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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5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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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里情况吗?很好。白天真是静得出奇。依旧是箍捅破篾,磨石擂子声音低沉沉的。那几只鸡也还是大模大样的各处跑去。这几天青菜萝卜晒满了半个院子,每家都在做腌菜预备过年!……一个外来人实在看不出这是一个司令部,一个指挥作战的司令部,一个指导了五万人口广大地面,通过了大大小小一系列会议,在每一个区域里都展开对地主激烈的斗争,每一户每一人都慢慢卷入到这个斗争高潮中,无日无夜的为翻身大事而忙。六七岁大捡狗屎割兔儿草的孩子,都参加了管制地主的工作。且背了小箩兜参加送公粮,把家中养的两只小兔子捐献一只,给抗美援朝人民志愿军。院子里虽极沉静,办公室门前那块黑板上的数字表,每天可看得出不同。原来有些地方是空的,都填上了新的数目字。特别是政治方面隐瞒埋藏枪支子弹武器的数目字,经济方面分散金银物资数目字,越来越多。 
  ……糖房吗?五十六个糖房,有廿九个是恶霸地主的,有廿六个是不法地主的,政策上说得明白,工商业不能动。可是这些压榨农民血汗千年,把这地方农民,降到半农奴状态中过日子,地主剥削老百姓的主要生产工具,不交还人民手中,人民是不答应的!一切发展和变动,都为的是完成一个历史使命,促进历史的向前,宣布应该灭亡的到时灭亡,必然新生壮大的新生壮大。五十六座糖房,经人民群众证实,有五十五座请求全部生产没收。……眼前并不动,只作为群众组织的合作社管理。此后还是要解决! 
  ……你是那里,这里是中队部!一切顺利。动起来了,就必然是向前的,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的。人民聪明得很,勇敢得很。任何障碍都阻挡不住这个向前力量!……一定的,要按时完成的。乡农会吗?今晚那边休息,没有会。今天是元宵,是的,我们知道,月亮很好,是的喔!院子里大家正在开联欢大会,小朋友发起的。有些什么人嘛?团长、秘书长、中队部调研员全体、乡农会通信员全体、炊事员两位。还有小朋友八位。大家在月亮下捉猫猫,谁被捉到谁就唱歌,唱得好热闹!……春天快来了吗?已经来了。和小朋友在一块,大家都十分年青,变成了小孩子。还有两个新来的小朋友……怎么,我忘记告你了?那个老道士,刚过了年死了,当天就埋了。这家伙用他那个半游民的迷信行业,骗了几十年的人。特别是为地主阶级服务,麻醉人民。地主阶级垮了,完了,这些家伙也功德圆满,随同消灭是很合理的。院子都照常,只有晚上去茅房,在屋外竹林子那边,可看到一点东西,一个竹杆子扎好用白纸糊成的小灯,里面有个小碗,装了点油,有一苗苗火光,象征生死之间的一点联系,别的再没有什么。老婆子就从不哭泣。房子里反而有了生气,来了两个小外孙,很会唱歌,这时节也在院子里捉猫猫唱《东方红》。 
  ……怎么,一过二十我们就得到区里集中吗?不能参加庆功大会,就得赶回北京到另外一个战场上去吗?好的,好的,是一样的!任务总是要好好完成。四个月,倒好像不多久,真是。 
  ……你是那里?这是中队部,一切都准备好了,差不多了。是的,明天上午就上路。……怎么,电话十点也得撤吗? 
  ……是的,是的,没有必要,通知他们来撤好。 
   
