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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中)〔法〕雨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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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炉里也没有火,甚至看上去好久没有生过火了。 在那一大堆炼金器皿间,约翰发现一个玻璃面罩,大概是副主教炼制某种危险物质时用来防护面孔的。 面罩丢在角落里,落满灰尘,在盖板上有铜刻的铭文:呼吸就是希望。还有其他许多题铭,按照炼金术士的风尚,大部分都写在墙上,有的用墨水写,有的用金属尖器刻。 而且字体混杂,有希伯来字母,哥特字母希腊字母和罗马字母,这些铭文胡乱涂写,互相掩盖,新的盖住旧的,彼此交错,如荆棘丛乱蓬蓬的枝杈,又似混战中横七竖八的长矛。 这确实是集人间一切梦幻、一切哲学、一切智慧的大杂烩,其中偶尔有一个铭文比其余的高出一筹,闪耀着光辉,好似长矛林立在的一面旗帜。 大多数是一句拉丁文或希腊文的简短格言,这在中世纪都是写得非常精彩的:源自何时?来自何方?——人自是怪物。 ——星辰,住所,名字,神意。 ——大书,大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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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求知。 ——骄傲寓于意志等等。 有时只有一个词,表面看毫无意义:淫秽,这可能是痛苦地影射修道院的生活制度;有时是一句简单的教士戒律箴言,是用正规的六音步诗句写成的:上帝是统治者,世人是统治者。 也还有些希伯来魔术书的零乱字句,约翰对希腊文懂得很少,对希伯来文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所有字句都任意加上星星、人像或动物图形、三角符号,相互交错,这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使字迹的那面墙壁被这间密室涂满,看上去活像猴子用蘸满墨汁的笔乱涂瞎画的一张纸。此外,无人照管这整间密室的,破烂不堪;从用具的残缺状况就可想而知,密室的主人由于有其他心事,早已无心于自己的实验了。此时,密室的主人正伏案在看一大本有古怪插图的书稿,似乎由于某种念头不断侵袭他的沉思,显得心慌意乱。 至少约翰这样认为,因为他像梦想家那样,边做梦边时断时续发出沉思的呓语,只听见他高声嚷嚷:“对,玛努是这么说的,佐罗阿斯特是这样训导的,日生于火,月生于日。 火乃宇宙之魂。 其基本原子川流不息,不断倾注于世界。 它们川流不息,不断倾注于世界。 它们在空中交会点就是光;在地上的交会点就是金。……光和金,同一种东西,都是火的状态。……

    是同一物质也有可见与可触之分,流态与固态之分,如同水蒸汽与冰之分那样,如此而已。 ……这并非梦幻,而是大自然的普遍规律。 ……可是,怎样才能从科学中分离出这普遍规律的奥秘呢?什么!照在我手上的光,是金子!这些同样的原子,依某种规律膨胀开来,只要按照另一种法则把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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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子凝聚起来就行了!……怎么做才行呢?……有人曾设想把阳光埋藏在地下。 ……阿维罗埃斯,不错,是阿维罗埃斯。……阿维罗埃斯曾在科尔迪大清真寺古兰圣殿左边第一根柱子下面埋下了一道阳光,但是只能在八千年后才可以打开地穴,看一看试验是否成功。“

    “活见鬼!”

    约翰在一旁说道,“为一个埃居,等老半天了!”

    “有些人却认为,”副主教依然想入非非,“倒不如用天狼星的光做试验更好些。但是要得到天狼星的纯光谈何容易,因为别的星光和它混杂在一起。 弗拉梅尔认为,用地上的火做试验要方便得多。……弗拉梅尔!

    真是生来注定的好名字!

    弗拉梅尔,意思就是火焰!……对,是火,就是如此。 ……钻石寓于煤,黄金寓于火。 ……但怎样提取呢?马吉斯特里认为,有些女人的名字有着无比温馨、无比神秘的一种魅力,只要试验时念出来就行了。……看一看玛努是怎么说的:‘女人受尊敬的地方,神明满怀喜悦;女人受歧视的地方,祈祷上帝也徒劳。 女人的嘴总是纯洁的,是流水,是阳光。 女人的名字应该是讨人喜欢的、异想天开的、温馨的;结尾应该是长元音,读起来就像念祝圣词一样。’……对,先哲说得极是;事实上,玛丽亚、索菲亚、爱斯梅拉,主都如此。 ……真该死真该死!老是纠缠着这种念头!“

