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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颂 作者:刘恒-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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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先着地还是头先着地吗?你能指望接住你的是无穷厚无穷软的海绵而不是别的随便什么坚硬的东西吗?你浮在空气中,除了小瓶子你一无所有,但小瓶子不是你的降落伞,你摔它的同时有一种更大的力量在摔你,你的悬浮能力迟早会消失,你离掉下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恳请你认真思想……”
    “我酝酿了足够的理论。”
    “理论是气体。”
    “我掌握了一条快乐的原则和一条抛弃的原则,我的大拇指都累坏了,我难道不能得到自由思想自由运动的慰藉吗?”
    “你可以得到慰藉。”
    “那我就继续摔它了?”
    “这就是你的谬误所在,你不知道你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再一次恳请你接受我给你安排的思路,认真想下去……
    你像石头一样从空中坠落了,可惜你并不是石头,所以你落地时将是一种独特的景象。如果你思路畅通的话,你会看到自己的头颅像皮球一样反弹到空中,伴随着它的将是彼此分离的其他器官,比如你的消化不良的肠子。它很可能会像套马绳一样在空中旋转着抛出一条淡绿色或淡蓝色的弧线,最后又像朽绳子一样掩埋在尘土当中。你看到过菜市场里的肉馅吗?齿白唇红,那东西黏糊糊却是很鲜嫩的呢!你现在知道你最需要的是什么了吧?请看着我的眼睛,像看领袖或看医学博士一样看着我的眼睛!“
    “……惨不忍睹。”外交部长不知何时用双手抱住了后脑勺,小瓶子鼓鼓的像头皮上挂的一颗肉瘤。他说,“我的满腔快乐都被你搅得变味儿了,我的大拇指在哭泣。我不知道现在最需要什么,我不摔它了,让它长在我身上吧。我觉得我有点儿不值……”
    “这就对了。”后勤部长容光焕发,把绳圈抽紧,使它恢复到绞索的原状,说道,“你现在需要束缚。当你无力阻止下坠的时候,你眼前出现了这个东西,你该如何行动?”
    “我……我钻进去!”
    “钻进去生死不定,不钻进去必死无疑,你来不及判断,你会钻进去吗?”
    “我坚决地钻进去!”
    “钻进去之后该怎么办?”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
    “很好,你知道了束缚的精髓,我认为你有资格平安降落地面了。我的治疗基本结束,由憋气到不憋气,由不憋气到适度憋气,你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你不用争强好胜,也不必装傻卖乖了。你带头往我的脸盆里撒尿,你吃光了我的巧克力,这都没什么,我只希望你以及跟你一样聪明的人能在某些事情上承认我的权威,不要干扰我的智慧,否则对谁也没有好处。把你的大拇指伸过来,咱们该结束这次交流了。“后勤部长看了众人一眼,重点盯了一下副司令,发现那人正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似乎已忘掉那柄折磨人的钥匙了。他冲副司令友好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过头来对外交部长说:“瓶口这么小,你是怎么捅的!”
    “我都忘了当时的感觉了。”
    “疼吗?”
    “不疼,有点儿麻。”
    “闭上眼,忘掉有关小瓶儿的理论。”
    “我的理论早就分崩离析了。”
    “你的脚碍事,伸到床外来。”后勤部长抓住了瓶子,说道,“身子稍稍后仰,我们往相反的方向用力,放心,你的大拇指断不了……”他趁外交部长不备,旁敲侧击,用两个手指头像铁钩子一样在对方的脚心里使足平生力气狠狠地挠了一把。
    “哎哟!”
    外交部长全身猛退,大拇指顿然解脱了。周围的人有分寸地嘻嘻地笑了起来。
    副司令没笑,表情抑郁地说:“北京时间……零点整。”
    副司令的报时声没有引起什么反响。总司令的味道淡了一些,蹲在老地方一动不动,像是打瞌睡了。宣传部长用手电照照这人照照那人,照照自己的脸盆照照别人的脸盆,照照窗户照照房门,无处可照之后便把它灭掉了。作战部长离开嘹望孔,在屋中来回踱步。
    “到处都是拔光了毛的母鸽子,恶心死了!”他嘟哝着说,“……我要出去,我觉得你们身上长满了羽毛,越长越多……
    你们快想个办法让我出去!我要第一个出去……“
    “咱们谈会儿驴吧?”总司令的声音睡意浓厚,像说梦话,“鸽子举止暖昧,驴是坦率的,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差别呢?
    你们谁能回答我?我眼前有一群驴在奔驰,你们听到驴蹄子敲打我胸脯的声音了吗?不瞒你们说,母驴都穿着高跟鞋,敲敲打打像弹钢琴一样……让我们从驴蹄子或驴尾巴谈起吧……“
    “我要出去!”作战部长抓住了房门,指甲咔咔地挠动门板,但动作十分缓慢,似乎在忍受着理智的强大约束。他说,“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我的鸽子们脱尽了毛了,我再不出去它们的皮就要被人剥下来了……让我出去!”
