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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雪林·文论集-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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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半农初期的诗作和沈尹默、李大钊一样是些洗刷过的旧诗,如《学徒苦》,是仿汉乐
府《孤儿行》的音节的。不过他有一首《窗纸》(后改为《相隔一层纸》),即使今日看起
来还不失为一首有价值的好诗。胡适的《谈新诗》举了周作人的《小河》,不举这首,不知
是何缘故?

    《扬鞭集》的诗可分为三类。第一类接着五四以来的路径发展,用旧式诗词的音节,但
排斥了富丽的词藻,略去了琐细的描写,而以淡素质朴之笔出之。如《卖乐谱》、《忆江
南》、《秋歌》、《记画》、《侬家》、《阵雨》、《归程中得小诗五首》。现举其《侬
家》为例:  君问侬家住何处,去此前头半里许,  浓林绕屋一抹青,檐下疏疏晒白
纻。

    读了此诗,自然会想起揭曼硕的盘江遇水仙诗:“盘塘江上是奴家,郎若闲时来吃茶。
黄土筑墙茅盖屋,庭前一树紫荆花。”

    也有用白话写而仿古诗格式,如思祖国而作的《三唉歌》:

    得不到她的消息是怔忡,得到了她的消息是烦苦,唉!

    沉沉的一片黑,是漆么?

    模糊的一片白,是雾么?唉!

    这大的一个无底的火焰窟,浇下一些儿眼泪有得什么用处啊,唉!

    这首诗是仿汉梁鸿《五噫歌》,但变化得一点痕迹没有,却是难得。

    第二类为用方言作诗,这是刘半农最大的成功。一八九六年,驻京意大利使馆华文参赞
卫太尔男爵(BaronGuidoVitale),在北平专搜民歌,编成一部《北京歌
唱》(PekineseRhymes)。他在三十年前就能认识这些歌谣之中有些“真
诗”,并且说:“根据这些歌谣之上,根据在人民的真感情之上,一种新的民族的诗也许能
产生出来呢。”胡适附论道:“现在白话诗起来了,然而做诗的人似乎还不曾晓得俗歌里有
许多可以供给我们取法的风格与方法,所以他们宁可学那不容易读又不容易懂的生硬的文
句,却不屑研究那自然流利的民歌风格。这个似乎是今日诗国的一桩缺陷罢。”但是刘半农
能补足这个缺陷。他有用江阴方言所拟的山歌、儿歌、用北京方言作人力车夫的对话,无一
不生动佳妙。现在且看他用江阴方言所写的山歌:

    你乙看见水里格游鱼对挨着对?

    你乙看见你头上格杨柳头并着头?

    你乙看见你水里格影子孤零零?

    你乙看见水浪圈圈一晃一晃或两个人?(“乙”疑问词犹国语之“可曾”,吴语之
“阿”)

    又《河边阿姊》

    河边阿姊你洗格舍衣裳?

    你一泊一泊泊出清波万丈长。

    我隔子绿沉沉格杨柳听你一记一记捣。

    一记一记一齐捣笃我心上!

    又其拟儿歌记杀婴之事,有小序云:“吾乡沙洲等地,尚多残杀婴儿之风;歌中所记,
颇非虚构。”

    “小猪落地三升糠”

    小人落地无抵杠!

    东家小囝送进育婴堂,养成干姜瘪枣黄鼠狼!

    西家小囝黑心老子黑心娘落地就是一钉靴

    嗡口额!一条小命见阎王!

    蒲包一包甩勒荡河里,水泡泡,血泡泡,

    翻得泊落:

    鲤鱼鲫鱼吃他肉!

    明朝财主人家买鱼吃

    鱼里吃着小囝肉!

    刘氏拟儿歌于小儿之心理口吻,无不揣摩毕肖。甚至还仿小儿所唱种种无意义的声调。
如“气格隆冬祥”(像锣鼓之声,小儿每喜言之,含有“拉倒完结”之意)、“瓦哒渤伦
吨”,这都是普通文人所不注意的。不过我们须知道这种拟歌,只是刘氏的一种文艺游戏,
是“不可无一,不能有二”的刘氏专利品,他人万不可学他。因为民歌和儿歌都极粗俗幼
稚,不够文学资格。我们从它扩充发展,如杜甫、白居易采取古乐府格调,另创新作,才是
真正途径(胡适所希望于我们者正是如此)。若一味以模仿为能事,则此等民歌现存者何止
千万首,何用文学家再来辛苦创作呢?亡清末年,王公大人往往故意化装为乞丐,徉徜酒肆
茶寮之间,以其“唯妙唯肖”引同侪之笑乐,刘氏之拟民歌也是这样情形。若我们错把这种
模仿当做最后目的,那就像王公弃其安富尊荣的生活,永远当乞丐去了,岂不成了笑话吗?
从民歌的音节,变为我们理想的文学,是徐志摩一部分的诗歌,后当讨论。刘氏又有用北京
方言所写如《面包与盐》:  老哥今天吃的什么饭?