    说到这里,狠狠地把书合了起来。他摸摸额头,似乎要把不停纠缠着他的那个念头走。 接着,从桌子上拿起来一枚钉子和一把小铁锤,锤柄上离奇古怪地画着魔符般的文字。“长期以来,”他苦笑着说。“我的试验又接连不断地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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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那个固执的想法老缠着我,像烙铁烙在我的脑子里一样。我连卡西奥多鲁斯的秘密都没法发现,他那盏灯不用灯芯、不用油就能点燃。 这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放屁!”约翰暗自说道。“所以,”教士接着说。“只要脑子稍微开点窍,就能叫一个人懦弱而疯狂!咳!让克洛德。 佩芮尔取笑我吧,她片刻都没能把尼古拉。 弗拉梅尔的注意力从他追求的伟大事业中引开!怎么!我手里握的是泽希埃莱的魔锤!这个可怕的犹太教法师,在他密室的深处,正用这锤子敲打这根铁钉,每锤一下,哪怕在万里之外,也能将他所诅咒的仇人完全沉入土里。 就连法兰西国王,一天晚上冒冒失失撞了一下这个魔法师的大门,立即在巴黎街上陷入地里,直到膝盖深。 ……

    这事发生还不到三百年呢。……怎么!

    我也有钉子和铁锤,可这些工具在我手中并不比刃具工匠手里的木槌更有威力。……最最重要是要找到泽希埃莱锤打钉子时念的咒语。“

    “废话!”约翰心想。“得啦,试试看吧!”副主教兴奋地说。“要是成功,钉头就会冒出蓝色的火光。 ……埃芒——埃当!……埃芒——埃当!错了。 ……西日阿尼!西日阿尼!……让这钉子给随便哪个名叫弗比斯的家伙挖掘坟墓吧!……该死!老是同一个念头,没完没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把铁锤一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倒伏在桌上,因为高大的椅背挡住了,约翰看不见他。 过了好一会儿,只看到他搁在一本书上的一只抽搐而攥紧的拳头。突然,堂。 克洛德站起来,拿起一只圆规,悄悄地在墙上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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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圣母院(中)313

    大写的希腊词:‘AN’ARKH。

    “他疯了!”约翰想,“把它写成拉丁文,不是更省事吗!

    不是每个人都懂希腊文。“

    副主教走过来坐在椅子上,把头搁在双手上,像个发高烧的病人,头晕极了。学子诧异地盯着哥哥。 他,心胸坦荡,观察人世只凭纯粹的自然法则,强烈的情感凭着自己的爱好随意流淌,清晨都充分挖好一条条新沟渠,因此心中激情的湖泊总是干涸的。像他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无法理解:人欲的海洋一旦出口被堵住,将会怎样以雷霆万钧之势汹涌翻腾,将会怎样沉积,怎样泛滥,怎样膨胀,怎样叫人撕心裂肺,怎样迸发为内心的哭泣和暗暗的抽搐,一直到冲垮堤岸,毁坏河床。 克洛德。弗罗洛那一向严厉冷峻的外表,那道貌岸然和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孔,蒙骗了约翰。 这个生性快活的学子,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埃特纳火山白雪覆盖的山巅下,竟会有沸腾的、狂执的、深沉的岩浆。我们不知道他是否这时也突然萌发这些想法。 可是,无论他怎么没头脑,还是明白自己看到了本不应该看见的事情,无意中发现了他哥哥的灵魂深处的秘密,也明白不应当让克洛德觉察到他在场。 于是看见副主教又回到原先那种木然的状态中,就把头悄悄缩了回来,故意留在门外走了几步,弄出声响,好像有人刚刚到,在向屋里的人通报似的。“进来!”副主教从密室里高声喊道,“我正等着您呢,故意把钥匙留在锁孔里。 进来,雅克大人。”

    学子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在这样的地方来了这样一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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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这叫副主教感到十分尴尬,不由得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寒噤,说:“怎么!是你,约翰?”

    “反正都是同一个J字母开头的。”

    学子涨红着脸,厚着脸皮,轻轻地答道。堂。 克洛德又板起了面孔。“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的哥呀,”学子答腔,竭力装出一副既得体,又可怜又谦恭的样子,带着天真无邪的神情,手里转动着帽子,“我是来向您请求……”

    “什么?”

    “一点我迫切需要的教诲。”约翰不敢大声再说下去:“还有一点我更急需的钱。”这后半句突然顿住,没有说出来。“先生,我可对您很不高兴。”副主教的语气很冷淡。“唉!”学子叹了一口气。堂。 克洛德把坐椅转了四分之一圈,目不转睛地盯着约翰,说:“见到您可真高兴!”

    这是一句十分可怕的开场白,约翰准备一顿挨狠狠训斥。“约翰,每天都有人向我来告你的状。 那次打架,你用棍子把一个叫阿贝尔。 德。 拉蒙尚的小子爵打得鼻青脸肿,那是怎么回事?……”

    “噢!”约翰说,“小事一桩!

    是小侍从这个坏小子寻开心,骑着马在烂泥里猛跑,溅了同学们一身泥!“

    “你把那个叫马伊埃。 法尔热的袍子撕破了,又是怎么回事?”副主教继续说。“那人诉苦说:长袍都撕破了。”

    “唔,呸!只不过是蒙泰居的蹩脚小斗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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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圣母院(中)513

    “诉状上明明说是长袍,而不是小斗篷,你究竟懂不懂拉丁文?”

