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云路11黑山堡纲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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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　　名】黑山堡纲鉴
　　【作　者】柯云路著　　　　
　　【形态项】　381页　；　21cm　
　　【读秀号】000000082695　
　　【出版项】　花城出版社　，　2000　
　　【ISBN号】　7…5360…3375…3　/　I247。57　
　　【原书定价】　CNY23。00　
　　【主题词】长篇小说（地点：　中国　年代：　现代）长篇小说　
　　【参考文献格式】柯云路著。　黑山堡纲鉴。　花城出版社，　2000。　

　　　　一号人物刘广龙在十年动乱中夺取大权，一统天下，将黑山堡建成自己的独立王国。他将全堡的权力与女人都当做自己的战利品，玩弄权术和玩弄女人都登峰造极，并用秘密符号分别记录他对政治与女人的征伐。……




序

　　黑山堡位于中国北方，是历史上很有名的一个地方。　

　　据说黄帝曾到过这里，留下了黄帝床，那是一块光滑平坦的青色巨石。还据说圣人孟子也到过这里，黑山堡的山脚下曾经有一株留孟槐，两千多年立在那里。还比较确凿的是秦始皇也曾驾临过，黑山堡的山上有一块铁青色的悬崖峭壁叫做始皇石。黑山堡又是儒佛道三教香火都此起彼伏过的吉祥地，山上曾有悬钟寺，供过如来佛、老子还有孔圣人、关帝之类。据说这里曾经是一个地方虽小名气很大的黑山国，在山的环抱中黑山国的历史延绵了上千年，后来消亡了，黑山国便逐渐被叫做气魄收缩的黑山堡了。　
　　
　　近一二百年来，黑山堡在中国北方也是很有名气的地方。与各路兵匪相抗拒相妥协的过程中，黑山堡高达数丈的堡墙始终屹立在那里，维护着一个不倒塌的王国。　
　　
　　到了公元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成了人民公社的特殊样板，黑山堡上万人组成黑山堡大队，成为一个挺奇异的革命王国。后来，由于一场天崩地陷的泥石流，这个王国顿成废墟。　
　　
　　当我们今天想把黑山堡的历史写下来时，首先能够依据的是挖掘出的一些历史遗迹，当时村庄的整个建筑面貌都在泥石流的掩埋下。还能够依据的是，在挖掘中得到的黑山堡领袖人物刘广龙的记事本。他在公元一九六六年开始的那场“文化大革命”中夺取了黑山堡大权，开始了黑山堡一统天下的新纪元。他的记事本有记政治的，有记生产的，也有记女人的，还有专门描绘黑山堡山上山下地形地貌的，这是我们再现黑山堡故事的重要历史资料。还可依据的是在那场覆灭性泥石流灾难后残存下来的几个人。他们大都已精神失常，有的像猪一样痴呆，询问良久给你一双死人一样的眼睛，或者莫名其妙的一言半语；有的则像中了邪的神汉巫婆一样疯癫狂痴哭笑不已，讲起话来张牙舞爪滔滔不绝。　
　　
　　我们现在要写出来的正是刘广龙执掌大权后近十年的历史。　

　　为了详略得当，我们使用了《纲鉴》这类史书的模式。中国北宋司马光曾经编就了从战国到五代一千三百多年的编年史《资治通鉴》，南宋朱熹又据此简扼编成《资治通鉴纲目》。《纲目》是又一种体例的编年纪事，纲举目张，纲为鱼网总绳，目为鱼网上的一个个孔眼；纲是历史的提纲，目是纲的详细记叙。明清用这种体例写历史的不乏其人，往往都称为《纲鉴》：如袁黄的《历史纲鉴补》，王世贞的《纲鉴会纂》，吴乘权的《纲鉴易知录》等等。我们今天就大体使用《纲鉴》的形式记录黑山堡的历史。　
　　
　　当读者只想了解黑山堡历史的主要梗概时，仅读全书的一条条“纲”就可以了。凡属纲的段落，都用【纲１】、【纲２】、【纲３】等数码标出。　
　　
　　倘若想了解黑山堡历史更详尽的内容，那么就连“目”一起阅读。那些以〖目〗标领的段落便是“目”。在“目”中，不仅有黑山堡历史中各个重要情节的详细描述，而且还有各色人物的心理展示。　
　　
　　在本书中，段落与段落之间以空行相隔。　

