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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鲸 作者:赫尔曼·麦尔维尔-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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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只有我役于他了,就是和他一起去拜那个木偶了。可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和魁魁格一样的木偶崇拜者了吗?

  魁魁格已经挪开了壁炉上的隔火板,把木偶放正了位置。

  我点了点儿刨花,把硬面包烤了烤。我们一起把面包呈给它,磕了三个头,又吻了吻它的头,这才心静气和地宽衣上床。

  我觉得朋友必须在床上才能说出推心置腹的心里话来,夫妻据说就是如此,听说还有些老夫老妻,就是在床上聊到天亮的。

  我跟魁魁格躺在床上,情投意合地聊着,开始了我们心灵的蜜月。

  
  









11.床上

  我们就这么亲密无间地聊着,打上那么一小会儿瞌睡,就又聊上半天。魁魁格一会儿把他纹满了花纹儿的腿放到我的脚上,-会儿又缩了回去。

  后来越谈越来劲儿,睡意全无,天还不亮就想起床了。

  不知不觉中,我们都坐了起来。以膝抵头,靠在床头,肩并肩地坐着。

  在这冰冷的环境中,这样传递着彼此的温暖,周身都十分舒畅。

  唉,那种炉火旺旺的房间里可没有这种享受,因为没有寒意也就没有了真正温暖的感觉。

  坐了一会儿,我想我该睁开眼了。我一向有上了床以后就闭着眼睛的习惯,因为那样可以集中精力享受床的舒适。

  大概黑暗是我们人类的本质的存在方式吧,所以你不闭上眼睛便永远有一种虚假的感觉。

  我对魁魁格点灯的建议表示认同,他大概又是想抽上几口烟了。

  昨天我对他在床上吸烟还厌恶得不行,今天一朝相爱,我那种似乎有点偏执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了。

  我甚至感到,魁魁格坐在我身边抽烟,是让我感到无比幸福的事,因为这样屋子里就会洋溢浓郁的家庭气氛。

  和一个知心好友并肩而坐,同吸一袋烟、共盖一条毯,这实在太有趣了。烟斗斧被我们传来递去,烟雾慢慢地笼住了我们的头顶。

  这缭绕的烟雾大约很引人想起往事,他讲起了他的家乡。

  我极有兴趣地听着。他注意到了这一点,讲得津津有味。

  尽管他的语法混乱,用词不准,但我还是从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中听出了他以前经过的事的轮廓。

  
  









12.魁魁格的故事

  魁魁格的家乡在遥远的西南方的一个叫科科伏柯的岛子上。所有的地图上对这个岛屿都没有任何标示——真正的好地方是从来不上地图的!

  很早很早以前,魁魁格身披草衫放牧山羊于故乡的林莽之中时,心中就有一个宏大的抱负:要走出去,见识见识捕鲸者是些什么样的人;还要到文明人的国度中看一看!

  魁魁格的父亲是酋长,叔叔是祭司的头儿,而他的母亲则是英勇的战士的女儿,他的血管里流淌着部落之中最为高贵的血液。

  一次,一艘从萨格港开来的船,停泊在他父亲统治下的一个港口。魁魁格很想乘上这条船去文明人的国家里去看一看,可是船上的水手名额已经满了,他那当国王的父亲也帮不了他的忙。

  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魁魁格自有他的办法。他划了一只独木舟,躲到一个一边是珊瑚礁一边是长着大片的红树林的海滩的海峡里,他知道,这是那条大船的必经之地。

  等大船一来,他的独木舟便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船舷,后腿一用力,将独木舟蹬翻,直扑甲板,死死地抓住了锚钉。

  他心中已下了誓,除非他们把他砍碎扔回海里,否则绝不下船。

  船长吓唬着他,把刀架在了他的胳膊上,可是魁魁格,这位王子,一点也不怕。

  船长被他的勇敢和对文明的向往感动了,答应了他留下来的请求,不过在船上他不再是王子,而成了一名捕鲸者。

  就像俄国的皇帝彼得甘心情愿到外国的造船厂当工人一样,魁魁格对于让他当捕鲸者也毫无怨言。

  他希望能在其中学到一些新东西,将来带回他自己的国度中,能给同胞们一些启示,使他们过得更幸福。

  然而,很快他就看出了这些人的卑劣,比他父亲统治下的异教徒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特别是在萨格港和南塔开特,他见到了这些捕鲸者是怎样花掉自己的工资的。他对他们、对文明世界感到绝望了,还是做一辈子异教徒吧。

  这样,他虽然还生活在文明人之中,穿他们的服装,结结巴巴地讲他们的话,但是他依旧崇拜他的小木偶,保持着他在岛上的生活习惯。

  在他的讲述中,我听出来他的父亲年事已高,很可能如今已不在人世了。我问他现在是否打算回去继承王位,他说不。

  他说文明人已经深深地影响了他,使他不配再登上那相传已经三十代的纯洁的王位了!如果要回去,也是在以后。

  我又问他,在以后什么情况下才回去,他说受了洗礼以后。眼下先四处转一转,再开阔开阔视野。

  他有谋生的手段了,他们把他培养成了一个标枪手,这枝有倒钩的武器不仅是他未来的王笏,而且也是如今的饭碗。

  我问他眼下打算干点什么,他说出海、捕鲸。于是我便向他讲了我的经历和志向,并告诉他每一个真正的捕鲸者都应该去南塔开特!

