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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年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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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油光满面,笑时脸上堆起了条条油印子,他摆摆手道:“不不,过年了,我该去探望一下老人家才行。” 
他说的是李成辅已过逝的妻子,沐阳的奶奶,前几任电视台台长俞华玲。云舫留意了那人几分,衣着上等,没估错的话,这个人是――那人见了沐阳,浑浊的眼睛一亮,堆起笑道:“哟,阳阳回来了。”他转眼看到旁边的云舫,脸色突变,随即敛了惊乍,问道:“这位是――” 
钦显对简玉清使了个眼色,玉清忙笑了笑,插嘴道:“我说风华,先上车吧,到了墓区还得去乡下祭祖宗呢,阳阳起得晚了,今天这时间怕还不够用,天黑前得赶回来。” 
“那是,那是,看我就站着光顾聊天了,那你们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阳阳要不坐叔叔的车,别去跟你爷爷挤了。” 
云舫因为简玉清刻意隐瞒他的身份有些不悦――不,是很不高兴。因此,他倒是想跟个不认识的人同车,也不愿意与这家人挤,他的手绕到沐阳背后,划了个“OK”。沐阳怔了会儿,便点了点头,跟李成辅说:“爷爷,我坐程叔的车。” 
“我正好也有事和风华聊,那就一同坐他的车吧――钦显,你们走前面。” 
钦显听了李成辅的话,钻进车里,在前面开走了。云舫和沐阳坐后面,李成辅坐前排,一路上,他们都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在墓区上完香,沐阳见程风华离得远,便拉了云舫一起磕头,也跟奶奶正式介绍了云舫,站起来,正对上钦显略含责备的目光,她低了头,走到李成辅身边,尔后拉着云舫先离开了。到乡下的每处坟前也如此,显然是告诉父母,长辈那都交待过了,你们反对也没用。 
回程途中,快进城时,程风华在一个工厂前停下,云舫望着门边大理石台上几个斑剥的烫金大字――“荆楚制药”,他神情一凛,随即听到李成辅苍老的声音:“进去转转吧。” 
李成辅负手走在前,程风华不紧不慢地跟着,云舫和沐阳稍稍离得远了些。将整个厂区大致转了一遍,用了半个多小,沐阳向云舫介绍,这家药厂是爷爷任市委书记时,一手发展起来的,曾经是整个市的支柱产业,但因为盲目的扩大,又因管理不当,几年后便已是资不抵债,成了空壳。 
云舫似是留心地听着,手却悄然地揽上了她的肩,沐阳回神后冲他嫣然一笑,跳到他另一边挽住他的胳膊说:“嗳,我跟你说这些干嘛,等明天吃过年夜饭后,我们家就该有很多人来拜年,到时我带你去牧场玩。” 
“哦,好。”云舫的视线投到远处的两人身上,又转头问沐阳:“爸妈为什么不在你程叔面前说明我跟你的关系?” 
沐阳脸色由红转白,低头望了脚尖好一会儿才道:“他是我前男友的父亲。”她微抬起脸,瞥了一眼云舫,见他的脸色如常,便放心地道:“佳佳,韩悦,周亮,还有程江林,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韩悦和周亮的父母是这家国营药厂的工人,程江林的父亲是负责人,毕业后,我们先后都去了深圳――” 
“你就是因为前男友才去了深圳的?”云舫忍了又忍,这句话还是出口了。 
沐阳心里因他吃醋,又急又欢喜,把他的胳膊拽得更紧了。“你也看到了,像我家这种环境,别说我,就连程江林也是待不下去的。所以,我们当时都说好了,反正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城市。我不能说离家跟他全没有一点关系,但大部份原因是出于我们几个人的约定,还有就是――我想离开这里,偶尔回家做趟客便好。” 
她说完垂下眸子又道:“云舫,当初我选择了离开家,便不能再向父母要到任何支持,过得是好是坏,全凭自己。在外面一个人,吃那么多苦我也能坚持下来,就是期望能遇到个理解我,爱护我,却不管束我的人,要知道,我一生的勇气都用在离家的那个决定上了,我――” 
