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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婚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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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剧痛,抓住她的手说:“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

    “白纸黑字你没看见,‘右倾主义者’,臭到全省了,我是你妻子,还有什么
脸面?”

    “右倾思想,不是右倾机会主义者,再说我还没资格当呢?只不过批评几句,
你急什么?”

    “急什么?这不是全完蛋了,谁还提拔你,我早看出你是生就的筷子命,担当
不起大梁的作用!只有施文德(施副书记)的狗眼看中你,也算我瞎了眼找你这‘
窝囊废’!”她的话,像一盆污水泼在唐天民的头上,自尊心受到重创,原来是为
了“官”才嫁我的,这是什么夫妻情呢?想着想着他又想到刘苏,要是她决不会这
样对待我呀!不觉暗暗流出泪来……

    夫妻感情,笼罩着一层阴影。

    紧接着,“文革”风暴席卷全国,唐天民为公社头号“走资派”,犯了所谓
“资反路线错误”,批判游斗,夺权后,被造反派下放到边远一个生产队监督劳动。

    在这之前,施文英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吉莉。由于她身边无人照顾孩子,加上
自己偏重保养,不愿哺乳女儿,因此孩子降临,便被祖母抱回老家雇奶妈抚育。

    那时,市机关里两派斗争更为激烈,如火如荼,三把火烧红了半边天,死伤不
少人。施文英全身心投入这场“革命”,英姿飒爽迎酣战,今天揪谁,明天斗谁全
在她手掌中,她已是一派的主要头头,你看她在“五一”广场辩论会上,引经据典
地攻击对方,驳得他们哑口无言,一个个败下阵来,故有“铁嘴胡蜂”之称。文化
局建立“三结合”班子,她荣任“革委会”副主任。这一下,真是“士别三日,刮
目相看”了,昔日一个办事员,竟登“局”级宝座,在“斗、批、改”的旗帜下,
成天有一批人围着她转,她也成天与“造反派”打得火热,仿佛早把丈夫唐天民忘
到九霄云外去了。天气寒冷了,这天唐天民请假回家去取棉衣,施文英以居高临下
的口气问:“最近改造得怎样?”

    唐天民发牢骚地说:“积重难返呀!”

    “这是什么话,对劳动改造有意见?放下架子,好好脱胎换骨。”施文英教育
他说。

    唐天民气愤地说:“连骨头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架子!”

    “怎么没有骨头啦?”“被狗吃了呗!”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年后,唐天民才被“解放”,县“革委会”任命他为公社“革委会”主任。
后来恢复党组织活动,又任命他为公社党委书记。



 
                          第十章  厄运接踵而至

    树欲静而风不止。

    “9。13”林彪叛国事件爆发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唐天民终日忧心忡忡,杞
人忧天。内心的焦虑时时萦绕心头,他看到那些“闹派”,在报刊上连篇累牍抛出
裹脚布似的臭文章,借“评法批儒”,大批“宰相”、大批“折衷主义”等,把矛
头直指周总理。唐天民仿佛成熟了许多,面临着国家的安危,作为一个共产党员,
对这些问题熟视无睹,是犯罪的行为。于是,他决定写信给毛主席。

    哪知厄运接踵而来,省公检法批定:“现行反革命”,要害攻击无产阶级司令
部。为了大造声势,公社召开万人批斗大会(实际到会不足三千人),上面来了一
卡车武装人员,如临大敌,两个造反派将唐天民双臂反剪到背上押到台上,脖子上
挂着“现行反革命分子”大牌子。在大会组织下,七人上台揭发其罪行,其中有他
的妻子施文英,她特地从市区赶来,所谓“后院起火”,她揭发他咒骂“文化大革
命糟得很,好个屁”,骂造反派“小爬虫”,“跳梁小丑”。她的揭发,大会如获
至宝,都是重磅炮弹。她还在麦克风里歇斯底里地喊道:坚决与反革命分子离婚,
一刀两断。还跑上去“啪、啪”扇了唐天民两记耳光,显示立场坚定。

    唐天民惹火烧身囚禁在牢房里,他痛定思痛地想着,万万没料到会遭到如此下
场。

    看守人员递进施文英的离婚书,唐天民早有思想准备,一个局级干部怎么好与
一个“反革命”结合呢?离婚是顺理成章的,不过她罗列了许多罪名使他很厌恶。
至于女儿吉莉施文英强调“反种”应归“反革命分子”收养,与她划清界限。唐天
民苦笑一下说:“女儿我要、我要。”无条件地签上名。施文英拿到这份离婚书,
如释重负,直奔民政部门办手续去了。

