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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克尔贝里.芬历险记 [美]马克.吐温 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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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马匹,全都冲走了。只有胡克小姐一把抓住了那条破船,拼命爬了上去。嗯,天黑以后一个钟点左右,我们坐着我们做生意的平底船往前开去。我们没有在意到那条破船,因为天黑,到了近处,已来不及躲避,所以也给撞翻了。不过我们都得救了,除了比尔。惠贝尔一人——啊,他可是个天大的好人啊——我宁愿那是我。”
  “天啊,这可是我平生遇到的最伤心的事了。接下来,你们又干了些什么呢?”
  “啊,我们大声呼救,闹了半天,可是河面太宽,我们再喊,也没有人听见。这样,爸爸说,总得有人上岸去求救啊。就只我一个人会游泳的,于是我就抢着由我来干。胡克小姐说,要是我一时不能马上找到人来搭救,就可以到这儿来,寻找他的叔叔,他会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我在下边两英里路的地方上了岸,一直在白费劲,想找人帮忙,可是人家说,‘什么,夜这么深,水这么急,要人家干?简直是瞎闹,还是去找渡船吧。’现如今,要是你愿去——。”
  “我倒是肯去。我要是不肯去,那才怪呢。不过,由谁来支付这笔费用呢?你看你爸爸——”
  “哦,那好办。胡克小姐对我说,是特为对我说的,说她叔叔霍恩贝克——”
  “好家伙!
  原来他就是她的叔叔啊,我给你说,你朝远处有灯光的那个方向跑过去,再往西拐,走三分之一英里,你就到了那家酒店,你告诉他们,要他们赶快带你去找杰姆。霍恩贝克。他肯定会付这笔钱的。你别再延误时间了,因为他想急于知道你带去的消息。你告诉他,在他到镇上来以前,我准定已经把他的侄女儿给平平安安地救出来了。你马上加把劲跑吧,我马上到这儿拐角那一头,去把我的司机叫起来。“
  我便向有灯光的那边跑去。不过,等到他在拐角处一拐弯,我就往回赶,跳上船,把船上的积水舀光,把船停靠在六百码外静水区域的岸边,自己挤到几只木船那里看着,因为不见渡轮出动,我就安不下心来,不过,九九归一,为了对付那帮家伙费了这么大的劲,我心里还是舒坦的,只因为肯象我这么干的,恐怕为数还不多了。我倒是希望寡妇会知道这件事,据我猜想,她会把我这样帮助那帮恶棍引为骄傲,就因为这类恶棍和骗子正是寡妇和正人君子们最感兴趣的人哩。啊,没有多久,前面就是那艘破船了,黑压压的一片,往下游漂漂荡荡。一时间,我全身打了个冷战。我朝着它奔过去。它往水里下沉已经很深了。我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船上活着的人没有多少指望了。我围着它划了一圈,高声喊了几下子,不过毫无回音,一片死一样的静。我倒是为这帮家伙而感到心情沉重,不过也并非过份悲痛。因为如果他们能挺得住,那我也能挺得住。似乎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见到杰姆的灯光升起,灯光仿佛远在千里之外,待到我走拢,东方已经开始灰白。我们便去寻觅一座小岛,藏起了木筏子,再弄沉了小舟,然后钻进窝棚里,睡得死死的。

  第十四章
  醒来以后,我们仔细翻了一遍破船上那帮家伙偷来的东西,发现有靴子、毯子、衣服和各式各样东西。还有一些书,一架望远镜,三盒雪茄烟。在这以前,在我们两人一生中,谁也没有这么富足过。雪茄烟是头等的。我们躺在林子里聊天,聊整整一个下午。我还读了读这些书,着实快活了一番。我告诉了杰姆破船上和渡轮上发生的一切。我说,这种种的事便是历险。不过他说,他可不要再历什么险了。他说,当我爬进破船的顶舱的时候,以及当他往回爬,想寻觅木筏子却发现木筏子已不翼而飞的时候,他差一点儿死了过去。因此他断定,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反正他这下子是完了,他肯定给淹死,如果没有人来搭救他,而且,要是他被救,他就会被救他的人送回家,以便得到那笔悬赏,而华珍小姐又肯定会把他卖到南方去。是啊,他是对的,他往往总是对的。他的脑袋对于一个黑奴来说可不简单。我读给杰姆听书上说的那些事:什么国王啊,公爵啊,伯爵啊,等等的。以及还有他们华丽的穿着,和他们那何等了得的派头;彼此称呼起来,总是陛下啊,大人啊,阁下啊,等等的,并非只是先生而已。杰姆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听得都入了神。他说:“我还不知道他们有这么笃(多)啊!
