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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房直子童话 作者:安房直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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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们种了一半苗,必定要擦一次汗,摘了一半花,也要擦一次汗。从前是快乐地、从容地劳动,现在是目不旁视,胡乱劳动了。即使那样,干完活,也得花费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对小人,也许长得象一个星期或者十天吧。登梯子回去的小人们的腿,有点摇晃了。

  但小人一家,劳动得很好,大概是由于那玻璃珠。

  (对,玻璃珠给他们带来快乐啦。以前他们干活象机器,现在能带着快乐干活,是特别好的事呀。)

  惠美子自己,也觉得有了快乐,她也比以前忙多了。吹去桌布上菊花田的工作——不能简单得象从前那样,“呼地轻轻一吹气就行。等全部吹完,已经喘不上气,精疲力尽。

  接着,趁造成的酒还没溢出,把它巧妙地装进瓶子,当她系着大围裙往瓶里装菊酒时,觉得自己似乎成了酒店的老板娘。

  自从惠美子把菊酒换成钱以来,好多天过去了。

  什么事也没有。连良夫都不知道。机灵的惠美子,只有良夫在家的星期日,才用原来那块小手绢去造菊酒。

  什么事也没发生,惠美子暗中放心了。每逢一天无事地结束,她都要摸着胸膛松口气。慢慢地,她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因为这件事,是小人们跟自己的交易。只要小人得到玻璃珠,能欢喜地劳动,就对谁也不用顾虑。 
五、小人们跳舞

  从那天以来——从那寒冷的11月黄昏发生的事以来,过去了两年。

  良夫的送信地区,又改回东街。

  分别了很久,良夫又回到这条街来了。听到市内电车“嗡——”的声音时,良夫清楚地想起那天黄昏的事情。

  (那老奶奶回来了吗?)

  突然他对她有点怀念了。她是相信自己,让自己保管珍贵的菊酒壶的人。而且,自己家里,依仗着壶,得到许多的快乐。

  (去看她一下吧?)

  良夫想着。

  (如果老奶奶回来了,明天就把壶还回去。)

  良夫给街上的各家送着信,一点点向酒库靠近。在拐角的水果店一带就可以远远望见那酒库了。它夹在大建筑物中,孤独地站着,浑身都被战火熏得黑黑的。不料,等来到水果店跟前,良夫“啊”地屏住了气息。

  酒库不见了。

  酒库连影子都没有了。酒库的位置上,正在盖新的大楼。

  粗钢筋架上,写着“XX建设”的白色覆盖物,在风中哗啦哗啦响。

  (没有酒库,……没有……)

  良夫心中断断续续地反复着这两个词。然后,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那方向,向水果店的售货员打听:“那儿有个旧酒库吧?它怎么被拆了?”

  水果店售货员答道:“啊,那酒库哇,很早以前就给毁掉啦。”

  “哦……”

  良夫感到,莫非是老奶奶把酒库卖给别人了?他歪着脑袋,又骑上自行车,穿过信号灯,靠近那正盖的大楼。

  “喂,喂,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邮递员问工地一个戴头盔的人。

  “喏,这大楼是谁的?”

  那个人“啊”地歪起脖子,然后说;“详细情况,我不太知道,原先,这儿有一个古老的酒库。”

  “嗯,我知道哇。库里有天鹅绒的椅子,有间暗暗的客厅吧?”

  “客厅?”戴头盔的人显得有些吃惊。

  邮递员点点头。

  “嗯。大概两年的;我给那酒库送过信。那时,里面的老奶奶,让我保管一个东西。”

  “别胡说八道!”

  戴头盔的人张大嘴叫喊。

  “那里面怎么能住人,我毁仓库时亲眼看见的,里面是空的呀,连一个桶也没有。周围的墙壁破破烂烂,破得够厉害啦!”

  听到这话,邮递员猛烈地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

  他大声喊着,猛一回头,只见在工地劳动的许多人,都停住工作着的手,往这边看。邮递员不好意思了,急忙跨上自行车。

  他沿着东街一家一家地跑,心想两年前的那件事,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嗯。那样的酒库里竟会住着人,这首先是可疑的……)  从那以后,良夫对做菊酒非常热心。为什么?因为每月卖菊酒的钱,比他从邮局领到的工资多好几倍。

  每天晚上,他和惠美子给小人送谢礼,暂时沉浸在小人们的世界里,真有说不出的快乐。

  等全体小人都挂上项链时,惠美子提议:“老戴那样的麦秸帽子,多可怜。喏,给他们一人一顶漂亮的毡帽怎么样?”

