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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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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御史中丞高仲密以建义功,身居显职,宠任用事。其妻为侍郎崔暹之妹,夫妇不睦。邺城李荣有一女年十八,号琼仙,生得容貌无比。仲密闻其美,欲娶之,其家不肯作妾,必为正室方允。仲密乃出其妻,而娶琼仙。
  崔氏气愤而死,暹由是怨之。又仲密为御史,多私其亲党,世子以任非其人,奏请改选。仲密疑暹谗构,亦怨之。先是世子於邺城东山建花庄一座,极宫室之美。内有五六处歌台舞榭,十余处珠馆画桥,四季赏玩,各有去处。燕游堂宜於春,临溪馆宜於夏,叠翠楼宜於秋,藏香阁宜於冬。又有步云桥、玩月台、木稚亭、荼架、鹤庄、鹿坨等名,奇花瑶草,异兽珍禽,充满其中。见者皆歎为人间仙岛,世上蓬瀛。内侍王承恩专司启闭,只有府中姬妾方容进内游玩,外人皆不得入。琼仙未嫁时,素慕园中佳景,苦於无路可入,今为高氏妇,借了丈夫声势,正好到彼游玩。况承恩与仲密又素来相熟,不怕他拦阻。於是带了女从,竟往花庄而来。承恩接进,任其游行。那知是日午后,世子朝罢无聊,亦到园来。承恩大惊,诸女伴只得躲避一边。世子登叠翠楼,凴栏观望,忽见玩月亭中有一群妇女隐身在内,召承恩责之曰:「汝掌园门,职司启闭,何从留闲人在内?」承恩跪告曰:「此非闲人,乃中丞高仲密夫人,欲观园景。奴婢以仲密是王府至亲,不敢峻拒,故容之入园。到尚未久,殿下忽来,故躲避亭中。」世子曰:「既是仲密夫人,请上楼相见。」盖世子亦闻仲密新娶妇甚美,故欲见之。俄而,琼仙上楼,花容月貌,果是国色。世子一见,淫心顿起,向前施礼,慇懃请坐,道:「夫人到此不易,欲观园中景致,稳便游行。吾与中丞本是一家,夫人便为至亲,不必嫌疑。」忙令内侍引路,请夫人遍游各处。其余妇女皆伺候在外。琼仙至此倒不好相却,只得轻移莲步,随内侍而行。过了几处亭台,不觉走入深境。旋至一室,锦帐银屏,罗帏绣幔,似人燕寝之所,忙欲退出。世子已到门口,拦住道:「夫人闲步已久,敢怕足力劳倦,留此小饮三杯,少表敬意。」话未毕,内侍排上宴来。世子执杯相劝,琼仙坚不肯饮。世子曰:「夫人畏仲密耶?或有所嫌耶?」琼仙曰:「妾民家之女,仲密天朝贵臣,焉得不畏?」
  欲夺门走。世子遽执其手,琼仙洒脱,泣曰:「世子淫人妇多矣。我义不受辱,今日有死而已。」见壁有挂剑,拔欲自刎。世子惧其竟死,只得摇手止之,纵使去。
  琼仙得脱归家,哭诉仲密曰:「妾几不得生还。」备陈世子见逼之状。
  仲密由此深恨世子,遂萌异志。其后崔暹又劾仲密,非才受任,出为北豫州刺史,不授以兵,使之但理民务。仲密益切齿,遂通使宇文泰,以虎牢归西魏,请以兵应。泰大喜,许之。仲密乃杀镇北将军奚寿兴,夺其兵而外叛。
