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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文学0605-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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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宾馆的路上;人们簇拥着梁守一以及他捧定在胸口的那块毛玉;不禁放浪形骸;当街大声吟唱起汉代就在当地流传的《博南歌》: 
汉德广; 
开不宾; 
渡博南; 
越兰津; 
渡澜沧; 
为他人。 
当地陪同因为什么事耽搁没赶上梁守一他们出门;一直在宾馆大堂等着。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去。他从梁守一手上捧过那块玉;掂了掂;问:“多少?一千块?” 
“上当了?” 
“我不能说你上当了;也不能说你没有上当。不过在这地方买到假宝石;那是家常便饭。” 
“假宝石?”梁守一笑意顿消;一下跌人冰窟。 
梁守一一直注意的是价钱的高低;根本没有想到真假问题。 

“这有什么奇怪?前些时广东一家公司进了一块二百万的宝石;国家顶级的专家都鉴定是真的;结果送到玉器厂剖开;是假的。” 
“不可能。洪老板没有必要骗我。”梁守一身子在沙发中间一下缩下去。 
“我没有说洪老板会骗你;但不能保证别人不骗他;现代技术处理过的假宝石只要不剖开;完全可以乱真。你自己做主吧。也许你交了好运也说不定。” 
“刚才;你们好像有个人;说过——”梁守一把脸藏在那块毛玉后面;实难启齿地一句一顿地说:“这块玉;如果我、不要了、他愿意、付我、一千元……” 
“……是我说的。”那位北方汉子承认;口气已经远不像先前那样豪迈了。 
“犯得上这样为难么!”劳经理一直很轻蔑地盯着当地陪同的那张乌鸦嘴;忽然说;“洪老板有言在先的;可以退货;现在我就可以陪你去。不过;还有一个夜晚;改变主意来得及的。我觉得账应该这么算:即使这块玉是假的;你不退;不过损失了一千元;若是真的呢?你退了;那就丢掉了两万元……” 
“那就明天早上再说吧。”好久;梁守一的喉结艰难地抽动了一下。 
这一夜梁守一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他一下觉得自己被骗了一千元;一下又觉得自己丢掉了两万元;左右都是损失。那块毛玉一下被放到茶几上;一下又被抱在胸面前;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一夜过去;他被折磨得眼圈发黑;牙龈和嘴唇出血。 
洪老板也来了。昨天晚上劳经理去找过他;他来等染守一退货。 
但整整一个夜晚;梁守一既没有决定退货;也没有决定不退货。因为他一整夜的抚弄这块玉已经有了光泽。即便如此;它依然只是一块难断真假的未理之璞;一个未知数。叫他怎么决定? 
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梁守一还觉得几乎就是昨日的事。那块玉最终并没有带回来。临上飞机前;机场要求出具合法购买证明;以防走私;劳经理同机场的头很熟;上去解释;洪老板也说;他回头就把证明补来。“不麻烦了。”梁守一突然把那块玉推到洪老板面前;一脸的富贵不能淫。但他心里并没有因此平静。那块玉带来的噩梦的感觉怎么也抹不去了。 
昨天夜里;他又把这场噩梦几乎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醒来;手居然还在抓挠着什么。他忽然发现;他有些后悔自己的仓促了。那套房子就像那块毛玉一样;天晓得到时候是凶是吉。不同的是;那块玉退掉;可以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房子要退;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梁夫人隔着被窝感觉到梁守一的动静。她明显也睡得不好:“醒了?” 
梁守一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房子的事?”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梁守一等着数落;没想到她说:“买了就买了;终归要买的。迟买不如早买。要是早几年买;房价会低很多;再过几年;还不知会涨成什么样子。” 
要紧的时候;常常是女人更有决断:“我知道你是心疼梁平;没有错的。靠他自己;什么时候能赚到房子?” 
梁守一颇感动。昨晚睡觉前;梁平也一直在打哈哈;讲了一个马克·吐温的故事:一个年轻人带着自己的发明去找马克·吐温;说你只要投资五百美元将来就可以拥有一大笔股份。马克·吐温曾经因为热衷新发明打了几十万美元水漂;早已发誓不干蠢事;自然是一口回绝。他本来有充分的时间纠正错误;最终还是坚定地放弃了。后来的事实是;所有当时的投资者都成了百万富翁。因为这个年轻人是贝尔;那个发明是电话。过日子有时候就是碰运气。稳当不总有好结果;冲动也不总是坏事。 
他们说这些;无非是宽慰他。在这个家里;其实是他更像一个任性的小孩;其他人都在忍受他。他心里清楚得很;就是到时候管不住自己。 