她欲言又止,总不能对云舫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父母是不能再依靠的,你千万要对我好,在另一个城市得养着我,不至于某天活不下去时,还得厚着脸皮回来求父母收留。
   
chapter 37 

沐阳没将话说出来,云舫却懂了,生存的艰难他比谁都了解,尤其是在一个收入与支出严重不平衡的城市里,她需要个人给她衣食住行的安全感。他并不反感她这样的想法,反而是很高兴,她将后半辈子都押到他身上,他也觉得安全了―― 
至少,她不会轻易地离开他,除非,她有比离家时更大的勇气,但几年现实生活的磨炼,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你可得抓紧点了。”云舫用手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朝她挽着他胳膊的手呶呶嘴,示意她挽得更紧些。 
沐阳用劲儿将他的手臂往下一拉,使他弯了腰,两人拉拉扯扯了好半天,直到李成辅和程风华走到他们跟前,前者的脸色深沉,后者的脸上呈现不悦,沐阳忙松开了手,云舫也站直身体,两人默契地背过身,往大门口走。 
年夜饭吃得毫无新意,台面上菜色丰盛,酒是上好的酒,烟也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特供烟,整顿饭却是冷清得只听得到筷子敲到碗盘的声音。这两年各个城市严禁燃放烟火,比起往年走在大街上,雪地上到处洒满了鞭炮炸开的小红纸屑,如今的辞旧迎新是静悄悄的,仿佛中国人一下子变得内敛了,喜不外露起来。 
初一早上,李家便来了两趟客。一是年年都捡着初一来拜访李成辅的政府官员,二是钦显的下属。分别都带了自己家的孩子,这一碰到,少不了的寒喧客气,两个骄气的孩子也在屋里闹腾,时不时就听到大人装模作样的喝斥声。沐阳吃完早饭,便向钦显要了辆车,和云舫直奔想念了许久的牧场。 
新年伊始,倒是个好天气,晨间的白雾散尽了,淡蓝的天上飘着几大片云,蓬松厚实如刚弹出的棉絮,寒风中缓缓聚拢,给天遮了个严实。 
车行了半小时到达牧场,与以往云舫所见的牧场不同,围墙里面并没有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而是被树林子分隔成了好几块儿,从高处看像是个方方正正的“曲”字。 
一个拎着桶的工作人员见到沐阳便咧开嘴笑了,然后冲远处一个往本子上记录的人吆喝,那人转过身,云舫见他五十岁上下,兴许他没这么老,但脸上被风霜刻下了重重的痕迹,不得不疑心这人是否一生都是劳碌的,他穿着一件像工作服的土蓝色夹克,脚上蹬着胶筒靴,将小本子收了放进衣内的口袋里,便大步朝这边走了来。 
“阳阳回来了?”他走到两人面前,边说边笑,这是云舫来这里后见过的最真诚的笑容,只几秒钟,他便对这个人有了几分好感。 
“嗯,刚回来,林叔还是不回家过年?”沐阳也笑着回道。 
“不回,你婶婶和弟弟都来这儿了,刚吃过饭,你应该是在家里吃了才过来的吧?”他保持着笑,又道:“别说你大过年的跑来我这里要顿饭吃啊。” 
“今天还就是来找您要这顿饭吃的,我们会玩的比较晚,中午大概就留这儿吃饭了,可以不?” 
“那有什么问题。”林叔哈哈一笑,手按着沐阳的头,才注意到旁边的云舫,他眨了眨眼道:“这是男朋友?” 
“嗯,我带他来看看‘逐鹿’。” 
“那是现在去看,还是进屋里烤会儿火了再去?” 
沐阳转头问云舫:“你冷吗?” 
云舫摇摇头,沐阳便道:“那就现在去吧。” 
“先说好,你别待会儿又哭啊,哦――有男朋友在,哭了也不要紧。”林叔打趣的说,刚背过身,就遭了沐阳一个白眼。 
云舫见到了沐阳常与他提起的‘逐鹿’,是一匹深棕的瘦马,半死不活地趴在马厩里,从它的体形上能依稀看出当年的矫键,只不过,如今它的头垂得低低的,用温漉漉的鼻子拱着面前那堆干草,这似乎是它唯一能做的事,看起来孤独又凄凉,让人于心不忍。 
沐阳还没走到它跟前,眼睛便开始模糊了,云舫倒也细心,一路牵着她,手也握得很紧,大拇指轻轻捏着她的手心,嘴里说着:“别难过,别难过。” 
他就只会这般安慰人,若是可以,他倒想说,再难过也无济于事,但这话是不能说的,他也不懂这主人与马的感情,所以,隔靴骚痒的哄她两句还不至于讲错话,而反伤到她的心。 
林叔牵了匹黑马来,沐阳把外面的大衣脱了递给云舫,便一踩马蹬翻上了马背。强劲的风从天边吹来,过了林子,减弱了大半,只呜呜在耳边响着,沐阳双腿一蹬,便往林子里飞驰而去,云舫站在高处,林叔在旁边说道:“你不担心她?” 