  反报至京,举朝大骇。高王以仲密之叛皆由崔暹,命世子械至晋阳杀之。世子匿暹府中,为之固请,乞免其罪。王见其哀恳,乃遣元康至邺,谓世子曰:「我丐其命,须与苦手。」世子乃出暹,谓元康曰:「卿使崔暹得杖,勿复相见!」元康执暹至晋阳。王坐德阳堂见之,责其召衅,喝令加杖。暹方解衣就责,元康历阶而上,告於王曰:「大王方以天下付大将军,大将军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尔,况於他人?」盖澄为四道行台,故称大将军也。王乃免之,且曰:「若非元康,当杖暹一百。」仲密弟季式镇守永安,仲密反,遣使报之。季式单马奔告高王。王慰之曰:「妆兄弟皆建义功勋,尽忠於吾。敖曹死,吾至今不忘。今仲密无故外叛,深为惋惜,与汝何涉?」
  仍令复职,待之如旧。
  且表宇文泰知仲密为高氏心腹之臣,一旦来降,机有可乘,豫、洛一路地方,皆可并取。遂起大军十五万,以大将李远为前锋,直趋洛阳;仪同於谨攻破柏壁关,直趋龙门。亲自引兵,进围河桥南城,兵势甚盛。王得报,整集精兵十万,亲临河北拒之。正是:干戈全为蛾眉起,毒患偏从蜂虿生。
  未识此番交战两下胜负若何,且俟下卷细说。

第四十五卷     纵黑獭大将怀私 克虎牢智臣行计
  话说高王以仲密外叛,西师入寇,命斛律金为前锋,亲自出御。将至河桥,西魏先备火船百只,从上流放下,欲烧断河桥,使不得渡。斛律金才至北岸,见有火船冲下,急令副将张亮以小艇百余只,都载长锁,拦住中流,以钉钉之,带锁引向南岸,桥遂获全。大军安然渡河,据邙山为营。欲暂休军事,不进者数日。泰疑之,乃留军装辎重於瀍曲,半夜,亲引人马将佐,登邙山以袭其营。候骑报王曰:「西师距此四十里,熟食乾饭而来。」王曰:「如此,军士皆当渴死,何待吾杀也。」乃集诸将列阵以待。俄而,天色大明,泰知敌人有备,按兵数里之外。高王以五千铁骑付彭乐先进,必斩将搴旗而返。彭乐一马当先,便引铁骑直冲过来。西军莫当其锋,让他杀入深处,反从后裹来,密密围住。东军遥望,全不见彭乐旗号。有人飞报高王曰:「乐已叛去。」王失色。俄而,西北尘起,呼声动地,乐兵在西阵中如蛟龙翻海,所向奔溃,西魏将士纷纷落马。掳得西军大都督、临洮王柬、蜀郡王荣、江夏王升、巨鹿王阐、谯郡王亮及督将僚佐四十余人,遣使报捷。王大喜,并令斛律金、段韶诸将乘胜进击,大破西师,斩首三万。当是时,西师一败,泰左右皆散,自出阵前收合余军。彭乐一骑蓦地赶来。泰知其勇猛难敌,拍马而逃。彭乐紧追数里,已近马尾,大呼曰:「黑獭休走,快献头来!」泰窘极,还顾曰:「汝非彭乐耶?癡男子!今日无我,明日岂有汝耶?何不急还营,收汝金宝?」乐遂舍之,获泰金带以归,言於欢曰:「黑獭漏刃破胆矣。」王虽喜其胜,而怒其失泰,伏诸地,连顿其头,并数以沙苑之败,举刃将下者三,噤齘良久。乐曰:「乞假五千骑,复为王取之。」王曰:「汝纵之何意,而言复取耶?」取绢三千匹,压其背上,因以赐之。泰得脱,归营,鸣角收军,兵将已集,军势复振,谓诸将曰:「今日偶失提防,军威少挫。明日当决一死战,以破其军。诸君勉之。」乃秣马励兵,分军为三队。
  自主中军,以李弼、独孤信、杨忠、窦炽、达奚武、贺拔胜六员勇将自随;赵贵为左军,若干惠为右军。命二军曰:「东军来攻中坚,左右合击。」五更造饭,以备迎敌。
