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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 作者:郭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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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汕人的含蓄和热烈,许楠生早有体会。朋友与仇人,爱恨的深度是同等的。他们这个族群,在许楠生的体会里,似乎是先谈朋友,再谈公理公义的。他们的团结,也似乎精诚得有点儿不讲道理。只要是自己人,先不管青红皂白,帮上忙再说,以后再慢慢来说理。潮汕马仔有一次还拿出一本百年前就已经出版,百年间长印不衰,几乎潮汕人手一册的《潮汕字典》,给许楠生看,让许楠生惊奇不已!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许楠生只知中国有《新华字典》,那是全国通行的,潮汕人竟有他们自己的字典,而且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由是许楠生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普通话说得一团糟的潮汕马仔也刮目相看。
  许楠生很乐意与潮汕人打交道,绝不会吃亏,又很怕他们。他们的规则很奇怪,也很费解。一言不合,就往死里打,把命搭上且不顾后果。
  他喜欢的是老枪,那女人厉害,但讲道理,温文尔雅,整个的斯文贼。是许楠生的偶像。
  他们上了二楼。老枪不在,有几个潮汕人在客厅里喝功夫茶。
  那功夫茶又烫又苦又涩,可潮汕人说是天下最好的饮料,他们无时不在喝。连上厕所提着裤子也先喝上一杯。他们热情地请许楠生喝功夫茶,许楠生不敢不喝。
  这屋子有些阴森。大白天就黑黝黝的,天井里透进来一些光亮,也是模模糊糊的。客厅的窗就顶着别人家的山墙。
  许楠生悄悄问潮汕马仔:“不是老枪有事吗?”潮汕马仔一脸得意:“有钱赚就行啊!兄弟仔,别问那么多。言多必失!”潮汕人都懂一点半文不白的文言文,潮汕马仔常常有一些比较深奥的文言文说话,这也是令许楠生感到新奇的。
  那几个喝功夫茶的潮汕人中,有一个干瘦戴着花镜的老头,他坐的椅子旁边还靠着一根乌黑铮亮的拐杖。这人脸色蜡黄,一口黑牙,满是烟垢茶垢。他对许楠生说:“跟大浪鸟走一趟深圳,夜里去,明天回来,这个数。”他举着3个指头,“先给这个数!”他伸出1个指头。许楠生明白。“跟着大浪鸟就行。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去食吧!”老头很有威严,说一不二,容不得商量。大1岁,当父辈,这也是潮汕人的规矩。与他们打交道,许楠生是很恪守他们的规矩的。
  许楠生不明白“去食吧!”是什么意思,潮汕马仔便带他去楼下厨房吃饭。
  吃过饭,大浪鸟带着他去芳村。他们找了一家茶馆喝功夫茶。大浪鸟这才告诉许楠生:“今天晚上有货车从云南来,我们在这里等消息。到时上他们的车,一起去深圳,明早有人来接货,接完货我们乘火车或打的士回来就行了。
  “上了车什么都别问,跟着我就行。这你都明白。无须我多说。”
  许楠生有点儿紧张:“是不是那种货?”大浪鸟见他声音发颤,有些紧张,便鄙夷地说:“浪屎戏!”不再理他。“喝茶,喝茶。”他只好陪着他喝那又苦又涩的功夫茶,喝得舌头发麻。
  大浪鸟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他告诉许楠生,他的手机号码是临时的,用完就扔掉。他又掏出一张储值卡,换上了许楠生的手机。“用完就扔掉!”他交代许楠生。
  许楠生知道这单生意一定是掉脑袋的生意,心中七上八下的。虽然给老枪送过好几回货,但这种像特务行动一样的大单生意,他从来就没敢想去做。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在心底祈求一路平安。看大浪鸟那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便也安心了许多。他知道这些潮汕人做事,是很少失手的,除非有人告密。他们全靠关系网做事,江湖规则很严密。大浪鸟追随老枪已做了好几年了,平安无事。
  他们在茶馆里消磨了半天,一直等到半夜,茶馆要关门了,大浪鸟的手机都还是悄悄的,一个电话也没有。许楠生心里巴不得没有电话来,行动取消就好了。他有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大浪鸟若无其事,并不着急。他偶尔到收银台那里拨电话,大约是跟老枪联系。打完电话回来什么也不说。
六十一
  茶馆要关门了,撵他们走,撵了好几回,大浪鸟都不予理会,最后,茶馆小姐几乎是求他们,大浪鸟才收起手机:“走,洗脚去!”大浪鸟气派十足。他恶狠狠地对服务小姐说:“过几天让人把这茶馆铲平了!”那小姐也不理会。大约说这话的人多了。她已习以为常。大浪鸟便带着许楠生大摇大摆地走了。
  大浪鸟和许楠生正想走进附近一间沐足店,大浪鸟的手机响了。只见大浪鸟用潮州话说了几句,就关机招呼许楠生,顺手截了一辆的士。“去哪里?”许楠生问。
  “别问,跟我走。”大浪鸟神情紧张。
  的士在芳村大道转了几个弯,进入一个停车场。他让司机在停车场里转了一圈,再回到门口。他们下车,大浪鸟也不说话,拉着他就往旯旮里蹲:“在这里等。”
  旯旮里蚊子很多,大浪鸟一边拍着蚊子,一边“蒲母仔,蒲母仔”地骂着,好像在怪谁。许楠生一点儿也听不懂。
  他们在旯旮里蹲了有1个小时。大浪鸟的手机又响了。他接听电话时脸色都变了。
  “赶快走,换到别的地方接头。”大浪鸟拉起许楠生就走。这回,大浪鸟带着他去坐地铁,他们跑了好一段路,才到地铁站。
  从地铁出来,大浪鸟又截了的士:“往黄埔。”到了黄埔的一个货场,他们找到了一辆拉楠木的货车。
  货车上没人,大浪鸟在货车周围反反复复地走了几趟,他对许楠生说:“没错,就是这辆车。在这儿等吧。”他俩便蹲在货车阴影下。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一个人停下来跟他们借火。借完火又走了。
  过了好久,大浪鸟的手机响了。大浪鸟一看:“是老枪的!”
