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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天下有情人-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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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孩见我没有恶意,便告诉我说是他爸爸让来的,让来这儿拣点儿煤,家中一点儿烧的都没有了。
  这个小孩儿不知道他拣的是石头,不是什么煤。我把这孩子筐中的石头扔掉,对他说:“你在这煤堆上拣点吧;如果不够;让你爸爸再推点儿;别再拣这黑石头了。。”
  小孩儿高兴极了,招呼他的小伙伴过来,每人背了一些回家去,并把我的话告诉了他爸爸。
  吃过晚饭,我又到前排宿舍去找同志们玩,十点多钟才回来。
  走到宿舍门前,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那么大的一堆煤,竟然连一丁点儿也没有了。不知何时,被人推得光光的,露出了长着毛毛草的黑乎乎的地面。
  春节到了,呼啸的北风刮了一夜,刮得电线呜呜作响。
  早晨起床,一叠被子发现拉不动,仔细一看,北墙从上到下结了一层厚厚的亮晶晶的冰花。被子靠墙的地方被冻在了墙上,冻得很结实,所以拉不动。
  我们这些排房是新房,盖了没多久,里面很潮湿。我们这排是最北边的一排,房后面是一片荒地,所以一点遮挡也没有,温度比南边几排要低。
  我拿过铁锹来,用一只手抻着被子,另一只手轻轻地用铁锹把被子从墙上铲下来。自己觉得很好笑,由于把煤送了人,竟然自己入了“冻房”。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没有煤,不用生火,更不用担心中煤气。我在这种屋子里住了一冬,增强了身体御寒的能力。不仅如此,我还意外的发现,从那以后,二十多年了,我从来再没有得过感冒。
  
  好事多磨
  一个寒冷的冬日,我到煤矿理发馆去理发。
  从浴池到理发馆并不算远,理发室的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不少人在等着理发,由于天气冷风又大,大家缩着脖子站在门外焦急的踱来踱去。
  我按规矩排在了队伍最后面。理发室很大,有五个理发员在里面不停地忙碌着。
  我在队尾排着,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抬起头来,发现最外边的那个高个子女理发员,不时地抬起头来用眼瞄着我。
  我的第六感官很发达,予感到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当最外边的那个姑娘理完一个发,抬起身的时候,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抻了一下我的衣服,盯着我的眼睛,向里边的那个转椅使了个眼色,让我过去理发,但没有说一句话。
  我前面那些排队的人们都回过头来,用一种特殊的眼光看着我,我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是愤怒和憎恨。我犹豫了一下。
  姑娘皱了一下眉,用长睫毛下那双大眼睛瞪了我一下,再次用手抻了一下我的衣袖。由于天气冷风又大,实在有些吃不消,我顺从地走过去,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任她摆布。
  她拿过一条白单子来围在我的身上,把单子的两角塞在我的脖子里的时候,故意把她那柔软的小手伸进我的脖子里,在后背上挠了一下,弄得我心猿意马,魂不守舍。
  我抬头瞪了她一眼,这小家伙,居然斜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还作了一个怪样。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说我不管怎样最后还要听她的调遣,流露出一股得意之色。
  她一边给我理着发,一边悄声细语地对我说,她今年18岁,姓张。
  我的嘴上满是肥皂沫,只是用鼻子哼着表示我知道了。
  她极其认真地给我刮脸,理发,我一个人竟然用去了两个多小时。
  终于理完了发,我站起身来,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她大大方方地拉了一下我的手,凑到我跟前小声说了一句:“后会有期。”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有些依依不舍的神情。
  我向她挥了挥手,走出门去。
  春节过后,探亲的人们陆续回来了,带来了许多好消息,最让我激动的是北京正在落实政策,办理遣返人员返京问题。
  我不禁喜出望外,立刻请了假回到家中,把消息告诉了爸爸妈妈。爸爸让我带上四瓶上好的香油,去找他单位的杨书记。
  我带着香油来到北京找到杨书记,向他提出了要求落实政策返京的问题。杨书记态度非常和蔼可亲,让我耐心地等一下,他要向上级请示批准,我把香油留下先回到了煤矿,打起精神继续上班。
  回到三河煤矿的当天晚上,队长找到我,兴致勃勃的对我说:“大个儿,今天你得请客,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是什么好消息?”我迫不及待地问。
  “今年上边来了指标,矿工中的转正指标要知识青年优先,而且指标只有一个,咱们这儿的知青就你一个,这难道不是好消息吗?”队长笑着说。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据我了解,同我一块儿来的伙伴们,有的人又请客又送礼,正在争取这个转正名额呢!