    后勤部长手提挎包抵近了作战部长,他精神抖擞,瘦小的身子在作战部长魁梧的身坯面前闪出了金色的光芒。他把人们的目光和手电光都吸到自己的身上和头上来了。
    “你怎么了?”他问作战部长。
    “……鸽子……”
    “鸽子怎么了?”
    “我……”
    “你又回到厕所了吗?你又出不来了异想天开了吗?你忘记我对你的教诲和你自己宝贵的精神实践了吗?!”他伸手揪住了作战部长的后脖梗,用两片指甲夹住了一小片肉,轻轻往起提,说道:“你清醒清醒。”
    “我清醒不了了,我满眼都是鸽子……”作战部长皱着脊梁,让后勤部长掐得连连倒吸冷气,仍旧咬着牙说,“我眼里都是从未看到的事情,我的眼出了问题……”他居然涔涔地流下了眼泪,“你用绳子……把我绞起来吧……我对不起它们,我……”
    “明白了。”后勤部长松了手,坚强而痛心地说道,“你这人欲望深刻,但你比谁都更不适应封闭,封闭勾起了你的深刻欲望,又使它们变得格外浅薄了。我说得对吗?”
    作战部长脑门顶着门板,动了动脖子。
    “我不想伤害你的自尊心,但为了避免你伤害它,还是由我这个外人来伤害它吧!“后勤部长转过身来,气宇轩昂地对同志们说道,“你们知道他怎么了?尽管难以启齿,我还是不得不告诉诸位,他被自己逼真的想像力击倒了,他被自己在神奇想象中的自我表演能力给击倒了。总之他已经被自己不成熟的爱情幻想和另一种太成熟的幻想打得落花流水了!我们共同来怜悯他吧……”
    “我怜悯他。”总司令瞌睡着说,  “可他为什么不肯谈驴呢?”
    “什么想像力那样沉重?”宣传部长显得过于天真,用手电在作战部长后脑勺打出一轮光圈,希望找到那种给人以打击的神秘想象的蛛丝马迹。他问道:“爱情幻想跟脱光了毛的母鸽子有什么关系呢?他感到我们身上长了羽毛,这跟哪一种幻想的爱情有关系呢?我不理解。我觉得他是想骂人,想骂你妈……又不好意思开口。不管怎么样,我怜悯他。”
    “我也怜悯他。”外交部长坐在上铺,抚摸着大拇指,说道,“我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知道讲话应该有分寸,所以我什么也不打算讲。”
    “我……”副司令坐在门后下铺上,说道,“我找不到钥匙了……但是大家都忍受了,只有他一个人不能忍受,这事能怪谁呢?”
    “你说怪谁呢?”后勤部长问。
    “……怪我?”
    “不怪你。怪那个愚蠢的大面包。”
    没有人再说话了。作战部长含着眼泪走回窗台,靠着暖气片蹲下来。暖气片上搭着曾经给他以威胁、启发和勇气的绞索,但是他沉重的思维对它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他眼里鸽子毛漫天飞舞,毛海中是无法想象也无以言传的种种景象,他觉得自己再不出去就要立即被淹死了。他搂着自己茁壮的肩膀,暗暗悲泣。他等着后勤部长对他的审判,他希望那崭新的判词能把他从沉重的羞愧中拯救出来。
    “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是我必须指出一个简单的事实。”后勤部长从挎包里掏出… 一节奇形怪状的铁丝,把它插进了锁孔。他扭过脸来对大家说,“他曾经企图吃掉自己拉的大便,以满足变态的食欲。现在,为了满足另一种欲望,他在想象中对一只娇嫩的母鸽子动手动脚了。他把自己装扮成一只公鸽子。对公鸽子来说小小的三一九不是过于狭窄了吗?他的自尊心使他不能心安理得地扮演公鸽子的角色,他对异性的柔情也使他不敢正视自己在想象中对母鸽子的残暴。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将心比心,名位难道还不明白吗?”后勤部长说着说着,门锁咯嗒一下松动了。他站在门边向作战部长招手示意:“你可以出去了。但愿我对你的伤害能使你醒悟。不论你在脑海里干了什么,你在这块水泥地上站着或蹲着都不是一个够格的恶棍。你很善良,善良人的想象不论多么邪恶都无碍他的善良。
    你还是不要自我谴责了吧?我再说一遍,你可以出去了。走廊里站着一个你梦寐以求的少女,不论你干什么她都不会责怪你的。你喜欢我这个使母鸽子原形毕露的想象吗?“
    “你妈×!”作战部长猛地站起来,没有扑向言辞如刀的后勤部长,而是受伤的狗熊一般攀回了自己的上铺。他一头扎在枕头上,低声泣语:“谢谢你救了我。我不出去了。”
    “你应该明白,想象是无罪的。”后勤部长志得意满地拉住房门,探头往走廊里看了看,说道:“谁跟我一块儿出去?”
