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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5期-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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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呜咽着,像一头带着轰轰热气的母兽,“儿子,我的儿子。” 
  格拉没有应声,但他的眼角,也有大滴的热泪流淌下来,一颗又一颗,落在地板上,竟然发出了啪哒啪哒的声响。 
  这时,门咿呀一声响了。一个人悄无气息,像个影子一样飘了进来。格拉知道,是他在村里唯一的朋友兔子进来了。 
  格拉立即从母亲怀里挣出来,坐直了身体,说:“兔子弟弟,你来了。” 
  这一年来,长高了一些的兔子,额头上还是蚯蚓一样爬着蓝色的脉管,声音还是细细的,怯怯的:“格拉哥哥,下雪了。” 
  格拉转脸就通过没有掩上的门,看见了外面阴沉的天空,风中,有些细碎而不成样子的雪花散乱地飞舞着。格拉就像一个大人一样说:“把门关上,兔子弟弟,这雪下不下来。只是风吹得烦人。” 
  兔子掩上门,席地坐下来,很从容的样子。但一开口,又带着小姑娘般的羞怯了,“格拉哥哥,你怎么不出去玩了?” 
  格拉总要在兔子面前做一副大男子汉的样子,他拍拍脑袋,“这些天,这里面他*的不舒服,休息几天,等你们过完年,就好了。” 
  兔子说:“都说过年前汽车就要来了。” 
  “你听谁说的。” 
  “谁都在说,”兔子也在有意无意模仿格拉学大人说话的样子,“真烦人,人人都这么说,想不听都不行。” 
  那样子惹得桑丹格格地笑了。格拉抬眼看看母亲,桑丹像被噎住一样,突然就把笑声吞了回去。格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有点害怕自己了。他有点心疼母亲,但又有些得     
意于母亲对自己的这种敬畏。 
  “汽车来又怎么样?载着机村人进城吃酒席吗?”自从那次流浪回来,格拉一开口说活,总会很容易就带着一种愤怒的语气。 
  兔子有些害怕了,“你为什么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兔子弟弟,”格拉赶紧放缓了浯气,“汽车要来就来吧,兔子,我告诉你,汽车要是拉这些人进城,也不是去吃饭!去干什么——你不晓得,以后带你出去走走,就晓得了——他们开会,一天到晚开会!开完会游行,然后,各自回家。吃饭,想都别想!”说到这里,他气愤的语凋又出来了。 
  兔子说:“我不喜欢开会,人太多了,医生说,我不能去人太多太闹的地方,我的心脏不好。” 
  “可你还是忍不住要去人多的地方?”格拉语气带着讥诮的意味。 
  “我一个会害怕,跟奶奶一起呆着也会害怕。医生说,我这颗心可能会突然一下于就不跳了。” 
  兔子可怜巴巴地说。 
  “哦,兔子弟弟,我跟你说着玩的,你跟我不一样,想到人多的地方去就去吧。只是不要让他们欺负你。汪钦兄弟、兔嘴齐米那几个坏蛋,还有那些跟着他们跑的家伙,要是他们欺负你,我去收拾他们。那几个家伙还是害怕我的。”说到这里,格拉自己也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可是我阿妈就是不想让我跟你玩。” 
  “那你阿爸呢?” 
  “阿爸,还有奶奶说可以跟你玩。” 
  “还有你们家那个喇嘛呢?” 
  “阿妈找阿爸吵,舅爷什么话都不说。舅爷不喜欢说话。” 
  格拉笑笑,没有说话。 
  “奶奶和阿爸还说,过年时要请你们到我家来,阿爸说,他对不起你们。” 
  “但是你阿妈不干。” 
  “阿妈是不高兴,但阿爸说,不能什么事都听女人的。”兔子把嘴巴附在格拉耳朵上,“阿妈哭了,阿妈说,阿爸喜欢上你的阿妈了。” 
  格拉格格地笑了,“阿妈,兔子的阿爸喜欢上你了。” 
  闻听此言,桑丹自己就像寻常那样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着笑着,她看着两个孩子眼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后,她突然止住丁笑声,一只手握成拳紧紧顶在嘴上,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了。 
  兔子说:“她不高兴了。” 
  格拉说:“我倒是高兴她知道不高兴,我也高兴你阿爸喜欢上了她。” 
  兔子说:“我不会告诉我阿妈。” 
  格拉说:“他*的。” 
  兔子也学着说:“他*的。” 
  格拉说:“你说粗口了。” 
  兔子很开心地格格笑着,“是,我说粗口了。” 
  格拉说:“这下,你的喇嘛舅爷,你的和尚老爹要不高兴了。他们是识文断字的人,他们不喜欢人说粗口。他*的,要是他们晓得我教你说粗口,你就不要想再跟我玩了。” 
  “他*的。”兔子又说。 
  “闭嘴吧,你他*的。” 
