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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中案 作者:[苏联] 阿·阿达莫夫-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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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样,”谢尔盖一边接着说,一边也靠近桌子坐下,机械地吸着烟,“您工作单位的现金柜里有一万一千二百卢布不见了……”

  尼娜突然喊叫了一声,用手轻轻捂住了嘴。

  “是啊,是啊,我知道,”谢尔盖点了点头,竭力说得镇静自若,“这笔钱您没有拿。可是您拿过多少?为了什么?”

  姑娘没有回答。她愣了一会儿,恐惧地望着谢尔盖,把手捂在嘴上,仿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尽管她心里堵得出不来气。

  “为了什么呢,尼娜?”谢尔盖又说了一遍,“您要钱干什么用?”

  “一万一千……”姑娘终于喃喃地开口说,“就是说……可是我……我的钱……差了……”

  “差多少?”谢尔盖快速地问。

  “二百四十……我统统都对您说了吧……”她十分激动地说,“我要把一切都讲出来……他起先拿走一百……吩咐开一张借款单据……他答应两天以后还回来。他说他女儿生病了,需要给她寄钱……他还哭了……后来他又拿走一百……并且让我拿四十,给自己买一件大衣……因为天气非常冷了……他说:我将从工资里还……并且我也拿了……又开了一张借据,一百四十卢布的借据……后来……他说,明天要进行财务大检查……说他把钱还不回来……而我……我将会为此而坐牢……说我应当躲一躲……他会帮我的……并且给了我一张别人的身份证……”

  “当您躲起来时,”谢尔盖总结说,“他把现金柜里所有的钱都偷走了。嫌疑自然落到了您头上。这正是他打的如意算盘。顺便说一句,根本没有进行财务检查。”

  他内心充满了对干出这一切卑鄙勾当的那个人的刻骨而无奈的仇恨,说无奈,是因为要去保护这个姑娘,使她免遭那个人给她带来的这一切痛苦,免遭她从莫斯科逃跑以后在这些漫长而没有尽头的日日夜夜里所经受的那种恐惧和那些痛苦,而这些他已经办不到了。他胸中翻滚的这股仇恨影响了他的谈话、思考,影响了他的呼吸。他不记得,他曾几何时还有过类似这样的感受。

  “您怎么能相信他呢?……那里有多少人都喜欢您啊,尼娜。我知道……”他克制住了自己,换了坚决的、威胁的语调说:“他会为此受到惩罚的。他是谁?”

  “他……他是我的上司。”

  “我懂了。他叫什么名字?”谢尔盖匆匆打断了她的话。

  “普罗霍罗夫,普罗霍罗夫……”他的太阳穴怦怦直跳。是的,尼娜现在应该说出这个姓氏了。普罗霍罗夫肯定是会计。奇怪的是,莫斯科刑事侦查局的同事们为什么没有发现他……

  然而,尼娜说出的完全是另一个姓氏。

  在最初一刻,谢尔盖惊诧得差点儿叫起来。他好容易才按捺住自己。就在这同一时刻,他全明白了。他对这个人的阴险狡诈重又感到十分惊讶。但现在惊讶已经干扰不了他了。谢尔盖迅速而坚决地问:“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吩咐我在这里等他……他许诺要来接我的……”尼娜微微翕动着发干的嘴唇,低声说。

  “那个兹翁科夫在哪里?”

  “他在上班。”

  “他不在那里……他们溜掉了。他们抛下您,溜掉了。看来,不知什么事把他们吓跑了……不过……不,那是另一回事……”

  谢尔盖陷入了沉思,他用手摸了摸脑门,仿佛要把妨碍他的东西驱走,并终于说道:“这样吧,您不必待在这里了。”他发现她眼睛里掠过一丝惊恐的神情,急忙补充说:“没有人打算拘捕您,把您关进监狱。没有一个人这样想。可是瞧您现在这样子,其实就是被关进了监狱!”他甚至强使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假如您愿意的话,您就回费奥多罗夫那里去吧,您要是愿意,回莫斯科也成。”

  “不!……”

  “那好极了。您回斯捷潘·格里戈里耶维奇和加利娜·扎哈罗夫娜那里去吧。他们非常喜欢您。什么话都不必对他们讲。您本来想要离开,而现在改变主意了,就这些。而且他们什么都不会问您。我会这样向他们建议的。

  那么以后,等一切都了结了,您亲自告诉他们……”

  他苦口婆心地说着,不单是用话语,而且用令人振作、充满信心的声调极力使尼娜安静下来,相信他。

  不,现在不能对她进行审问,甚至她作为证人也不能对她审问,不能硬让她回忆发生在她身上的这件事的全部细节。她的神经现在承受不住这个。

  除此之外,一切最重要的东西谢尔盖已经掌握了。而主要的是——他,那个人。所以应当在这里,在这个城市里,把他抓起来。尼娜在这方面什么忙也帮不上。那么以后她会把一切都讲出来,协助把他揭发出来。但这是以后的事。而目前……