  “啊,这是个好主意。顺便也给他们做鞋吧。不是那样的长靴,而是又轻又漂亮的鞋。”

  听到这话,惠美子立即打开针线盒,剪起做帽子和鞋用的布来。由于尺寸太小,只好使用镊子,累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

  此后,两人想方设法给小人一家赠送各式各样的礼物。

  给母亲小人长裙子和带花纹的披肩,给她的丈夫有条纹的裤子和西装背心,给孩子们一色的蓝上衣。

  最后,良夫做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豆粒般大的小提琴。这把小小的乐器,是良夫使用放大镜和镊子,费了一个晚上才做出来的。尽管小,却做得很好,绷着四根细琴弦,还有小小的、小小的弓。

  两人把小提琴悄悄放在梯子下边,心情激动地等着小人们结束工作。

  现在,小人们全都穿着漂亮的服装,母亲小人的长裙子,是庄重的天鹅绒;她丈夫的裤子,挺直而有裤线。孩子们的上衣也相当妙。同时,他们穿上了一式的毡鞋,看上去,轻快得象芭蕾舞鞋。

  不料,由于服装过于华丽,小人们的工作,比以前更费时间了。

  种苗时,母亲小人自己常因踩了裙子下襟而跌倒。父亲小人和孩子们,唯恐弄脏得之不易的上衣和裤子,因而十分留心。玻璃珠项链也净碍事。惠美子做的帽子,比以前的麦秸帽子小得多,搬运菊花,特别费时间。做完一次桌布上的工作,五个人都累得摇摇晃晃的。

  就在这个时候,小提琴被轻轻放在梯子下边。

  父亲小人首先发现了它,提心吊胆地挨近去。接着,他叫来母亲小人。母亲小人看见小提琴,伸开双手,露出非常吃惊的样子。然后,她又把孩子们召集了来。

  五个小人弯下身,看了小提琴一会儿,当知道那是真的时,他们欢喜得跳了起来。比得到帽子、得到西服的时候还要欢喜!他们拉着手,围着小提琴站成一圈,咕噜咕噜地转开了。

  “哦,他们喜欢音乐哪。”

  “是啊,瞧他们那高兴劲儿。”

  父亲小人先拿起小提琴,夹在下巴下面。他右手拿弓,在细细的弦上,轻轻、轻轻地来回擦。

  小提琴似乎在卿卿地响。那是什么曲子呢?声音太小,两人的耳朵听不见。大概是三拍子的圆舞曲,因为母亲小人展开裙子转开了。跟着,孩子们也跳了起来。

  “真棒!”惠美子喊道。

  小人们完全忘掉造酒的事,蝴蝶般不停地跳舞。

  确实,这天小人一家跟往常完全两样,特别兴致勃勃,甚至过于兴致勃勃了。

  父亲小人拉着小提琴,猛然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前进。朝着桌布边缘——母亲小人和孩子们,一面跳舞,一面跟在后边。

  一瞬间,惠美子的心咯咯一声,但已经晚了。

  来到桌布边缘,父亲小人飘然跳到草垫上。

  接着,他消失了。

  跟着,母亲小人和三个孩子,也都陆续来到桌布外边消失了。

  这只是一转眼的工夫。

  良夫和惠美子脸色苍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上哪儿去了呢?”

  惠美于掀开桌布看。又在草垫缝里寻。一个小人也没看见。

  剩下的,只有空壶和大白桌布,还有小人们忘了的五顶帽子。

  象从长梦中醒来一样,两人呆呆地坐着。 六、不安的日子  小人们虽然消失了,但卖菊酒得到的钱,都已积下了好多。

  那正好能买一所房子。因此,两人想早点安个新家。

  有那么一天。

  和平常一样,良夫在东街,从这店到那店地送信。突然,意料不到的一行字,跳进他的眼帘:

“菊屋酒店”

  那字写在一块大得出奇的招牌上,刚做好,还有油漆的气味……

  良夫一惊,停住自行车。他察觉到那儿确实就是原先古老酒库的位置后,不禁惊惶失措起来。

  酒库后面,建成了钢筋混凝土的漂亮酒屋商店。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感到浑身发凉,呆了好长时间。

  新的菊屋酒店,镶着玻璃。排着好几个货架,穿工作服的年轻店员,正在摆货物。店前排着一排庆祝开业的花环。

  (是这样啊,是这样啊。那老奶奶早就回来啦。大半,用儿子的钱,在酒库后开了新的商店……啊,怎么办……小人消失了,约定也毁了……)

  抑制住心脏的冬冬跳动,良夫象逃跑似地离开了那里。那一天,他都记不得自己跑了哪些地方。

  傍晚,他步履沉重地回到公寓,接着,把发生的事讲给惠美子听。

  “新的菊屋酒店开业啦。老奶奶早就回来啦,可能就在那店里。不久,就会取壶来了……”

  “……”

