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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 作者:大仲马-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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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敬重令尊也正因为这一点,我亲爱的弗兰兹先生。”维尔福说,“观点相同的人很容易成为朋友。”

  “念呀。”老人的眼光继续说。

  弗兰兹继续念道:“于是主席就让他说得更明确一点,但奎斯奈尔先生回答说,他希望先知道他们要他做些什么事情。于是他们就把厄尔巴岛来的那封信的内容告诉他,那封信将他推荐给俱乐部,认为他也许可以加强他们党的利益。其中有一段讲到波拿巴的返回,并且说另有一封更详细的信托埃及王号带回来,那艘船属于马赛船商莫雷尔,船长对圣上十分忠心。在这期间,这位他们把他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如兄弟一样带来的将军,始终隐约现出厌恶不满的态度。当那封信读完的时候,他依然紧皱着眉头,默默地一言不发。‘唉,’主席问道,‘您对于这封信有什么话要说吗,将军?’‘我说,我在不久以前刚刚宣誓效忠路易十八,现在要我为了废皇来破坏自己的誓言,那未免太唐突了。’这个答复再明显不过了,他的政见已经没有丝毫可怀疑的余地。‘将军’,主席说,‘我们不承认有国王路易十八,也不承认有一位废皇,只承认被暴力和叛逆驱逐出他的法兰西帝国的圣上陛下。’‘原谅我,诸位’,将军说,‘你们或许可以不承认路易十八,但是我却承认,因为他封我做了男爵和元帅,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能获得这两项殊荣,归功于他的荣归法国。’‘阁下,’主席用一种严肃不过的口吻说,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您说话得小心点儿,您的话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在您的事情上,厄尔巴岛上的人是给骗了,而且我们也给骗了。我们对您的这番交往,证明我们很信任您,而且以为您拥有着一种足可以使您留光的政见。现在我们发觉我们错了。一个衔头和一次晋级已使您忠于我们想要推翻的那个政府。我们并不强迫您帮我们什么——我们绝不勉强拉人参加我们中间来,但我们要强迫您作光明正大的行为,即使您本意不情愿那么做。’您所谓光明正大的行为,就是知道了你们的阴谋而不把它泄漏出去,但我认为这样做,就成了你们的同谋犯。您看,我可比您坦诚。’”

  “啊,我的父亲!”弗兰兹又中断下来说。“我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谋害他了。”

  瓦朗蒂娜情不自禁地朝那个青年人瞥了一眼,那个青年的脸上正洋溢着热情的孝思,看上去十分可爱。维尔福在他的背后走过来走过去。诺瓦蒂埃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仍保持着他那种凛然威严的神气。弗兰兹的目光又回落到原稿上,继续念道:“‘阁下,’主席说,‘您参加这次集会,是我们请来的,不是强迫你来的。我们建议您蒙住眼睛,您接受了。您在答应这两个要求的时候,心里很清楚:我们并不愿意保留路易十八的王位,不然,我们就用不着这样小心以躲避警务部的监视了。您戴着一个假面具来这里发现了我们的秘密,然后又把那个假面具撕下来,要毁掉信任您的那些人,如果我们让您那么去做,那未免太宽大无边了。不行,不行,您必须首先起誓,究竟您是效忠于现在当政的那个短命国王,还是效忠于皇帝陛下。’‘我是一个保皇党,’将军答道,‘我曾宣誓尽忠于路易十八,我决心信守这个誓言。’这几句话引起了全场骚动;有几个会员显然已经开始用什么办法来让将军后悔他自己的鲁莽。主席又站了起来,在恢复了肃静以后,说:‘阁下,您是一个严肃智慧的人,决不会不明白我们眼前这种状况的后果,您的诚实已经告诉我们应该向您提出什么条件。所以,您必须以您的人格发誓,绝不泄漏您所听到的一切。’将军用手握着剑柄,喊道:‘如果你们要讲人格,首先就不要破坏人格的基本条件,不要用暴力来强求任何东西。’‘而您,阁下,’主席很镇定地说,他的镇定比将军的愤怒更加可怕、‘不要用手动您的剑,我忠告您。’将军略感不安地向四周环顾:他并不让步,而汇集了他的全部力量。‘我不发誓。’他说。‘那么您必须死。’主席平静地回答。伊皮奈先生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又一次环顾四周;有几个俱乐部的会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在大氅底下摸他们的武器。‘将军,’主席说,‘您不用慌。这里的人都是有人格的,我们在采取不得已的极端手段以前,先要尽量说服您;但您说过,这儿的人都是叛徒,您掌握着我们的秘密,您必须把它交给我们。’这几句话之后,是一片意义深长的寂静,因为将军并没有答复。‘把门关上。’主席对守门的人说。这句话跟着的还是死一样的静寂。之后将军往前跨几步,竭力控制他自己的情感。‘我有一个儿子,’他说,在我发觉只身处在一群暗杀者中间的时候,我必须为他考虑。’‘将军,’大会的主人用一种高贵的神情说,‘一个人可以侮辱五十个人,是弱者的特权。但他使用这种特权是不妥当的。听从我的忠告,起誓吧,不要再侮辱。’将军的锐气又给主席的威仪挫败了,他迟疑了一下儿,然后走到主席台前。‘用什么形式?’他说。‘我想这样:“我以我的人格发誓,我于一八一五年二月五日晚上九时至十时间所闻的一切,绝不向任何人泄露,如违此誓,甘愿身死。”’将军神经质地打了一个寒颤,好象大为感动,一时说不出话;然后他克制住那种很明显表露出来的厌恶感,道出那个他所要立的誓言,但他的声音如此之低,简直难以听清。大多数会员都坚持要他清清楚楚地重复一遍,他也照办了。‘现在可以允许我退席了吗?”他说。主席站起身来,指派三个会员陪着他,先是蒙上将军的眼睛,然后和他一起走进马车。那三名会员之中,其中一个就是为他们赶车到那儿去的车夫。‘您要我们送您到什么地方?’主席问。‘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不再见到你们就行。伊皮奈先生回答。‘请您放明白点,阁下,’主席答道,“您现在不是在会场里了,现在大家都各人是各人,不要侮辱他们,否则您要后果自负。’但伊皮奈先生不听这些话,继续说:‘你们在你们的马车里还是跟在你们的会场里一样勇敢,因为你们还是四对一。’主席喊住马车。他们这时已到奥米斯码头,那儿有石级通到河边。‘你们为什么在这儿停车?’伊皮奈问。‘因为,阁下,’主席说,‘您侮辱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在没有得到体面的补偿以前,不想再往前走一步了。’‘又想进行暗杀吗?’将军耸耸肩说。‘别嚷,阁下,您是希望我把您看作一个懦夫,而用弱者的身分当挡箭牌吗。您只身一人,对付您的也只一个人。您身上有一把剑,我的手杖里也有一把。您没人作证;这几位先生中有一位可以听您吩咐。现在,如果您愿意的话,请摘掉您的蒙眼带吧。’将军把他眼睛上的手帕扯下来。‘我终于可以看清我的对手是谁了。’他说。他们打开车门,四个人都走了出来。”

