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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丽江山 (完结+番外)-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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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豁出去了,谁要敢动刘秀试试,他是我的……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要他碎尸万段!

    三十余骑奔腾起来,挡在我马前的人,我毫不留情的挥起马鞭驱赶:“挡我者死——”

    这一刻,我仿若嗜血的煞星。刘玄说的对!杀过人的人就不再是人了!此刻的我,心生魔障,管他无辜善良,谁要想取刘秀的命,我定先取了他的命!

    兴许是这股煞气吓坏了那些百姓,毕竟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只想捞点好处,没想以命相搏,于是尖叫着纷纷让路,有些避让不及的,被马蹄绊倒,生生踩踏。

    南门,紧闭!

    门口百姓围堵,我一眼就看到骑在马上的邓禹等人,可是无论我怎么搜索,却始终不见刘秀的身影。我双目眩晕,一口气险些缓不上来。

    足踩马镫,单手持缰,我高高直起身子,举目远眺。身穿华服高冠的刘骄在城门上瞧着热闹,上千士兵堵在城门口,正与邓禹他们动手交战。前有兵缉捕,后有百姓围堵,当真寸步难行。

    “给我放箭!”我举剑一挥,剑尖直指刘接,“哪个能射他堕楼,重赏万金!”

    我急糊涂了,赏金随口胡扯,哪管它能不能兑现。顷刻间嗖嗖声响成一片,直射城楼,刘接见势不妙,早被家将掩护着缩回城垛。

    我又将剑尖指向城门口的士兵,可惜我们自己人也混在一起,无法射箭乱扫:“冲过去!”

    骑兵队踩踏着隆隆马蹄声,如怒龙般卷了过去。

    “阴戟!”有人迎面策马靠近,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冯异。

    “文叔呢?”

    “他在后面,次况跟他在一起……”

    我掉转马首,直奔后方,果然没走多远,就见刘秀被一群无知百姓围在中间,车马动弹不得。铫期站在车驾前,手持长矛,然知该如何是好。

    “铫次况!”我怒喝一声,“你婆婆妈妈的在干什么?”

    铫期眼睛一亮,如释重负:“阴……护军!快来!大司马不准滥杀无辜!”

    “该死的混球!”我破口大骂,手中长鞭一卷,没头没脑的见人就打,“滚开!我的剑可不是拿在手上当玩具的,找死的话就上来试试!”

    围堵的百姓尖叫,抱头鼠窜,人群松开了,有几个还不死心的,我挥手让骑兵弓箭准备,哪个再敢拦在车前,杀无赦。

    那些人这才明白过来我不是开玩笑,轰的下作鸟兽散。

    我气喘吁吁的靠近车马,见车上刘秀右臂淌血,左手持剑,一脸的惨白。他见锡来,居然还笑得出来:“你……”

    “砰!”我挥手一拳砸在他脸上。

    众人错愕,就连尾随锡来的冯异也呆住了。

    “这个时候……这个时候还逞什么英雄?!”我哽咽着声音嘶吼,强忍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他臂上的伤看来十分吓人,血污长袖,“好!你仁心仁术,你要做好人、博名,那便让我来当恶魔好了!”

    说话间刘接的手下正闪电般包抄而至,我怒火中烧,策马冲将过去,扬手一剑砍上冲在最前的士兵,将他直接砍落下马。

    “我替你杀!”我厉吼。

    “丽华——”

    “你敢再给我受个伤试试?!”我红着眼,回首冲他怒吼,“你伤一处,我杀一人!”

    “丽华——”

    “为了你,杀人放火,我在所不惜!”

    “丽华——趴下——”刘秀疾吼,突然从车上跳了起来,一脚踏上车驾,飞身向我扑来。

    电光火石间,我被他抱入怀中拉下马,身侧坐骑嘶鸣一声,被人一刀砍中脖子,轰然倒地。

    刘秀带着我在地上连滚三四圈,我惊魂未定,回首只见冯异策马挑枪断后,铫期一把将我俩拖上马,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跸——”

    跸!天子出巡,卫队清道时的吆喝用语。这一声如雷般的断喝,将众人吓得刹那间丢了魂魄。

    趁着众人发呆的罅隙,铫期策马拉着马车飞奔向城门。

    鲜血四溅,横尸遍地,邓禹等人已将守门士兵尽数斩杀,南门开启。马蹄脚踏着累累尸首,从开启的门缝中穿越而出,奔向茫茫苍野。

    

3·亡命天涯两相依 饥饿

    急遽的马蹄声叩击着冰封的旷野,稀薄的空气冰冷刺骨。我吸着气,双手紧紧抓着刘秀的衣襟。

    眼中的雾气渐渐上升,终于一声尖锐的呜咽从我嗓子里逸出,仿佛洪水陡然间泄闸,我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恐惧,颤抖着抽泣,泪如雨下。

    “没事了,没事了……”刘秀搂紧我,下巴顶住我的发顶,柔声安慰。

    我抽噎,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泪眼模糊,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全身发颤。

    “快别哭了,看,君迁来了……一会儿又要吓着他了。”

    我连忙用袖子胡乱抹脸,转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身侧除了驾车的铫期,只有冯异一脸肃穆的骑马紧随,哪来马成的身影?

