头在琴弦上拨出半句一句的旋律。她天生有点大辩若讷,一开口总吓人一跳。审判会过后的一天,小穗子走进女浴室,发现所有女兵一齐静下来。两三个人合用一个龙头,小穗子便走过去,想和谁挤一挤。而她刚把头发打湿,抬起头,见搭伙的人全躲开了,挤到了别的龙头下。这时有个人大声冒出一个句子,怪腔怪调,那是引用她给冬骏的情书。女兵们尖声喝彩,又有一个人出来,整段背诵了小穗子的一首情诗。字句竟然可以任人打扮,被女兵们打扮成了古怪而猥亵的东西。她们磊落地露着肉体,追逐打闹,小穗子这下可给了她们一项新娱乐。原来自以为情深意切的文字,给她们一念,再歪曲歪曲,她自己也觉得不堪入耳。然后就听见一声喝斥:“你们他*的于净!”一看,是在雾气深处的申敏华。“你们谁没在暗地搞小勾当?还有偷偷勾搭首长儿子呢!” 
  此刻申敏华看着穿着灰色舞鞋的小穗子,脸上出现了个讥诮的、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的意思是:才刚刚穿上舞鞋,骨头可别太轻呦,, 
  我们得说,申敏华的眼力是没得说。她看出小穗子那天晚上演出不是无缘无故的轻盈、优美、出色,而是在借题发挥地抛投情愫。申敏华看出小穗子是永远处在情感饥饿中的一类人。她的言行举动,都是为一份感情,抽象或具体,无所谓。对于这个刚过十六岁的小穗子,她就那样蹬在一双灰暗的舞鞋里,苦苦地舞动,为着尚且在空中飘渺的目光,为那目光小的欣悦。她尚不知那目光来自何处,属于谁,她已经一身都是表白。她语汇的表白被人们嘲弄了,唾弃了,否绝了,她就剩下脖颈、胸、腰、臂与腿的语汇。她的忘形正在于此。 
  小穗子站在乔副司令的遗像前,眼泪流得一塌糊涂。两年里老头儿没来文工团视察,但托人给小穗子带了一包糖果,一支钢笔,一封字条。上面写:“好好跳舞。没有我批准,不许乱谈恋爱。” 
  小穗子一点不知道,老头儿写这封信时,病已很重。老头儿脸上的浅麻子在遗像上消失了,面容是古板的,像农民大爷进城照的头一张相。小穗子正是为这副敦厚古板的面容而无声痛哭。 
  她感觉到一个人站在她旁边。一双白色的回力鞋,尺码很大。她等了一会,这个人却不走开。又等一会,泪水干了,把脸绷得硬梆梆的。 
  “乔副司令本来说,要介绍我们认识。”这个人说。 
  小穗子转过脸。这个人个子很高,一米八几。小穗子马上被他那种奇特的单纯吸引了。这单纯不在于他目光的坦率,也不在于他孩子般爱惊奇的眉毛,也不完全在于他微笑时露出的虎牙。小穗子一时想不出他的单纯是以什么体现的,只感觉那单纯极其有感染力,让她轻松和无拘束。 
  “我老是看你跳舞。最早是刚当兵的时候。”他露着虎牙微笑着说,“有时候你在后台外面一个人练功,我也常常去看。不是故意的,那时我在警卫营下放,站岗看守桃子。桃林不就在礼堂后面吗?” 
  他急急忙忙地说,这时换一口气。所有的话在于他都正正当当,十分的无邪。他站得笔直笔直,微笑也是正面的,就是微笑本身。 
  小穗子猜他大概有十九岁。这样无邪,有点令她不忍。 
  “我跟老头儿说,不用你介绍,我认识她。”又是直截了当的笑。 
  他突然回到他的开场白了,“你猜老头儿怎么说?” 
