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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4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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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老师感到春雾今天有心事,也是第一次听她在众人面前唱歌。站了一会儿,等春雾跟上,曹老师说:“春雾,你平常不唱歌,怎么唱起来这么好听?”
  春雾扔下轻轻揉弄着的马兰头,羞怯地把头垂得更低。
  曹老师望着春雾,望着她持重的神情,陡然觉得春雾已长大了,他好像不认识她了,或者说刚认识她。早就听老队长说,春雾姨娘要给春雾讲婆家,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有了婆家在洲上不是稀奇事,难道春雾今天相亲了?
  曹老师决定过几天到春雾家去一趟,跟春雾姨娘好好谈谈,一定要让春雾上完小学。
  曹老师心里沉甸甸的。
  “老师,”一个把用来捆粽叶的绳子蛇一样绞在腕子上,脸色黧黑的男生嚷道,“我也唱支歌给你听。我唱得比春雾好。不信你听。”
  唱完之后,曹老师说:“是唱得不错,我们洲上的孩子都唱得很好。”
  北滩圩苇林葱郁,杂草如蓬,是曹姑洲北边的一个外滩,和北边江沿村庄若即若离——汛季就要乘船过去,平常可以走过去。
  有一年,12个下放来的知识青年在洪水中全部遇难,埋葬在北滩圩。
  现在,汛期已至,圩里一片汪洋,水獭在草丛里自由自在地捕食昆虫鱼虾,肥硕的牛蛙圆睁双目,窥视周围动静。野鸭在北滩圩繁殖,密集的鸭群时常在滩圩上空盘旋,似一片遮蔽的乌云,.鼓翼之声有如风涛。丛生在地面或水面上的野生植物之中,有着拾不完的野鸭蛋。
  这个滩有专人看管,端午节可以上去打一点粽叶,平常不准上滩,但每年秋后都有一次“放滩”,让人上滩割柴。
  放滩那一天,曹姑洲沸水一样热闹非凡。早在前几天,洲民们就磨亮了柴刀,套好了箩筐,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那一天天不亮就起来了,太阳还没露出脸,通向北滩圩的条条小路上就走满了扛扁担绳拿着柴刀的人。到了滩上,看不见一个抬头的人,刷刷刷的割柴声就像一场经久不息的暴风雨。中午,茂密的柴滩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大片,地面、水面上露出一层层青白色的茬茬,如堵的北滩圩陡然变得好开阔好荒凉。
  于是,家家门前堆着一两个大柴垛。
  柴垛渐渐瘦了,空了。
  北滩圩的柴又渐渐高了,密了。
  年复一年。
  学生们水老鼠一样穿梭在苇柴丛中,钻得高秆植物扎扎啦啦地纷纷倒下,水花四溅,没一会儿,大多数同学的衣服都湿透了。
  曹老师一遍又一遍地喊道:“要注意蛇,小心一点,不要乱跑。”
  正说着,一个女生“妈呀”一声,一条花头蛇正在水草丛里游动,令人心悸地昂着头吐着信子……
  “滋”的一声,一个勇敢的男生的柴刀使这蛇断成了两截。
  曹老师和十几名学生已深入到滩圩深处。正是江水上涨季节,整个柴滩都浸泡在江水里,有的地方水已齐腰深,越往北去水越深。洲上的学生整天跟水打交道,个个水性都好,才会走路的小女孩都会在水里划鱼盆。学生们一边扳着苇秆,一边往北钻游。曹老师开始只是卷着裤腿,现在跟着学生一样地渐渐让水浸湿了上衣,索性不管了,全身泡在水里,寻着粽叶。
  “老师,快看呀!”一个已跑到最北边江沿的学生,看到了什么,大声喊着曹老师。没等曹老师转身,只听他又大声叹道:“啊呀,下去了。”
  原来他看到了跃出江面的江猪。
  江猪远看几乎跟猪长得一样,在阴雨的天气常从江里冒出来,戏跃于江面,很少单个,一阵阵的,最多能有几十个同时在江面跳跃。洲上有一年在北江翻了一只渔船,是江猪拱翻的,淹死了一家三口。还有一年,人们就在这圩滩上发现了一头死江猪,是从江里跳上岸之后死去的。江猪肉嫩得就像豆腐,几乎净是油。人们犯疑,这么软腻的一摊怎么把一只渔船拱翻了呢?江猪肉是很珍贵的药材,据说皮肤上的各种毛病只要敷一点江猪肉很快就会好的。洲上人纷纷拿上一个小瓶或一只碗,用勺子挖上带回家小心地保存着。
  但是,阳光下哪会有江猪的踪影。
  “马木,别瞎吹了,这天气能有江猪吗?”
  “是江猪,我没看错。老师,我要吹就是小狗。”
  长空一碧,气象洸洋。在更加开阔也更加喧嚣的北江上,曹老师果然看到了跃出水面的江猪,接着又有几头同时跃出江面又同时落人江中。这时候,一只大轮船喷吐着滚滚黑烟昂昂驶过,一只长长的、泥泞道路一般的拖船在更远的江面相向航行。无数白帆鸽群一样点缀于江面。在大江苍苍茫茫的远方是飘动的云朵一样的群山……
  好开阔,好开阔的大江啊!