6 

早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窗外的芭蕉上;响着不知名的鸟叫。是一个好天气。梁守一的心情愉快起来。 
这愉快感染了全家。吃早饭的时候;梁平眉飞色舞;说昨天是有历史意义的;应该成为一个纪念日;第一次这么大规模的投资置业;第一次成为这么大规模的产业投资者;第一次有了这么大规模的不动产;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是划时代的。他老婆平时话很少;现在也插嘴说你那第一和第二好像没区别啊。 
“怎么没有区别;第一条是行为;第二条是行为的结果。” 
梁平这一点很像父亲;说话不容插嘴:“当然这只是它的物质层面;而最重要的是它的精神意义;如果我们说;一个建筑加上一个信仰就成为一座庙宇;一堆砖头加上一堆知识就成为一所学校;那么;一套房子加上爱就成为一个家。” 
“酸不酸呀;你!”梁夫人说。 
“胡扯什么;是两套房子;两个家。”梁守一正颜厉色。他挂在嘴上的永远是让梁平另起炉灶、不靠儿子养老云云;但又永远不让梁平走远;出国潮的时候不让他出国;南下潮的时候不让他南下;梁平出差没有几天;他就会抱怨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 
弥漫在这个早晨的其乐融融;到了中午;忽然被一片阴云取代。 
上午在班上;出差回来的欧阳打电话约梁平中午跟他一起去应个饭局;梁平顺便说到他们家买房的事。 
“买房?哪儿啊?”欧阳似乎不怎么相信。 
“一个叫枕流人家的楼盘。” 
从电话这边都能看到欧阳立刻竖起的耳朵:“什么什么?哪儿?再说一遍。” 
“枕流人家。” 
欧阳大叫起来:“我的天!你买房怎么事先不问我?” 
“不是我买房;是我老爸买房。” 
“那不一样嘛。” 
“有问题吗?”梁平马上就萎了。 
“岂止是问题;你们掉到陷阱里了。” 
在他们这个圈子中间;欧阳是官场和商界问题的绝对权威: 
“你晓得他们的背景吗?告诉你会吓你一跳;说穿了就是有官场靠山的黑社会。他们做过的几个楼盘;进去的业主一直在上访;民工的工资欠了上千万。现在做的这个枕流人家;也是强行批到手的。你等着看吧;很快就有后面的大人物落马的。到时候枕流人家就成了烂尾楼;你找鬼要房子!再说;那个地方风水也很险恶。香港的风水师来看过;起先是它边上的加州阳光不吉利;后来有了这个楼盘;就移过来了。” 
梁平听得浑身冰凉;哭丧着说:“你出差了啊。” 
“你就不能等一天?不能等还不能打个电话?” 
梁平不好说父亲突然心血来潮;他自己当时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现在怎么办呢?” 
“离交首付款的最后期限还有几天?” 
“连今天在内四天。” 
“第一;首付款决不能交;第二;设法要回定金。” 
还不到下班的时间;梁平就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这是梁守一一生中经历的最为黑暗的日子之一。从午睡直到晚上;梁守一躺下去就没有起来;但一分钟也没有睡着。 
当时的一切原本就一清二楚是个圈套;却被梁小姐那张平凡的笑盈盈的假面具迷惑了。那张脸现在在梁守一的记忆中泛着铁色的冷光;甚至有几分狰狞。 
梁小姐介绍说;房子在开盘的当天就售出了百分之七十;现在剩下的没有几套了。请她说出那几套;她却又坚持让对方先选。他们先后在十、二十、三十层之间各初选了一个楼层;竟都是未售出的。倘若真像梁小姐说的那样;他们选择的余地会这么大吗? 
签过预订合同之后;整个售楼部的那阵充满肃杀之气的鼓掌和呐喊实际上是在制造一种压力和气氛;听说他们并没有带定金;梁小姐的眼里马上就有一丝寒光闪过;不容商量地说:“如果你们回去取钱;得有人留下来。留证件?不可以的。”“你们是要扣压人质啊?”梁平当时还开了个玩笑。梁小姐笑着动了动嘴角;没有回答。 