  黎明,高王以昨日失泰,自率诸将亲为前锋,冲入西阵。西军以死抵战,左右兵皆起,奋力合攻。东魏兵败,步卒皆为所掳。王失马,赫连阳顺以己马授王,王上马走。西军四面围定,欲出不得。忽狂风大作,走石飞沙,天昏地黑,军士不能开眼,始脱重围。从者惟都督尉兴庆及步骑七人,诸将皆不知王所在。追兵至,兴庆曰:「王速去,兴庆腰有百箭,足杀百人,王可脱矣。」王曰:「事济,以尔为怀州刺史。若死,用尔子。」兴庆曰:「儿尚少,愿用臣兄。」王许之。兴庆拒战,矢尽而死。先是王有小卒盗宰民驴,欲治其罪,以战故未治。小卒私奔西军,告於泰曰:「王只一人一骑,走於邙山之后,追之可获也。」泰乃选勇敢士三千人,皆执短兵,令贺拔胜率以追之。胜识王於行间,执槊与十三骑逐之。槊刃垂及,因呼曰:「贺六浑,我贺拔破胡今日必杀汝也!」欢惊魂殆绝。适刘洪徽突至,见胜追王急,从傍放箭,毙其二骑。段韶亦从山后冲出,大呼曰:「勿伤吾主!」射胜马,洞腹。胜跳下换马,王已逸去。胜歎曰:「今日不执弓矢,天也。」
  王回营,诸将齐集,以段韶、刘洪徽有救援之功,并赐锦袍玉带,封韶为长乐侯。洪徽即刘贵子,时贵已卒,洪徽已袭父爵,进封平成侯。王将复战,术士许遭告王曰:「贼旗号尚黑,水色也。王旗号尚红,火色也。水能剋火,故不得利。当用黄色旗号制之。」王乃连夜造黄旗五千面,进与泰战。
  左军赵贵等五将战不利,泰令右军与战亦不利。东魏兵大振。会日暮,泰知不可胜,收兵夜遁。东兵来追,势甚危迫。会独孤信、於谨尚在后面,收散卒自后击之,东师扰乱。诸军由是得全。若干惠夜引去,东兵追之急,惠徐下马,顾命厨人营食。食毕,谓左右曰:「死於长安与死於此间,有以异乎?」
  乃建旗鸣角,驻马以待。追骑疑有伏兵,不敢逼。收败卒徐还。泰入关,屯於渭上。东兵至陕,泰使达奚武拒之。封子绘言於高王曰:「混一东西正在今日,昔魏太祖平汉中,不乘胜取巴、蜀,失在迟疑,后悔无及。愿大王不以为疑。」王犹豫,集众将议进止,皆曰:「野无青草,人马疲之,不可远追。当回晋阳,徐图进取。」陈元康曰:「两雄交争,岁月已久,今幸而大捷,天授我也。时不可失,当乘胜追之。」王曰:「深入之后,若遇伏兵,孤何以济?」元康曰:「王前沙苑失利,彼尚无伏。今奔败若此,何能远谋?若舍而不追,必成后患。」王久战意怠,无心入关,不从其言。独使刘丰生将数千骑追之,班师而归。
  先是前一年,高王击西魏,入自汾、绛,连营四十里。泰使王思政守玉壁,以断其道。王以书招思政曰:「若降,当授并州刺史。」思政复书曰:「可朱浑道元降,何以不得?」王围玉壁九日,会大雪,士卒饥冻,多死者,遂解围去。及仲密以虎牢降,泰召思政於玉壁,将使镇虎牢,未至,而泰败归。乃使守弘农,城中兵微粮寡,守禦之具全无。思政大开城门,解衣而卧,示不足畏。后数日,丰生至城下,心疑不敢进,引军还。思政乃慰勉其下,修城郭,起楼橹,营农田,积刍粟,由是弘农守禦始固。是役也,从泰诸将皆无功,惟耿令贵力战功多。常陷敌中,锋刃交下,皆谓已死,俄大呼,奋刃而起,如是者数次。当其锋者,死伤相继。归语人曰:「我岂乐杀人?壮士除贼,不得不尔。若不能杀贼,又不为贼所伤,何异逐坐人也。」又都督王胡仁、王仲达亦力战功多,杀敌无数。泰欲以雍、岐、北雍三州授此三人,又以州有优劣,使三人探筹得之。仍赐令贵名豪,胡仁名勇,仲达名杰,以旌其勋。初仲密将叛,阴遣人扇动冀州豪傑,使为内应。高隆之驰驿安抚,由是得安。世子密以书与隆之曰:「仲密枝党与之俱西者,悉收其家属。」
