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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2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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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话,吴顺手眼圈都红了,从离开羊栏寨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惦着个钱字,可还没碰着个钱边儿,倒先欠了债。欠得多冤届。升降机里那个女人也挺阴,你替关一下不也没这事?他转过脸看廖珍,她脸上的口罩太大,将所有的表情都遮盖了。 
  吴顺手正是缺钱的时候,20元不仅让他心头一疼,更多的是气恼。他大喊了一声:“范嫂子!”这一声断喝,不仅把廖珍吓一跳,把他自己也吓一跳。他乜斜着眼想,城里人真生分!跟她姐呀妹的套近乎有啥用?你不过是个家属工,叫你“范嫂子”就算恰当了!他气哼哼地说:“我说范嫂子,你怎么整丢我20元?” 
  不知怎么,他这一句话,就像往货梯里扔了个手雷那样,把货梯里的廖珍炸着了。她一个高儿蹦下来,揭下口罩,贼似的看了一圈,说:“吴师傅,你听我解释……” 
  吴顺手麻着眼说:“你这个范嫂子!钱都在账上扣了,还解释啥!” 
  在一圈大眼瞪小眼的观战目光里,廖珍很难堪,她用手揉搓着口罩,不知说啥好。 
  犹豫了好一刻,终于说出憋了半天的话:“你能不能不叫我范嫂子,还是叫我廖姐好了!” 
  吴顺手心里窝火,出口就是四楞子话:“你不是范保管的家属吗?不叫你范嫂子,叫你张王李赵嫂子能行?范保管他干吗?” 
  按理,对安全责任处罚有异议,你找安全员说理去,跟旁人不相干。可这人偏偏点廖珍是家属工,还喊她范嫂子,喊得她心惊肉跳,像要出啥事。廖珍本来并没瞧得起这个土老帽,可现在看来没瞧得起他也得赔着小心。廖珍先笑了笑,从地上替他捡起饭盒 
盖,还将一团怜惜堆在脸上,“让你喊姐,就有喊姐的原因。当姐的哪有不管弟弟之理?今晚你还有夜班跟着,这一个馒头半盒汤,快吃了,要不我怎么忍心跟你说事儿……” 
  这知冷知热的话,吴顺手有些时候没听过了,心里竟猛不丁有点儿痒酥酥的。他左右看看,那帮像上架鸡一样各处蹲着吃饭的泥腿子,都擎着饭盒看热闹呢。他心里有几分受用,嘟哝着:吃就吃呗!便赌气将半盒汤灌进肚,大馒头一撕两半,先往嘴里塞一块,还没吞下,二一块又塞进去,噎得俩眼翻白。 
  廖珍虽见不得这干噎相,却从中看出这是个经不得两句哄的人。耐心等吴顺手咽利索了才说:“咱这工地从开工到现在,今天头一回赶上安全大检查。那个检查组是甲方的几个头头,事先也没下点毛毛雨,说来就来了。他们眼睛都是带钩儿的,专门找茬儿,一个个特横。你没关上安全门,他们在底下就盯上了。我刚一落地,他们就忽拉一下围上来,让我签字作证,你说人家又没看走眼,我不签能行吗?但签了我是欠你的,你放心,你这个罚款亏空我早晚给你补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顺手还能较啥劲?心里反倒挺领情。 
  一反身,廖珍拿来两盒烟。这烟本是范保管为工程监理老高修理摩托车,赚来的人情烟。范保管也是个烟鬼,可这么好的香烟他不享用,却摆供似的放在搁板最高层,当工艺品欣赏。廖珍不打招呼,一跷脚够到手,回来当众撂到吴顺手怀里,还说是特意到烟摊上买的,“吴师傅,消消气压压惊!” 
  吴顺手是铁打的心肠,见热就软。他嘟哝着:“姐,你看你!花这钱干啥?” 
  那帮子架上鸡一样的民工们,嘻着脸皮凑过来,夺过一盒撕开口,这个抠一根叼嘴上,那个抠一根夹耳丫上,三抠两抠,一盒就瘪了。 
  吴顺手低头一看骂道:“操!这群狼!”遂将另一盒迅疾紧抓手上,看看牌子,心里一惊:是精装熊猫,一盒就是18块呢! 
   
  二 
   
  “北方船”工号的地基是在头年完成的。那时廖珍还在家里闲着,闲着也没真闲着,有时还忙得晕头转向。 
  工厂解体十年,她下岗在家就钩了差不多十年的毛活儿。起先是给外贸公司钩手工,钩过台布、披肩一类,又钩童装系列,领什么单子就钩什么。后来随着编织晶外贸萎缩,她又给个体业户钩了几年家居套装:电视罩、电话套、手机套、拖鞋什么的。虽然一件只有几角的手工费,但她的手已练成了一只机器手,速度飞快,技术又好,一个月下来的收入,打点自己和女儿的日子是过得去的。可是近一个时期市场情况不好,她时不时就得走几回空单。领了空单,就是真正的闲人了。 
  她的派活儿点设在中街上,闲下来就得常到中街等派单。 
  就因为等派单,她才发现了新开的“北方船”工号。 
  那天廖珍没领到派单,没活儿催着脚步就慢下来。中街的人流像干饭那样厚,日渐浓厚的物质欲和闲适情调,在人隙间铺张地弥漫,将干饭似的人砣兑成了一街什锦稠粥。夹在这样的人群里,想走快都办不到。她就是在这时看到了东头由建筑隔离板围成的一个新工号,上面矗起的大字标牌是“北方船”。廖珍当时想,这个名字起得怪,旱地里冒出个船! 
