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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的青春(雪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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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铁的眼光像锥子似的刺了他一下,一摆手拒绝了。白胖男人洋洋自得地吸着烟,看着李铁穿一身破衣裳,挽着裤管的腿上沾着泥土,头上毛发蓬蓬,脸上挂着一道道泥汗,摇了摇头说:“唉,表弟,我说的对不对可别在意。人家跟你在一起学徒的师兄弟,可都抖起来了。人家金祥当了经理,娶了两房姨太太。可你呢,看你闹的,嘿!”说着凑近李铁耳边小声说:“你要有心回天津,我带你去,省得干这玩意儿,叫人家追的没处落脚。” 
  李铁冷笑一声问道:“表哥干什么事哪?” 
  金声笑得当当地说:“小意思,当副经理,在顺发号,知道吧?你要在外边混到现在,也错不了。还记得咱们小时候吗?那时候你多聪明啊!” 
  李铁也回忆起了小时候一起玩的金声哥。冬天一起在河里滑冰,夏天一起在河里游泳,他是那么单纯可爱,喜欢一起打抱不平。那年麦收时节,财主袁家三少爷打着洋伞,挎着手枪,穿着雪白的绸衫,辱骂鞭打着拾麦穗的姑娘们,自己向金声哥递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一下把三少爷抱住滚到滹沱河里去了。可是眼前的金声,变成了这么个家伙。刚要说话,武小龙、陈东风他们几个人呼哧呼哧地跑回来,面带惊喜地说:“队长,这一回郭店的特务队真来啦!” 
  李铁立刻精神抖擞地立起来问道:“多少人?” 
  “六十多个!” 
  李铁拔出驳壳枪,双眉一竖,命令:“干!萧金你带上三个人迂回到敌人后边,我和小武子几个在前边截击。听我们打枪,你们就从后边打击敌人。一定要猛打猛冲,别让敌人还手!” 
  “是!”萧金带着三个队员,钻进庄稼地跑了。“我怎么办,表弟?”白胖子一听要打仗,吓的发着抖,弯着腰问。 
  “你躲在这儿别动!”李铁说了,带着武小龙他们,提着枪穿着玉米地疾速地向公路边跃进。白胖子吓的撅着屁股爬在一个长满青草的土坑里,一动也不敢动。 
  一人敌人顺着公路,大摇大摆地走来。头前是铁杆汉奸王金庆,骑着一匹大白马,洋洋自得地走着,一面走,一面回头和后面枣红马上的汉奸说着什么。李铁掩在一棵树后,瞄得准准地。枪声一响,王金庆的马给打倒了,王金庆摔在地上,正要拔抢爬起来抵抗,刘满仓一个箭步跳上去,压在他身上,抓住了他的胳膊往后一拧,一面用膝盖抵着他的脊梁,一只手揪着他的头发,使劲把他的脸往地上磕,磕一下,骂一声:“狗汉奸,你再跑!你再跑!”王金庆一面“啊呀”乱叫,一面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刘满仓磕得越凶,一会儿就磕昏过去了。 
  王金庆一落马,汉奸队伍就乱了。李铁把驳壳枪一挥,带队员冲了上去。李铁手疾眼快,两支枪前后左右,指着的死,点着的亡,在飞啸的弹雨中,横冲直闯,打得敌人蒙头转向。李铁一看,队员们都在拼命厮杀。他明白,由于吃不饱,多数队员体力不济,如果稍一耽搁,敌人一组织起来,自己就有被消灭的危险。一扭头看见一个敌人正在土坡上架着机枪,李铁跑过去狠狠一脚踢在敌人脸上,敌人哎哟一声滚倒下去。李铁把机枪一端,大吼一声,向敌人猛扫过去。队员们趁着这股势,都跳起来向敌人冲击。敌人被条得落花流水,完全溃乱了。在部分敌人惊慌地抱头鼠窜,向郭店方向跑去。队员们从四面端着枪把剩下的敌人包围在公路上了。李铁看见队员们身上的血,就仿佛又看见了那哭娘的孩子、尸体、烧着的火……就是这些刽子手们把孩子穿在树上的!他气得眼睛冒火,心里就像地雷爆炸了,一股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一勾机枪向那些野兽扫射过去。正打得带劲,萧金急忙跑过来一把拉住,叫道:“快撤!听着是枣园敌人增援上来了!” 