    “哪有……”我倏然回头,瞋目瞪视,“你又骗我?!”

    “不哭了?”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脸上血全无,白皙得似一张白纸,我打的那一拳的拳印却是彤红地印在右侧。

    我心里一阵愧疚,忍不住泪水又涌上眼眶:“疼不疼?”我伸手细细抚摸他的脸颊,瘪着嘴不让自己再哭出来,“对不起……”

    “比起胳膊上被划拉的那一刀,这个算不得什么……何况,”他左手捧住我的脸,替我擦去泪痕,“我明白你是因为担心我……”

    他不提也就罢了,一提我的心更疼,颤栗的抓着他的衣襟,想强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可偏偏眼泪不争气的拼命掉:“以后……再不许你这么心软,你的命是我的,不许你这么……这没把自己当回事!”

    他的笑容敛去,眼中怜惜无奈之情更浓:“我的命一直都是你的……”

    身后马蹄阵阵,我咬着唇匆忙将眼泪拭净,回头一看,邓禹、祭遵、臧宫、傅俊等人三三两两的先后带人赶上。

    半个时辰之后,天渐暗,朦胧中前方的丘陵逐渐变成一团墨,清点人数,竟是只剩下了几十号人,那个“北道主人”耿弇却是不知去向,生死畏。

    人困马乏,那些只能徒步跟在车马后面狂奔的兵卒,更是跑得一个个脱了力。

    渐渐有人撑不住摔倒,脚步笨重,行进的队伍开始慢下。没过多久,就听“扑通”一声,邓禹从马上摔了下来,滚落地面,在雪堆里连打数滚后,一动不动。

    我惊呼一声,纵身跳下轩车。冯异动作敏捷,早先我一步,从马背上跃下,托起邓禹。

    邓禹脸蜡黄,嘴唇发紫,两眼无神的笑了笑:“无碍,我没受伤,只是四肢乏力……”

    冯异道:“你身体太过虚弱,之前元气大伤,尚未复原,方才的打斗使力太过狠了……”

    我凑过去,担忧的问:“仲华你要不要紧?”

    “我没事!”邓禹冲我咧嘴一笑,故意捂着肚子,愁眉苦脸的说,“只是……饿了。”

    我被他搞笑的模样弄得噗哧一笑,伸手握拳在他胸口虚捶了下:“赶紧起来啦,丢人的家伙,亏你还是将军呢!”

    在冯异的扶持下,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我看他脸实在难看,额上虚汗连连,竟不像是在冬天,而是身处酷暑一般。

    “真的饿了?”

    “嗯。”

    我转过头望着冯异,冯异别过脸去瞧祭遵,祭遵一脸无奈:“走得太过匆忙,什么都没顾得上,辎重尽数留在了驿馆……”底下的话无需再多作解释,大家心知肚明。

    说实话,其实我也早饿了,虽不至于饿晕,却也觉得肚腹空空,饥肠辘辘。刚才因为精神紧张所以还不怎么觉着饿意,这时一经提醒,方觉饥饿难耐,越是想吃的越饿得发慌。

    远处丘陵缥缈,荒郊野外的到哪去弄吃的?天气越来越冷,天上已经开始飘起雪粒,看来用不了多久,风雪便会加剧。武侠小说里描写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大抵就是指这种情况了,可是小说里的英雄侠少们都会在偏僻的旷野遇到世外高人,而且他们武艺高强,随随便便的就能打到野味,怎么也饿不着,冻不着。

    一想到野味,我的胃饿得一阵抽搐。

    邓禹无法骑马,刘秀把轩车让出来给他,自己骑马。

    悟坐在邓禹身旁,他直挺挺的躺在车里,微闭着眼,雪飘落,覆盖在他脸上,他也不伸手拂拭。那种黯淡毫无生气的模样,让我悚然心惊。

    我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雪水,火把的映照下,他的皮肤显得有点儿发黑发紫,我不知道这是光线问题还是我的心理作用。我心生惧意的伸手推他:“仲华!仲华!别睡……你醒醒!”

    推了好半天,才终于有了声微弱的呻吟,我继续不死心的摇晃:“醒醒!文叔说前面是饶阳,到了饶阳就能找到吃的了。”

    邓禹的胳膊微微抬起,掩在袖管中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有点困……”

    “困也不能睡!”我断然呵斥,“你起来,我陪你说说话,你便不觉掸了。”说着,硬拉着他坐了起来,

    车子一晃,他的上身软绵绵的倒在我怀里,冰冷的嘴唇滑过我的耳鬓:“丽华,你亲亲我吧。”他的声音又低又细,却像根针似的刺痛我的耳膜,我手一抖,冲动之余差点把他从车上丢出去。

    他的手掌紧紧的包住我的手,我的五指冰凉,他的手却反而烫得像只火炉:“就像你小时候亲阴就那样,亲亲我……我一直想你也那样亲我一下……”他傻呵呵的笑了,脑袋枕在我的肩膀上,笑得我的肩膀微微发颤。

    我压低声音,咬牙:“你是不是又皮痒欠揍了?”