  她这半年来等派单,单子越等越少,倒在日新月异的中街长了不少新见识。这街上的店,大多都是很有些年月的老店,跨入二十一世纪,店的概念也在那一跨之间就跨出了质变。廖珍原先熟悉的那些什么一百、二百、沈服、沈纺,一副、二副什么的老掉牙的店名,全不见了。中街现如今的店名配合着那一个个大门脸儿的新款式,也变得花里胡哨、稀奇古怪的,叫成了北方银狐、热闹大家庭、哆来咪、世纪风;叫成沃尔玛、普尔斯玛特、新玛特、美加玛、派克森;叫成商业城、裤子城、袜子城、鞋城、装饰城、图书城;叫成泛欧广场、电子广场、家居广场、女人广场、BOBY广场……一个比一个叫得玄,叫得大,叫得人一头雾水。一条历经了几百年的老街筒子,仿佛在店名的七变八变之间就跟世界接上轨了。廖珍这会儿看着“北方船”这三个字,觉得这名字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店名更抢风头,有泰坦尼克号那样的大气派。 
  回家的时候,她见工号隔离板有个缝儿,就钻进去想看看。 
  里面的地基坑太大了,大得如同一个干涸的水库,底下几个掘土机,显得如同电动玩具,民工则像是一群蠕动的蚂蚁。她正惊讶,一个戴黄袖章,手里拿着锤子、扳子,看样子是看护现场的男人向她走来。那人示意让她退出去。 
  廖珍正想转身,却见那人有几分面熟,细一瞅原来是她先前工厂里同一车间的维修工范志军。十多年没见,老范还是原来那个老蔫儿样,眼神也没变,不正面看人,闪电般了上一眼半眼,又闪电般躲开,如果彼此不是老熟人,还以为他藏了偷窥的心。 
  老范也认出了廖珍,一边修补隔离板上的缝子,一边就跟她闲聊起来,全是不咸不淡的话题。三两下补好漏缝,老范的下班时间就到了,廖珍就和推着自行车的老范一起往回走。聊了一路,还是老厂那点事。1993年厂子破产后,七千多职工就散了。偶尔谁谁遇见了,互相一打听,日子也都大同小异,挨饿的不多,暴发的也不多。反正一个个都在挣命,挺忙挺累的。 
  在路口分手的时候,廖珍除了知道“北方船”工号是个集餐饮、宾馆、购物等多种功能于一身的23层五星级特大项目外,她还知道范志军在这个工号当保管,他老婆田丽丹在一家小饭店打零工,儿子范小强也上了高中。范保管也知道了廖珍和那个部队转业的司机罗大个儿打着、闹着,没正经过几年就离了,以后一直单身守着女儿小琬过。 
  两人见面没有多少惊喜,告别也没有多少留恋,分手就分手了。 
  过了一个冬天。 
  这一个冬天廖珍过得心里发毛,毛活儿派单越来越少,有时整月吃空单。这十年她只会用一只钩针钩来钩去,从她手上顺出去的毛线、丝线、蜡线、珠光线,聚一起,得用轮船载,她钩出的物件归成堆,得用火车拉。可是一旦闲下,她离了钩针还能干什么呢? 
  柳树芽子泛青的时候,她还是到中街等派单,每领一次空单,她的心都要缩紧一次。她从派活点的台阶上一下来,流淌在中街上的什锦人粥一下就将她舔了进去,把她拥得东倒西歪。她看着人们拎着花花绿绿的物品,心想自己的钩针大概再也没有用了。 
  就在那一刻,她决定另寻出路了。 
  她又来到“北方船”工号。从围板上找到一条缝,又钻了进去。 
  一个冬天过去,工号变化很大,楼座子已经拱出地面一人多高,像一截一眼望不到边缘的砖城。在隆隆的搅拌机声中,上百号民工正上灰、砌砖、绑钢筋,一概忙得蹿火冒烟。 
  她正想找范志军,范志军竟又拎着锤子、扳子走过来了。 
  范志军走到她跟前,两人相对一笑,廖珍就说钩毛活儿没法干了,大半时间走空单,她想看看工号有没有适合她的位置。 
  老范一听,又摇头又摆手,想都没想就否了。他指指工地说,泥里水里的活儿哪是女人干的?好样男人都不上工号! 
  廖珍退出来后想,托人也不该托老范,他哪里是能办事的人? 