    不久,唐天民被判八年徒刑,发送劳改农场劳动改造,该农场属省劳改局管辖,
以开采矿石为主营,仅有少量农田。对外称采矿公司,为县团级单位。

    这天,党委书记兼总经理孙一中,正在查看新近到的一批犯人的材料,看到唐
天民的材料他一惊,怎么是他呀!孙一中是山东人,在部队任过团长,秉性豪爽,
处世坦荡,他是当地县的党代表、人民代表,经常与公社党委书记一起开会,与唐
天民等都是熟人。因此对他的判决很不服气。但是他只有劳动教育权,没有减刑、
释放权。于是他与其他几位领导商讨,统一思想,作些通融,然后便坐吉普车赶到
四大队。大家看到孙政委(习惯以部队简称)来了,教导员(党支部)老徐、孔大
队长都在,孙政委便把场部商量的意见告诉他们,他们二位听了正中下怀,本来就
愁着人手不够。然后派人到采石宕口把正在扛石头的唐天民叫到大队部办公室。他
一进门,老孙笑嘻嘻地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说:“老伙计,你怎么到我这小庙里来了?”
唐天民见到熟人既高兴又感到羞涩,听了老孙的问话,他一个“立正”:“报告孙
政委(这一套犯人必学的),罪名一言难尽。”老孙又笑着说:“我不管什么罪不
罪,我只管安排你劳动。”接着他把场部商量的意见,向他宣布:唐天民任采石队
长,他的任务是保证计划任务的完成,安全生产……



 
                       第十一章  抱着孩子滚了出去

    唐天民请示:“我能否写封信回家去告诉母亲,要她带着两个女儿挺住,等我
刑满回家……”孙政委说:“可以。”并又交待说:“等你工作上了轨道,你写信
叫你母亲和孩子来场探亲,我批准免费在家属招待所住一星期……”

    唐天民感激不尽。

    翌年十月,一天傍晚,夕阳如血,晚霞似火。突然采石场那条小公路上,蜂拥
着一堆人,附近还有人向那里奔跑,一边跑一边喊:“唐队长受伤啦,快救人啦!”
只见人们七手八脚,将满脸血迹,不省人事的唐天民抬上门板,两边各有三四人掮
着往场部医院奔去。

    原来从开山的宕口至河埠码头,有一条5 公里多的小公路,有几部“小火车”
载运石块往返奔跑,小火车是用一部中型拖拉机为动力,后面连缀十几节拖斗,远
远看去像一列小火车。这天,唐天民检查完宕口生产,搭乘小火车去码头船队,他
站在驾驶员身旁的踏板上,一手攀住铁栏杆,小火车满装石料飞驰奔跑,当它鸣号
急转蛇山湾时,发现一个小女孩背对东,撅起屁股在小公路上抠什么。老唐和驾驶
员一看不好,立即刹车,但十几节车厢惯性的余力,必然扫着她,一旦扫着她,必
死无疑。说时迟,那时快,老唐“噔”地飞身跳下,抱着孩子滚出去,还是被最后
一节车厢撞出三米,车斗里的石块受到震动,蹦出几块大石块(100 多公斤一块),
其中一块正砸在唐天民的左小腿骨上。孩子因抱在他怀里,仅脸上擦破一块皮。大
家都为她捏一把汗。原来她看见小公路上的石子压在泥土里,留在路面上的一面,
被太阳光折射后,发出亮晶晶的光彩,她好奇地用手指抠它!问她是谁家的孩子,
她已吓得目瞪口呆,在场的人也都不认得。

    场部医生检查,唐天民头上有四处伤口,都比较严重,左小腿粉碎性骨折(断
截),另外右臂等有轻伤。吴院长为难地说:像接骨等手术,设备必须要请外援
(当时有规定犯人不可外出医治)。孙政委当机立断派人请专科医生动手术,设备
不全可借用……并强调必须全力以赴抢救。

    孙政委回到办公室,保卫科同志向他汇报说:经查明,那女孩是女犯袁敏珍的
女儿,中午才由她小姨带来探望妈妈,没想到妈妈在工棚里拣茶叶,她一人溜出玩,
惹下这场大祸。孙政委批评说:家属应在招待所里活动,怎么让她窜到工地上呢?
有关人员承认失职。

    这一下麻烦可大了,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唐天民却是伤筋断骨,远远不是
一百天的事。手术后,他脚后根被钉进一根钢钉,用绳索牵引着吊在铁架上,绳索
的另一头用铁墩压住,至少要吊半年。因为在恢复长骨的过程中,不让筋络、骨骼
收缩,否则两腿会有长短,走路成瘸子,造成终身遗憾。所以这番苦必须吃,但饮
食、大小便却不能自理,要有人昼夜护理,场部医院总共只有两名护士,本身够忙
的。据了解他家属老的老、小的小,孩子还要读书。吴院长又向孙政委汇报了这个
难题。老孙考虑一会说:“我叫女犯袁敏珍去服侍,他娘的,都是她女儿惹出的祸。”
听他的口气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可不是么!这种端屎端尿的事谁肯干,而且不是一
天两天的事。