    吓,还不是老样子——俩子儿的面,

    一个镚子的盐,

    搁上半喇子儿的大葱。

    这就很好啦!

    咱们是彼此彼此,

    咱们是老哥儿们,

    咱们是好弟兄。

    咱们要的是这们一点儿。

    咱们少不了的可也是这们一点儿。

    咱们做,咱们吃。

    咱们做的是活。

    谁不做,谁甭活。

    咱们吃的咱们做,

    咱们做的咱们吃。

    对!

    一个人养一个人,

    谁也养得活。

    反止咱们少不了的只是那们一点儿;咱们不要抢吃人家的,可是人家也不该抢吃咱们
的。

    对!

    谁要抢,谁该揍!

    揍死一个不算事,

    揍死两个当狗死!

    对!对!对!

    揍死一个不算事,

    揍死两个当狗死!

    咱们就是这们做,

    咱们就是这们活。

    做!做!做!

    活!活!活!

    咱们要的只是那们一点儿!

    咱们少不了的只是那么一点儿——俩子儿的面,

    一个镚子的盐,

    可别忘了半喇子儿的大葱!

    中国劳动者欲望是这样低微,真不愧为平和忍耐的民族。而且自己做,自己吃,谁不
做,谁甭活,所代表的又是何等高尚的精神呢?可是连“俩子儿的面,一个镚子的盐,半喇
子儿的大葱”也不给他们时,又将如何?社会不平等的制度和残酷的经济压迫,不是连他们
这点最低限度的生活需要也剥夺了吗?不是教他们愿意将大量的劳力换些许的粮食也不可能
吗?血和泪的呼号,却在这样温和平淡的言辞里表现,作者的手腕真个高人一等。

    第三类为创作的新诗,如《一个小农家的暮》、《稻棚》、《回声》、《巴黎的秋
夜》、《两个失败的化学家》、《尽管是》——有许多都是极有意境的好诗。

    刘半农最出名的一首诗,是《教我如何不想她?》这是一九二○年九月间,他留学英国
伦敦时写的。一九二○年就是民国九年,也就是五四运动的第二年。诗曰:  天上飘着些
微云,地上吹着些微风。

    啊!

    微风吹动了我的头发,教我如何不想她?

    月光恋爱着海洋,

    海洋恋爱着月光,

    啊!

    这般蜜也似的银夜,

    教我如何不想她?

    水面落花慢慢流,

    水底游鱼慢慢游,

    啊!燕子你说些什么话,教我如何不想她?

    枯树在冷风里摇,

    野花在暮色中烧,

    啊!

    西天还有些残霞,

    教我如何不想她?

    又《茶花女饮酒歌》,也是刘半农名作,至今尚播于管弦。半路出家的诗人还有一个陆
志苇。他本是一个心理学家,在基督教会中有相当高的地位。原会作旧诗词,后改事新体诗
的习作,有集曰《渡河》,自序说:“我于做诗不是职业,乃是极自由的工作。非但古人不
能压制我,时人也不能威吓我。”又说:“其中有用做旧诗的手段说不出的话,又有现代做
新诗而迎合一时心理的人所不屑说的话。”《渡河》约收新体诗百余篇,篇篇有甚深的内
容,形式也变化多致。现引他《摇篮歌》于下:

    宝宝你睡罢!

    妈妈为你摇着梦境的树,摇出一个小小梦儿来。

    宝宝你睡吧!

    妈妈为你拣两朵紫罗兰,送灵魂儿到你的笑涡里来。

    宝宝你睡吧!

    妈妈为你留下些好辰光,你醒来,月光送你父亲来。

    选自《中国二三十年代作家》


冰心女士的小诗

    五四运动发生的两年间,新文学的园地里,还是一片荒芜,但不久便有了很好的收获。
第一是鲁迅的小说集《呐喊》,第二是冰心女士的小诗。周作人说他朋友里有三个有诗人天
分的人,一是俞平伯,二是沈尹默,三是刘半农,这是就他的朋友的范围而说的。我的意见
可不如此。我说中国新诗界,最早有天分的诗人,冰心不能不算一个。

    冰心最初在《晨报》上发表了几篇散文,引起读者的兴味。后来她在文学研究会主办的
《小说月报》发表了短篇小说《超人》,大家更对她的天才惊异,民国十年至十一年之间,
她又在北京《晨报》副刊陆续披露了《繁星》和《春水》。于是她更一跃而为第一流的女诗
人了。