　　倘若读者还想就黑山堡的故事做更多的哲学、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的思考，那么括弧内的批注性文字是专为你准备的。　
　　
　　为了和《纲鉴》一类史书的风格取齐，我们在《黑山堡纲鉴》中采用特殊的纪年方式，公元一九六六年被记为广龙元年，以此类推，读者便会算出广龙二年、广龙三年及至广龙十年、广龙十一年在公元上的含义。　
　　
　　需要说明的是，对刘广龙掌权的黑山堡王国的历史的追记很难完全确凿，因为能够依据的资料毕竟有限。作者不得不借用小说家的推理和想象，将资料之间的空缺连贯起来。有时推理想象会同时出现几种可能，我们也一并写在那里供读者选择。当然，作为一段连贯的历史，我们对每个情节的多种可能都做了选择，把最大的可能放在我们承上启下的连贯中。最终，我们根据整个历史自圆其说的要求，又不断做出改动和调整。　
　　
　　黑山堡的历史该是我们透视人类整个历史的一个好样本，人们会从中发现许多令人惊骇的真理。希望读者能够适应本书在叙述这段历史时所具有的特殊角度以及距离感。特别要说明的是，作者写作此书时居住在黑山堡遗址旁的高山上，每天都能俯瞰黑山堡废墟荒诞不堪的图画，又面对着挖掘出来的各种残缺不全神秘莫测的文物，作者常常处在神思恍惚之中。　
　　
　　当目光远望山下荒草丛生的黑山堡遗址时，虚无感就像空气一样立在眼前；而打开刘广龙那些用简单的汉字和怪异的符号写就的笔记时，历史就更显得扑朔迷离。他把矛盾写成φ，把与女人性交写成⊙，把革命写成≮，让你联想到伏曦造字的传说。　
　　
　　作者常常疑惑黑山堡那段历史的真实性。

　　作者所住的地方是一道围墙围着几间房屋构成的小院，过去曾是黑山堡王国中的一个看山哨所，现在成了因陋就简的小型精神病院，关着那几个黑山堡幸存下来的精神失常者。虽然有两三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在院中做出现实感和科技感都很强的穿行，然而那些神情呆滞与疯癫无常的精神病人依然让你唯恍唯惚。　
　　
　　黑山堡的历史可能就适合用清醒而又恍惚的文字记述。

