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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的爱神 作者:[德]汉斯-乌尔里希·特莱希尔-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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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他鼓起全部勇气邀她约会。不在蒙特斯特拉。也许可以去散散步。埃琳娜放下手里的活儿,瞧瞧他,说:“有什么不行的。”然后又转身去照料咖啡机了。阿尔伯特以为自己听错了。为这事他已经盘算了好久,有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他想无论如何也要争取跟她来一次私人约会,而她只说:“有什么不行的。”她用一个托盘将几杯浓咖啡送到隔壁,回来之后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递给阿尔伯特,说了一句:“给我打电话。”阿尔伯特接过纸条,走出餐馆,迷惘,丽不是快乐地,回了家。
    过了好几天,他才敢给她打电话。她听见他的名字的时候,似乎很吃惊,显然并没想到他会来电话。他提议到动物园去走走,埃琳娜同意了。第二天,他们在动物园附近的船闸桥见面。阿尔伯特很紧张,拼命想打开话题,她经常来动物园散步吗?她喜欢柏林的生活吗?经常回撒丁岛探望家人吗?对所有的问题,她只回答一声:“不。”阿尔伯特再一次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他默默地傍着她走了一会儿,动物园里死气沉沉,只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超过他们。他真想表现得能说会道,又风趣又聪明,再不然冒冒失失地大胆进攻也行啊。可是他既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害怕听到埃琳娜那简短的回答。他更加不敢碰她,虽然他最大的渴望莫过于拉拉她的手,至少拉那么一小会儿。他觉得,她是不能忍受任何身体上的亲近的。如果他不顾她的想法强要一近芳泽,他担心她会激烈地抗拒。于是他小心翼翼,默不作声,而心里百般煎熬。埃琳娜也不说话,但她心里好像没什么煎熬,而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心不在焉。
    走到一张灌木围绕的长椅前,埃琳娜提出休息片刻。阿尔伯特坐下了,埃琳娜坐在他身边。她紧挨着他坐下,近得能隔着大衣感觉到她的体温。阿尔伯特不知道埃琳娜能否也感觉到他的体温,而这样她又会不会觉得舒服。在长椅上可以看到运河,和坐落在动物园外侧的兽苑,不过坐在这儿是很安全的。暮色很快就要降临,傍晚微蓝的天空倒映在运河上,阿尔伯特觉得,河对岸兽苑里的动物仿佛陷入了凝滞。
    阿尔伯特望着河水,望着对岸,觉得埃琳娜又挪近他一点。她的体温让他的体温升高了。他还没拿定主意,是应该回应她的靠近,还是像苑中的动物一样装痴充呆,将自己的兴奋掩藏起来,她就转身朝着他,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他。她长久而热烈地吻他。吻了一会儿之后还不想放开他,左手去他两腿之间摸索。阿尔伯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冲动了。他也不想再掩饰什么了,完全听任她热烈地吻自己,听任她的手解开他的腰带和拉链,摸索着,一直摸到他的阴茎。她褪下他的内裤,他觉得自己的阴茎一下子蹿了出来。他想挣脱她的怀抱,她却用吻阻止了他,仿佛叫他什么也别管,什么人也不要担心。不过他真的很担心,害怕被人看见,也为自己的裸露而羞臊。何况他还听见了人声和脚步声,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定是来散步的人。一对情侣从他们的长椅旁走过,埃琳娜用胳膊挡着,好让人看不出他裸露的地方。那对情侣没有留意他们,径直向前走,埃琳娜把手缩回来,他的阴茎便又露在外面了,裸露着,笔直地伸向空气中。他感觉到晚风拂过他的性器,他也感觉到运河上的清凉微风,以及秋天的潮气,渐渐浓重的雾霭。他觉得无助而惊惶,但无助中又感到快乐,他想起这感觉似曾相识。当时也是凉爽的秋风抚摸着他裸露的性器。只不过那不是勃兰登堡的风,而是黑森州东部的,是东西部边界地区的风。那时他也不曾看到运河和动物园中的兽苑,而是在一片高处的小树林的保护下,看到了他寄宿的学校。
  第三章