  好远,好远的山啊!
  曹老师和学生们一起抱着粽叶,全身透湿地站在江沿上对着大江,对着远山,欢呼着雀跃着……
  晚上,曹老师照例等着给春雾上课。
  虫声如雨,蛙声如潮。
  好久还听不到春雾的脚步声,快10点了。这种事从来没有过,春雾总是很准时。
  曹老师放心不下,带上门,沿西江沿往春雾家走,顺便跟春雾姨娘谈谈。
  谁知春雾竟站在她看大轮船的那棵老柳树下,清冷迷离的月色中呈现一条窄窄的影子,曹老师熟悉那影子,喊了一声:“春雾。”
  “曹老师。”
  “你不冷吗?”曹老师把自己的外罩披在她身上。上午去北滩圩的那种生涩感骤然消散。  江堤上树影憧憧,夜色清寒。  “今天到北滩圩,我又看到了……”  “又看到了什么?”曹老师攥着春雾冰凉的手惊诧地问。
  “那块石碑,栽在北江沿南边的大堤上,上面刻着十二个大哥哥大姐姐的名字。”
  “当时的事,你还记得?”
  “本来记不得了,”春雾迟疑了一下,“可见到老师我总是记起他们在北滩圩淹死的情景,有一个大哥哥我觉得特别像老师。”
  月光渐渐亮朗了,浓荫摇曳的树木越发阴暗,“忽”地一声,一只草莺在前面的树丛中惊啼,声音落下之后四周更加寂静。
  “老师,”春雾忽然抬头面对着曹老师,泣声说道,“你可一定要保重厂  “怎么啦,春雾?”
   沉默了一会儿,春雾重又低着头:“我不能再上学了。”
   “为什么?是……”
  “小姐姐今天出嫁了,家里又少了一个人下田。本来我姨娘要自己跟你说的。从明天起,我也要下田了,一天能挣八分工。”
  “这怎么行呢,春雾。至少要上完小学。我明天跟你姨娘说。”曹老师捏了捏鼻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春雾中途退学。“春雾,你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吗广
  “老师?”
  ,
  “我希望你将来也当老师,教洲上的孩子。所以,你一定要上完小学。”
  “不,不,春雾哪能当教师呢。”春雾脸红了。
  “在这个洲上当一名老师多好呀!曹姑洲虽贫困、寂寞,但温暖、纯朴,这里是你的家乡,你对生长的这块土地有很深的感情,春雾会是一位很好很好的老师。到那时,学生一见到你就会亲切地喊你‘春雾老师’。”
  “就像我们现在喊你一样吗,老师?”
  “是的。所以,你不能退学。”
  “老师,我是真心想读书呀!”在他们相依着往回走时,春雾说,“可家里太穷了,我姨娘担子越来越重,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以后,收了工回来,姨父也不会规定打多少猪草了,我还来跟老师补课,这样行吗?”
  “这……不行。老师会有办法的。”
  这一天晚上,曹老师给春雾补完课,从抽屉里拿出一双印花尼龙袜递给春雾:“这是老师早就替春雾买好的,别忘了送给小姐姐。”
  “老师……”春雾紧紧地拿着尼龙袜,久久无语。
  这之后,曹老师把队里每年给他的二百个工分记在春雾名下,资助春雾家,她姨娘也就继续让春雾上学了。
  曹老师靠队里的一点额外救济生活。
  
    四
  
    在一个僻远、荒凉的山区,一个民办教师患了癌症仍坚持给学生上课,后来发展到由学生用板车拖到教室上课的地步,事迹很感人。现在,他死了。人们把他坐过的椅子、趴过的桌子,他用过的脸盆、手巾、钢笔、备课本拿出来展览,曹老师接到通知,要去参观他的遗物。
  路程很远,粗粗一算也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是曹老师十几年来第一次出远门。临行前他仔细地交代了学校和班级的工作,放晚学要关好门窗,不让学生到江里洗澡,要每天布置课外作业,一切交代清楚了,当他跟学生们说要出一次远门,参观一个教师的事迹,半个月才能回来的时候,有的学生竟在班上哭了起来。曹老师也依依不舍,心乱如麻,一会儿摸摸这个学生头,一会整整那个学生衣服,像是要跟这些学生,跟这所学校,跟整个曹姑洲永诀似的。
  “春雾呢?怎么没来上学?”曹老师看到后排春雾座位空着。
  “老师,”一个胖胖的女生站起来说,“春雾生病了。”  “什么病,知道吗?”  “她姨娘说是生麻疹,浑身痒,还有红。”  “那她过江看病了吗?有没有打针?”  “报告老师,”刚才还在抽噎的和春雾同桌的男生站起来,揉着红红的眼,“她姨父不给她看病,还打她,还要老师给春雾看病去,说老师是她大。”
  本来学生会哄堂大笑的,离情别绪使学生们也懂事多了,班上阒无声息。
  春雾姨父是个十足的酒鬼,酒一喝多就找春雾的茬,春雾这时稍有不慎就会遭打遭骂。有一次春雾打猪草没够三十斤分量,吃饭时他夺去她的饭碗,把她关在门外一夜,第二天早上靠在石门槛上睡着了的春雾脸上落满了一层厚霜。春雾姨娘也奈何不得,生活的拖累已使她形如枯稿,有时她也拿春雾出气。
  这一切春雾从来也没有跟老师说过。
  春雾过早地忍辱负重了。
  昨天夜里,春雾支撑着虚弱的身体下床偷偷给老师炒一点糯米,带在路上当干粮吃。白天她特地为盛炒米缝制了一个套在颈上的小布袋,在她盛米时,她姨父在前江沿麻子家喝得醉醺醺地撞回家,知道炒米是给曹老师的,他血红着双眼,抽了她一个嘴巴:“吃里爬外的小骚货,我出门你怎么就没给我炒米带上,啊嚏……他是你大?你生病找他看去,向他要钱,他的二百工分够你吃穿住用吗?啊啐……小骚货!”