  小穗子看着他。奇怪,她居然敢这样不眨眼不躲闪地正视他。她说猜不出啊。 
  “老头儿说,把你美的,小越子,你给老头儿多打赢几场球,提了干,我再给你介绍。” 
  原来他是军区有名的篮球中锋刘越。十三岁就成少年球星,十四岁就进了军区体工队的刘越,原来是个大个头的男孩子。小穗子心动了,脸一阵微痛,笑容正把绷得硬梆梆的脸撕开。不久她发现自己一时轻咬下唇,一时又把下巴斜起,一时又用手去挠耳边的碎发。征候出来了,她那些十分女孩子气的动作和神态只说明她受了大个头男孩的吸引。竟是这样:长久以来她舞啊舞的,正是为这一副为她照耀过来的目光;原来她不是平白无故地让肢体动情,不是无端端地浑身语汇,一切都是因为这一副为她而欣悦的目光。她迎向这目光,笑了,不怕闯祸的笑。 
  几个星期后,小穗子钻进正赛球的篮球场。那是军区队和军工厂的友谊赛。小穗子刚坐上看台,就见刘越被换上场。他活动了几下,开始往场上走,不知被什么一绊,直挺挺摔倒了。小穗子发现他爬起来后眼睛就往看台上找,找到了她之后嘴唇猛一掀。 
  后来他说他一摔倒就知道有个人在使劲盯他。 
  小穗子脸烧起来,反驳道:“谁使劲盯你了?” 
  刘越哈哈地笑,“这可太准了,我最不愿意我妹妹看比赛,有次她偷偷来了,我刚跑上场就摔倒。” 
  小穗子问他是不是也不愿意她去看比赛。 
  他说没错,因为他球风特差。常常和人打架,有时还骂脏话。他不愿他妹妹看他比赛,也是因为他不想毁掉他的美好假象。 
  小穗子明明看到他在场上呼风唤雨,观众都是他的。一群偏心眼、偏爱的狂热观众,球一到他手里就起来喝彩。哪里用着他骂粗话?谁犯规阻止他进球,场上一片脏话。 
  小穗子明知故问:“你为什么不愿你妹妹和我看你比赛?” 
  “因为你们太纯洁了。” 
  小穗子一下子沉默了。所有的羞辱和唾弃,都没有伤及她?没有在她形象中留下哪怕浅浅的阴影?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假象。他接近的是这个假象。她想着,心里涌起一阵急迫:这美好平和的时刻将瞬间即逝,而美好的每一分递增,都在催成那消逝。 
  小穗子说:“刘越,你根本不了解我。” 
  他稍微吓了一跳,马上又笑了,也做出沉重阴暗的样子说:“你也根本不了解我。” 
  越是这样,越是表明他经历中一点沉重阴暗的东西也没有。地面是浅紫似的,玉兰的大片花瓣基本已落尽。地上的花瓣铺得极其雍容,埋没了他和她的脚步声。墙外是一个农贸集市。红砖墙上的玻璃被拔下不少,总有军区的人翻墙去赶集,省了好几里路的腿脚。也有翻墙出去恋爱的,刘越告诉小穗子,他说他在警卫营下放时,巡逻这段围墙,就看到过翻墙的恋人。小穗子问他为什么要去警卫营下放。刘越说被罚的呀,罚了一年呢。 
  “为什么?” 
  “打架呗。”他平铺直叙地说,“履教不改,每次打架都打到眼儿黑。把人牙齿打掉了几颗呢。要我妈说,就该剁了我这只手。”他把右手举起,握成个拳,左右转了转,像评估赏析一件好武器。“我也恨它,”他指他的拳头,“一见欠揍的人,它就突突直跳,跟你套的狼狗似的,套不住,冷不防,它就出去了。” 
  他做出很苦恼的样子,但小穗子看出他并不真苦恼。果然,他咧嘴乐了,虎牙全露出来。 
  他是为一顿肉包子打的架。吃一顿肉包子不易,得靠偷,才吃得饱。每回炊事班怕第二天来不及包上千个包子,总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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