  可是我全家人能否办回北京还吉凶未卜,如果我要是转了正,再想回北京可就费劲了。我犹豫了一下,对队长说:“多谢,多谢。可是我想再考虑一下。”
  队长听了非常惊讶,连连摇头说:“真没听说过,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吃。”。
  不仅是队长,连一块儿干活儿的伙伴们也都认为我办了一件蠢事。可是,他们哪能猜到我的心事呢!
  有一天,我到煤矿图书馆去还书。
  图书馆离宿舍不远,管理员是一个永清来的漂亮姑娘,长睫毛,大眼睛。挺讨人喜欢的,是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儿。
  图书馆来还书的人很多,我很想早一点还完了,好早一点儿回去休息。可是我几次把书递过去,这姑娘都不理我。直到馆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她才把书接过去。
  当她把我要借的书递过来时,我伸过手去接,可是她却使劲捏着书的一角,不肯松手。我抬头瞪她一眼,可是这姑娘火辣辣的眼光箭一样射过来,嗔怪的说:“难道就不能多呆一会儿吗?干吗那么急着要走?”
  说着就把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递过来,让我坐下,又转身把炉台上烤得焦黄酥脆的馒头片拿过来,斜靠在拒台上,用妩媚的眼光看着我,轻轻的“嗯”了一声,把馒头片塞到我的手里。
  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馒头片,不敢抬头看她那火辣辣的目光,屋子里静极了,只听见那壶水在火炉上吱吱的响。
  那姑娘目不转睛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照着我的肩膀打了一拳,对我说:“瞧你那傻样儿!怎么不说话?我姓董,你叫我小董就行了。”
  停了一下又说:“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明晚上演电影,我在后边等你,早点儿去啊!”
  这姑娘真大方,比起来我感到自愧弗如,说起话来干脆利落,下起命令来让你有一种不敢不服从的感觉。
  晚上演电影的时候,我悄悄地来到后边。不远处,有一群姑娘在议论着什么。我听见有一个人在小声说:“来了来了,就是他。”又一个人说:“这大个我们见过,是北京知青呢!”又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传来一阵笑声。
  我正想悄悄溜之大吉,突然有人把一个姑娘猛地推到我的身上,还说了一句:“快过去吧!”
  我抱住跌跌撞撞就要摔倒的姑娘,见是小董。她不好意思地挣脱了我的手,前去追打那几个推她的同伴,一边追一边笑骂。
  这群疯丫头!
  我自知不是对手,趁机赶快逃走了。
  我们下班时从井口出来到宿舍有几里路远,大约要走将近半个小时。
  早春二月,风还很凉。下班了,我缩着脖子沿着柏油路往回走。
  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铃声。我扭过头一看,只见四辆自行车并列着,一字排开沿着柏油路飞快地骑过来。路本来就不宽,我无处躲避,赶快退到柏油路旁边的土坡上。
  四个姑娘大笑着飞驰而过,最边上的那个姑娘梳着两个羊角辫,故意用胳膊撞了我的肩膀一下,过去之后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哈哈大笑着跑远了。
  煤矿的姑娘有名的厉害,我真不敢招惹她们,只得自认倒霉。
  在井下,我对放炮时的黄烟很不适应,呛得我不仅流眼泪,还有时肺部咳出一些浓痰。我决定去医院拿点儿药。
  医院就在我们宿舍北边,几分钟就到了。诊疗室里非常安静,一个病人也没有。
  我走进诊室,向大夫说明情况后,大夫给我开了些药。
  这时旁边一位年轻又漂亮的女护士站起来,个子高高的,身材很苗条。她转过头来,我一看,认出就是刚才用胳膊撞我的那个姑娘。她戴着个大口罩,胸前挂着一个牌,上面写了三个字“赵艳玲”。
  我从心里有些怵她,想不拿药了,站起身来要走。
  可是她早己看出我的心思,肯定早也认出了我,按住我的肩头说:“别动!马上就好,拿完药再走!”
  我只得又坐下来,心想:就拿点儿药吧,免得白来一趟。
  小护士很快给我包了一些药,我拿了药刚要走,可是小赵却说:“等等!”
  我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她手拿着一个注射器,里面已经吸了满满一针管药水,准备要给我打针。
  我怕打针疼,连连摇手说不用打了,边说边向外走。
  可是没想到这个姑娘好厉害,她一见我要跑,上去一下子就把我的裤子拽下来了,随手就一针。
  我感觉屁股上一疼,猛地向前一窜,针头扎在屁股上,可注射器还在她手里,一针管药水全射到了屁股上,顺着裤子往下流。
  我在背后的上衣里藏着三本书,被她一拉裤子全掉在地上。
  我顾不得去拣书,提着裤子向外跑。
  这个小赵护士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的,大声向我喊:“针头!针头还在上面呢!”