  本文作于1952年,手稿上作者原署名“茂林”。 
  据手稿编入。 


死者长已矣,存者且偷生!
沈从文 
  上 
   
  (九月十四) 
  一九三六年七月廿三日下午四点。 
  天落大雨。有个便衣警察,拿了那个用卷烟纸写的字条,送到裴局长家中。上面潦潦草草的写着: 
  “昭毅:我完了,望代收尸,毋告吾母。咬紧牙关,抚养几个孩子,继续我的任务。鼎和留言” 
  字条送到裴家裴太太手中时,一看内容,即知道人已牺牲了。力作镇静,问明白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问清楚后,送了来人两块酒钱,打发走后,即要局里当差的王四带了两百块钱,去看了副寿材,办了些衣物,亲自赶去东门外收尸。时五点多些。大雨已过去。天尚闷热响干雷。 
  到时空坪里无一个人。尸首泡在泥水中,仰天躺着,脸白白的,子弹一从眼下部穿过,一从胸间穿过。血渍已被雨水冲去。亲自为解去缚身绳索,换更衣裳。 
  入棺时雨已止住,围了几个闲人看热闹,被一个警察骂着,趄趔走开了。棺木暂时停到附近一个庙后空地里。 
  大姐回到家里已将天黑。要局丁王四送了另外帮忙的各人两块酒钱。第二天,即写信通知乡下二姐,嘱咐用一种谨慎态度,把事情转告圩子家中,再由家里来信,要四嫂到乡下去,只说有事情商量,带孩子同去。不知何事。 
  孩子们都给瘦得不成人样子,各剩一双大眼睛。四嫂还行动不便,腰腿伤未好,是乘了两顶轿子去的。到了圩子,见老公公时,老公公即哭,老婆婆也泪眼模糊,搂着小孩子哭,说得到安庆来信,老四在牢中害痢疾死了(这是预先商量好说的)。亏得那边裴家大姐派人照料,装殓……现停在安庆,等待过几天就起运下乡。家里遭了这种不幸,也是命,不要难过,人死就算了!四嫂听到这消息,心中绞痛,几乎昏去…… 
  因商量运柩回乡下事,家有家长,同去聋大伯伯院子里,禀告情形。却不许棺进圩子,不许在祖坟山地安葬。说情说理都通不过,只顽固的坚持己见,以为族中有族中规矩,谁也不能违背。死的死了,生的不应跟着受罪造孽。 
  由进行商量,请求,到争吵,进行谈判约两个钟头,还是没有效果。大家只有回到院子里来。 
  大家其实都怕聋大伯伯,于是劝着,以为人死都死了,好歹要入土,即早落土为安,和老顽固争吵,没有什么用处。不如即早看块干净高爽土地,也使得死去的有个归宿处,不至于长久露天日晒雨淋。死的完事了,孩子们还小,为活的想想好。 
  因此打量亲自去安庆运棺柩,和婆婆商量,不得许可。一面是伤还未愈,行动不便,一面是刚出过牢狱,按家中旧规矩说来,再无到城里抛头露面的必要。 
  母子们回到原住侧院里,打开了门,只见一片灰土中那个床铺,此外别无所有。 
  三个孩子一排坐在门前石阶上,都瘦得不成人样,又饿又累,几双大眼睛痴痴地望着小院子中南瓜花上纺织娘出神。 
  因进行打扫房子,收拾东西。两个大孩子也帮同抬抬扛扛。小房中一片灰尘坌起。 
  “老二,你出去带妹妹,不要在这里!我来打扫好了。” 
  一面安排房中住处,一面想起这一家苦难遭遇,一面流泪呜咽。 
  亲戚中没有一个人来看望,似乎出痘子麻疹,深怕粘惹上身。即同圩子前后院里的妯娌们,初初也没有人来。都明知这一家人又回到了圩子里,可没人敢来。因为照习惯,这种丧事叫“红丧”,忌讳格外多。而一个女人坐牢受刑,更是十分耻辱有失体面的事情。和亲戚见面也应当难为情。 
  还是×家二姐为找了两个孤苦穷老亲戚来陪陪,另外为搭一铺床,住了三天,说些对实际问题毫无裨益的劝慰话,总说是“一切都是命,还是孩子要紧”。这倒也是事实。面临问题即几个孩子如何能够活下去。孩子已瘦得一把柴,自己一身又还是遍体伤痕。想起过去,想起当前和未来,一面噙着泪,一面安排孩子住处。还亏得长工××为挑了一担稻草来铺床。从老太太那边凑了两床被盖,孩子们累极,不到吃晚饭时都蜷伏在稻草窠里睡着了。在灯光下,不觉回复到初初嫁来作童养媳那时种种光景,算算时间已十×年了。 
  三哥静和照旧习惯,白天最早也要到十二点才起床,洗脸、理发、漱口、刷牙,家中×奶奶为把烟灯放好,燃上灯,靠灯连吸预先准备好的三十个大烟泡后,才神志回复转来。于是再喝白木耳汤一碗,填填心上空虚。这一切规矩都…… 
  本来同住一大院,只是上下堂屋。鼎和事也早已知道。回来时和老公公见面时大哭,因运柩事和他父亲争吵,他在房里床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不见面参与,仍旧照他的老规矩,直到过足了瘾,吃完白木耳,又……才像从当天新闻纸读到重要消息一样,知道了家中出了这件大事,慢条斯理来到偏院住处: 
  “四嫂子,四嫂子,你回来了,孩子都好!老四事情才听大伯伯说起,人已死了,不要难过!这是张家的大不幸,世界就是这样子,走顺路,顺水行船,走逆路,逆水上滩,一不小心就会翻。鼎和为人直性,不识大势,有理想,少顾忌,一生革命,不屈服,牺牲了,已成了烈士,成仁成义,自有历史证明。社会是这样坏,还有几个孩子。我听到你哭声,真难受!兄弟骨肉心连心,一枝折来一枝伤,唉唉,真是从何说起!不要难受,孩子将来我们总会想办法,不能让他们……” 