  弗兰兹再一次停下来,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父亲死时的详细情形直到那时为止仍然还是一个谜,现在让这个做儿子的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地把它大声念出来,的确产生使人感到一种动人心魄的气氛。瓦朗蒂娜紧攥着她的双手,象是在祈祷。诺瓦蒂埃带着一极其轻视和高傲的神情看着维尔福。弗兰兹继续念道:“前面我们说过,那天是二月五日。三天以来,天气却非常寒冷,石级上结着一层冰。将军身材高大结实,主席把有栏杆的那一边让给他,以便他可以扶栏走下去。两个证人跟在后面。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从石级到河边的这一段路面上盖满了雪和霜。其中一个证人到附近的一艘煤船上去借了一盏灯笼,他们在灯光下检验武器。主席的那把剑很简单,就象他所说的,就是套在他手杖里的那一把;他的剑比将军的短五叶,而且没有护手把。将军建议拿两把剑来抽签,但主席说,他是挑战一方,而且在他挑战的时候,本来想每人都用他自己的武器。两个证人却极力要求抽签,但主席命令他们不要多说话。灯笼放到地上,两方敌手站好步位,决斗便告开始。灯光令两把剑看起来象是闪耀电光的,至千人,他们几乎看不清楚,黑暗实在太浓了。伊皮奈将军原被公认为陆军中最好的剑手之一,但他在攻击的时候由于让对方逼得太紧,所以没能刺中他的目标,而跌了一交。证人们以为他死了,但他的对手知道自己的剑没有刺中他,便伸手扶他起来。这种情形非但没有让将军平静下来,反倒激怒了他,他向他的敌手冲过去。但他的对手一剑都不曾虚击。将军三次中剑,三次倒退;他觉得自己给逼得太被动,就再一次采取攻势。击到第三剑时,他又跌倒了。他们以为他又是象一次那样滑倒的。证人们见到他倒下不动,就走过去想扶他起来,但去抱他身体的那一位证人觉得他的手上粘到一种温热潮湿的东西——那是血。将军本来几乎已给昏死过去,这时又苏醒过来。‘啊!’他说,‘他们派了一个剑术大师来和我决斗。’主席并不作声,走近那个提灯笼的证人,撩起他的衣袖,把他手臂上受的两处伤亮给他看;然后解开他的上装,打开背心的纽扣,露出身侧受到的第三处剑伤。可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五分钟后,伊皮奈将军死了。”

