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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纽约-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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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了克明的几件大衣,手袜,头巾,厚羊毛袜,到中城克明的医务所找他。黑人护士来开门,正在看电视。克明坐在病人的靠椅上一拍道:“见鬼,没生意。”小刀小钳便跳到半空中,又纷纷的落下。在诊所的另一角,却开了一张折叠病床,床边有克明的睡衣 病人用的洗漱盥上有牙膏牙刷。克明见我,苦笑道:“你怎知道我搬到诊所来住呢?”我骇然,道“之行呢?”克明狠道:“不要提他们,不知所谓。那许方,用我的须刨,穿我的睡衣。晚上还跟我争电视看。”我便道:“要不要搬回来住呢?”此时黑人护士在哇啦哇啦的洗于,预备离去。克明看一看腕表,道:“我跟你去喝一杯咖啡吧。”

曼克顿下班的人潮吵闹不堪。克明拖着我的手,红灯亮起,还有行人在冲,警察拿起麦克风便骂 远处有救护车呼啸。绿灯亮起,我在马路的另一边的人潮里,看到了陈玉。我拉着克明,与陈玉在马路中心相认。她剪了发,小男孩似的。左耳仍戴着一颗眼泪钻石,穿着一件毛毛草绿军褛,足踏一双步行靴,清减了些,眼目却十分清亮有神。

克明见着她,非常高兴。大家就互吻道安,“嗨。”“真的。”“是我。”“等我们吗?”“不是,不,我想,是的,想见见你们,可好。”“你没事吗?海关让你进来吗?”“黑的,黑的,我还是黑的。”整条街的车子都响起号来,救护车又呜呜作响警察提起麦克风便骂。克明竖起中指道:“X你——”大家都笑了,拉拉扯扯,便往行人路去。

不期而遇,我们真是快乐。

我们到上城的中国馆子吃饺子,牛肉火锅,又叫了伏特加酒。时间尚早,馆子空空荡荡。老板是克明以前的一个病人,刚回去北京探亲一趟,乱骂一轮中国政府,骂得兴起,给我们打了半斤香醇扑鼻的绍兴酒,他平日珍藏不卖的。陈玉神通广大,在海关被扣留,递解出境,竟又让她潜了进来。现在唐人街警局做传译,用他人的保险号码过关。

黑市工打到联邦政府头上了。克明喝了香浓的绍兴酒,又在那里骂许方,“甚么民运份子,都是骗子。介绍他到餐馆打工,叫价三千元一个月,做两天便走了。”此时人客渐多了,愈来愈吵,克明的声音愈来愈大:“害得我神经紧张,双手发抖,都不敢拿刀子钳子,病人都转介给人了。”陈玉静静地听着,问我,“谁是许方呢?”我老实的答:“是许之行的弟弟。”克明骂得兴起,道:“我原来想跟之行结婚,现在还是不要了。”我拉拉克明,示意他勿要说下去。但陈玉已经放下筷子,她的脸容仍然很静,看不出难过欢喜,只低头看自己的指甲,也不理克明,幽幽的道,“我的指甲长了,要剪了。”

离开饭馆,克明已经喝得摇摇摆摆,我和陈玉左右夹着他,在幽暗的街道上,克明抱着陈玉,就在陈玉身上呕吐起来。陈玉也不闪避,摇头道,“你还想我怎样待你,我还可以怎样呢,宋克明。我逃到墨西哥还一心指望要见你,你还想我怎样待你呢。”克明伏在陈玉身上,道,“对不起,陈玉,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补偿我对你的亏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陈玉没答话,只轻轻的抚他的发,眼里却幽幽的看我。因为其中的忍耐,宽容,我便知道,她是爱他的。