  说了一套不三不四假情假义话后,又要人送茶水,问还缺少什么,要什么,只管和三嫂子说。其实话语中却一面像是在说: 
  “老四平时和我作对,有什么好处?为人野心大,想造反,夺江山称王作霸,闹得个圩子里鸡犬也不安宁。这一下子可好了,天下太平!” 
  话说得越殷勤,那些毒心和得意处,都不免自然而然流露到神情上来。但是口中又说: 
  “有三七白药,治跌打损伤,可和酒吃。”回去找了半天,找了一点点送来。四嫂当时就极恨他,丝毫不感谢他,可是却无从翻脸,只说什么都不要。要以瑞拿回去,说: 
  “不用这个,三爷留作别的时候用吧。” 
  “哼,哼,小土匪,不知好歹。……” 
  后来把送孩子一盒饼干,也要以瑛送回去,说: 
  “请大伯留着自己吃。这里有吃的。” 
  以瑛跑去放到堂屋方桌上,叫声:“三伯伯,饼干还你。”就跑走了。 
  既回来住,自然还是同老公公同火吃饭。每上桌子,一面吃饭一面不免伤心流泪。老太太望着几个孙子,也只有流泪。 
  为几个孩子赶做孝鞋,在房中小油灯下一面做鞋,一面望到瘦瘦的以瑛帮同填鞋面,心中酸楚,“以瑛,你可要为你爹争一口气!” 
  因为腰腿还极痛,有些地方瘀紫了一大片。亏守仓的老×懂得些草方子,十分热心为找了些草药和老糟来,一同煮热用布包好敷上,冷了又再煮重敷。痛才稍好一些。 
  鼎和平时和他们感情极好。多以为四老板为人随和,不拿架子,并且关心他们家里大小过日子事情。现在死了,也是为他们才被那些做官的害死的。都对长房的聋和静和不满,因为凡是他们作的坏事都明白清楚。可是生活在人名下,受制服,说不出话,翻不起身。对以瑛等同情,即时常主动的来帮忙。 
  老公公一面有舔犊之爱,心怀悲痛,对孩子们表示怜悯,一面却照张家族中老规矩,以为年轻寡妇若无嗜好,夜长梦多,长此下去,将会胡思乱想出毛病。因为姨太太吸烟,也借故说烟可止痛,故意要姨太太来极力劝吸一两口烟。每天都做得十分殷勤。事实上只是那个老政策,让她慢慢把烟吸上了瘾,如同老×房赵婶子,新×房王家×嫂办法,诱上了瘾,一天离不了烟,还算是防患未然,为张家族里完成了一件功德,办了件对得起祖宗的好事。见她不肯吸烟,就骂说: 
  “不识好坏的东西,还想做土匪婆子。” 
  一个圩子三个大圩子里,一面是悲痛无告,另一面三房子弟们却还是赌兴极豪,简直像长远在过元宵节情形。嫌麻将太慢,只能磨手,不够热闹,还限制人数,所以一到夜里必玩天九牌,轮流作庄,汽油灯咝咝作响,亮得和大白天一样。赢了的白天作东,烤猪杀鹅,猜拳行令。仿佛对南院发生的事情毫不相关。 
  也背地下悄悄议论,总结下来,却不外一句话:“想造反,孽由自作。” 
  孩子们穿了孝鞋,走出圩子外老农××家去要药,那些叔伯辈见到时,也不理会,只作为不曾见到。背后心中却想骂骂: 
  “报应,父亲作孽,造反,自讨死,孩子也跟着活受罪。” 
  唯一有情有义的,还是那些做田的,知道四老板出了事,不幸死了,剩下一堆孩子,年纪都小,亏四少奶奶一手巴下来,常送些鸡蛋来给孩子。 
  四嫂每到早上,即一面做事一面哭骂,有意让上房一些人听着,以为人死了孤儿寡妇还被人欺负,不许进圩子老家,不许葬祖坟地方。聋大伯伯父子听着心烦,却只作为东风马耳不曾听到一样。心想:“族里祸根已除,天下太平。你个坐过牢吃过官司的无知妇人,即再横霸些,也不会再来圩子造反。你爱咒骂,就听你骂去,横顺死的已死,是自讨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本事你就跑到南京总统府门前去骂蒋介石好!”父子谈起院子里的新的声音问题时,反而互相用得意宽容口气说: 
  “男不与女斗,倒像我们是蒋委员长的替身!才真是去阎王殿找上药王宫!” 
  老的还下令圩中,坚决不许棺柩抬进圩子。谁作谁就会挨打。 
   
  下 
   
  (九月廿—廿一) 
  老六枢和从济南回合肥,照例由南京坐船从安庆转车。到安庆后,还是照老规矩在中和店落脚。那相熟多年茶房,为打开了卧房,见他随身还带了大小篾篓子,什么干的湿的一大堆。而且神气泰然,一抹完脸,赶即打开个小篓子荷叶包,取出一只小熏鸡出来吃。还举起两个手指,意思是来个青梅二两。料想到这位大少爷一定只注意到沿途路上土产,可不注意到起岸后城门旁的告示,还不知道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因一面抹抹桌上灰尘,随口攀话: 
  “六老板,你是放假回家吗?这是南京盐水鸭,徐州薰鸡,浦口……那是……” 
  “……”时正在撕下熏鸡腿往口里送,口中嗯嗯噜噜的,微微点头。额角上还冒着点汗。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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