    没有人跟他一块儿出去。副司令以一种略带愤怒的眼神儿盯着他,使他把抬起的腿脚收回来。手电筒的亮光像一团黄色的烟雾,门缝儿里吹进了清新的风。
    “大战之后是和平。”后勤部长问副司令,“你何必还用这种吃人的眼神儿看着我?”
    “我忽略了你的能力。”副司令说。
    “我们每个人都有低估别人的时候。”
    “你又何必抢拿我的钥匙呢?”
    “我们每个人都有失去理性的时候。”
    “我们彼此误会了吧?”副司令说得缺乏信心,“我不想超越你的能力。我把钥匙藏起来的动机很简单,我怕暴露赤卫军的秘密。”
    “我知道。”后勤部长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说道,“当我说我知道的时候,我可能又一次误会你了。来日方长,等我把三个硬币运到指定位置回来再认真分析得失吧。”
    “你没有必要再做这件事。”总司令站起来,“让硬币见鬼去吧!我跟你一块儿出去,你能发明个好办法把我洗得干净一点儿吗?”
    “这很困难。”后勤部长皱着眉头打量扶着墙还站不直的总司令,说道,“不过这不会比剥一张皮更困难。跟我来吧。”
    “同志们,注意动静。”总司令仁慈而憨厚地向大家告别,同时果断地命令道,“我不喊救命你们谁也不要轻举妄动,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那么喊的。”
    “你来不及喊怎么办?”宣传部长问。
    “有这种事吗?”总司令的屁股不敢挨门,小心地向外蹭,说道,“我想我会来得及的,你们仔细听着好了。”
    三一九的屋门咯吱一下关严了。在走近三。三的时候,后勤部长闻到了一股葱花油味儿。他没告诉总司令,而总司令除了自身的味道已经闻不出其他任何味道来了。
    总司令站在女厕所外问盥洗室的正中央,把上衣和下衣层层剥了下来。他精赤条条在后勤部长的注视下显得很不好意思。他的腹部下端生了淡淡的青色茸毛,因羞愧而萎缩的生殖器依偎着瘪土豆一般的睾丸,胯部和大腿四周结了些稀痂,比皮肤的颜色要深一些。他用指甲盖掀掉一块,又掀掉一块,像剥鱼麟似的。后勤部长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像不像牛皮癣?”总司令自我解嘲。他看到后勤部长正端详他的小腹,脸上的粉刺由粉变红,进一步自嘲说,“我半年前就长毛了,你呢?”
    “除了头发和眉毛,我身上还没有特别集中的毛。”后勤部长认认真真地咽了口唾沫说,“我很惭愧,我尚未具备成片的阴毛。”
    “我的也稀,还连不成片哪。”总司令把脏衣服投到盥洗池顶端,打开两个水龙头冲刷。他看见清洁的水注哗哗喷溅,心情非常愉快,情不自禁地拨了拨凉爽的生殖器,说道:“像一根小萝卜,我属于发育比较慢的人,别看我脸上有包身上挺胖,实际上我的本领还没完全长出来呢……”
    “我也是。”后勤部长说,“我那个特别像钢笔帽。但是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迟早会跟我父亲不相上下,说不定还能超过他的呢。”
    “我同意你的观点。可是……你说我该怎么洗呢?”总司令乍开胳膊,发现乳头旁边粘了一块屎,不由一阵恶心,说,“我躺到池子里去行不行?”
    “请你背朝我站到三米以外。”后勤部长打开一个水龙头,把虎口迎着水注垫上去。水流因阻碍改变了方向,白晃晃的扇面嗖一下喷出去,先击中总司令的腿肚子,略经调整便扑住了那个肮脏的臀部。眨眼之间,总司令得到了一个干净净湿淋淋的白屁股,不干净的东西流到下水道里去了。
    后勤部长从拖把上扯了几根布条,把洗拖把的方池子堵住,示意总司令像蹲澡盆一样蹲进去。就绪之后,他开始放水,总司令心荡神怡地哈哧哈哧地大口喘气,两只手浑身乱搓,肉皮咯吱咯吱乱响。
    “告诉我……”后勤部长逼近总司令水淋淋的面孔,问道,“电话在哪儿?”
    “你问这个干吗?”
    “说,电话在哪儿?”后勤部长有点儿激动,“我明白有三个人知道电话的位置,我想成为第四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小时候,我父亲就是这么给我洗澡的,现在我代替了他。但是我不想强迫你承认一种飘渺的关系,我只希望你出于赤卫军同志的感激之情,告诉我,电话在哪儿……请你马上告诉我!我想……我想听听我父亲的声音……”
    “你发誓不把你在哪儿告诉别人。”
    “我发誓!”
    “发誓不告诉你父亲。”
    “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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