  他瘦削的黄脸长满络腮胡子,驼背,虾公似的
                             蹲在那里不住地“啊——嚏……”不住地骂“小骚货”。
  春雾从不顶嘴,永远默无声息,她那庄穆的神情让人感到她是不可凌辱的。
  春雾姨娘实在忍受不住了,从床上跳起,拎起半桶尿不声不响地朝这个酒鬼兜脸泼去……
  第二天曹老师去的时候,他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了,狡猾而尴尬的嬉笑没有掩盖住他内心的羞愧。
  “啊哈哈,曹老师请坐,请坐,春雾,曹老师来了。”  “别叫她起来。”  曹老师来到春雾床前:  “好点了吗,春雾?”  “她姨娘马上就带她过江看病去,现在还在发热。”
  春雾姨娘端来一碗水给曹老师喝。
  “老师,明天就走了?”
  “嗯。可能要不到半个月就回来了。”曹老师把手从春雾脸上拿下来,“热还不小,一定要过江打
  “刚才就准备带她去的哩!这死丫头,生麻疹已有几天了,直到我看出她脸上的红斑她才说。”春雾姨娘说。
  “我也没注意到。”曹老师说。
  春雾姨父一直手足无措,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盛炒米的布袋,抖抖地递给曹老师:
  “这是春雾给老师炒的米,带上在路上吃,今早我又煮了几个鸡蛋,一起放在布袋里了。曹老师呀,你是我们的大恩人,这一辈子报答不了,下辈子当牛当马也要报答你。”迟疑了一下,“干脆我们把春雾过继给你吧,你就是她亲大,你老了她伺候你,给你端屎端尿,扶上扶下……你又没儿没女——咦,曹老师,你……怎么不……不结婚?啊——嚏……”
  “是呀,曹老师,春雾就接给你吧,做你丫头,你看这个烂家,连一个像样的桌子也没有,怎么报答得了你!”
  “啊——嚏……”他抽搐的鼻子一年四季都灌满了鼻涕,鼻管下面的鼻痰都结了起来;低垂着头,恢复了忠厚老实的本色。“只怪我酒一喝多就不是人,是畜生……”
  “你答应吗,曹老师?把春雾过继给你,我们洲上人家自小就有干大干妈,孤寡鳏独的人,有个干女干儿养老送终要好多了,春雾不会不孝敬你的。”
  “曹老师,春雾讲婆家的事,以后由你做主,掌眼,你就把她当作自己丫头。我们也全听你的。”
  “这……”曹老师有些猝不及防,顿了好久说,“那样我有些不习惯……免了吧。”
  春雾的心弦绷得紧紧的。老师说完,她隐隐感到有些失望。不过春雾又想,老师要是答应了,她也无法开口喊他爸爸呀!
  曹老师走后不久,洲上出了一件事。北滩圩西边马拐队一个新媳妇喝农药自尽了。
  新媳妇不是曹姑洲人,她家在江那边,由媒人介绍到洲上的。从外地嫁到洲上的姑娘不是一个两个,大多数图的是不下水田,洲上的土质不宜种水稻,也从未种过水稻,新媳妇便是其中一个。嫁来不久她发现她的主人——丈夫,原来是个扒手。洲上谁都知道马拐队的马三一直以行窃为生。人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马三不但吃窝边草,连肚皮底下草也吃。这一天在过江渡船上,他扒去了和他家住隔壁的老头八十块钱。老头是刚卖了猪回来的,还没等马三走到家,老头便和几个年轻人在路上拦截了他,一时洲上闹 好作罢,再说准备得太干净,娘家人来出不了气,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娘家人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婆家打闹、拆毁,曹姑洲叫做“打苏”。
  太阳落山时分,娘家人来了,来了一大群。
  除了死者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其余人都很冷静,一种爆发前的冷静,充满内容。他们提出的第一条是,先把尸体抬到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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