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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天下有情人-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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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花篮什么的勉强维持生计。
  深夜粉草
  1973年的正月初三,北风呼啸,非常冷。
  吃过晚饭,治保主任来到我们家,命令爸爸叫着五叔一同去大场边粉草,强迫劳动,这就叫劳动改造,不给记工分,白干。
  我对爸爸说:“您尽管睡觉去吧,甭管了,我替您去就行了。”
  这时五叔已经从西边过来了。这么晚了,风又这么大,该睡觉的时候了却让干活儿去,而且白干不记工分,五叔打心里不愿意,但是又没有办法,让你去劳动改造,你敢不去吗?
  我站起身来,拿上一件破棉大衣,跟着五叔一起向东边大场走去。
  北风呼呼地吹着,吹得电线发出鬼一样的叫声。五叔穿了一件大皮袄,但还是冻得浑身发抖。
  我对五叔说:“这儿这么冷,您先去牲口棚旁边的屋内暖和暖和,我自己先干着。到后半夜您再换我,咱们俩人换着干,每人都能歇一会儿。”
  五叔觉得这办法不错,就同意了。
  从晚上七点钟开始,我站在毫无遮挡的大场边,顶着刺骨的寒风粉草,一直干到深夜。
  大约在凌晨三点半钟的时候,五叔睡醒了走过来换我。我把粉碎好的草用筐背到场边的一间屋子里,全收拾好了,准备到牲口棚旁边的屋子里找个地方睡会儿觉。
  五叔穿着一个皮大衣,站在粉碎机旁边,我对五叔说:“您先干着吧,我去屋子里找个地方歇会儿。”
  我说完回头看了五叔一眼,奇怪,五叔怎么一动不动?两眼发直,也不回答我的话,他这是怎么了?
  我正犹豫之际,只见五叔身子向后直挺挺地倒下去,发出‘扑通’的一声响。
  我一看大事不好,赶快跑上前去,只见五叔口吐白沫,不醒人事,一定是中风了。
  我把五叔扶起来,太吃力了,五叔的身体直得像根棍子,没有一点儿弯儿,好重啊。
  我用力把五叔背在后背上,使劲握紧双腿,五叔的身体又硬又直,一动不动,口中吐出的白沫全流进了我的脖子里,但我已顾不得这许多了,竭尽全力把五叔背回了家。
  一进屋内,我就大声地把五叔的两儿两女全喊起来,让他们快找大夫。
  这么大的风,儿女们在家睡觉,让老头儿半夜里去干活儿,这像话吗!
  我叫五叔的大儿子快去请本村的中医杨先生。不大一会儿,大夫赶到了,马上给诊脉,确实是中风了。当时大夫给扎了几针,看看病情稳定了,便说让他们明天去请河西务村的小大夫,他家是祖传治疗中风,治一个好一个,非常见效。说完便先回去了。
  我叮嘱两个兄弟照顾好五叔,明天一定要去请河西务的小大夫,我继续回到东边大场去粉草。
  第二天,河西务的小大夫来了,只有20来岁,他熟练地给五叔扎了几针,并告诉五叔的几个孩子,如果不是他来的及时,五叔的病情是很危险的。
  这位小大夫每天来一次,扎针后的效果很明显,一天比一天好。一个星期后,五叔就能下地了,但是还不能说话;一直扎了一个月后,才会说话。两个月后,恢复的与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如果那天我没有替爸爸去粉草,老人家会不会也生病呢?
  我不敢再往下想。
  五叔家的大儿子与我同岁,二儿子也己经20多岁。家中还有两个妹妹,两个姐姐早已出嫁,眼看着孩子们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却没有一家来上门提亲。
  五叔万般无奈之下,就托人四处张罗,看看能否换亲。换亲就是这家有姐弟,那边有兄妹的,与对方同时办喜事。就是把这边的姐姐与那边的妹妹互换,同时送入对方为媳。
  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在这种特殊的历史条件下,许多像我们这样的家庭,面临着断子绝孙的危险。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繁衍后代,不得己想出了这种方法,换亲或转亲,就是三家同时举行婚礼,互为亲家。
  经过一番周折,五叔家的亲事总算是订下来了。女方是四姓庄申家,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儿,聪明而且能干。
  为了怕夜长梦多,订婚不久后双方就举行了婚礼,剩下的兄妹俩也照方抓药,用这种方法订了婚。五叔总算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再没有了牵挂。
  十几年后的1989年7月26日,五叔因病逝世,我闻讯后写了几句词悼念他,随手写在下面:
  悼五叔
  饥苦劳累几十春,毅然觉醒断红尘,
  未曾辞别身先走,亲人之中少一人。
  中年丧妻苦难言,无奈儿女绕膝前,
  天伦之乐今天享,莫管明天柴米盐。
  一生坎坷尽蹉跎,到老犹然欢乐多,
  旦愿人人皆如此,子孝妻贤弟敬哥。
  蓦然回首忆当年,我为亲人作挽联,
  黄泉之路难复返,笑问阎君何处眠。
  兄弟情深
  不算在家挖沟,我已经参加了九期海河工程了。
  每次我从海河工地回到家后,都对妈妈说海河那儿如何如何好,活儿既轻松又吃的饱;我这样说目的是让妈妈放心。子孝父心宽嘛,我哪能让爸爸妈妈为远在海河工地的儿子牵肠挂肚呢!