“最终交付的房比样板房缩水的事多得要命;楼盘建到这种程度业主都可以去现场的;他们不让你们实地看房就是有鬼。”欧阳在电话里说。他们岂止是不让“实地看房”;连工地的围墙也不让靠近。 
梁夫人说过要看开发和经销的资信证明;梁小姐答应得很爽快;因为梁守一反感;梁夫人没有坚持;梁小姐也就绝口不再提起。而本来他们是应该主动把那些东西拿出来的。 
所有这些在在都证明着;欧阳没有瞎说。梁守一虽然老是教训儿子;但心里却明白这年头的世界是儿子辈的世界;发言权并不在他那里;他那双晶体老化的眼睛看什么都像是隔着毛玻璃。对梁平结交的那个圈子;他从来没有在心里轻视过。欧阳说得很对啊;为什么不能等一天?为什么不能打个电话?从他那个买房的冲动形成到交出那两万块钱;中间有足够的时间让事情逆转;他却像是吃错了药。老了!老了才会这样固执;这样蛮不讲理。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一条也做不到。这哪里像一个接近古稀之年的人的行为。简直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他一辈子凡事都掂量再三;那么小心谨慎。老了老了;却忽然走起了极端。他的房地产知识几乎等于零。但他居然可以不做任何了解;不做任何比较;也不听任何建议;不顾最起码的商业规则;连最起码的买方权利也放弃掉;就一意孤行;贸然从事。这是病态!他真是老了。老了才会这样喜怒无常;把要命的大事当儿戏。梁守一的手死死地抓着被单;松一阵紧一阵;每次都比前一次更用力。心口那儿也像有一只同样的手在抓。他止不住哼出声音来。 
“结果未必就一定是那样;欧阳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性。” 
梁夫人的手从她自己的被窝里伸进来;抓住梁守一的一只胳膊;冰凉;微微颤抖。她可以指责他的;却没有。什么叫患难夫妻?这就是。 
“他们不会错的;是我太冒失了。对不起。”梁守一嘟哝说。 
“什么对不起啊;你的心思我还不清楚?不就是为了梁平和我。” 
“太冒失了。” 
“别想了;大不了就是那两万块钱要不回来。” 
“现在就看欧阳的了。”梁守一在黑暗中睁大昏花的眼睛。 
下午欧阳来过了;说那两万块钱定金他负责收回来;他不相信这么点事还办不了。他说得越肯定;梁守一反而越没有信心。合同书上写得铁板钉钉;如果是他毁约;定金就全部没收。合同是有法律效应的。 
“法律?”欧阳笑起来。 
也是啊;法令滋彰而盗贼多有;那些堆积成山的法律如果真的有用;他们会活得这么没有安全感吗?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欧阳的神通了。 

7 

一早上欧阳就给梁平来了电话;说他昨晚跟一个朋友泡了一夜桑拿;那人跟枕流人家的开发商以前在南边合伙开过妓院;现在虽然各做各的生意;话还是说得上的。让两位老人家只管放心。 
梁平转达的时候神气活现;差不多是在卖弄;。 
“你得意什么;钱要是能拿回来也是人家的本事;再说;也就是拿回了自己的钱。”梁夫人嗔道;心里其实也有几分对儿子的得意。 
梁守一的心情则有些复杂:从昨天中午开始像是一直被人死死揪紧的胸口突然一下松开了;却又松得不那么舒畅。他们一没有为过官;二没有像而今学校里的那帮所谓专家教授那样私分过昧心钱;那两万块钱是他们凭着自己的学问一点一滴赚来的;清清白白。现在要以如此方式拿回来;却不免龌龊。哪里高兴得起来? 
看看梁守一的脸阴着;几个人也就停止了说笑。梁平懒得上班;在家里陪着父母等欧阳随时可能打来的电话。 
绵绵的春雨今天又下了起来;细细的;密密的;冷冷的;没有个完。南方的雨季很是烦人;湿度很大;屋子里面也到处湿漉漉的;衣柜的镜子蒙着一层雾水;墙面凝着水滴。即便什么事没有;这种天气也会让人觉得闷;觉得忧郁。 
何况他们心事重重。 
欧阳之后;枕流人家售楼部的梁小姐来了一个电话;很客气地向他们一家问早上好;顺便又问他们今天是否会去交首付款;并且特地说明她昨天因为等他们;推迟了下班;今天家里有点事;想早点走;并不是催他们。得到否定的回答;她轻轻地笑了一声;说别忘了包括今天在内还有三天啊;过了期限真会没收;他们很厉害的。她把自己那一方说成“他们”;似乎跟买家成了一伙。 
梁守一自然没有跟梁小姐说打算退款的事;只是说有一笔银行的定期存款到期的日子不凑巧;提前支取利息上很不划算;正在考虑向亲友借款。梁小姐的电话再一次把他们的思路集中到了一点:欧阳真有那么大本事吗?毕竟毁约的是他们这一方;法律是摆设;到了他们这里就是刀山火海了。欧阳不过就是一个给电视台拉广告的;多少晓得一点黑幕罢了;相对于社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最多就是一个活性稍大点的微生物。把希望寄托在这样微乎其微的一个角色身上;不止是太脆弱;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仿佛是针对着他们的疑问;欧阳及时来了电话;说他那位朋友已经找到了开发商许总的助理——他们也是很熟悉的;对方答应得很痛快;小事一桩;他本人就可以做主的;许总这两天在外地;他会去电话报告一声;然后跟几个董事会成员通个气;再通知销售公司的刘经理退款。欧阳并且从他朋友那里得到了刘经理的手机号。欧阳说这些的时候胸有成竹;轻描淡写;像是从桌上掸去了一点灰尘;远不像梁平那样一惊一乍。他那个朋友在省电视台做的广告;每次收费都是最低的;又总能挤进黄金时段。电视台的收费标准并没有降低;减少的只是欧阳的提成;所以欠欧阳的情。 
放下欧阳的电话;梁平立刻就拨了刘经理的手机;果然不错。刘经理听梁平说完;酸溜溜地说;我们这里从来没有退定金的先例;要是许总发了话;我们照办就是。 
“谅你也不能不办。”梁平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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