　　因为写作期间天空一直阴霾，对那段历史的挖掘又使得作者心如冰山，这个文本中的文字可能会冰冷无情，这是阅读这部作品的读者要有思想准备的。



卷一　黑山堡新王国

　　　　（广龙元年──广龙二年）




【纲１】　
　　公元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这天，刘广龙夺取了黑山堡大权，担任了革命委员会筹委会主任，开始了广龙朝代。　
　　当天晚上，他就把黑山堡最活灵活现的姑娘罗燕睡了。睡的地方似乎还不能断定，有可能在大队部办公室厚重的大木桌上，毛刺便会扎破罗燕鲜嫩的皮肤；有可能在黑山堡大队广播站的小房内，那样又要做具体记述。刘广龙的起居细枝末节对于黑山堡的历史都是重要的。有可能他借着月色领罗燕到了山上，在黄帝床上滚了皓月当空的通宵。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一夜结束后，他把睡罗燕的事迹记在了他的专记女人的记事本上。　
　　〖目〗刘广龙那年二十多，念过高中，种过地，在县里当过几天通讯员。他的相貌不仅具有生理学的意义，对于黑山堡大概还有历史的意义。人的体格和性格有某种相关性，古来的相术用在刘广龙身上可能颇有道理。他身材矮壮，脸庞长大，很宽的额头有庙堂的威风，很大的鼻子在古人说有顶天立地之福，在今人的生理学中可能表明他有一个相对硕大的男人家伙。高颧骨，锐利的眼睛，鳄鱼一样有力的两颚既可以说是帝王之相，也可以说成残酷无情之貌。宽肩上落下两条很长的手臂，让人想到蛮横的雄性黑猩猩，而他却不时记起三国时期刘备的帝王之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他两耳虽未垂肩，却较一般人大，两手虽未过膝，却已近膝；当他立在那里时，有种土生土长的虎气。　
　　这种虎气因地制宜，有不同表现。　
　　惫在种田时，他是一个敦厚的劳动力，扛麻袋背石板少不了他。在县里当小通讯员时，他矮壮地立在那里，为领导忠厚老实地端盆倒水。现在，当他一路革命造反夺取了黑山堡大权之后，背着手矮壮地立在天底下，就有叱咤风云横扫千军的威风了。这威风一树在鲜活的姑娘面前，姑娘就像落网的鱼调皮地蹦跳一阵，而后就驯服地喘着气供他开膛剖肚淋漓尽致了。　
　　罗燕念过几年初中，没毕业就在黑山堡大队当起了有线广播站的广播员。她那一握的细腰、丰隆的胸部、柳条一样飘来飘去的轻盈样早就是刘广龙瞄准的对象。今日，在他的登基庆典之后，他终于把她捅破了。当罗燕像一条被撂上案板的鱼一样扭动弹跳时，刘广龙知道自己男人的家伙很有威力。他捅的姑娘要死要活。他从今天起可以捅破天。写到这里我们才知道，刘广龙最初就是在黑山堡大队部那张像乒乓球桌一样大的木桌上把庆祝他登基的姑娘做了。木桌是山上的木料做的，几寸厚的木板，表现出和他刘广龙一样的气魄。浑身白嫩的姑娘在这有些毛糙的桌子上滚动着，被来自男人的粗暴进攻与来自桌面的粗硬磨擦刺激得嗷嗷直叫。　
　　刘广龙对她的一轮宠幸结束了，又豪兴大发领着她出了堡，一口气登上堡后的北山。在一片松树的环卫中坦荡地平卧着一块几丈宽长的青石板，这就是黄帝床，据说黄帝曾在这里露宿过几夜。　
　　在刘广龙的历史想象中，黄帝既然是一国之帝，又传下人口如此众多的民族，想必有雄盖天下的男性生命力。《史记》记载，黄帝有二十五子。在这张大床上，一夜里应该有成百个女人被他宠幸吧。就这样，在当空一轮明月的照耀下，他再一次将跟他上山来的姑娘放倒在了黄帝床上。这正是一年之中昼最短夜最长的微妙时光，是阴消阳长的开始。他将披在身上的军大衣铺在青石板上，然后顶着冬夜里的寒气，将效忠他的姑娘又一次做了。　
　　接下来，他没有在寒冷的山上通宵达旦，而是在效忠他的姑娘的陪护下，站在那里很豪迈地看了看山下黑魆魆的黑山堡村，又很豪迈地挥了挥手，当家做主地踏着山路回到了村里。　
　　〖目〗这一夜，刘广龙将他征服女人的战绩做了记录。　
　　他打开一个黄皮的小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右上角写着一个只有他明白的符号：⊙。我们在序言中已经介绍过，这是和女人性交的意思。他翻了几页，看了看那扭扭曲曲的文字，便在其中一页写下了“已⊙燕”三个字。他把这个⊙读作日，或许这个象形符号就是他从日字演化来的。细心研究刘广龙在黑山堡废墟中留下的这个笔记本，我们可以确定，在广龙元年开始这一天之前已有几个战绩，它们是：“已⊙刘”，想必是一个姓刘的女人；“已⊙张”，想必又是一个姓张的媳妇或姑娘；“已⊙莉”，那肯定是一个叫做什么莉的女人或女孩；“已⊙花”，那大概是个叫做什么花的结婚的或未婚的女子。看来，刘广龙在他登基以前搞女人已颇用其心，也颇有成绩；然而往下的故事会告诉我们，比起他登基以后的战果，这些只是九牛一毛了。　
　　在这天的笔记本上，我们还可以读到如下文字：“未⊙黄”，那是指未来将要搞的一个姓黄的媳妇或姑娘；“未⊙孙”，以此类推这也是将要猎取的目标；往下有“未⊙琴”、“未⊙菊”、“未⊙妞”、“未⊙珍”、“未⊙莲”等等，多达几十个；看来他很有雄心壮志。要说明的是，在未⊙这一览表中，第一个是“未⊙燕”，现在他把她划掉了，罗燕已从“未⊙”进入“已⊙”的行列中。　
　　他看着这一战果一定十分满意。　
　　而后，他合上这个黄皮笔记本，又拿出另外一个完全一样的黄皮笔记本，右上角写着一个又是他才认得的符号，就是一个≮。这我们在序言中也已经做了介绍，它在广龙秘密字典中是“革命”的意思。　
　　打开笔记本，一页一页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那是简短的汉字和怪异的广龙符号混合成的，那些怪异的符号隐蔽了主人的真实意图。我们在后来相当长久的破译中，才逐个破译了每一个广龙符号。譬如∏是打击的意思，显然它像是一个人被打得弯腰低头的样子。又一个符号Ｘ是消灭的意思，这似乎又是从汉字“灭”演化过来的。再一个符号∞，两个圆圈套在一起，大概就是联合的含义。还有Ｑ，是斗争的意思，这个符号怎么造出来的，我们一时还无法把握刘广龙的思路。　
　　我们看到这个笔记本中记满了与政治斗争相关的内容，它涉及黑山堡的上百个人物，还涉及公社、县各级政治权力中的许多人物，斗争、联合、打击、消灭还有分割、突破、瓦解、团结等等广龙符号在这里联接着众多的人物及势力。他把这个笔记本细细翻了一遍，又写下今天该记下的一些文字，就把两个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而后手枕着下巴望着空空荡荡的大队办公室，决定从今天起还将设置多个笔记本，以记录有关黑山堡建设的方方面面。




【纲２】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刘广龙突发奇想，指示罗燕有线广播，通知跟他一起夺取摆山堡大权的红色造反兵团指挥部全班人马紧急到大队部开会。在黑山堡新王国革命委员会正式诞生前的这次特别会议上，刘广龙严厉整处了良莠不齐的队伍，发布了一系列任命，真正树立了他“一指禅”的权威。　
　　〖目〗当时，刘广龙刚刚收起自己的笔记本，他在很宽荡的大队部办公室内背着手踱来踱去，而后站在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中国地图面前做了继往开来的思想。接着便推开大队部办公室的门，走到了月光照耀下的院子里。整个黑山堡村一片沉睡，他踏响着地面来到了大队部一旁的大队广播室。　
　　罗燕正缩在床上酣睡，他掀被一把从上到下摸知觉了她。罗燕伸手暧热地勾住他的脖子，他却又从上到下用力摸了她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