    约翰一声不吭。“是呀!”教士摇摇头,接着说。“现在文科的学习竟到了这个地步!拉丁语几乎听不到,叙利亚语无人知晓,希腊语那样叫人厌烦,甚至连最博学的人碰到一个希腊字就跳过不念,也不以无知,反倒说:这是个希腊字,念不来。”

    听到这儿,学生毅然抬起头,说:“兄长大人,请您允许我用最纯正的法语,把墙上那个希腊字解释给您听。”

    “哪一个字?”

    “‘AN’ARKH。”

    副主教黄颧骨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好象火山内部激烈的震动渲泄出来的一缕云烟。 学生几乎没有觉察到。“那敢情好,约翰。”兄长勉强振作起精神,结结巴巴一说道。“这字什么意思?”

    “命运。”

    堂。 克洛德的脸色一下子刷白,而学生却则漫不经心地往下说:“还有下面那个希腊字,看得出来出自同一个人的手,意思是淫秽。 您看我还懂得希腊文吧。”

    副主教缄默不语,这一堂希腊文课令他困惑不解。 小约翰像一个从小被娇惯坏了的孩子,样样灵精,看出这正是大胆提出要求的大好时机,便装出柔声细语,说道:“我的好哥哥呀,难道您真的恨我,才摆出恶狠狠的样子给我看,只是因为我跟人打架闹着玩玩,狠狠掴了谁几记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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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踢了谁几下屁股,教训了一下那些什么毛头小伙子,什么臭小子?——您瞧,克洛德好哥哥,我的拉丁文挺不错的吧。“

    但是,这种假惺惺的亲热劲,丝毫也没有对严厉的大哥产生惯常的那种作用。 地狱的守门犬克伯罗斯不吃蜜糕,副主教额上的皱纹一点也没有舒展开。“你到底想干什么?”副主教干巴巴地问。“好,实说吧!我要钱。”约翰勇敢地回答。一听到这毫不为难的表白,副主教马上换了一副面孔,显出老子教训儿子的表情。“约翰先生,您知道,我们在蒂尔夏普的采邑,年贡和21所房屋的租金都算在内,每年总共是巴黎币39利弗尔11索尔6德尼埃。 这比帕克莱兄弟那时候多了一半,但还是不够呀。”

    “我需要钱。”约翰不以为然地说道。“您知道宗教裁判官已经裁决,我们那21所房屋从属于主教的整个采邑,要赎回这种隶属关系,就得向尊敬的主教偿付两个镀金的银马克,价值两个巴黎利弗尔。 然而,这两个马克,我还没凑齐哩。 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需要钱。”约翰第三次重复道。“你要钱干什么?”

    听到这一问,约翰眼睛里掠过一线希望的曙光,于是又装出温顺和讨好的肉麻样子。“啊,亲爱的克洛德哥哥,我朝您要钱绝无歹意。 并不是想用您的钱装模作样到酒馆去出一下风头,也不是想骑着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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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圣母院(中)713

    马,披锦缎的马,带着仆人到巴黎大街上去招摇过市。 不是的,哥呀,是为了做件顶好的好事。“

    “什么好事?”克洛德感到有点意外,问道。“我有两个朋友想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可怜寡妇的孩子买点穿着用品。 这是一件善事,得花三个弗罗林,我也想出一份。”

    “你的两个朋友名字?”

    “皮埃尔。 拉索默尔和巴底斯蒂。 克罗克瓦松。”

    “唔!”副主教说。“这些名字可真是跟行善很相称呀,就仿佛在教堂主坛上安了一门射石炮。”

    显然,约翰挑选了糟糕透了的两个名字,可是发觉得太迟了。“再说,”克洛德接着说,“什么样的孩子穿着用品要花三个弗罗林?还是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寡妇的孩子买的?我倒想要问一下,从什么时候起,圣母升天的寡妇们会有裹着襁褓的婴儿呢?”

    约翰再一次打破尴尬的局面,说:“得啦,不错!我要钱是为了今晚到爱情谷去看伊莎博。 蒂埃丽,好了吗?”

    “不要脸的坏蛋!”教士立即喊叫起来。“淫秽。”约翰答道。学生也许是调皮,借用了密室墙上的这个词,然而却对教士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作用。 但见他咬着嘴唇,气得面红耳赤。“你给我滚,我在等人。”他对约翰说道。学生试图再做一次努力:“克洛德哥哥,至少给我一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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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3巴黎圣母院(中)

    钱吃饭吧。“

    “格拉田教令学得怎么样啦?”堂。 克洛德问。“本子丢了。”

    “那拉丁人文科学学得怎么样?”

    “奥拉蒂乌斯的书本被人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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