克明坚持要到陈玉的家,陈王便显得有点为难。她住在伊莉沙白街的一幢旧房子里,屋内很幽黯,房中间搁着一只浴缸,浴缸旁边却插着一束大红玫瑰,但已经谢了。窗旁插看天堂鸟与兰。人门种了槐,如细细的森林,墙上挂了男子的旧皮带,书桌上有中国男子在警局前微笑的照片,陈玉十分不好意思,将照片翻下来,道,“这是小阮上次假释时摄的。”我问:“他呢?”她便答:“又羁留了,等上庭”陈玉在房中央放了一缸热水,浮了干花,让克明脱衣浸浴。我便说“这不就跟克明扯平了吗?”她低低的道:“跟克明的感觉——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克明在床上呼呼大睡。陈玉把椅子挪过来,她坐在床沿,让我坐旁边,她开了小床头灯,玫瑰木灯座闪闪发亮,淡淡的光晕便散开如黄雾的小手小脚。她低下头来,拿了小剪刀在绞指甲。她涂了淡紫的蔻丹,瓣一瓣的淡紫指甲落下来 像山茶花。我伸手承看她的指甲,如承接着她的存在。她看着我,微微一笑,又低下头来,继续绞,她总令我特别的宁静,仿佛已经是老年夫妇了,心如止水 不动如山 而山水又无限明媚柳暗花明。

克明翻了一个身,在叫“之行,几点了?”陈玉便放下剪刀,跟克明耳语去了。我拿起剪刀,在空气里胡乱剪动。我的心也由此剪个稀烂,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纸,随风而逝。

陈玉送我走,在门口叮嘱我,“给许之行打一个电话,告诉她克明在你处。”她轻轻的接我的手。“之行会记挂他。谢谢你了”然后她又匆匆的回到克明身边。我才走到街上,抬头一望,他们已经关了灯。

我内心也就一片黑暗.走到小意大利区,想喝一杯咖啡,所有的咖啡都关了门。深夜的唐人街空空荡荡,满街都是垃圾老鼠。我觉得有点冷,翻起大衣领子,在路旁打一个电话给之行 。她却要来我处看克明。我抵死不肯,约了她在十四街的咖啡见面。

午夜的咖啡每一个人都极苍白而疲乏,不明白为何还搁在咖啡里。我也极度疲乏,伏在桌上等之行,朦胧睡去。醒来所有的人都走了,咖啡亮了灯,侍应过来要付账。之行并没有来。我独自走在寒冷的月色里步行回家 连走一步也十分艰难。

之行坐在床沿等我,穿着黯紫毛衣,一条牛仔裤十分挺直,披着黯蓝大玫瑰围巾,黑长靴,脸目却十分苍白而疲乏,正在那里抽烟。我默默的坐在她身旁。她也一直抽烟,没作响,看着我,从我胸前的毛衣上捏出一瓣一瓣的淡紫蔻丹指甲,搁在掌心,像山茶花,她便问,“克明到底在那里呢?”我只得答,“在陈玉家。”她也十分平淡,道:“哦。”我很累很累,伏在她的肩上。她的肩膊仍然十分平直强壮,可以肩负很多重担。月色温柔。她紧紧握着陈玉的指甲,半晌没有话,一会才道,“许方已经走了。我把他送到了三藩市。”我便答,“这好了。你可跟克明单独一起了。”她笑了笑道“你真是个孩子——”仿佛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感恩节晚上,她戴上血红的鹿皮手套,摇摇头,道,“我还是要走了。”仿佛她又站在一盏吊灯下,凄然道:“因为你跪下的时候,还没有起来,你已经不爱我了。”仿佛她还倚在一架簇新的银灰开篷跑车之上,快乐地转了一个圈,道:“我能够把握的,不过是这些。”而她只是一顿足,要走了。又轻轻的抚我的脸,道:“宋怀明,你长大了 不要相信爱情。”