  那片小树林曾是他们的世外桃源。从这里可以看到宿舍、食堂、内院,院中一座绞刑台似的木钟台,别人却看不见他们。由于男生和女生不准互相串宿舍,他和卡塔琳娜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下午敲了下课钟之后到树林里去。卡塔琳娜来自德国南部,父母是家具制造商,他们的厂子已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她家在维尔茨堡(德国地名)有豪宅,在西班牙还有一所度假别墅。他的父母是被驱逐出东德的,只带着一点点家当由东部来到了北部。他们先是开了一家租书店,后来卖过饮料,最后开了家小鱼行。这最后一种买卖帮他们过上了还算宽裕的日子,有能力将儿子送进寄宿学校。这是一家价廉质高的寄宿学校,是他的父母能找到的最实惠的一所。这里没有网球场,只有乒乓球桌。无法骑马或是玩帆板,只能在学校的菜园里干园艺活儿。尽管如此,大多数学生还是出身于富裕的家庭,他们被送进寄宿学校,以在继承遗产之前学会简单的生活。
  寄宿学校收费低廉,但是阿尔伯特知道,对他的父母来说,花这笔钱已经算是做出牺牲了,他必须知恩图报。他是一个沉默寡言又性情倔犟的学生,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拿到文科中学六年级结业证书,离开了家乡那所中学。他抽烟,喝酒,买各种毒品。他留一头长发,总穿一件黑色皮大衣,有几处脱了毛,像长了疥癣,那是他从贝特尔的所谓废品回收加工场(这是由牧师等人组成的收集旧货、经翻新后廉价出售或分送贫苦人的组织)买的。后来他开始埋头研究威廉·赖希、克鲁泡特金和马尔库塞(威廉·赖希1897—1957,奥地利心理学家。克鲁泡特金(1842— 1921 ),俄国无政府主义者。马尔库塞(1898—1979),德国哲学家、社会学家,后加人美国籍,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要代表之一)。他在马尔库塞的《解放的尝试》中读到“消灭语法”的观点,弄得他德语这门课的成绩尤其糟糕。
  至于克鲁泡特金,他买的是一本《革命者的回忆录》,他只读了几页,但总带在身上,回家时放在书桌上,在学校时放在课桌上。威廉·赖希给他的印象最深,比如《性革命》和《性高潮的功能》这两本书。他的书桌或课桌上不摆《革命者的回忆录》的时候,就摆上《性高潮的功能》,虽然这本书并不太好懂。《性高潮的功能》的内容远比从书名猜测到的难得多,里面有大量曲线图、符号和统计数字,举例来说,在对神经系统的反应能力和性器官的实际能力相对比时,就用了图表和数字。还有一个所谓的装甲构造图,像是许多箭头织成的网,弄得他一头雾水。不过阿尔伯特之所以看不懂这本书,也许并不在于这些曲线图、符号和统计数字,而是因为他缺少相应的经验。
  他曾希望这本书能对他有实际的帮助。然而这本书产生的惟一作用就是让他和父亲吵了一架。克鲁泡特金已经让父亲大为光火了,毕竟克鲁泡特金是个俄国人。而父亲常说,俄国人是不许进他的家门的。当父亲看见阿尔伯特的书桌上摆着《性高潮的功能》的时候,他大发雷霆,阿尔伯特只好听由父亲宣称,性高潮也不许进他的家门。当然,父亲没有用性高潮这个词,像他这样土里土气的老古板,嘴里是永远也不会吐出这么一个词儿的。父亲只是吼叫着“下流货”,拿食指点着这本书。他离开房间,又转身回来,朝那本书点点戳戳,吼道:“俄国人的下流货!”“不许进我的家!”
  从那以后,阿尔伯特将《性高潮的功能》藏起来,不让父亲看见,也不让母亲看见。当母亲发现儿子在研究什么东西时,她虽然没有那样怒气冲冲,却很伤心,感到羞愧。母亲的羞愧让阿尔伯特羞愧。他觉得,如果他读克鲁泡特金或是威廉·赖希的书,那就是让母亲受委屈。他不想让母亲受委屈。所以最好还是上寄宿学校。在这里他不会让任何人羞愧。
  然而他在这里遭遇了最羞愧的事。到校第一个晚上,便有一个年长的学生请他去喝茶。这个学生是这一层的学长,有一个单独的房间。他穿着浴袍招待阿尔伯特,看来刚刚洗过澡。他给他倒上茶,站在他面前,浴袍的带子松开了,这位学长那勃起的阴茎突然出现在阿尔伯特眼前。事后阿尔伯特才明白这人企图引诱他,当时他只是跳起来,逃出了房间,仿佛躲开传染病源或是怕那个学长发病一样。的确,那个青筋暴起的红通通的器官让他觉得是病态的,危险的,他不想与它有任何关系。他也不想跟那个学长有任何关系。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这人经常请新生去喝茶,还爱打领带。这个打领带又引诱男童的家伙让阿尔伯特很气愤,激起了他对每个楼层的学长和打领带的人的憎恨。
  他必须想办法保护自己,便决定读更多的马尔库塞、克鲁泡特金和威廉·赖希的书。幸好他和另外几个男孩子结成了联盟,他们也同样憎恨打领带的人,憧憬着性革命,而且和阿尔伯特一样,从没跟女孩子睡过觉。其他人不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我满足的办法。原本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有一天,在小树林里,卡塔琳娜抚摸他,开始很轻,后来就很猛烈,让他尝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快感。就在这一天,他失去了童男之身。她虽然没有跟他做爱,但他回宿舍时却几近亢奋。