 
                     第十二章  他们朝夕相处无话不谈

    袁敏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这间简陋的病房,她也不知道这位“唐队长”
多大年纪,脾气怎样。她想,要是他知道是我女儿闯的祸,不是要恨死我吗?进去
看时,见他头上包满了纱布,只留出几个洞,左腿像门小钢炮高高地吊在那里。一
位护士见她进来,便指点她怎么喂饭,喝水,怎么使用大小便桶,以及有关事项。
病人仍处在昏昏迷迷的状态。说实话,她是以报恩赎罪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来悉心
照料他的。

    十多天后,唐天民伤势好转,神智逐渐清醒,他从纱布缝里看见一个人,总是
靠墙站着,便做个手势,示意她坐下,不要老是站着。她总是推故仍是站那里。

    过了几天,孙政委顺路来看看唐天民,说了一会话。唐天民指着袁敏珍说:
“她把我当成领导,不敢坐,不敢和我说话。”老孙转过身朝她看看,她虽然穿着
号子衣,脸面依然白皙淡雅,齐耳根的短发,显得朴素端庄,给人清秀亮丽的感觉。
老孙问:“你叫袁敏珍?”“是。”“你女儿呢?”“早回去了。”“回去啦,要
在的话,我要在她屁股上给两巴掌,给我捅这么大的娄子。”他说着自己也笑了。
又对她说:“你要作长期打算,我命令你可以说话,可以坐。”又对身旁的吴院长
说:“你们每天借张报纸让她给老唐读读。”又问袁敏珍:“识字吗?”吴院长说
:“她是个大学生呢!”“喔,是个大知识分子。”临走时又对袁敏珍说:“服侍
好了给你记一功。”

    转瞬月余,唐天民头上的伤口逐渐愈合,纱布包扎逐渐取消,才露出庐山真面
目,他既不是老头子,也不是小伙子,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他头发因伤口削
剪,生长得参差不齐怪难看的,她用小剪子替他细心修剪一番,胡子也剪得光溜溜
的。她掏出小圆镜让他照照,唐天民对着小镜说:“从阎王爷那里逃回来,又像个
人样了。”她在旁微笑着说:“本来挺神气的嘛!”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两句诗,象征他俩的生活憧憬。两人犯的
是“同病相怜”的病,陷入人生低谷困境,现在相遇知音,窗外仿佛是百花盛开,
春光明媚的春天,是那么迷人!

    袁敏珍是博物馆馆员,文物专业(当时不评职称),丈夫是东风机械厂设计师,
他发明创造一种新型机械,较为先进。另一派贪功求名,将他的图纸窃去占为己有。
几经交涉无果,他摸清底细,深夜越墙取回。对方倒打一耙,污蔑他偷窃机密文件,
搞了三天三夜轮番批斗,直至折磨而死,并将他投入深井,栽赃“畏罪自杀”,强
行火化。袁敏珍上告无门,有冤无处伸,准备一死了之。她画了一只大螃蟹,题写
:“看你们横行到何时!”寄给“中央文革”小组。由此,她被被捕入狱,判刑七
年,现已进来三年了。她握着唐天民的手说:“你在昏迷中关心别人,我就觉得你
心地善良,是个好人。”她又含羞地说:“再遇险阻,我愿衔尾相随。”唐天民拍
拍她的手背说:“这也许是‘缘分’吧,老天爷让我们掉在一个‘陷阱’里。”这
是在当时气候条件下,生长在一根藤上的两个“苦瓜”。他们朝夕相处,敞开心扉,
无话不谈,情投意合,感情日增,逐步进入相视而笑、莫逆于心的境界。



 
                        第十三章  称得上患难夫妻

    一夜东风起,万山春意归。

    这年秋天,“四人帮”倒台,全国同庆。

    唐天民、袁敏珍都获得了自由,得到平反昭雪,落实政策,恢复工作。

    这年春节,他们两人回唐天民老家过年,同时办了结婚手续。冷落多年的门庭,
顿时热闹起来,亲朋好友络绎不绝上门祝贺。

    春节后,唐天民被任命为县新桥开发区主任,这是一项新型工作,既要建设,
又要招商,各方面都觉得陌生,不像农村工作那么驾轻就熟地顺手。但是,他的信
念是:没有跨不过的山。他废寝忘食地扑上去,决心要把失去的时间抢回来。因此,
他很少回家,妻子仍回到博物馆工作。有次,他抽空回家,觉得妻子脸色泛白,精
神不振,胃口极差,他凑在她耳边问:“是不是有了?”敏珍摇头说:“不像。”
第二天他陪她去医院诊治,医生配了一些常规药,后来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日趋严
重。唐天民发急地为她做了CT检查,医生告知为晚期肺癌。唐天民惊得呆若木鸡,
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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