  弗兰兹读到最后这几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他们几乎听不清楚念了些什么,于是他顿了顿,用手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好象要驱散掉一片云;静寂一会儿以后,他继续念道:“主席将剑插进他的手杖,转身走下石级;一道血迹顺着他的脚步滴到白雪上。他刚走上石级顶,忽然听到河水里发出一阵沉重的浅水声,那是扔将军的尸体所发出来的声音,证人们验实他确已死亡,就把他抛入河中。所以,将军是在一场高尚的决斗中被杀死而不是被冷箭所暗杀。为证明这一点,我们签署这宗文件,以明真相,深恐将来传闻失实,这幕可怕的场面里的参与者可能会被诬蔑为蓄意谋杀或者别的不名誉的行为。

  波尔贝杜香比李卡波”

  弗兰兹读完这宗可怕的文件,瓦朗蒂娜感动得脸色发白,擅去了一滴眼泪,维尔福浑身发抖,它缩在一个角落里,以哀求的目光看着那个意志坚强的老人。“阁下,”伊皮奈对诺瓦蒂埃说,“这卷文件上的证人都是很有名望的人士,既然您对于这些情况知道得这么详细,既然您好象很关心我——虽然直到目前为止,您带给我的只有悲痛——请不要拒绝满足我唯一的要求,请告诉我那个俱乐部的主席的名字,我起码也应该知道杀死我可怜父亲的到底是谁。”

  维尔福不知所措地去摸门把手,瓦朗蒂娜往后倒退了几步,她比谁都更早地料想到她祖父的答案,因为她常常看见他的右臂上有两块疤痕。

  “小姐,”弗兰兹转向瓦朗蒂娜说,“您和我一块儿找出来究竟是谁让我两岁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孤儿。”

  瓦朗蒂娜仍然无言以答,一动也不动。

  “拉倒吧,阁下!”维尔福说,“这幕可怕的场面别再没完没了。那个名字是有意隐蔽掉的。家父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主席究竟何人,即便知道,他也没有告诉您,字典里可没有专用名词。”

  “噢,我真痛苦呀!”弗兰兹喊道,“我所以还有勇气读到底,就是希望起码可以知道是谁杀死我父亲的!阁下!阁下!”

  他朝诺瓦蒂埃喊道,“看在上帝面上,想想办法!想一个办法来让我知道吧!”

  “是的。”诺瓦蒂埃回答。

  “噢,小姐!小姐!”弗兰兹喊道,“您的祖父说他能够说出——那个人。帮帮我!帮帮我的忙!”

  诺瓦蒂埃看着那本字典。弗兰兹浑身神经质地颤抖,拿过字典,把字母一个接一个背下去,一直背到M。背到那个字母,老人示意说:“是的。”

  “M,”弗兰兹说。那个青年人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移,但诺瓦蒂埃对每一个字作出一个否定的表示。瓦朗蒂娜把她的头埋在自己的双手里。最后,弗兰兹指到“我”那个字。

  “是的。”老人示意说。

  “你?”弗兰兹喊道,他的头发一下子竖起来,“你,诺瓦蒂埃先生?——是你把我父亲杀死的?”

  “是的。”诺瓦蒂埃用威严的目光盯住那个青年答道。

  弗兰兹瘫软地倒在一张椅子上;维尔福打开门溜之大吉了,因为他的脑子里产生起了一个念头,竟想消灭那老人心里残留的一点生命。

  (第七十五章 完)

  

  









第七十六章 小卡瓦尔康蒂的进展

  此时,老卡瓦尔康蒂先生已经回来,不是回到奥地利皇帝陛下的军队里去服役,而是回到卢卡的澡堂的赌桌上,因为他过去就是那儿最坚定的顾客之一。他这次出门旅行,把用威严的态度扮演一个父亲所得的报酬花得一干二净。他离开的时候,他把所有的证明文件都交给安德烈先生,证实后者的确是巴陀罗术奥侯爵和奥丽伐·高塞奈黎侯爵小姐的儿子。巴黎社交界本来就非常愿意接纳外国人,而且并不按照他们的实际身份对待他们,而是以他们所希望有的身份对待他们,所以安德烈先生现在已很顺利地打进了社交界。而且,一个青年人在巴黎所需要的条件是什么呢?只要他的法语过得去,只要他的仪表堂堂,只要他是一个技巧很高的赌客,并且用现款付赌账,那就足够了。这些条件对外国人和法国人其实并没有区别。所以,在两个星期之内,安德烈已获得了一个非常称心的地位。他人称子爵阁下,据说他每年有五万里弗的收益;大家还常常说他父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埋藏在塞拉维柴的采石场里。至于最后这一点,人们最初谈起的时候还没有把它真当回事,但后来有一位学者宣称他曾见过那些采石场,他的话给那个当时多少还有点不确实的话题增加了很大的确实性,为它披上了一层真实的外衣。

  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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