  除了老王所罗门以外,我还从不曾听说过别的国王啦。除非你把扑克牌上的国王都算上,一个国王能挣多少全(钱)啊?“
  “挣?”我说,“啊,他们啊,只要他们高兴,他们想要多少便会有多少,他们一个月可得一千块大洋甚至更多,什么东西都归他们所有。”
  “多快活,不是么?他们又需要干些什么呢,赫克?”
  “看你说的,他们什么都不干,只是这儿坐坐,那儿坐坐。”
  “不会吧——真是这样么?”
  “当然是的,除非发生了战争,他们就去参加战争。不过在别的时候呢,就是到处懒洋洋地那么样,或是托着鹰去打猎——就光是打猎——嘘,——你听到了一个什么声音了么?”
  我们跳将起来,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一只轮船轮子在水下搅动时发出的声音,这只轮船正从下游绕过河湾开过来,我们便走了回来。“是啊,”我说,“有些时候,实在闷得无聊,他们便和议会无事生非。要是有人不安分,他就砍掉他们的脑袋。不过,他们待在后宫的时间占了多半。”
  “那是什么东西啊?”
  “是后宫。”
  “后宫又是什么?”
  “那是他的那些老婆被安排住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后宫么?所罗门王就有一个,他有一百万个老婆。”
  “啊,是的,确有其事。我——我可没有忘了这个,我看啊,后宫是个管吃管住的大房子。在托儿室里,他们准是热闹非反(凡)的吧。我看啊,那些老婆准是整天吵架吵个不停,那就更热闹了。我可不信人家说所罗门王是自古到今世上最聪明的人那一套。因为什么呢:难道一个聪明人愿意从早到晚老呆在那么个乱糟糟的鬼地方?
  不——他才不会呢。一个聪明人会造一座古(锅)
  炉厂。等到他想歇一歇的时候,就把厂子乖(关)掉就是了。“
  ‘嗯,不过那寡妇亲口对我说他是最最聪明的人。“我才不管寡妇是怎么说的。总之,他不是个聪明人,他尽干些我从没听说过的荒糖(唐)事。你知道他曾经要把一个孩子一匹(劈)两半的事么?”
  “知道,寡妇把这事一五一十全都给我说了。”
  “那么好啦!
  那还不是世界上最狠毒的心计?
  你只要好好想一想。听我说,假如这棵树桩就算是其中的一个妇女——那边是另一个妇女,我算是所罗门王。这张一块钱的吵(钞)票就算是那个孩子,你们两人都说孩子是自己的。我怎么办呢?我有没有到街坊邻居去走一走,问一问,调查清楚这张吵(钞)票究竟是谁的,然后太太平平地物归原主,这难道不是有点豆(头)脑的人都会这么办的么?可是不——我把这张票子,一撕撕成了两半,一半给你,另一半给另一个妇女。所罗门王就是这么对待那个孩子的。现在我要问你:这半张吵(钞)票还有什么用?——能用来买东西么?那匹(劈)
  成了两半的孩子又有什么用?
  你就算是给我一百万个匹(劈)成两半的孩子,我也不西(稀)罕。“
  “可是,该死的是,杰姆,你把问题看歪了十万八千里啦,根本没有抓住问题的要害!”
  “谁?我?滚你的。别跟我说什么要害。有理没理,我一看就明白,他们这样干,就是没理。争的不在于半个孩子,而是在乎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可有人以为可以用半个孩子来判定一个活孩子的争吵,这就仿佛明明站在雨里头也不知道进来躲一躲。别再跟我讲所罗门王了,赫克,就瞧一眼他的半(背)影我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了。”
  “不过我跟你说,你还是没有抓住问题要害。”
  “什么该死的问题要害!
  我看明白的事,我自己心里自然有数,你可要知道,真正的问题要害,埋在里边——还埋在深处,在于所罗门是怎样成长的。譬如说,家里只有一两个孩子,这样的人会胡乱糟塌孩子么?不会,他不会,他糟塌不起。他准会知道怎样对待宝贝孩子。可是如果另外家里却有五百万个孩子在跳来跳去的一个人,那当然就不一样。他会把孩子匹(劈)成两半,就象对付一只猫一样。他还有的是啊,一个孩子,还是两个孩子,多一点,或是少一点,对于所罗门王那个混帐东西来说,那根本无所谓!“
  只要他脑袋里有了一个想法,就再也不会打消的黑奴,我可是从没有见到过。在黑奴里面,这么瞧不起所罗门的,他可以说是第一个了。因此,我就把话题转到了别的国王身上,把所罗门给撇在了一边。于是我讲到了那个好久以前被砍掉了脑袋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还讲到了他的小孩——那个皇太子。他本应该继位为国王的,可人家把他给逮了起来,关在大牢里,后来有一天便死在牢里。“很可怜的小家伙。”
  “可是也有人说,他逃出了大牢,逃离了法国,来到了美国。”
  “这很好!不过他会孤孤零零的——他们这里并没有国王,是这样么,赫克?”