    冰心的作品真像沈从文所说“是以奇迹的模样出现”的。当胡适的《尝试集》发表之
后,许多中年和青年的诗人,努力从旧诗词格律解放出来而为新文艺的试验。或写出了许多
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东西;或把散文拆开,一行一行写了,公然自命为诗;或则研究西洋
诗的体裁,想从中间挤取一点养料,来培植我们新诗的萌芽。在荒凉寂寞的沙漠中,这一群
探险家,摸索着向着“目的地”前进。半途跌倒者有之,得到一块认为适意的土地而暂时安
顿下来者有之,跌跌撞撞,永远向前盲进者有之,其勇气固十分可佩,而其所为也有几分可
笑。冰心,却并没有费功夫于试探,她好像靠她那女性特具的敏锐感觉,催眠似的指导自己
的径路,一寻便寻到一块绿洲。这块绿洲有蓊然如云的树木,有清莹澄澈的流泉,有美丽的
歌鸟,有驯良可爱的小兽……冰心便从从容容在那里建设她的“诗的王国”了。这不是件奇
迹是什么呢?自从冰心发表了那些圆如明珠,莹如仙露的小诗之后,模仿者不计其数。一时
“做小诗”竟成为风气。但与原作相较,则面目精神都有大相径庭者在:前者是天然的,后
者则是人为的;前者抓住刹那灵感,后者则借重推敲;前者如芙蓉出清水,秀韵天成,后者
如纸剪花,色香皆假;前者如姑射神人,餐冰饮雪,后者则满身烟火气,尘俗可憎。我最爱
梅脱灵克《青鸟》的“玫瑰之乍醒,水之微笑,琥珀之露,破晓之青苍”之语,冰心小诗恰
可当得此语,杜甫赠孔巢父诗“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那得知其故”,冰心之所以不可学,
正以她具有这副珊珊仙骨!

    长诗在那时尚未发达,冰心所作亦少。较长的如《信誓》、《赴敌》,气势似觉软弱。
后来所做如《致词》、《纸船》、《我爱》、《归来吧》、《往事集》序诗、《我劝你》,
也不见得如何出色,所以冰心可以说是“小诗专家”。

    对文学的赏鉴,别人的话,都不如作者自己说的确当。在这里我又要老实不客气地借用
冰心自己的批评了。她论泰戈尔文字有二点,一曰“澄澈”,一曰“凄美”——《遥寄印度
哲人泰戈尔》——谁说这不是我们女诗人的夫子自道呢?我们千百字的批评都搔不着痒处
的,这两句话不是直探骊珠似的说了出来呢?

    一、澄澈文字的澄澈与思想的澄澈是有关系的。我很爱朱子的:“问渠那得清如许,为
有源头活水来”,冰心的系统思想,便是她汩汩不尽的文字之灵源。我又爱柳子厚《小石潭
记》:“下见小潭,水尤清洌,石以为底……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
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文学的对象是人生,人
生如海洋,各种人事波诡云谲,气象万千,普通作表面的描写,每苦不能尽致,而冰心思想
则如一道日光直射海底,朗然照彻一切真相,又从层层波浪之间,反映出无数的虹光霓彩,
使你神夺目眩,浑如身临神秘的梦境!

    父亲呵!

    我愿意我的心,

    像你的佩刀,

     这般的寒生秋水!(《繁星八五》)

    知识的海中,

    神秘的礁石上,

    处处闪烁着怀疑的灯光呢。

    感谢你指示我,

    生命的舟难行的路!(《繁星八七》)

    冰心的心便是这样寒生秋水的。她又是由怀疑灯光的指示而寻得生命之路的。我又最爱
她那一首:  轨道旁的花儿和石子!

    只这一秒的时间里,

    我和你,

     是无限之生中的偶遇,    也是无限之生中的永别再来时,

    千万同类中,

    何处更寻你?(《繁星五四》)

    以哲学家的眼,冷静地观照宇宙万汇,而以诗人的慧心体会出之;一朵云、一片石、一
阵浪花的呜咽、一声小鸟的娇啼,都能发见其中妙理;甚至连一秒钟间所得于轨道边花石的
印象,也能变成这一段“神奇的文字”,这不叫人叹赏吗?而且这几句诗的意义,有时连数
万言的哲学讲义也解释不出来,她只以十余字便清清楚楚表出了。不是她文笔具有澄澈的特
长,哪能到此呢?

    澄澈的文字,每每明白爽朗,条畅流利,无观之刺目,读之拗口之弊。有人因此不满于
冰心文字,将它也比之“水晶球”,其实冰心文字决不像水晶球之一览无余,而是很深沉
的。别人的“非水晶球”文字,或深入深出,或竟浅入深出,冰心的文字只是深入浅出。

    澄澈之水,每使人生寒冷的感觉,澄澈之文字亦然。她的笔名取“一片冰心在玉壶”之
意,即足见其冷了。而诗中冷字尤数见不鲜。“我的朋友,对不住你,我所付与你的慰安,
只是严冷的微笑。”、“我的朋友,倘若你忆起这一湖春水,要记住他原不是温柔,只是这
般冰冷。”有些人遂又批评她专一板起脸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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