  李铁立刻把队员集合起来。一检查,幸好没有重伤号。李铁立刻叫队员们扛了新缴获的一挺机枪,每个人背了两支步枪,披上子弹带,余下的枪摘下枪栓,叫俘虏背了,押着王金庆和另外四个俘虏,迅速往下撤。 
  李铁带着队伍,穿过高粱地小路跑着。 
  李铁这时力气用尽,只觉两腿有千斤重,只是由一颗顽强的决心,支持着双腿向前迈动着,心里光怕又遇上敌人。这时,听着后边枪声响起来,一定是枣园的敌人追上来了。 
   
   八、奇怪的沉默   
  胡文玉从李铁那儿回来,陷入了痛苦的内心矛盾里。听到潘林说准备请示地委,调他到县委机关去做领导工作,又见许凤对自己那么热情,主动找自己研究工作,他就好像在闷人的黑夜看到了明灯,一系列的幻想跟着出现了。这些日子,自己的工作的确有成绩,踏踏实实的整顿了几个村的工作。许凤和县委都很满意。只要那个问题不被县委发觉,一定会当县委宣传部长,甚至提拔为副书记,因为自己的确比别人能干,而且周明的身体,看来没有恢复健康的希望了。这样,自己必然会受到重用。和许凤的爱情,经过波折,也会日益巩固。甚至结婚也是有把握的。因为,经过自己的观察,许凤和李铁的关系只是同志关系,李铁向许凤求爱是没影的事。在这一点上,李铁的为人是值得钦佩的。而许凤对自己也一如既往,没有决裂之意。他又几次向许凤沉痛地检讨了自己对她的误会和忌妒心情。许凤虽批评了他,但对他更为关心,他觉着两人的关系还是亲切的。他这样越往好处想,就越害怕赵青和小鸾。怕他们揭他的底。如果一揭露,那就什么都完了。他们会不会揭露呢?如果自己坚决抛弃小鸾,引起赵青的不满,那被揭露是完全可能的。怎么办呢?真恨不得赵青和小鸾死了才痛快。起码得先把赵青弄走,最好调到路西去……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赵青来了,说要和他一起去汇报工作。胡文玉心里有鬼,不愿和他在一块,可是他找上门来了,又没办法摆脱,只好装做十分热情的样子,拣些琐碎的事谈起来。赵青却不理会他这一套,单刀直入地跟他说: 
  “谁叫你自己去惹小鸾,现在她非要和你结婚不可,否则,她就要去找许凤同志。你看怎么办吧!”他叹了口气,又责备道:“你真是自作自受,太不谨慎了。”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也只有你才能帮助我。”胡文玉带着哀求的声调,“我不说你也明白。” 
  “可是,我只能尽我的力量做。为了一个同志的前途和幸福嘛!我可以慢慢说服小鸾,叫她另找对象。你能不能和许凤恢复过去的关系,那就得看你自己的了。你用不着担心。我是恨不得让你当了县委书记才好。我永远不会对别人讲你的什么话。”说完又叹了口气,拍了拍胡文玉的肩膀,就走了。 
  胡文玉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夜找到小鸾,千方百计,总算把小鸾稳住了。特别使胡文玉高兴的是,小鸾竟被他说服,放弃了和他结婚的要求。不过她提出两个条件,要胡文玉秘密地继续保持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且设法调她到县政府去工作,胡文玉也只好答应下来。 
  经过他添枝添叶地在潘林面前夸奖小鸾如何进步,又赶上县委决定出版党内小报,急需刻写员,把县政府搞刻写的一个党员调了去,于是调小鸾到县政府去刻蜡纸的事被批准了。胡文玉迫不及待地去通知了小鸾。小鸾自是万分高兴。 
  这天胡文玉回到许凤那里,已近黄昏时分。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想着心事,暗暗对自己满意起来,到底是有办法,什么复杂的情况都对付得了。他一边想着,走进许凤住的院子。只见郎小玉正坐在长满红枣的枣树底下看书哩。一见他进来,便笑容满面地立起来,伸臂打了个舒展,随后做着舞蹈的姿势,嘴里小声哼着舞曲。看他那样子简直乐坏了。 
  “你干么那么乐?”胡文玉眉毛一扬,拉着他的手问。 
  郎小玉奇怪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乐?” 
  “小玉,你这些日子不想我?” 
  “想啊!怎么不想!” 
  “跟我到县委工作好不好?你还给我当通讯员,咱俩一块儿,到处走走。”胡文玉说着也高兴起来。 
  “行啊!跟许政委、李队长说说吧!哎!你还接着教我学文化吧!” 
  “那当然啦,非叫你达到高中程度不可!” 
  郎小玉乐得一跳,摘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枣子递给胡文玉。 
  胡文玉问道:“你天天这么高兴,尽想些什么?” 
  “想什么?”他好像没有听懂。 
  胡文玉又问道:“你想过学好文化,对个人前途会有什么影响吗?” 
  郎小玉摇摇头:“没有!” 
  “你想搞恋爱了没有?” 
  “没有!” 
  “你想将来当什么干部了没有?” 
  “没有!” 
  胡文玉笑着弹了郎小玉的脑门一下说:“空壳,什么也不想!” 
  郎小玉也笑了:“不想!谁有工夫想那个!” 
  “那你哪来的那么多快乐呀,嗯?”胡文玉怀疑起来,这个十六岁的小青年跟了自己一年多,竟没有发现他是这么个人。哼!机灵鬼!他一定在骗人。 
  郎小玉望着天空,两手一挥,兴高采烈地说:“为什么不乐呀?咱们胜利了,将来,我可以走遍天下,不论到哪儿,都不用害怕,不用发愁。到处都是拖拉机,水电站,很大很新的工厂。你可以任意唱歌、学习、劳动……有这样的一天,干么不乐呀!”他笑着,跳着,打着拍子。挂在身后的驳壳枪拍得他的屁股啪啪地直响。 
  “好像江丽同志给你们上过课吧?”胡文玉听出来这完全是江丽那一套。 
  “是啊!”郎小玉高兴地说,“她讲得可真好极了!” 