  “那么,尼娜,您决定了吗?您暂时住在他们家里。还有……”谢尔盖微微一笑,“格奥尔基什么也不知道,眼下也不必知道。也许应该告诉他,您不是玛丽娜,而是尼娜。也许现在连这个也不需要告诉他?比如说,我说的这些都不对。”

  他感到欣喜的是,他能够使她把注意力转移开,使她去考虑别的、次要的事。

  “不,就让他叫我尼娜吧。”姑娘几乎恳求地说。

  “好极了。那您要擦干眼泪,离开这里。知道吗?您要笑一笑,一切最可怕的都已经过去了。您相信我吗?”

  这时尼娜点了点头,含着眼泪冲他笑了笑。

  ……兹翁科夫家里设下了埋伏。加强了对塔玛拉·班基娜的监视,费奥多罗夫得到了预先通知。以赫拉莫夫为首的行动小组赶赴航空站。

  谢尔盖紧急打电话给莫斯科。格朗宁对他提出的问题着实吃惊不小。

  “你怎么搞的?”他愤愤地回答说,“你还不了解咱们的小伙子们吗?当然,谁都不会把这个说出去。”

  “我本来也这么认为,”谢尔盖回答说,“不过采取保险措施从来不会有碍。祝你健康。我就等着照片啦。”

  接下来他打了一个市内电话。

  “是的,”电话里回答他说,“东西在这里……好像是明天早晨……”

  行动小组立刻又出发到另一个地方。

  与此同时,谢尔盖正在和伏尔加格勒进行紧急通话。

  普罗沃罗夫中校向他保证说:“请放心吧。傍晚之前你肯定收到。总之,我很快会赶到莫斯科,我们会见面的。我非常想你,你这小子。”

  又过了一个小时,莫斯科发来了所需要的传真照片。马上进行了复印。

  黄昏之前,市警察局数百名警察都收到了复印的照片。没有一个人离岗去休息。那还用说!市里隐藏着一个危险的犯罪分子!

  地段民警纷纷前往各自的辖段。火车站、航空站、公共汽车站、饭店、咖啡馆、旅馆都被监视起来。公共汽车、无轨电车、出租汽车的司机都看见了照片……

  全城都警戒起来了。

  这时,又收到伏尔加格勒传来的一张照片。

  罗巴诺夫来到科技处,把三张照片摆在鉴定专家面前。

  “您看,”他说,“这第一张照片是一九三九年在教养院拍的,第二张是一九五九年在伏尔加格勒拍的,第三张是一年前在莫斯科拍的。现在有这样一个问题:这三张照片拍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而这时,一个身量不高的人正坐在谢尔盖的办公室里,只见他穿着破旧的大衣,一脸疲惫,两手沾满了油污。

  “……把我折腾得够呛,该死的,”他一边说道,一边难为情地斜眼看着自己的手,“真是没有一点情绪跑车。”

  “没什么,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谢尔盖愉快地回答说,“我们将会替您讲情的。那么,您说您第一次把他拉到了机场,是吗?这是三个星期之前的事?”

  “对……”

  “您让他在什么地方上的车?”

  “在奥尔洛夫大街。我记得,我还在那里,在自己的车里待了老半天,险些误了飞机。前不久他又坐了我的车,正好跟这个小伙子一起。”他点头指了指摆在他面前的阿列克的照片。

  “这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什么时候?就是上星期一。已经是傍晚了。我记得,我停在旅馆旁边。

  我看见他从旅馆里走出来。知道吗,他几乎是跑着出来的。我心想,他要叫车了。我正好打算拉最后一趟就收了。可并不是这样,他没有要车。他慌慌张张地徒步跑走了。那么我又待了一小会儿,径自开车走了。可是过了大约两个街区,他向我招手停车。就是说,他这时已经跟这个小伙子碰上头了……”

  “上星期一,傍晚,”谢尔盖暗自留意道,“正是那天晚上在旅馆里……

  他将会矢口否认他那天晚上去过旅馆,肯定的。但现在——决办不到:有活生生的证人在这里……”

  “……他那一次使我产生了怀疑。”司机最后说道。

  “为什么?”

  “我弄不清楚他是什么人。说是什么人又不像什么人,不伦不类的。而且好像有什么提心吊胆的事。他又是那么慌慌张张的。没有到达所要去的地址,他们就提前下车了,拐了个弯儿走了。那么我开车慢慢向前移动,看见他们进了一座院子。”

  “这是在什么地方?”