  他马上就决定和我一起去那儿,同吃同住,同甘苦共患难!

  这太让我高兴了,不仅因为我十分爱慕魁魁格的人格,还因为他是个出色的标枪手、有着丰富的经验的标枪手。这对我这个虽然十分熟悉商船却对捕鲸一窍不通的水手来说,太重要了。

  魁魁格的烟斗熄灭了,他放下烟斗,拥抱了我一下,用额头贴住我的额头。

  然后,熄了灯,我们各自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13.救人

  第二天,是星期一。

  我把那个香料制的人头卖给了一个理发匠,就去找店老板结账,账是我们俩的,钱却是他一个人的。

  店里的人们对我们俩之间突然产生的友谊似乎很感兴趣,特别是店老板彼德·科芬,他关于野人的谎话曾经把我吓了个半死,可如今我和野人成了好朋友。

  我借了一辆独轮车,把我们的行李装了上去,直奔停泊在港口的邮船“摩斯号”。

  一路上有很多人注视着我们。他们看的并非魁魁格,因为街头巷尾像他这样的人并不鲜见,他们感到奇怪的是我跟这样一个人的良好的关系。

  对他们我们一点也不理会,轮流推着小车往前走,魁魁格偶尔停一停,整理一下标枪钩上的皮鞘。

  我问他是不是捕鲸船上都不备标枪而要标枪手自带。他说他的标枪质地上乘、饱经战阵,捅到过数不清的大鲸鱼的心脏,就像一个农民喜欢自己的镰刀一样,他无比热爱自己的标枪。

  独轮车由我手里转到他手里时,魁魁格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他第一次见到独轮车的故事。

  在萨格港,船主借给他一辆独轮车,让他装行李。此前,对于独轮车,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但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是个生手,他就把行李结结实实地捆在小车上,然后运足力气一下子就把小车扛到了肩上,大步流星地走上了码头。

  “啊,魁魁格,你就这么走到的客店?”

  我几乎笑出声来。

  他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他们那个岛上的事。岛上的人,在结婚时,要把从嫩椰子里挤出来的椰汁,滴到一个大葫芦里,然后把这个大葫芦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上。

  一次,一条大船靠了岸。一位绅士派头的船长被邀请参加魁魁格妹妹的婚礼,他的妹妹当时刚满十周岁。

  船长被请到了上席,面前正摆着那只大葫芦,两旁分别坐着魁魁格的父亲和叔叔。

  做过饭前祷告——岛上的人做饭前祷告不像我们俯对杯盘,而是仰起脸来,但做祷告则有共同点——祭司长便宣布婚筵开始了。

  按照这个岛国的习俗,祭司长要把他的神圣的手指往那还未向客人敬酒的喜酒壶里浸一浸。

  船长注意到了他的举止,心想自己是一船之长,而且坐在祭司长的上首,是不是应该如法炮制呢?

  他毫不犹豫地在那个葫芦里洗了洗手!

  “怎么样,他就是这么干的。”

  魁魁格笑着对我说。

  买了船票,把行李安置好以后,我们正式上了那艘开往南塔开特的纵帆船。

  “摩斯号”扬帆启航,顺着阿库希奈河缓缓而下。

  新贝德福的街市在晴朗而寒冷的阳光下泛着一层硬硬的冷色。岸上的木桶堆积如山,而制造木桶的叮当铿锵之声还不绝于耳。

  有远航归来的,有起锚待发的,结束便是新的开始,捕鲸如此,人生亦如此啊!