  “没有。”
  “那么他肯定找不到差事了吧?他打算干些什么呢?”
  “啊,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有些法国人去干上了警察这个行当,有些人教法语。”
  “怎么啦?赫克,法国人讲起话来不是跟我们一样么?”
  “不。你听不懂他们讲的话——连半个字也听不懂。”啊,可真要命!怎么会是这样?“
  “不知道,事实确实是如此。我从一本书上学了他们的几句怪声怪气的话。譬如说,有一个人来找你,对你说,‘巴赫符——佛朗赛’,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不会觉得怎么样。我会冲他的脑袋一权(拳)
  打过去。这是说,如果是黑奴而不是白人的话,我可不准他这样叫我。“
  “去你的吧,他并没有叫你什么啊。这只是在说,‘你会讲法国话么?”
  “啊,那么,为什么他不能那样说呢?”
  “怎么啦,他不是正在这样说了么?法国人就是这么说的。”
  “嘿,真他妈的好滑稽。根本没什么意思,我再也不愿听了。”
  “听我说,杰姆,一只猫跟我们说起话来是一个样么?”
  “不,猫不一样。”
  “好,一头牛呢?”
  “不,牛也是不一样。”
  “猫跟牛说起话来一样么?
  或者牛跟猫说起话来一样么?“
  “不,它们都各不一样。”
  “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它们说的各个不一样,是吧?”
  “那是当然。”
  “那么,一只猫,一头牛,自然跟我们说起话来也不一样,是吧?”
  “那是当然的。”
  “那么,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一个法国人说起话来跟我们不一样,不也是自然而然、理所当然的么?”
  “一只猫是一个人么,赫克?”
  “不是。”
  “好,那么要一只猫说话象一个人那样,这简直是胡闹。一头牛是一个人么?——或者说,一头牛是一只猫么?”
  “不。全都不是的。”
  “那就好了,那它就没有理由说话跟人或是猫一样。一个法国人是不是人?”
  “是的。”
  “那就好了!
  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妈的,他为什么不说人话呢?“
  我知道,这样是白费口舌,一点儿作用也没有——你根本没有法子跟一个黑奴展开辩论。因此我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第十五章
  我们断定,再有三个晚上,我们就会到达伊利诺斯的南头,俄亥俄河的汇合处——开罗,我们要到的地方正是这里。我们准备卖了木筏,搭上轮船,沿着俄亥俄河往上走,到那些不买卖黑奴的自由洲去,这样也就摆脱了是非之地啦。后来,在第二个夜晚,开始起了雾,我们便朝着一处沙洲划去,系好木筏,因为在雾中行舟是不便的。不过,我坐在独木小舟上,拉着一根缆绳,想把木筏拴在一个安全地方,却无处可拴,除了一些小小的嫩树,缆绳只好被套在那凹岸旁边的一颗小树上。不过正好有一个急流,木筏猛地一冲,小树被连根拔了起来,而木筏也就顺流往前漂去了。我见到迷雾正四面八方聚拢来,只感到心里很不舒服,又发慌,至少有半分钟动弹不得。——抬头一望,木筏已经无影无踪。二十码以外,就什么也看不清。我跳进独木小舟,跑到船尾,抄起桨来,使劲往后一退,可是它动也不动。我一慌张,忘了解开绳索啦。我站起身来,解开了独木舟,可是我心慌意乱,两只手抖抖的,弄得任何事也干不好。船一开动,我就顺着沙洲,朝着木筏,拼命追去。情况还算是顺利,不过,沙洲还不到六十码长,我刚窜过沙洲的末尾,眼看就一头冲进白茫茫一片浓浓的大雾之中了。我象个死人一样,连自己正在往哪一个方向漂流也一点儿辨不清了。我猛然间意识到一点,这样一味地划可不行。首先,我知道弄不好会撞在岸上、沙洲上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上面。我必须得坐着不动,随着它漂。可是啊,在这么一个关头,偏偏要人家空有双手不能动弹,叫人如何安得下心。我喊了一声,又仔细地听,我听到,从下游那边,隐隐约约地从某个地方,远远传来了微弱的喊声。这下子,我的精神就上来了,我一边飞快地追赶它,一边又屏住气仔细地听。等到下一次听到那喊声的时候,我这才明白了自己并非是正对着它朝前进,而是偏到了右边去了。等到再下一次,又偏到了左方——偏左也好,偏右也好,反正进展都不大,因为我正在团团地乱转,一会儿这一边,一会儿那一边,一会儿又回来,可是木筏却始终在朝着正前方走。我心里但愿那个傻瓜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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