  每次挖海河,我无论受多大的苦多大的累,我都是咬牙忍着,就是那次从工地回来,我遭人暗算,一口气跑了五百里路,脚面肿的像发面馒头,我也一直对妈妈说没关系,一点都不疼;我就是咬碎牙也要往肚子里咽,绝不能在爸爸妈妈面前露出一点儿为难之色。
  可是二弟建民听到了我对妈妈说的话,信以为真,以为海河是真的不错,就想去试试。二弟对妈妈说:“既然海河能吃饱饭,大哥为什么每期海河都要争着去,不让我去呢?”
  于是妈妈便对我说:“既然建民想去挖海河,你为什么不让他去试试呢?”
  我不能对妈妈讲海河工地的真实情况,二弟比我身体好,我只得同意他去海河。
  我在背地里告诉他,在海河工地要注意哪些问题,可是我看得出他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就这样,1973年春天,二弟建民替我去了一期海河,是千米桥三期工程,也就是我第一次去的北大港那儿。
  两个半月后,二弟从海河工地回来了,人累得又黑又瘦,脖子后面磨了个大包,手上全是老茧。我看后心疼极了。
  我问他在海河工地的情况,可他一个字也不肯吐出来,我想他一定是累坏了。
  1973年秋天,海河工程是永定河筑堤,地址就在本县的东杨村西边。
  我们这批先搭工棚的民工暂且住在老乡家里,等工棚搭好后再去工棚住。
  有一天,本村的大车来送东西,随车来的人除了车把式,还有跟车的耗子。
  乡亲们远道而来,我招待他们先去吃饭,我拉着马去村边遛遛。
  走过村头,我轻轻地骑在马背上,嘴里哼着小曲儿: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我正在得意之时;忽然听见‘啪’的一声,我骑的马无缘无故挨了一鞭子,受了惊,向前猛的一窜;我猝不及防,一下子从高高的马背上摔下来,掉在马肚子下面。
  原来是耗子,此人一向阴险歹毒,他悄悄地跟在我的后边,趁我不注意,猛地向我骑的马抽了一鞭子,不知安的什么心。
  就在我从光溜溜的马背上掉下来,仰面朝天地躺在马肚皮下的地面上时,只见一个碗大的黑影嗖地扑面而来,我来不及多想,猛地向旁边一扭头,马的后蹄重重地踏在我的耳朵旁边!马蹄扬起的土溅了我一脸。
  好险啊!我差点儿被马蹄踏中面部,惊出了一身冷汗。
  远处的耗子手握长鞭,吹着口哨,得意地笑着。那幸灾乐祸的神情一目了然。
  我擦擦脸上的土,翻身坐起来刚要发作,这时忽然有一只手把我拉起来,说:“甭理他!”
  我抬头一看,是我们房东的女儿,她恰巧经过这里,看见了这一切,因为这种人值不得我们理他。
  几天以来,房东的女儿对我格外照顾,每天早晨洗脸时,她都会特意为我打来一脸盆热水,引来同伙儿丝丝妒意。
  每当我无意之中看她时,都会发现她在久久地凝视我;我的车子,铁锹不知何时被她擦的锃亮。晚上临睡觉前,她悄悄地递给我一壶热水,让我烫脚。
  今天我正险些被马踏伤,不知何时她又来到我的身旁,难道这又是巧合?还是……
  第一次听见她对我讲话;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如果不是我机灵;今天险些遭人暗算。
  女孩子约有十七八岁,个子高高的,梳着两条油黑的大辫子,浓浓的双眉下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妩媚而动情。
  她左手仍然拉住我的手,右手却用一条小手绢擦去我脸上的泥水。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孩子,只觉得心在“砰砰”直跳,脸觉得有些发烧。
  我口中连声说:“谢谢!谢谢!”挣脱了她拉我的手;女孩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嫣然一笑,一抹红晕飞上她的面颊。
  不远处,我看见有几个人在注视着我们,而且在指手划脚地议论着什么。
  第二天,我被安排到刚刚搭好的工棚去住,直到今天,那个女孩子苗条的身影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是我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大部队一进场,工程就紧张地开始了,我每天努力完成任务,每次争取第一个完活。
  我记得刚刚开工了半个月,这天早晨,我把最后一车土装好,将这车土推上大堤之后,就可以去吃饭了。
  这时,忽然有人对我说:“大个儿,有人找你。”
  我抬头一看,只见二弟建民正从不远处向我走来,我立刻迎上前去。
  建民见了我,说:“大哥,我换你来了!为什么累活儿都让你一个人干呢?”