云舫的视线仍是跟随着沐阳,嘴里说道:“担心。”见沐阳已经安然地出了林子,他才侧头看向林叔。“不能因为担心,就阻止她。” 
林叔笑道:“阳阳大学毕业时回来这里,一起来的还有程总的儿子,就因为她骑马,吵了两天,吵到江林丢下她先离开才罢休。” 
“这种架吵得没意义。”云舫轻描淡写地说:“她的性子倔,你由着她,她倒还有分寸些,喏――你看,她已经回来了。” 
林叔望着在马背上俯下身的沐阳,指着她身后的林子说:“穿过那片林子有个天然湖,再远些就是药材基地,风景不错,你让阳阳带你去走走。”这时沐阳已经到他们身前,下了马。林叔接过她递来的缰绳,交待道:“十二点回来吃饭,我让你婶给你们烤个羊腿。” 
沐阳笑着说好,挽了云舫往坡下走。林子里栽植了很多松树,枯黄的松针铺在小径上,踩着发出“吱吱哑哑”的响声,少部份的树秃了,但林子里仍有许多四季长青的树木,枝叶繁茂,似绿色的云层笼罩在他们的头顶,沐阳指着树跟云舫说:这是杜仲,是药材,往前走有一大片人工种植的;椭圆形叶子的是香果树;那一小片是水杉,是极为少见的―― 
出了林子,就如林叔所说的,是一个宝石蓝的天然湖,浩然连到另一座山去,湖面上起了薄雾,轻轻凫凫地飘浮,沿着湖边往前,是云舫一直想看看的药材基地,但许多的药他并不认识,只得问沐阳。 
“这是黄连,前面还有党参,当归,和一些其他的药材。”沐阳指着棚架下的绿苗说:“这周围就是一个药库,也是因为药材资源丰富,所以才建了昨天你去的那个药厂,只可惜――”沐阳转头看了眼望着远处出神的云舫,又道:“如今这些资源都往外输出了,并没有给当地人带来更大的经济效益。” 
云舫只听着,并不答话,两人挽着手继续在周围散步,淡淡的雾气带着雨水的味道,踩着松软的泥土路,透过树林,宝石般的湖若隐若现。 
“多漂亮的地方,只可惜养在深闺无人识。”云舫寻到一棵树倚着,把沐阳拉到身前,将她的两只冰冷的手凑到嘴边用热气呵暖了,才放到自己口袋里。 
“我也常这样想,不过,若是知道的人多了,这地方大概也不能保持原貌,所以,有得必有所失吧。” 
“我要是你,出生就在这儿,一定不舍得离开这里的。” 
“其实都是你第一次来的缘故,像我跟佳佳,对这地方熟悉透了,一草一木都仿佛是应该长在那地方的,倒也不觉得稀罕。” 
“我承认你说得对,但你不能否认,跟我说这话的时候,你是自豪的,因为我稀罕的正是你厌倦了的。” 
“你这话说得没道理,就像一个吃惯山餐海味的富翁,偶尔吃到餐野菜,总不会因为野菜好吃,便去羡慕一个天天只能吃野菜的穷人吧?而那个穷人更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了。” 
“怎么没有可以自豪的,能让人羡慕,哪怕只有一分钟也是可以自豪的,更何况,你也很喜欢这里,不然,怎么会带我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并等着她点头确认,但沐阳却摇了摇头道:“带你来这里,只是因为我说过哪天要骑马给你看的,但你已经忘了。” 
“谁心上心下啦?”沐阳反唇相讥。“看你这么急着要去登记,心上心下的怕不是你,哎,你是不是担心我跑了?” 
“看你是为什么跑。”云舫躺平后说。“你要是跟别的男人跑了,我才不担那份儿心;要是我把你给气跑的,别说担心了,天涯海角我也得把你给追回来。” 
“真的?”沐阳转头望着他。 
“真的。”云舫说。“你不相信的话,要我发誓也可以。” 
“不用了,我相信你,但你还是不要把我气跑了,我不想无家可归。”沐阳说着抱紧了他,云舫也自然地回应了,以手勾起她的下巴,吻她,含糊地说道:“这个家永远是你的,只要你不离开。”  
 
chapter 38 

云舫怔愣了会儿,想起她参加公司活动时打给他的那电话,记得当时有人来了,她便匆忙地挂掉了线,他猜测来的那人应该是介桓,于是道:“怎么会不记得?那时你正说得开心,可有人来了你就挂了电话。” 
沐阳也想到了介桓,连带地想起那晚的吻,她的脸微微一红,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道:“哪来的人,哦――我都快忘了。” 
云舫看她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准了,免不了的又呷了醋,说出的话也霸道:“那些不该记的是要忘了。”他藏在口袋里的手摸着她的戒指,又道:“有些人或许比我会讨你欢心,但那些人不一定是实实在在爱你的,记得你跟我订了婚,可不能三心二意的。” 
沐阳听他的语气,像是她出轨已是即定的事实一般,劈头便来一顿指责,别说她压根儿没想过要给别人机会,就是有,在如今这个社会,女人骑驴找马的比比皆是,她一心一意地跟了他,长辈都见过了,他倒还有疙瘩,这男人的气量也未免太小了些。 
冤枉归冤枉,女人嘛,但凡男人为她吃醋心里总是有些虚荣的,她凭白受冤的怒气被虚荣给压了下去,反倒为了自己的良好品行解释起来:“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当我真是嫁不出去了,是个男人都要给个机会的么?哦――你心里大约就是这样想的,哎,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好好,你把戒指拿回去,别让我这种女人糟践了你――” 
原本是想为自己辩解,所以指责云舫看低她,但说到后面,连她自己也有几分相信,云舫是真的看低她了,将她视为一个随便的女人。她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委屈,揣在他口袋里的手也退了出来,掉了两滴眼泪,便要去拔手上的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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