  不久之后她就跟他做爱了。他们经常到小树林去。他们赤裸着躺在树下的草丛中,品尝禁果,远远看着山下寄宿舍的围栏。就是这样!有时阿尔伯特会这样想,这就是性革命!这就是性高潮的功能!当他们躺在草丛中的时候,他常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特罗布里恩德人(距新几内亚东部不远的特罗布里恩德群岛上的美拉尼西亚人),一个在马林诺夫斯基(马林诺夫斯基(1884—1942),英国社会人类学家。原籍波兰。著有《野蛮社会中的犯罪和习俗》等)的笔下天生性功能障碍的人,他是在威廉·赖希的书里第一次读到这种事的。有一次,他甚至一跃而起,精赤着身子绕着卡塔琳娜跳舞,在小树林里乱跑,一边狂吼乱喊。卡塔琳娜追上他,才让他清醒过来。
  和卡塔琳娜在一起,阿尔伯特很快乐,一个黑森州东部的快乐的林中人,一个快乐的边界地区特罗布里恩德人——直到一个微寒的秋天的周末,因为天冷,他们无法到小树林去,阿尔伯特决定到女生宿舍去看卡塔琳娜。宿舍区只有几个学生,大部分人都回家了,负责的舍监也一整天都不见人影。看来这是一个宁静的晚上,阿尔伯特一想到只能和卡塔琳娜到主楼里装有落地大玻璃窗的休息厅见面,就打不起精神来。除了食堂之外,只有这个地方允许男生跟女生在一起。曾经有许多个晚上,他们坐在这儿,坐在供访客坐的人造革沙发上,坐在绿色盆栽之间,伴着自动饮料机的嗡嗡声。休息厅的三面都是透明的,与管理区相连,这里同时也是吸烟室。阿尔伯特再也不想到这儿干坐着了。他认为他应当有私人空间,这是他的人权。说到去小树林,更高兴的是他而不是卡塔琳娜。她在那里总是很害怕,每听到一点动静就会吓一跳。她那少女的身体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那么柔弱,柔弱得令人心碎。
  这个晚上看来是个可乘之机,阿尔伯特再次确认当值的舍监踪影全无之后,就进了女生宿舍区,溜进了卡塔琳娜的房间。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跟卡塔琳娜打招呼,舍监——看来一直跟着他呢——也跨进了房门,要阿尔伯特跟他到管理处去。
  到那儿之后,他被告知,立刻,即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离开宿舍。违反访客规定是要受到立刻开除的惩罚的。这样严厉的规定很有必要,否则家长就不会放心地把孩子托付给他们。第二天是星期天,阿尔伯特打电话通知父母,他被开除了。
  父母刚开始吓坏了,阿尔伯特叫他们放心,说被赶出宿舍并不等于被赶出学校,因为他念的是一所公立中学,也是可以收走读生的。父母同意他在当地找个住处,继续上学。
  阿尔伯特第二天就离开了宿舍。他在一个同学那里住了几天,然后找了间房住下,成了当地旅行社老板的二房客。他暂时见不到卡塔琳娜,她告了病假,回家去了。等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告诉他,宿舍管理处开恩免去了开除她的惩罚,条件是她不能再跟他有任何联系,否则她也必须离开宿舍,而她的父母是绝对不会准许她自己在当地找住处的。如若不然,她很有可能无法毕业。阿尔伯特给卡塔琳娜出主意,他们只要装作断绝往来的样子就行了。其实现在这样比以前更好,他有了自己的房间,以后他们可以在他那儿幽会。“这不行,”卡塔琳娜说,阿尔伯特气恼地问她是办不到还是不想这么办,她只说:“我是向父母保证过的。”
  阿尔伯特发现泪珠沿着卡塔琳娜的脸庞滑落。他双手抱住她的头,吻了吻她,离开了校园。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离开学校。他现在是一个人生活,用不着写请假条。阿尔伯特一边往校园外走,一边想,没有卡塔琳娜也能过日子。然而他还没走出校门,感到太阳穴一阵压迫的痛,他转身回去,跟卡塔琳娜说,他想跟她的父母谈谈。他想到她家去一趟,让她父母认识一下自己。卡塔琳娜答应去向父母请求,请他们接待他。
  两个星期之后,十一月的一个雾蒙蒙的星期天,他坐上了开往维尔茨堡的火车。卡塔琳娜已经在前一天回了家。她的父母请阿尔伯特去喝下午茶。他带了马林诺夫斯基的《美拉尼西亚西北部野人的性生活》和威廉‘赖希的《性冲动的特征》,以便在火车上看。马林诺夫斯基那本他只翻了翻,瞧瞧露着乳房的美拉尼西亚女人照片,在关于儿童性生活那一章,他发现这么一段,特罗布里恩德人的孩子们互相赠送一只椰子或者槟榔,反正什么水果吧,然后就玩起“kayta ”来,也就是性交。四五岁的女孩子已经可以第一次穿上短短的草裙,玩这游戏了。他真想看到卡塔琳娜穿草裙的样子,在那小树林里与她玩玩kayta。但是此时不能想这个。他一会儿就把马林诺夫斯基扔到一边。草裙的念头让他烦躁不安。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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