  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范志军淌着一脸油汗来敲廖珍的家门。门刚欠缝,他就忙不迭地将一个硬皮小本杵进来。廖珍不解地翻看,却见是一个升降机准驾证,里面写的却是她的名字——廖珍。 
  范志军急不可耐地说:“小廖,明儿上班吧,到工号开升降机去,每月饷钱和我一样,就是钟点长些,24个小时大倒班,不另给休息日。” 
  廖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忘了倒水让座,反反复复地问:“真的吗?这怎么可能?” 
  范志军说:“你挺走运,就招几个女工,你偏就赶上了!” 
  廖珍忙问:“可我不会开升降机呀,这证件是……” 
  范志军说:“那不算技术活,是人就会摆弄。”又说,“证儿是托人买的。你没参加培训,也考不下来,我看时间也来不及了……” 
  廖珍赶紧掏兜:“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范志军直摆手:“钱不重要,钱不重要!” 
  廖珍紧紧攥着那个证儿,说:“范师傅,到底还是从一个厂出来的哈?你这么想着我,以后日子长呢,我一定报答你!” 
  范志军没了语言信号,脸颊憋得红红的,眼神飘里飘忽的。 
  廖珍熟悉范志军那飘里飘忽的眼神,多少年就是那样,生人见了,没事儿也像藏着事儿。可她现在还是感到里边有啥难言的隐情。 
  第二天早起,廖珍到工号去上班,令她没想到的是,工号的人一见她就喊范嫂子。老范一把将廖珍拉进库房,嘴笨得半天没解释清楚,她也没听明白。 
  她没听明白倒是猜明白了:这升降机一经支上大架,工地人事部就发出聘人通知,升降机操纵手,担负着运送工料的重任,是个劳动量不大,但却熬钟点的工种,拟聘女工,从方便女工夜班角度考虑,招聘范围从本工号务工人员的家属中选拔。老范忽然想到廖珍,工地用人只要保人,不搞外调,这个空子是可钻的。他花几百元先买个准驾证,又暗地里为廖珍填个表递上去一试。填写与本人关系一栏时,他写了个“家属”;人事部一看,以为用词不准,一笔就给改成个“妻子”,这一改还真就录用了。廖珍得知这层关系,真有点傻了,可其中的实惠大大超出了这份“傻”,所以她并不想捅破,只得这样扛着。毕竟这份工作太难得啦! 
  她第一次听人喊她范嫂子时,她不应声也不纠正,做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暧昧笑容,以为打一个马虎眼就过去了。没想到的是从这个马虎眼开了头,工地上就一条声地喊她范嫂子。虽说工号里的人员,是一个拼凑起来的临时集体,可她还是被这称呼折磨个够戗。应了不是,不应也不是,硬是咬牙扛着。扛下来,倒觉得一个孤身女人,夹在一群男光棍当中,范嫂子这称呼还算给了她许多好处,至少让她额外赚了不少安全感。 
  升降机离库房有一段距离,但她还是能找出许多零碎时间到库房去。她和范保管在一起,假夫妻的关系本身就有种暗示,再加上那天两人在一起吃饭,他给她一个鸡蛋,她给他夹点自己的咸菜,两人虽不多说什么,这气氛就酝酿着亲昵。于是他们就有了第一次的皮肉接触。其实从躺下那一刻起,廖珍就是在咬牙坚持,她的抗拒心非常强大,而感恩心更强大。当后一个强大终于战胜了前一个强大之后,她像完成了一件棘手的事一样,心里轻松了许多。可没想到的是,有了第一回,接下来还会进行一次次复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接受他,接受着他那像一个无耻的淫棍那样肆意地摆布自己。他们每回都不用什么铺垫,只要这个老蔫儿把她往木板床方向一拥、一碰,她就鬼魂附体一般与之全程合作,弄得木床吱嘎有声。她无意中已走进“范嫂子”的角色中。 
  工程一经有了模样,站在工号的任何一点展眼望去,那甩手无边的浩大效果,都会让人眼睛一时没着没落。要是赶上刚卸完楼层模板,就会出现一个足球场似的大平面。卸了模板,紧跟着还要往高起架子。架子已起到七八层了,廖珍一面运管子,一面看架子工干活。吴顺手单腿在立管上别了一个麻花劲儿,两手也不扶着,只管拧着丝扣,真正一副猴爬杆的样子。底下他那个本家侄吴青苗,离他有二层楼远,时而向他扔着卡扣或小工具。卡扣和工具都有一定分量,翻翻滚滚地朝他飞去,上边的吴顺手单手一接,如同在腿边空气里抓着个果子,总是一抓一个准儿。他抓了一阵,腾出手来又卷了一支喇叭烟,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继续在空气里抓果子那样接卡扣。廖珍在货梯上见吴顺手只靠一条腿盘在杆上,身上的安全带也没系,可她不敢出声,生怕扰了他,就向胡领班示意。胡领班却不管那个,走过去哐哐一通敲管子:“吴撒种儿,你身上的安全带留着背孩子用啊?你不锁在管子上,再罚你一回,让你几袋子尿素钱打水漂!”吴顺手不情愿地锁上安全带,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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