  “唉!真是孩子气!”胡文玉摇摇头向屋里走去。 
  许凤正在屋里和秀芬、小曼研究几个村的妇女工作,见胡文玉进来,秀芬、小曼相视一笑。小曼用手指弹了一下秀芬的胳膊肘说: 
  “走!院里换换空气去!”说着跳下炕来,冬冬地跑出去了。 
  院里立刻发出了秀芬、小曼和郎小玉轻轻的笑声。 
  许凤让胡文玉坐下,说道: 
  “你也快走了,给我提提意见吧!” 
  胡文玉出了口气说:“我是来请你给我提意见的。我想用不着我说什么了,事实证明你比我强得多,如果说过去我给了你一些帮助,那么今天你也应该帮助我呀!” 
  许凤说道:“咱们俩还用说这些废话吗?我看还是敞开心谈谈吧!” 
  胡文玉说:“是啊,我早就想跟你谈谈了。我想用不着我说你也明白,我这颗心一直是永远爱着你的。可是现在不知道你怎么样。我总是想问问你,可是又怕问你。我一心等待着你能答复我……” 
  许凤哼了一声说:“本来我已对你说过,不要谈这个问题,可是既然你还要谈,那就谈谈吧。” 
  胡文玉听着,脸上泛起了红晕,差一点心要跳出嗓子眼来了。竭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说:“我希望你答应,我们最近就结婚。” 
  许凤严肃地说:“谈不到!绝对不能考虑!” 
  气氛尴尬起来,寂静中,胡文玉脸色由红变白。 
  许凤坦然地接着说:“并且,在抗日胜利之前,你不必再和我谈什么爱情问题。” 
  胡文玉惊愕地问:“为什么?” 
  许凤断然说:“很简单,应当考验考验。” 
  胡文玉激动起来:“我们之间的爱情是事实,难道你要无情地破坏它吗?” 
  许凤沉静地说:“我承认我们过去的感情,但是,破坏它的是你,不是我,你对党,对我个人慷慨地发过多少誓言?有什么价值?你的行为证明你口是心非。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答复,你忠实于你的誓言吗?” 
  胡文玉心亏气短,竭力镇静,但他不敢和许凤那光明磊落、正气逼人的炯炯目光相遇。 
  许凤越说越激动:“是的,我曾经对你抱了很大希望,希望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马列主义者,真正的革命战士,希望你摆脱你的资产阶级家庭的影响,真正成为工农阶级的儿子,希望你树立起为革命牺牲一切的决心,成为献身于革命的英雄,你有一点进步我就高兴。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期待,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灰心。你的剥削阶级立场是多么难改呀!” 
  胡文玉不敢正面答复,只是恳求说:“我求你不要说出决绝的话,你看我的实际行动好吧?我一定叫党和你满意。” 
  许凤长出一口气说:“但愿如此,让我们看事实吧!” 
  这是一幢三间没人住的闲屋子,用两根带着老皮的榆木顶着大梁,房顶露着被烟熏黑了的苇箔,墙角布满了蜘蛛网,网丝上挂满了灰尘,从房顶上垂下来。墙壁熏的黑糊糊的,有些泥片剥落了。当屋乱放着十几捆苇子,屋角上堆着一堆麦秸。小油灯放在靠墙的一堆土坯上,窗户没有糊纸,用破麻袋片挂起来挡着。屋里霉气味混和着烟草味,静悄悄地,九个人散坐在苇子捆上,有的吸着烟,有的干脆躺在苇捆上,闭着眼假睡。刘远提了驳壳枪站在屋门口,不时向屋里的人们扫一眼。屋里的人们等烦了,嘟囔起来: 
  “许政委还不来呀?” 
  “嘿!转移了三个村啦,会还没有开,真是!” 
  “在咱们蔡村开会不是一样吗,为什么单到高村来呢?” 
  蔡村的治安员蔡云山哼了一声,立起来凑到油灯火上去吸烟。他那生着一圈大胡子的扁脸,一脸横肉,两道粗眉连成一条线,睁着一只独眼,向刘远望望,就往外走。 
  “别走哇!政委就来啦。” 
  “我到外边去一下就回来嘛!” 
  “不行,就开会啦!” 
  “开会,她不是还没来么!”蔡云山发火了。 
  刘远坚决地说:“不行!”那精明锐利的目光扫了蔡云山一下。 
  “指导员,这是怎么回事?”蔡云山被刘远那锐利的眼光弄得手足失措了,望着斜倚着麦秸捆出神的赵青。 
  “我不管,这是许政委的命令。”赵青说着干脆闭上了眼睛。 
  正说着,许凤、秀芬、小曼从东面墙头梯子上走下来,进了屋子。许凤闪披着夹袄,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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