  我用手一摸,果然针头还在屁股上面,随手拔出来扔在地上。
  小赵上前把书拣起来,看见我已经跑远了,把手放在嘴边向我大声喊:“明天再来打针时再把书还给你!”
  老天!我哪里还敢再去打针!也不敢向她去要书啊!
  一个月后,我又返回北京去找杨书记,询问我们全家落实政策返京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又带了一些礼物去见他。
  杨书记非常和气地招待我坐下,倒了一碗水让我喝,然后不慌不忙地对我说:“我到上级请示了关于你们家返京的这个问题,,上级说根据1967年‘3。18’布告精神,在农村安家落了户就不能返回城市。”
  犹如晴天霹雳!刹那间我大脑好似挨了当头一棒,变成一片空白。
  我们返京的事情这么说肯定是没戏了!
  太让人失望了!难道连一点儿希望都没有吗?
  我有些不甘心,继续争辩道:“这个布告不就是‘十六条’吗?文革己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用这条政策呢?”
  杨书记一边把我带来的礼物放进橱柜里,一边说:“党的政策永远有效,1967的政策也是党制定的嘛!”
  我看争辩不出什么结果,决定自己亲自去公司询问一下。
  我来到公司找到落实政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索师傅,他说杨书记根本就没上这儿来,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我们返京这档子事!
  这下我全明白了,正是这个昔日把爸爸赶回老家去的红卫兵头子,他在千方百计地阻挠我们进京哪!难怪几个月来毫无进展呢!
  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我想到了去找妈妈单位的领导秦厂长。
  秦厂长是个非常好的人。我一提此事,他立刻满口应允说:“小纪你放心,只要你爸爸单位办完了,我这儿马上就给办。”
  可是杨书记那里明一套暗一套的,我一连去了多次,每次去都是礼物原样照收,可是事情也总是照样拖着不办。
  怎么办呢?事情一拖就又是一个月,真急死人了!我吃不下饭,夜里愁的睡不着觉。早晨起来,枕头上头发掉了一大片。
  这时有人告诉我,有传言说北京市从六月一日起停办各类进京手续,为了维护社会安定。
  这消息不知真假,但万一证实是真的,那我们以前的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我急得不知如何才好,突然急中生智,决定给秦厂长打个电话试试。
  我拨通了秦厂长的电话,对方正是秦厂长本人,我对他说:“秦厂长吗?我们这儿关于纪敏曾落实政策的问题己经办完了,你们那儿办得怎么样了?”
  秦厂长在那边电话里说:“您尽管放心,我们这儿马上就办。”
  放下电话,我立刻骑车就去找秦厂长,刚一见面,秦厂长就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这可好了,你爸爸那儿已经办完了,你妈妈这儿我马上就办,你等我的消息吧!”
  秦厂长说到做到,立刻与小王阿姨马不停蹄的办理我妈妈的返京手续。
  不久后,小王阿姨通知我,我妈妈返京问题己经全部办妥,并安排二弟建民与三弟伟民在妈妈原来的工厂上班,于1979年3月14日进京报到。
  大功告成!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禁喜出望外,立刻骑车返回家中,把这个消息告诉爸爸妈妈,并办理户口迁移手续。
  没想到,我们的户口在村中,在公社甚至在固安具都没有找到,那么我们的户口呢,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1966年我们回农村时,把户口交给了当时村中的领导;可这次我一问,村干部却说:“你们臭地主黑五类还想要啥户口,那破玩艺我早就撕了。”
  天哪!我们回乡十三年了,竟然当了十三年“黑人”,连户口都没有。
  我办完了妈妈和两个弟弟返京的全部手续,拿着这些材料去找爸爸单位的领导杨书记,问他为什么别的单位能给办,他却不能给办,并且直接告诉他,公司并没有接到他所申报的任何材料。
  杨书记非常尴尬,楞了半晌才说:“我们这就办,这就办。”
  我们全家落实政策返京的问题就这样全部解决了,我激动的几夜睡不着觉。
  我把这好消息马上写信告诉远在成都的姐姐。我写道:“亲爱的姐姐,当我给您写这封信的时候,心情是多么激动啊……当日夜盼望的事情即将成为事实的时候,谁能相信这是真的呢!”
  写到这里;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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