  船驶上了大海,风也大了起来,浪花在船头船尾翻卷,顷刻间就又恢复了它们原来的平静。

  噢,我太爱这广阔的大海了!我痛恨陆地上那些印满了奴隶的脚印和骡马的铁蹄的大道,我痛恨那些据道为障收取通行税的人,我爱大海,大海上没有路,又到处都是路,而且永远不会有任何路的痕迹。

  魁魁格似乎也陶醉于这涛飞浪卷的壮丽景象,他嘴巴微张、鼻孔张大,一脸的兴奋之色。

  “摩斯号”进入深海,巨浪排挞而来,船头一起一伏,像个叩头的奴隶。帆绳绷得紧紧的,桅杆随船摇晃着,一派壮观的航行景象。

  可船上其他的旅客却把我们俩当成了稀罕的景致,在他们看来,一个白人和一个野人如此亲密简直不能容忍。

  魁魁格一回头,正碰上一个在他身后扮鬼脸儿的毛头小伙子。魁魁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一下抓起了那小伙子,顺手抛向空中,让他在空中翻着跟斗时再拍击一掌,那家伙踉跄着落在了地上。

  魁魁格转过身来,点起烟斗斧,给我递过来。

  “船长,船长,船长,他……他……他,他是魔鬼!”

  那小伙子嚎叫着奔向船长。

  船长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冲着魁魁格吼道:

  “嘿,你,你想干什么?你那样干会弄死他的!懂吗?”

  “他在讲什么?”

  魁魁格不紧不慢地回过头来问我。

  “他说,你是不是要把那个小伙子弄死?”

  我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个哆哆嗦嗦的小伙子。

  “什么?弄死?不,不,不,他,太小了,小小的鱼!魁魁格不杀小鱼,魁魁格杀的是大鲸鱼!”

  魁魁格蔑视地说。

  “好了,你这个野东西!再捣乱我就弄死你,小心点!”

  船长的话还没说完,海上便吹来一阵狂风,主帆离了杠,帆杠飞快地左转几圈、右转几圈。那个毛头小伙子一下子被扫到了海里!

  大家慌做一团,有的往舱里奔,有的伸手想抓住帆杠却又怕那东西力量太大把自己也带到海里。

  帆杠飞转着,以一股不可阻挡的疯狂劲儿横扫着一切,就像一条被激怒的巨鲸的下颚。

  人们围着它,束手无策。

  魁魁格灵巧地匍匐到帆杠的下面,一伸手拽过一条绳子来,把一头系在舷墙上,另一头挽了个扣,在帆杠又一次扫过他的头顶时,他迅速将绳子扣抛出去,不偏不斜正好套住了帆杠!

  一看套住了帆杠,魁魁格手里便用上了劲儿,帆杠乖乖地停住了。

  大家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一拥而上,收拾起残局来。

  魁魁格从帆杠下面坐起来,甩掉了上衣,走到船的一侧,一个漂亮的弧线形的人水动作,跳入了大海。

  波涛之中,他的头顶时隐时现,显然他在找那个落水的小伙子。

  三四分钟以后,他还是一无所获。

  猛的一下,魁魁格又冒出了水面,换了口气,瞅准方向,又扎了下去。

  几分钟以后,他又冒出来了。一只手划着水,一只手拽着那一动不动的小伙子。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两个人拉上了船。

  人们称赞魁魁格的英雄行为,船长还向他道了歉,那小伙子也慢慢地缓过气来。

  魁魁格没有理会人们的赞誉,他用了些淡水洗净身子,穿上衣服,靠舷墙坐了下来,点上他的烟斗斧,散淡地看着周围的人们。

  他的目光是柔和的,似乎在说:

  “这没什么,我们野人就应该这么帮助你们文明人!谁让咱们生活在一个世界上呢。”

  
  









14.南塔开特

  一路无话,我们安抵南塔开特。

  你可以找一张地图,在上面找一找,看看南塔开特在哪儿。

  是的,它远离大陆,只是大海中的一个小山丘,一片沙滩而已。

  有人开玩笑说,南塔开特人要想种点杂草也得种在沙滩上,因为这里寸草不生;还有人说他们从加拿大运来了野草;为了堵住一个漏油的桶,必须远涉重洋才能买回那堵洞用的木塞;这儿的人都在门前种上几棵蘑菇,为的是夏天乘凉;还说这里有一叶草即可称绿洲,三叶草就可以叫草原了;说这里人家的椅子上、桌子上经常可以看到粘上去的小贝壳,就像海边的乌龟身上粘着的贝壳似的。

  所有这些不无善意的调侃,都是在极言南塔开特的弹丸之大和寸草不生。

  最早定居于这块不毛之地的是红种人,关于此,还有一段传说呢。

  说是很早很早以前,在新英格兰的海岸上,一只鹰突然冲了下来,叼走了一个印第安婴儿。

  婴儿的父母悲痛欲绝地看着老鹰叼着孩子消失在大海上,他们毫不犹豫地划起独木舟追了上去。

  经过千难万险,他们追到了这个岛上。在岛上他们发现了那个婴儿的一小堆儿白骨!

  此后,这一对印第安人夫妇就居住在了这个小岛上,他们永远也不离开自己那化成白骨的孩子了。

  他们就是南塔开特人的祖先。

  祖先有着这样的经历,后代出海打鱼以海为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们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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