  司机十分有把握地说出了地址。

  “他们是来找塔玛拉的。”谢尔盖心想。

  后来,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科洛斯科夫出人意料地打来电话,不好意思地说:“看在上帝面上,对不起……可是……您知道吗,我要走了。所以我想……可以说,告个别吧。而且十分感谢……您给我们安排了那么好的房间。”

  “哪里话,德米特里·彼得洛维奇!这是我们应该为你们……”

  “不,不!……”科洛斯科夫立刻打断了他,“这怎么行呢!我和杜布科同志认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可以说,尽自己所能吧……顺便提一句,他也要走了,也想以某种方式……表示一下感谢之情。对了,还有……也许您肯赏光记下我在莫斯科的电话?以备万一,您知道……”

  晚上很晚的时候,通过鉴定做出结论:三张照片上所拍的均系同一个人——普罗霍罗夫。

  “这正是需要加以证明的,”罗巴诺夫十分满意地确认道,“可见这件事我们做得很精确。”

  午夜十二点多钟,接到报告说:兹翁科夫刚一回到家就被逮起来了,他没有抵抗。从他身上发现大剂量的安眠药。可以致死的剂量!在这段时间之前,扎特金已经搞到了他的笔迹样本,结果查明,给谢苗诺夫的信是兹翁科夫写的。

  总之,事实现在一个接一个地澄清了。在复杂的案件中,向来都是这样。

  开头,一切都不明确,到处抓瞎,要获得每一条线索都得付出极大的努力,尽管如此,它,这条线索,还时时中断或偏离方向。而人们遭受的痛苦就摆在面前,它要求做出惩治,催促将坏人绳之以法。那么在这种情形下,必须绷住神经,不能瞎忙,不能分散注意力,不能绝望,而要回过头来,重新寻找。这是最困难的。可是以后,会终于走上正确道路,事实仿佛亲自找上你的门来,乍一看好像觉得:当初寻找它们是值得的,这些事实原来竟这样明摆在那里。末了,油然产生出一种欣喜的感觉,即欣喜所找到的道路是可靠的。这种感觉会犹如奖赏一样渐渐消失,代之以精疲力竭的、令人不安的寻找和伴有疏漏和错误的不间断的等待。

  总之,午夜十二点多钟,兹翁科夫被抓起来了。

  审讯兹翁科夫的是罗巴诺夫。

  兹翁科夫穷凶极恶,异常激动,全然失去了自己平常昏昏欲睡的忧郁,他拒绝回答看来是最无恶意的问题。

  “您的姓氏、名字、父称?您到底说还是不说?”罗巴诺夫不耐烦地问,被捕者愚蠢的顽固更加使他怒不可遏。

  “不想说……”

  “兹翁科夫是您的姓,您显然知道?”

  “不想说……”兹翁科夫愁眉苦脸地继续重复说。

  “那好。您可以不说您的姓名。顺便提一句,您的工作单位您也可以不说。所有这些我们都知道了。而且还有其它许多事情也可以不说。但是您的安眠药哪儿来的,谁给您的,这个必须交代。”

  “我不想说……”

  罗巴诺夫以审视的目光看了看他那阴沉的、没有刮过的脸孔。

  “那好,”他慢条斯理地说,“那么我来告诉您。您害怕了。您害怕说出……普罗霍罗夫……是这样吗?”

  兹翁科夫低下头,一言不发。

  “而且您还害怕说出他为什么给您这安眠药,”罗巴诺夫越来越感到义愤填膺地接着说道,“这更糟糕,兹翁科夫,这对您来说更糟糕。”

  “再糟糕不过了……”兹翁科夫含糊不清地小声嘟哝说,没有抬头。

  “也好,我们先不谈这个。您说,普罗霍罗夫现在在什么地方?”

  兹翁科夫默默地耸了耸肩膀。

  “这个您也不想说,是吗?”

  兹翁科夫突然抬起眼睛望着他。这是一双浅色的、忧郁的、疲惫不堪的、完全是老年人的眼睛。

  “要是依着我……尊敬的……压根儿就没有他这个人才好呢,”他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说,“他强迫干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真是伤天害理,我才不干呢。”他无精打采地把手一挥,“硬逼着年轻人去干,缩短年轻人的生命。”

  “缩短?”罗巴诺夫威胁地重问道,“他大概想把谁彻底干掉吧?他这一次是假他人之手,啊,兹翁科夫?”

  “这个他也干。”兹翁科夫不由得点了点头。

  “那么他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兹翁科夫突然冲动地说,“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他决不会乖乖地向你们就范的。他决不会。要知道,他反正无所顾惜了。已经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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