  啊,从那以后,两人心中,整日沉甸甸地,还不时感到毛骨悚然。

  这种感觉日益加重,没几天,白天两人不能工作,晚上也睡不着觉。只要呆着不动,就有不知来由的寒冷,从脊背上袭来。风吹门晃,也要按住猛跳的心,树叶影子映到窗上,也会蜷缩起身子来。

  “我说,在这儿住着,可不太妙哇。”

  “啊,尽量快点搬到别处去吧。”

  于是两人每天都瞧新闻广告,找房子。

  一天,一封信寄到良夫家。是一则出卖房子的广告。

  广告上大字写着:  郊外绿荫之家。明天起便能住。  还登着张照片:红房顶,小而整洁的房子,另外,带有草坪的院子。房间的窗户上,镶花边的窗帘在摇动。而且,价格和两人存的钱差不多。

  两人脸对脸,轻轻点了点头。七、去红房顶的家  这样,两人买下广告上登的房子,稍稍搬了家。

  他们和公寓的人们,和花店的母亲都没有告别。越快越好,远远地躲开去——良夫和惠美子,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等搬去那儿以后,再给他们写信吧。

  两人来到车站,乘上去郊外的电车。

  那是清晨第一趟电车,其他乘客一个也没有。

  在仍然沉睡着的城镇大楼之间,电车咕冬咕冬地跑,一会儿,渡过铁桥,穿过杂树林,横穿过一片荒草的原野。

  “红房顶的家在等着我们哪。”惠美子兴高采烈地说。

  “嗯,这下放心啦。”

  空荡荡的电车里,两人象小学生去远足那样地开心。

  “马上就过隧道啦。”

  良夫从窗户探出脑袋叫道。惠美子晃荡着两腿点头。

  隧道可真了不起。整个电车象被突然吸进漆黑的暗夜中。嗡——惠美子禁不住闭上眼睛。

  这时,就在这时,两人产生了一个奇妙的感觉,仿佛连同电车和自己,都被一股什么魔力吸进一个神秘的小小的、小小的洞穴里.“哇啊——”

  惠美子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

  等她猛睁开眼时,电车已穿过隧道,在白色的晨雾中,咕冬咕冬地接着跑。

  “我头晕。”惠美子把手贴在额上。

  “嗯,我也是。我觉得身子象在缩小。”良夫捂住胸。

  但是,从电车窗口吹进的风,非常凉爽,两人一会儿就把这事儿忘了。

  他俩在郊外的小车站下了车。

  在寂静的站台上,良夫做深呼吸:“空气不一样啊。”

  “嗯,风也不一样,天空颜色也不一样。”

  惠美子迷迷登登地望着远方。

  走一会儿就到了他俩的新家。跟广告上的照片一样,有院子,红房顶。邻居还有一所相似的房子。周围是宽广的原野。

  第二天,屋内的整理全结束后,两人坐在阳台的椅子上交谈。

  “多静的地方,太好啦。”

  “啊,这地方有点寂寞,可是,比在公寓想起老奶奶的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总要轻松得多。”

  随着搬迁,良夫也想换换工作。再也不干邮递员了,从明天起,就在这块土地上干力气活儿,种点旱田过日子。空的菊酒壶,在搬家时扔掉了。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跟菊屋断了关系啦。”

  良夫愉快地笑了。他想早一点熟悉这儿的土地。

  “明天再向邻人问个明白吧。从明天起,开按新生活啦。”

  惠美子轻快地说。

  就在这时,从什么地方传来了音乐声。

  是小提琴。在静静的秋野里传来了小提琴的乐声,一下就把他们俩迷住了。那是什么曲子呢?小夜曲……小步舞曲……

  还是,还是……

  那美妙的乐曲越来越近地飘送过来。

  良夫沉醉地闭上眼睛。

  这时候,和小提琴的声音一起,“哗——”地传来孩子们热闹的笑声。这似乎是邻居,是邻居院子里传来的声音。

  惠美子快活了。小提琴曲子,换成了圆舞曲,三拍子。惠美子站起身,和着小提琴哼哼唱着,来到院内,踮起脚尖,越过篱笆偷偷窥望邻居的院子。

  哟,那真是幸福的一家。围着拉提琴的爸爸,妈妈和三个孩子在跳舞。象一群蝴蝶似的。妈妈的长发随风摆动,黑色天鹅绒的裙子,绣花的披肩,十分鲜艳。爸爸穿着带条纹的裤子。孩子们穿着蓝色上衣。而且,他们都穿着一式的轻快的毡鞋……

  “咦?”惠美子想。这些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是以前公寓里的人吗?)

  这时。邻居太大的胸上,有东西一闪光。

  珠子项链!

  仔细看去,爸爸和孩子们都戴着同样的项链。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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