  兔于可不愿意闭嘴,不住声地说:他*的,他*的,他*的。越说越兴奋,苍白的脸腮泛起了红晕,额头上的蓝色血脉高高鼓突起来。格拉觉得那蓝色脉管再往高鼓就真要爆炸了。他害怕了,说:“不要说了。” 
  但兔子不听,他的眼里有什么光芒燃烧起来了,眼珠慢慢定住不动了,可他还在一个劲地念叨,一边念,还一边笑,弄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格拉一跃而起,把这个着了魔一样的兔子扑在身下,手紧紧地捂在他嘴上。他咬住了他的手指,一股钻心疼痛使格拉浑身发颤,嘴里咝咝吸着冷气,但他一点也没有松手。直到兔子不再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不再弹动他那双细瘦的双腿。格拉才长吐一口气松开了双手。 
  这时,桑丹惊叫了一声,或者说,是刚刚惊叫出口,又把下半声强收回去了。她圆睁着惊恐的双眼,手捂在嘴上,浑身颤抖不已。 
  格拉这才看见,兔子躺在地上,双腿紧紧蜷着,两手摊开,嘴边冒出些白色的泡泡,眼睛翻着眼白,昏过去了。 
  格拉俯下身来,摇晃他,拍打他,拍打他,摇晃他,亲吻他,咒骂他:“兔子,我求求你醒过来,兔子,我求求你不要害我,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要死也不要死在我们家里,他*的,我求你起来,我求你滚起来,把你该死的眼睛动起来,他*的,你阿妈说得对,你不该跟我玩,你该跟村里别的人去玩,他*的,他*的,你只要醒过来,我一定不再让你们一家人闹心,不再跟你玩了。” 
  但兔子一动不动,格拉瘫坐在地上,用哀怨,愤恨,而又无可奈何的眼光看了母亲一眼,无声地哭了起来。 
  而桑丹只是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楚楚可怜的样子,坐在那里,在命运之神的注视之下,像冬天还挂在树上的枯叶一样簌簌地颤抖着。 
  格拉仰起脸来,想看看神灵是不是在天上。但他连天空都没有看见,只看见被烟火熏得黑黑的屋顶,屋顶的一些缝隙里,这里那里,断断续续透进来一些光,一个将雪未雪的下午黯淡的天光。 
  这个时代神灵已经远遁了。 
  这时,门被人敲响了。桑丹和格拉都一下坐直了身子。然后,门被推开了一点,风无形但有力的身子趁机往里拱,要把门完全打开,但敲门的人伸手把门带住了,只从那道门缝里探进半张脸,那是恩波的脸,这张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请问,兔子在这里吗?”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好在从光线明亮的外面往屋子里看,一时间还看不清楚什么,屋子里的人却看见恩波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请问,兔子到你们家来过吗?” 
  格拉把嘴合上,又把嘴张开,但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兔子告诉我,说要来找格拉哥哥玩,兔子,该回家了。” 
  格拉好像听见了兔子细弱的声音:“我在,阿爸,我在。” 
  这时,格拉嘴里终于发出声音了,好像在跟那个声音争辩:“不,他不在,恩波叔叔,兔子不在。” 
  同时,他觉得身子僵硬冰凉,像是鬼魂附体一样。 
  但是,恩波笑了,说:“我知道你这个孩子喜欢开玩笑。” 
  躺在地上的兔子已经站起身来,死过去一次的兔子又活了过来,他绕过格拉,走到父亲跟前,声气细弱地说:“阿爸,我跟你回家。” 
  格拉喃喃地说:“恩波叔叔,以后我不跟兔子玩了。” 
  恩波腾出手,把兔子抱起来,风把门完全挤开了。很多光也随之挤进来。恩波高大的身子差不多把这扇门完全堵住了。他说:“没有关系,你们可以一起玩,高兴一起玩,就一起玩口巴。” 
  恩波转过身,带上门,把明亮的光线也一起带走了。格拉还听见兔子在对他亲爱的父亲说:“阿爸,我告诉了格拉哥哥,你要请他们去我们家过年。” 
  格拉喃喃地说:“不要,不要。”他抱着脑袋,听见自己在心里不断说,不要,不要,不要你们来玩,不要你们请我们吃饭。不要,不要,不要0阿! 、他挪到蜷在墙角的母亲那里,把回响着奇怪声音的脑子靠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的两只手,一只五指分开,插进了他蓬乱的头发里,一只,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母亲只是说:“我可怜的娃娃。我的好娃娃。” 然后,雪就下来了。 雪下得那么绵密,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雪一直在云层上累积着,直到天空再也承受不住,终于崩塌下来了。 
  格拉叹了一口气,紧绷绷的身子在母亲怀中漫慢软了下来。 
   
  十 
   
  雪整整下了一个晚上。 
  厚厚的雪被把整个机村悄悄地覆盖了。这个夜晚因此显得十分温暖。这个夜晚因此一点也不像要出什么不好事情之前的夜晚。 