  “兄弟仔,你们离开货场,到天桥下,有人在那里等你们,10分钟赶到。”老枪把电话关了。
  杜林这几日足不出户,靠着几听啤酒和几块馒头,几个午餐肉罐头,就把日子给打发了。
  他细细地研读了手头所有的刘兴桐的文章和著作。十几年来的所有疑点都非常充分地证明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刘兴桐的文章都是抄袭达文的。那本《中国近代文学史稿》应该是一个叫达文的人的著作。但问题是,刘兴桐去哪里获得的这本没有出版过的著作的原件呢?这本书肯定是第一次出版,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查遍了“文革”前唯一的作家辞典,没有叫达文的人,达文应有一个姓,或者本就是一个笔名,简直是一个无头公案。“文革”前的《学术研究》杂志社编辑早已不在,档案经过“文革”浩劫,似也难以查询。
  那位叫达文的人,应该是一个学者。如果他还健在,20年了,他不应该对自己研究领域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刘兴桐的《中国近代文学史稿》的出版,在学术界是一件大事。作为同行学者,也理应有所反响。
  这个人如果不在人世,那么他的师友、亲朋?难道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生前的成果,正在被人利用或剽窃么。两篇文章居然一字不漏。说明刘兴桐在发表这篇文章时,是并不知道同样的文字,在1962年的《学术研究》曾经发表过的。
  如此看来,刘兴桐和这位叫达文的人有某种联系,他既认识达文,而又不完全清楚达文的全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位达文先生已经不在人世,刘兴桐才敢于如此大胆,肆无忌惮地盗取。他是在什么时候取得这些资料占为己有的呢?说起来真有点天方夜谭,如果不是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任是何人都难以相信。
  杜林找出刘兴桐的《中国近代文学史稿》,翻到第四章,正是这篇《论梁启超和晚清小说理论》。达文的文章文气和全书是非常统一的。刘兴桐的这部分,真正的著者应该是达文先生。
  只有找出达文先生,或和他有关的人,才能最终解开这个谜。
  没有理由认定,这位达文先生如此干净地销声匿迹。他生前的同事呢,总不至于他所做的课题旁人一无所知,他也没有向任何人谈起!难道他也和我一样,在出书之前,没有先发表一些主要论文的习惯?不对,既然他于1962年发表这一篇,可能会在别的刊物上也有文章发表。他可能是一位大学教师——这种可能性极大——除了大学任教或在研究所工作,一般人不太会涉足如此专门化的断代史研究。
  杜林翻出了“文革”前几所大学汇编的论文索引,近代文学的文章不多,索引也自然很少,达文这个名字没有条目收入。要通过现成资料找到达文的线索恐怕很难。
  这个问题既然是学生区惠琴提出来,他想总该给区惠琴个说法。至于揭穿刘兴桐,杜林倒是没有太大的积极性,他不大愿意让自己纠缠进这些是非里去,也没有精力去应付最终一定会演化为官司的麻烦事。他相信总有一天,刘兴桐会露馅,面对惩罚,但发难的绝不是杜林。
  电话响了,是校办的主任易木,杜林感到有些意外。校办对杜林来说,是一个相当遥远而又陌生的部门,他从不去打扰他们,他们也从不会注意到杜林这个人。对方问他是不是杜林,他回答是,然后就再不言语,等待对方发问。
  “杜教授,您好。”
  他打断了对方的话:“是杜副教授,不是教授,请别高抬我!”
