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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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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林苦笑说,哪是我拆的啊!老岑嫌裤脚瘦了,也不跟我说一声,自己把它剪了一个口子,放到洗衣机里一洗,拿出来就是这个样子,只剩下裤腰了。
  李蓁扑哧一笑说,这个老岑,我看也只能带兵了,一点生活能力都没有。

《明天战争》第七章六
  中午果然就在晋阳饭店聚会了,依然是翟志耘做东,用范辰光的话说,翟志耘这个新生的资产阶级,双手沾满了人民的血汗,不吃白不吃。翟志耘现在已经着手开发老兵俱乐部了,当年他在赵王渡买的那块地皮,近年行情暴涨,一万块钱一亩买的,现在的土地转让价翻了十倍,仅这一项就赚了一百多万,确实是大老板了。
  排座位的时候又出现了微妙的插曲,按照职务吧,岑立昊至今仍然是四个男人当中职务最高的,而且是老资格的正团职,但是翟志耘这次来确实是想给刘英博捧场的,他的儿子快上高中了,下一步想考军校,刘英博马上就是集团军干部处处长了,帮这点小忙自然不在话下。岑立昊看出了这点,也很理解,见大家都在推推拉拉地说随便坐,就抱定主意不说话,冷眼相观,怎么着都行。
  刘英博说,要说呢,战友之间没个大小,但是老岑马上就要到总部工作了,老岑你就别客气了,以后见你一面不容易,你今天就当个主宾吧。
  岑立昊说,不行不行,我进机关你也要进机关,可我是平调当参谋,你是提拔当处长,还是你吧。
  刘英博再三推辞,岑立昊则稳如泰山,坐着不动,说老刘你不上去,我也不上去,我就坐这里。
  李蓁急了,说,你们都不上去,我们几个女人坐天下。来,马新,你到上手来。
  马新一听要她坐一号座,把两只手摆得像蒲扇,说哪有这样的道理,都是领导,我一个做袜子的工人,哪能坐那里啊?
  岑立昊说,马新你别客气,还真得感谢你在洗剑山说的那番话。工人怎么啦?我觉得你的有些看法相当深刻。就你坐上面,我们隆重地推荐你坐上面。
  马新说,还说呢,就怪我那几句话,让岑团长吃亏了。我们老范把我骂死了,说我多嘴,唉,我就是话多。
  岑立昊说,老范你骂他干什么?你以为那件事情没做好,就等于不该做吗?我跟你说,没做好是因为没组织好,并不等于不该做。那件事情根本就没错。
  刘英博见岑立昊又认了真,生怕节外生枝,赶紧和了一把稀泥说,好了好了,今天不谈工作,马新你就上来吧,你不坐下就开不了席。
  范辰光也说,刘处长和老岑都让你上你还推辞什么?在这里我范辰光是没资格坐首席的,你坐了主席台,我这里也就是副主席台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马新就嘟嘟囔囔地坐了上去。
  酒过三巡范辰光就给岑立昊敬酒,说老岑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从我不同意扒小钢轨开始,咱俩思路就开始分歧了,其实我真是没有拆台的意思,我就是想稳稳当当地把任务完成了。后来的事情我没想到,我真的不是想看你的笑话。
  岑立昊说,无所谓,我的失误我负责,没什么。
  范辰光说,后来有人给师里写信,老岑你第一个怀疑的可能就是我,因为有好多事情别人不知道。
  岑立昊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别人不知道的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是子虚乌有的。
  范辰光说,那我心里这一块石头就落地了。我范辰光在你的心目中形象不高大,但是说实在话,就是我想整你,也不会用这种办法了。
  岑立昊把酒杯捏在手中,转了两圈,笑道,是啊,范副政委已经是常委了,是有层次的人了,即使是想反映问题,也会通过正常的渠道,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范辰光说,还是理解万岁啊,今天把这个话说开了,我的心里真是阳光明媚。来,老岑,为了理解,我敬你三杯。
  岑立昊说,看看,老范又来了,动不动就将我的军。那就干吧。
  刘英博说,要说起洗剑山抢险,其实你们都有道理,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时机是非常重要的,就像老岑说的,在这里做不成的不等于在那里做不成,今天做不成不等于明天做不成。做与不做,这样做和那样做,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出发点都是好的。