翌日我还照常回校上Pascal语言的课,心里却记挂着克明和之行,读课老听不进去,下课挂电给陈玉,总是无人应听。克明诊所的黑人护士正急,道病人在等克明呢。之行和克明的家电话老不通。我心一沉,课也不去上了,便巴巴的去找克明 长岛真是远,我怕我到达时,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这天天气幽暗而寒冷,长岛一带的一列列房子,整齐光洁,街道宽敞宁静 。偶然有穿红衣小孩踏单车而过,果然是一个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克明跟之行的家,正亮着灯,半掩着门 车房里却只停了克明的老车。天色开始黯了。我推门进去,偌大的客厅中间,满地散满水晶玻璃,纸张,杯碟的碎片,裂了的电话机,犹有羽毛在空中飘扬,枕头被褥散了一地。克明抱着头,就伏在客厅中央,呼吸一起一伏。我叫他,“克明。克明。”他半晌方抬起头来,脸上深深的划着八条爪痕,血已经干了,结着像葡萄,他看着我,喃喃的道:“之行已经走了。”我突然觉得很厌倦,便道,“克明,你还是搬回来跟我住吧。够了。”我扶他坐在沙发上,去厨房煮一杯咖啡,再为他收抬简单的行李。抬头在一块破裂的银框镜子里看见我自己 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眼目深陷而泛青,非常的非常的疲弱,头发黯哑,而神情哀伤,嘴唇不由自主的抽动.镜子也由此一抖一抖“啪”的一声碎了,影像跌了一地。我认不得我自己了。我就坐在克明身边,心平气和的道,“克明,我想离开你了。我想离开纽约。”克明闭目,也显得十分疲乏而苍老,低声说“好。 你的便了。”此时暮色渐拢。我站在窗前,天色无尽,有一只飞蛾,停在窗前,稍一拍翼,便跌在窗沿,碎成灰。原来飞蛾是死的。

外间缓缓的下了雪,这么轻这样细,不存在如幻觉。我侧着头想了想,原来今天又是感恩节。去年感恩节的情景,亦已灰飞烟灭,不存在如幻觉。我便对克明说,“感恩节了。”克明呆呆的,答:“叶细细已经死了。”他便缓缓的捉着我的手。此时我突然有祷告的冲动,跪下来,对谁说:“请饶恕我,上帝因为我们都犯了错。因为我们都自私而软弱。”我便轻轻的抱着克明,在人的自私而软弱的亲近里,寻求一点卑微的安慰。

冬日明媚,间或有阳光,或有小雪,克明搬了些许衣服回来,又到陈玉家流连不去。陈玉的社会险号码给人拆穿了,传译工作没了,她又在唐人街一间装修公司当装修工人。回得家来会做衣柜书架,她又喜欢煮中国菜,时常要我去吃晚饭。离开之行之后,克明慢慢变得很沉默。三人在餐桌上相对无言。 克明会嫌汤太凉,菜太咸,肉类又太淡。陈玉愈发像一个妻,默默无言,去把汤菜再调一调味。吃完晚饭她又会备以汤圆、糖水、水果。克明把桌面的东西一推,便去看电视,愈发一个徒得躯壳的人。陈玉跟我,对着一桌剩下的食物,默默的相看 我想劝她离开,却无法说得出口。她委屈的时候只是微微的笑,笑得非常惨然。我感到残酷,渐渐便不去走动。

陈玉却来找我。一个宁静而寒冷的晚上,她只穿一件毛衣,还踏着一双拖鞋,穿着羊毛袜,脸孔都冷得发紧了,在门前蹲着,像一只小猫。我骇然,急急忙忙的搂着她,她不停的发抖。我一时亦说不上话。细细碎碎的回忆,亲密的宁静的感觉,静静的围上来,我只轻轻的叫她,“陈玉。陈玉。”她只是一味的点头,双眼紧闭,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下来,我拉着她,关了灯,在床上抱着她,心里并没有诱惑与情欲,只在温暖的静默的黑暗里,静默的接近她。她哭得累了,就在我怀中睡了。 