  我的视线模糊了,多么好的弟弟啊。
  多次挖海河,我都对母亲说海河如何好,为的是让母亲宽心,弟弟一开始并不理解,当他亲自去了一次海河,体谅到我的真正心情,理解了我的本意。上次我问他海河如何,他虽不吭声,心中却很明白。这次来海河要换我回去,怕我受累。
  这是多么真挚的感情啊!
  我非常爱我的爸爸妈妈,也很爱我的几个弟弟,无论我受多大的苦,只要他们能过的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哪能让弟弟替我受苦受累呢!那样还配作大哥吗?
  我听了弟弟的话,立刻指着旁边的几个棒小伙,宫村的小周几个人说:“你看,这里这么多人,我还是第一个完活儿,这点儿活儿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怎么能让它累着我呢!”
  我劝弟弟快回去,把咱爸咱妈照顾好就行了。
  建民一看我确实是第一个完活儿的,就对我说:“我既然来了,就让我替你推一车土吧!”
  看二弟态度这样坚决,我只得作了让步,让他推了最后一车土。
  旁边的伙伴们翘起大姆指,对我说:“看这儿哥俩儿,真是好样的,这城里人与我们乡下人就是不一样。
  这件事情过去几十年了,但是这一幕就像是电影一样,仍然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这年秋后,姐姐从四川成都回到家,来接小江和东东,因为东东已经该上学了。
  几年来,姐姐月月要给我们寄钱,使我们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刻,如果没有姐姐的帮助,这几年真不知我们怎样才能熬过来。
  姐姐走了,带着两个小家伙走了,妈妈含着眼泪送走了娘三个,爸爸也依依难舍,多年来,姐姐一直在外地工作,回来一次毕竟太难了!
  别了!我的亲人们!
  
石沟记事
  石沟记事
  73年11月份,村中让金三带队,我们哥儿三个,建民和伟民,加上大蛋二蛋,瑞民等七个人,前去南边石沟村挖河。
  石沟在胜芳南边五里地,胜芳在霸县的东南方。
  我们几个推着小车,车上放着行李,车把下面横插上一把铁锹,迎着毛毛细雨,一步一步走到了石沟南面约五里远的工地上。
  工棚就在工地旁边,我们卸了车,把行李搬进工棚内。
  一进工棚,我就凉了半截,这哪叫什么工棚呀!
  头顶上,几根细树枝托着一层看的见天的席子,地面上是一洼洼的积水,没有一根铺垫的麦桔或稻草,最主要的是这层席子不能防雨;我们进去后,头顶上还在不停地向下淌着水,我们的被子都没有地方放。大家一看这个样子,怎么睡觉呀!连个干燥的地方都没有,被子都无法打开,更甭说躺下休息了。
  几个小家伙是第一次挖河,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有的竟然抹起了眼泪。
  大家在铺盖卷上坐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就对大家说:“你们甭着急,我去石沟街里看看去,看能不能号间房子,如果能号上一间房子就够咱们住的,甭担心。”
  将大家安慰好,我就去石沟街里号房子。这村很大,共有20个队,大队长叫刘贺,是一位五十多岁和蔼可亲的老人。
  我来到大队部,看见已经有许多人围在那里,吵吵嚷嚷的,都是在跟大队长要房。但是这么多人,哪有房子能供应的上呢。
  我上前见了大队长,首先向老人先鞠了一躬,然后彬彬有礼说:“老大爷,我们是固安县西边的,想跟您借一间房,我们只有7个人,一间房就够用的,7个人都是小孩儿。
  我刚刚把话说完,大队长把烟袋一挥,大声地说:“没有,没有,一间也没有。”
  房间里有许多人,我离他很近,他用这么大的声音,我觉得他的话似乎是想让全屋所有的人都听见,并不是对我一个人说的。
  我抬头看大队长的眼睛,只见他轻轻地向我挤了一下眼。我心中全明白了,不声不响地来到门外,找个地方悄悄地蹲着,不动声色的等待着。
  半天过去了,一天过去了,我蹲了整整一天,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号房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走了,已经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人们渐渐地走光了。终于,传来一阵锁门声。
  大队长刘贺叼着个大烟袋,在夜色中不慌不忙地向前走着,我不声不响地跟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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