  岑立昊说,哈哈,老刘这几年修炼得好,中庸之道出神入化。来,我敬你。
  刘英博一口把酒喝干说,你也别挖苦我,事实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不能认死理,什么事情都是有弹性的。你能说这件事情只能这样做,那样事情绝对不能那样做?那不是科学的态度,科学的态度是一分为二,小平同志为什么说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呢?成败论英雄。
  岑立昊说,这样说就是我的错了,因为我的那一套是被实践证明了是行不通的。
  刘英博说,那话又说回来了,用你老岑的话说,今天行不通不等于明天行不通。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所以不能较劲。
  刘英博这天的情绪明显高于往常,地位和作用的感觉有所提升,所以说话就比往常要多,定位也高了一些,几杯酒下去,不知不觉中就把干部处长提前当上了,说话也有了循循善诱的口吻。
  岑立昊说,是啊,条条大路通罗马,没有一成不变的方法,只有一成不变的脑筋。我是有认死理的毛病。
  刘英博说,认死理同坚持原则是两回事,坚持原则还有个灵活性,不能生搬硬套,得结合实际。既不能无所作为,也不能异想天开。
  翟志耘说,你们这些未来的将军,能不能不谈那些忧国忧民的东西了?听不懂,让我们坐冷板凳。
  大家这才意识到把翟志耘两口子冷落了,便又同翟志耘两口子碰杯。但酒喝过之后,还是把话题倒了回来。
  范辰光说,老岑有很多思路是前瞻的,譬如还说洗剑山抢险,他问过我不下三次,有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去搞人海战术,不搞疲劳战,能不能出奇制胜?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呢,多少年来就是这样的人海战术,都是这样的疲劳战,经验证明,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口子堵上,反正我们有的是人。
  岑立昊酒喝得有点多,直着眼睛说,我依然不同意老范的看法。说实在话,我们中国古代出了很多了不起的人,但除了孙子,我特别欣赏的人不多,一个是赵武灵王,在那样封建的社会里,就知道学习敌人的长处,胡服骑射,开了中国军事改革的先河。几千年后才有一个魏源,提出了师夷长技以制夷,不知道中间这几千年军人们都干什么去了。要说抗洪,那就数大禹了,公元前就认识到大水宜疏不宜堵,平时把水分流了,该行洪的地方行洪,也就没有了山洪暴发时候的拼命地堵。我永远都不能忘记马新的那句话,就这样肩挑背扛人堵土涌,何时是个了啊?我们人多是不错,可是人多不等于就可以这么挥霍人力。
  范辰光说,可是我们也不能脱离实际,你反复要我拿出更好的主意,我没有更好的主意,那我只能按照老主意。
  岑立昊说,你这是强词夺理,怎么就没有好主意了呢?如果我们一到洗剑山就有想法,后来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刘英博说,老岑,这个事情你怪老范没有道理,你不也是最后才出了个主意吗,实践证明还不是个馊主意。
  刘英博这么一说,岑立昊的脸色就不好看了,说,好主意也得有得力的人实施啊,给你手下一群草包,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他歪嘴和尚能给你把经念好吗?
  范辰光马上就接上了,说,老岑你这话还是片面,咱们不是常说吗,兵悚悚一个,将悚才悚一窝呢,任何事情,凡是搞偏了,首先还是领导的责任。
  岑立昊半睁着朦胧醉眼,笑嘻嘻地看着范辰光说,那是那是,那都是我的责任。
  刘英博说,你们两个永远有讨论不完的问题,找时间你们还是开会吧,我们哪能老是给你们当听众啊。
  翟志耘说,不说了不说了,马上就上纲上线了,我们还是喝酒吧。
  大家都有些醉意了。
  离席的时候几个女人走在一起,李蓁对林林说,看看,什么叫男人?女人是家庭,男人就是社会,社会很少有风平浪静的时候,社会一刮风,家庭就下雨。这些男人啊,生下来就注定了谁也不服谁。

《明天战争》第八章一
  岑立昊拎着一只皮箱到北京报到,铺盖卷子和几箱子书,全都交给了火车托运站。几年后他听见一位领导同志说过这样的话,当兵三十余年,搬过二十多次家,每次都累得屁儿颠颠,每次都搬丢一些东西,但他还是很喜欢搬家,无论是调动、提升、入学还是换防,每搬一次家就意味着一次提升或提升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人挪活,树挪死〃。
  但岑立昊不知道他这次搬家意味着什么。严格地说,他这次还不算搬家,老婆孩子过不来,他还没有获得搬家的资格,多少还有一点盲流的感觉。最初的一个月,他住在办公室里。