  隆之以「宽贷既行,理无改悔,若复收治,示民不信,脱致惊扰,所亏不细」,乃启高王罢之。侯景进兵虎牢,欲复其城。仲密与西将魏光守之,闻景兵至,以书求援於泰。泰复书令固守,言兵且至。使谍潜至虎牢报之,为景军士所获,搜出其书。景改之云:「兵未得发,宜速去。」纵谍入城,光得书,与仲密连夜弃城而遁。侯景引兵追之,掳仲密妻李氏以归,即送之邺。由是北豫、洛二州复入东魏。帝以克复虎牢,降死罪已下囚,唯不赦仲密一家。欢以高乾有义勋,高昂死王事,季式先自告,皆为之请免,唯其妻李氏坐罪当诛。帝从之。澄闻李氏擒归,方欲宠之专房,何忍加以刑诛,乃使杨愔言於帝曰:「仲密妻李氏年少不预反谋,乞全其命。」帝亦赦之,命归父母家。
  世子迎之入府,居於迎春院,赐服饰、器用,侍女皆备。是夕,世子盛服见之,谓琼仙曰:「卿前推阻,今日顺我否?」琼仙曰:「前为仲密妇,今归世子家为婢为妾,曷敢有违?」世子大悦,当夜拥之而寝。号河南夫人。
  再说宇文泰以丧师辱国请贬爵位,文帝不许。再镇同州,募关、陇豪俊以增军旅。泰有妾叱奴氏,生子名邕。术士蒋升密告王泰曰:「丞相新生之子贵不可言,他日必登九五之尊。但府中不利长成,宜於吉地养之。」泰问:「何地为吉?」升曰:「秦州有紫气,宜令居之。」泰乃用李穆为秦州刺史,托之抚育。邕即周武帝也。泰又有女云祥,李夫人所生,年十四,容貌端严,性质不凡,好观古烈女传,绘图於房帏,左右朝夕流览。泰甚爱之,常曰:「每见此女,良慰人意。」文帝欲纳为太子妃,降诏求之。泰承帝命,送女於长安,与太子成婚。今且按下不表。
  且说高王居於晋阳,稀入朝内。孙腾、司马子如、高岳、高隆之皆其心腹亲党,任政朝廷,邺中谓之「四贵」,势燄熏灼,倾动朝野。然皆无经济之才,贪财纳货,不遵法纪。高王深知其弊,私语娄妃曰:「今天下渐平,诸贵尚横,吾欲损夺其权,未识澄能胜任否?」妃曰:「四贵之权,真可少损。但澄儿究属年少,大权独归,恐其志气骄满,还当以正人辅之。」王以为然。武定三年二月,王巡行冀、定二州,校算河北户口损益,出入仪卫必建黄旗於马前,号曰河阳幡,以邙山之役用黄旗得胜也。四月,入朝於帝。
  初西师退,帝加王以殊礼,辞不受。至是,帝谓曰:「黑獭潜逃,虎牢克复,皆王大功,何以不受朕命?」王再拜曰:「此臣分内之事,何敢言勋?」因奏以高澄为大将军,门下省中机务悉归中书,刑赏一禀於澄,所司擅行者立斩。由是澄之权,廷臣莫敢与抗。越数日,王始归。
  世子自得大权,务欲挫折朝贵之势。孙腾入谒,不肯尽敬,叱下,以刀环之,立於门外。高隆之入府,高洋呼之为叔。澄骂洋曰:「小子辱祖,此何人而呼之为叔也?」厍狄干世子之姑夫,由定州来谒,候门下三日始得一见。时司马子如官尚书令,其子又娶桐花夫人之女华容县主为室,声势赫奕。
  尝出巡外属,擅杀县令二人,有犯之者动以白刃相加。官吏百姓惶骇窜匿。
  世子使崔暹劾其罪,系之狱。子如素恃王宠,不意忽然得罪,大惧不能自全。
  入狱一夕,其须尽白,乃自书款词曰:「昔在岐州,杖策投王,有驴在道而死,其皮尚存。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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