  对方大约听出他的不悦,连忙称是,非常恭敬地说:“杜副教授,刘校长想去拜访您,请问此刻有空吗?”
  “岂敢劳校长大驾,有事电话里说,不方便的话我可到办公室去,他乐意上寒舍一叙,我恭敬不如从命。”
  “那好,我向刘校长汇报,那就请您准备一下吧,刘校长是说好他去拜访您的。”
  “请便。我也无须准备什么。”
  “那就这样。”
  无事不登三宝殿,杜林心想,做做戏罢了。那就看看戏吧!
  他看着满桌子有关刘兴桐的资料,包括他那本《中国近代文学史稿》,赫然摆在那里。50万字啊!这可是一个人一生的惨淡经营和全部智慧的结晶,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皓首穷经。刘兴桐,刘兴桐先生啊!达文先生在天有灵,难道你能有一分一秒的心安?
六十二
  他顿生一种念头,就让这些资料摆在茶几上,看看你刘兴桐有何表现!也让你惊心动魄一回。
  他想想还是把这些东西收进书架里去。现在,还不是去讨论这些的时候。
  杜林回想这20年间,他几乎没有和刘兴桐有过如此隆重的会晤。两个老同学,要通过办公室主任的隆重安排,以这样的方式,各自怀着微妙的心情,开始一番虚情假意的周旋。杜林思忖了一会儿,他差点就想拿起电话,找个托词,委婉地向办公室主任说改日再说。他正在犹豫之间,有人敲门。
  他照例抖了抖长衫,双手把长发往脑后一掖,又摸顺了一把胡子,然后走去开门。自从穿长衫,蓄长发长须之后,很自然地便有了这些动作,也便活得像电影里看到的那些五四时代的先生们一样。至少是在形式生活里,心理也自然起了一些变化,这是他的一悟。他对学生们谈起这种微妙的心得,让他们也去悟一悟其中奥妙。
  此刻,他更平添了一种坦然与自得,以迎接20年来的人生第一次,说起来可悲也很不幸的第一次。人啊人,你,你们为什么是这样?这其中的微妙与深奥之处,非他们两人之外所难以理喻的。
  他打开门,不是刘兴桐,而是区惠琴。杜林便显得有些意外。心想,小区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他连忙请小区进屋里坐。
  已经是初冬了,这几天,寒流南下,天气骤冷,区惠琴的脸冻得红通通的,两只手不停地在嘴边搓着吹气。
  “哎呀!杜先生你屋子里比外面更冷。”杜林便苦笑着:“这都是没有师母保驾的原因,看来,真的应该听你的奉劝,随便到那里去迎娶一个。”
  “此话怎讲?难道屋子冷和师母有什么关系?”区惠琴想老师又在找什么乐子,穷开心,自轻自贱什么。
  杜林一本正经:“你看看这屋子,面北向西,东南的好风水全给山墙封死,是冬天北风吹,夏天烈日照啊!这就是杜先生20年间的写照。”
  区惠琴这才细细地打量起屋子的走向布局,这是一座老式的楼龄很长的楼房,一梯四门,杜林的房子正好在西北角上,两面是山墙,另两面各是西北向。杜林因为单身,按副教授的级别和工龄,他就只能是这二房一厅,连位置走向都别无选择。“这辈子就这样住下去了。”杜林仰天大笑。他虽然是个落拓不羁的人物,但想到这些生活琐事时,有时也未能免俗。
  “晚景凄凉啊!小区,你可得吸引乃师的教训,早早成家,立业其次,有家乃大啊!”杜林半真半假,半是自嘲半是调侃。
  区惠琴却当真了,她马上便有些凄然。她很少注意导师这方面的情状,总觉得杜林是天底下最好的导师,他总是把心中体会和学问积累无私地呈现给学生,甚至是偶有学术发现,也非常通达地及时灌输给学生。从无藏掖。倒是他们这些做学生的,很少去关心老师的生活以至于私人情感。
  老师说晚景凄凉,这可不全是玩笑。已经50见外了,再这样拖下去三五年,不就奔60要退休了吗?她一时也找不出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此刻说那些话毫无用处,反而有点虚情假意之嫌。杜林也发觉自己有些不妥,一时情急,竟然当着学生说起这些悲凉消极令人不快的话题。他马上开解了自己的情绪,对区惠琴说:“是喝水呢还是喝茶,抑或是酒?”
  “我自己来吧老师,你别忙乎!”区惠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域中。她有一种反省,跟着杜林两年半了,还有半年就毕业。回忆这两年的日子,她深感这是她生命中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间。学问就不去说它,通过杜林启迪的才是最重要的。她刚考进来时,非常功利,无非就是想改变一个乡村中学语文教师的现状,把考研当作一块敲门砖。她并不讳言这一点,这是她和麦地共同进退的一种方式。考进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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