    “呵……”

    “少跟我装疯卖傻,我……”

    鬓角一暖,他的唇瓣冰冷的贴上我的脸颊,一触即撤。

    我呆若木鸡,铫期就在前面驾车,我不敢肆意声张,不然事情闹开就不好了。

    “你不肯亲我,那便我亲你吧……”他低婉嘘叹,上身倏地一沉,脑袋从我肩头滑落。

    “仲华!”我及时拽住他,这才发觉他脸异常,“仲华……仲华……”我急得六神无主,左右寻人,我不敢去惊扰铫期,只得叫住靠得最近的冯异,“公孙!仲华怕是受了风寒,他……”

    冯异踏雪靠近:“你尽量让他别睡,保持清醒……”他有点儿心不在焉,过了会儿,压低声音靠近我,“文叔的情况也不太好,伤口血流不止……”

    “啊!”我惊呼,“他、他怎么样?那要怎么办?公孙!你快想想办法!”

    正焦虑万分,忽听前面铫期沉闷的喊了句:“已到饶阳地界!”

    汉时在交通要路上,设置了亭、传、邮、驿,以利交通。亭是行旅宿食之所,十里一置;传是供吏住宿的地方,备有车马,供吏乘坐;邮哟传递文书,五里一设;驿是马站,三十里一置,供传递文书和奉使往来之用。

    无论是邮置还是驿站,都设有馆舍,也称传舍,主要哟接待来往员,是招呼驿车、驿骑休息,调换马匹车辆,供应食宿的场所。

    我们最初来到河北,一路就是靠住宿传舍北上,可是今非昔比,进入饶阳地界后,虽然也能找到传舍,然敢轻易再去投靠——如今草木皆兵,万一再像蓟县那样,岂不是自投罗网,让人轻易瓮中之鳖?

    传舍无法去,城邑更不敢随便进驻,我们这一行人为了躲避邯郸追兵,饥寒交迫之余只得在饶阳东北寻了一座亭子稍作休息。

    亭名曰“无蒌”,还真是名副其实。蒌是种长在水滨的野草,而这座无蒌亭内搏断壁,蛛网密布,竟是连株蒌草都长不出一棵。

    风寒陡峭,北方的寒冷天气着实让我们这些长居河南的人吃了大亏,幸而无蒌亭虽破烂不堪,至少还能勉强遮风挡雨。

    众人捡了柴木,在亭内点了几处篝火,几十号人挤在一处,暂作取暖,只是肚中饥饿却是无法仅靠饮食雪水能够填饱的。

    邓禹发烧,我让邓晨取雪块不断替他做物理降温。刘秀手臂上的伤勉强止住了血,却因失血过多,整个人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恍恍惚惚的样子怎么看都叫人揪心。至于其他人,也都是前胸饿得贴后背,疲累无力的蜷缩成一团,不时的喝着煮融的雪水,暂以充饥取暖。

    才过丑时,风雪加剧,凛凛寒风加着雪不断打进亭内,火苗飘忽,隐隐泛着幽蓝之光。众人小心翼翼的守着火堆,添柴加木,生怕唯一的取暖源头熄了。

    亭外西北风刮得正紧,呼啸凛冽,听来更觉凄凉。沉沉靠在夯土墙上昏睡的刘秀遽然睁开眼来,双目寒芒毕露,我心知有异,细辨风声中竟加着阵阵马嘶声。

    刘秀悄然给我打了个眼,我心里有数,不动声的从亭内走了出去。亭外茫茫漆黑一片,风雪正紧,栓在亭外树木旁的群马不安惶恐的嘶鸣,哧哧有声。

    右手按上了剑柄,我顶着风雪往外走。

    暴风雪中目力仅能测到数丈开外,走了没多远,秘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心里一凛,像是触电般从头顶麻到脚趾,长剑铿锵出鞘。

    走得越往前,血腥味越浓,昏暗的下,终于让我看清地上横躺了一具马尸——马身仍是温的,雪飘落遇热即融,显然这马才死没多久。

    马血淌了一地,我惊骇的抬起头,两丈开外,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缥缈的站在马尸前。

    冯异手持长剑,迎风而立,长袖裳裾飒飒作响。那张白皙的俊面上沾着点点鲜血,若非一双眼明亮如昔,未见疯狂,我险些以为他已堕入魔道。

    “你……杀马……”我哑声,颤抖的声音吹散在风中。

    他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那匹死马,从那马背上卸下木制的高桥马鞍与马镫,丢到我脚下:“若是一匹不够分食,我会再杀第二匹!”

    “你……”

    “你的骑兵操练得不错,马匹杀了固然可惜,然足人命可贵!”他横了我一眼,面上平静无波。

    此情此景,让我陡然间回想起那年在小长安与刘玄分割马肉的场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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