  岑立昊到达六局之后遇到的第一位顶头上司是总参N部六局的副局长宫泰简,宫副局长对他比较关照,张罗着帮他安排办公室,领取各种办公用品,介绍领导和同事,又领着他到食堂、理发室、卫生所等生活服务部门熟悉情况,方方面面显得无微不至。
  过去在基层,岑立昊也经常琢磨训练改革转型的问题,他的那篇发表在《军事观察》上的论文《地面作战功效初探》,实际上就是结合近年发生的诸如英阿马岛、两伊战争等局部高科技战争地面步兵的地位和作用,探讨中国陆军的发展方向,其中一个重要的观点便是从解剖问题入手,譬如战斗力结构不合理,官兵比例失调,装备换代滞后,训练模式陈旧等等,提出:战斗力的增长点就在解决问题当中,解决了多少问题,就提高了多少战斗力。这个观点得到了唐云际的赞赏。到总部之后,虽然只是个参谋,但接触面广了,信息也多了,视野就开阔了。岑立昊分析发现,由于种种原因,我军的现代化建设已经同发达国家拉开了很大的距离,积重难返,要想在短时期内一揽子解决这些问题,无疑是不现实的。但是,在总部工作,就能找到高屋建瓴的感觉。他翻阅了很多外军资料,研究了西方一些军队陆军转型的成功经验,提出了“三位一体,中间开花”的设想,也就是说,在军费开支和技术探索上,不吃大锅饭,集中财力物力搞高精尖,让一部分小部队先“富”起来,先装备高技术兵器,先期进入高科技训练,这些部队既是作战单元,又是学校,从而为带动线形纵向和面上横向做好物资和技术准备。这个设想同样得到了唐云际的支持,让他进一步调研论证,使其更加充分。
  岑立昊沉浸在自己的调研中,往往对局里的日常工作缺乏积极性。但既然是机关,难免有些文牍需要处理。有一次宫泰简布置岑立昊就某部队的一次现场会整理一个经验材料,岑立昊说,这样现场会只是一种展示,没有太多的新东西,出发点还是常规战,与我们将要面临的战争差距太远,基本上没有意义。让我来搞经验,那我主要是挑毛病。宫泰简不高兴了,因为这次现场会是局里参与指导搞的,你老挑毛病,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因为六局工作性质涉密程度较高,局里没有配公务员。按照约定俗成的惯例,新调到总部机关的干部,尤其是从下面部队进京的干部,最初的工作既要大处着眼,小事也不能马虎,譬如上班之前打扫卫生,整理办公室,给局长副局长打打开水之类。但岑立昊来了很长时间仍然没有在这方面有所表示。宫泰简觉得这个新来的参谋工作起来倒是挺勤奋,就是不大在乎小节,便常常暗示他,但他老装糊涂,
  有一次,宫泰简瞅个机会,对岑立昊说,你看何局长的办公室一直都是张参谋帮着整理,张参谋也是老同志了,你初来乍到的,人又年轻,细小的工作可以多干一点。
  岑立昊当时没吭气,只是笑笑。但宫泰简发现,那些“细小的工作”岑立昊压根儿就没干过,更别说多干了。

《明天战争》第八章二
  岑立昊调到六局的第二年,随总参一位首长和唐云际部长到某边境线看望边防部队。上了飞机之后,唐云际向首长介绍随行人员,介绍到岑立昊面前,首长突然说,这个年轻人我认识,我们两个人曾经一起参加过一个令人难忘的追悼会。
  其他人不明底细,岑立昊心里有数。这位首长恰好就是当年指挥过南线战争的副司令员K首长,范江河反映问题的材料就是他指示摘要转发的,范江河病逝后也是他亲自参加了追悼会。那只是一个短暂的过程,岑立昊本来认为首长早已忘记,没想到首长记忆力如此之好。
  首长握着岑立昊的手说,范江河同志是我的朋友,我的印象你是他的得意门生,那么我们也就成了朋友你说是不是?
  岑立昊心里一阵烫热。
  那次看望的部队多数在高原上,其中有几个哨所设在高山之巅。到了山下一个中转城市之后,首长就坚持不乘直升机,带着两辆号称〃巡洋舰〃的越野车往山上爬。时值春末夏初,上山的路上满眼绿色,而随着海拔增高,绿色逐渐消失,空气越来越稀薄。这些地方一年有半年大雪封山,蔬菜和粮食运不上去,官兵生活在清苦和寂寞当中,尤其还要承受高寒缺氧的折磨,一旦换防从山上下来,多数人头发脱落,指甲凹陷,严重者眼球凸出。首长感慨于戍边部队的艰苦与坚韧,在向哨所官兵们讲话的时候,竟然热泪纵横泣不成声。
  从山上下来,就国境线的守防问题,首长同随行人员探讨,特意点名让岑立昊发表看法。
  岑立昊直言不讳地说,其实,有几个哨所是可以不设的,或者搞季节性设防,因为一年之内有半年大雪封山,我方处在正斜面,后勤保障尚且完全屏蔽,对方面对的是陡峭的反斜面,更是难越天堑。所以说,在高寒季节,这里永远是有防无攻。这是一。第二,边防部队装备技术性能低劣,后勤保障能力较差,从战术上讲,哨所同最近的基地距离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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