夜里我感到寒冷,阵的醒来,身旁是空的。陈玉大概已经走了,空气犹存她的气息,我轻轻的倒了一列古柯碱。生命种种的欠缺总令我若有所失。深深的吸一口,抬起头来,却看到了陈玉幽幽的坐在一个角落,发静地看我,双眼一眨一眨。我只走近了她,静静地握着她的手。

我益发的疲倦。这天下大雪。陈玉来电要我到六十二街一个单位三楼的诊所去接她。她的声音颤抖而微弱,让我极其不安。到了诊所,推门全是女的。看清楚,原来是一间堕胎诊所。我的心怦怦的跳起来。我等了一会,陈玉便从休息病房出来,已经穿好一件军绿大衣,涂了很深的口红,脸色却很苍白,成了奇异的对比。我迎上来扶她紧紧握着她的手,道,“你……”她摇摇头,轻轻说,“老早已经决定了的。请不要……”我也不多言语,只扶她一步一步的下楼梯,雪益发的大了,我们在雪中叫车子,眼前一片迷茫,我感到非常虚弱,疲惫像恶疾一样袭来,竟然就眼前一黑。梦一样的光亮,这一切就完了。然一定神,我还是我,握着陈玉的手,在一架计程车里面,温暖而宁静,收音机沙沙的摇着爵土乐,陈玉别过脸去看大雪,胸前却承了她一滴又一滴的泪。我如此疲倦软弱,并不能承接她的孤独与难堪。我感到了十分歉疚,便轻轻的抱着她的手,道,“对不起,陈玉。”她只一味的摇头,道:“不,不。是我错了”我只会重复,“呀,对不起。”她愈发的在抽泣,道,“不,是我错了。错在甚么地方 我却不晓得。”我头昏脑涨,只会伸手给她抹眼泪,整个人意识虚脱,比死更难过。此时我真宁愿死去。

我们在陈玉的床上因极度疲惫而相拥入睡。忽然有人亮了灯“噗”的扯开我们的毛毡。我不禁“哇”的叫出来。陈玉冷得浑身发抖,脸色苍白而紫黑。克明气冲冲的一脚一脚的踢我们的床。陈玉非常软弱,靠着枕头道,“宋克明。够了。我非常的疲倦而虚弱。”我支撑着起来,拉着克明,在他耳边道:“克明,陈玉堕胎了。”克明还在一脚一脚的踢陈玉的床。陈玉震得紧闭双眼一字一字的道,“我要离开你了,宋克明。我无法再爱你。”克明停下来,手脚都停在半空中,道:“这怎可能?”陈玉也没了话,只是紧紧的咬着下唇 以致下唇都出了血。克明再问 “怎可能?陈玉。难道你不相信我爱你么?”陈玉蹙着眉,静静的道:“再说也没有用。你亦无法爱我。”克明跪在陈玉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你要怎样才相信我爱你呢。 怎可以杀死我们的孩子呢。难道要我从这里跳下去,你才相信吗?”陈玉只摇头,脸容很静,再也不答话。 

克明突然拉起了窗,爬出了消防梯,远远的喊,“陈玉,难道你不相信么?”陈玉睁开了眼,克明便“碰”的跳了下去。我但觉沉重得无法负担,身子一轻,也就失了知觉。

我出院那天是一个早晨,有点微弱的阳光。克明撑着拐杖过来接我。大家都清瘦了很多。 不大习惯阳光,冰凉的空气,因此戴上眼镜,又圈了两条围巾。他却动作迟缓,脚上还打着石膏,没大碍。我们站在路旁等车。地底升起白烟,汽车响号,有人嫌我们阻路,将我一推。纽约还这样野性而热闹,只有我们非常的静默而犹疑。我们只是急速地衰老,大家在医院过的一个星期恍如千年。车子来了,克明说:“ 我想去看看陈玉”我只说:“去看也没有用。”克明也不答话。车子驶进了唐人街。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陈玉在近小意大利区一间装修公司工作。远远我们便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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