  格拉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对即将到来的祸事没有丝毫的预感。甚至当太阳升起来,雪地上反射的干净光芒把屋子照得一片明亮,他还安详而香甜地睡着。 
  把格拉惊醒过来的是小学校的钟声。 
  铛铛的钟声在这个雪后的早晨,在这个光线明亮,空气清新,四野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的早上显得那么清脆明亮。格拉像是受到了惊吓,一个打挺就坐了起来。 
  屋里的光线是这么明亮,亮得连火塘里的火苗都隐身不见了,只听见它们伸展抖动,吞咽空气的嚯嚯声音。机村人把这声音叫做火苗的笑声。火塘充分燃烧,火苗发出低嗓门的男人一样的笑声,从来都是一个吉兆。格拉翻身跑出门外,把脸埋在干净的雪里。当他看见自己的脸在雪地上留下了那么脏污的印子时,不禁格格地笑了。他捧起雪,在脸、脖子和手上使劲搓揉。捧起来,是洁白滋润的雪,雪在他肌肤上融化,变成脏污的水滴落在地上。 
  当钟声再次响起,格拉从雪地上直起腰来,那张脸已经十分地容光焕发了。格拉高兴时总有些饶舌。他说:“奇怪,小学校已经放假了,谁还在敲钟啊。” 
  听到钟声,从围绕着广场的一幢幢房子的窗口上探出来一个个脑袋,对着广场的一道道门也吱吱扭扭地打开了。 
  人们看到,是民兵排长索波在敲钟。 
  格拉想都没想,舌头就在口腔里转动了,“奇怪,能当民兵排长就能当小学老师了。” 
  索波看村里人都被惊动了,便被村里那些半大的小孩簇拥着走到广场中央,口里喷着白烟,向村里人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今天,汽车就要进村了!索波喊一声:“好消息,公社来了电话,汽车今天就要来了!” 
  孩子们欢呼着,簇拥着民兵排长向村口跑去。 
  当然,这群孩子中不会有格拉和兔子。 
  剩下的人们行动迟缓一点,但不到半个钟头,差不多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村口了。那里原来是座煨桑的祭台,因为挡住了汽车进村的路,被平掉了。洁白的雪在人们的脚底咕咕作响,在阳光下开始融化。村子四周的雪野仍然一派耀眼的寂静,某一棵树上厚厚的雪被阳光晒开了,哗啦一声散开,落到地上。新修的公路,顺着河谷蜿蜒着,静静地躺在雪被下面。人们静静地袖手站立,脚下融化的雪浸湿了靴底,还是一动不动。 
  融化最快的是路上的雪,山坡上,田野里,一条条小路黝黑的身影开始一段段现身。那条公路也很快显出身来,公路边的溪水也因为融雪水的汇人而显得混浊了。 
  人们就这样站到了中午,还没有见到汽车的影子。都慢慢踱回村子去了。格拉也慢慢回家去了。路上,兔子有些忧伤地说:“格拉哥哥,汽车不会来了吧。” 
  “不来就不来吧。”在兔子面前,格拉常常装出大男人那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我担心汽车不来。”兔子说。 
  “为什么?” 
  兔子说:“我不知道,但我就是担心。” 
  格拉像个大男人一样,逼着嗓子嗄嗄地笑了,“不来就不来吧,你等着瞧吧,来了,跟你,跟我,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兔子没有说话。 
  “你以为汽车会拉不要钱的棒糖,不要钱的钱来啊?” 
  然后,两个人就分手回家了。这是格拉在兔子受伤前见的最后一面。事情过去很久,格拉常常回想这一天两个人分手的情形,都发现自己对接下来发生的严重事件毫无预感。中午时分,地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空气中充满了新鲜的水的气味,阳光也不再那么刺眼。兔子走开几步,又返身回来,叮嘱格拉:“要是汽车来了,我没有听到,你要来叫我啊。” 
  格拉作出不耐烦的样子,挥挥手说:“快回家去吧,我记住就是了。”说完,就径直回家了。回到家里,才发现桑丹绯红着脸,一双眼睛亮亮的,松软的身子透着慵倦坐在火塘边上。这对格拉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情形,又有一个男人到家里来拜访过了。格拉心里骂了一声,脸却像大男人一样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你没有和大家一起去等汽车吗?” 
  桑丹吃吃地笑了,娇气说:“你们不是什么都没等到吗?” 
  格拉有些恶心地想道,这娇气的笑声,是献给那个男人柔情的余绪与尾声。但他口里也只    
是淡淡地说:“我饿了。” 
  桑丹这回的动作利索了,迅速起身,魔法一样变出一块新鲜的肉来,她嘴里快乐地哼哼着,用刀把肉片薄,洒上盐,烤在了火上。格拉狼吞虎咽地连吃了三大块,桑丹看着他一口口把肉撕开,嚼碎,咽下,那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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