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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30-单腿站立-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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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萨克斯医生,你得开始了。”理疗师催促道。    
    开始!怎么开始?可是,我必须开始了。就在此刻,就从这里,我必须开始!    
    我不能直接让自己的左腿负重,因为这是不可想像的,也是危险可怕的,我能做的就是提起右腿,这样,就迫使所谓的左腿要么去负重,要么塌倒。    
    突然,没有警告,没有预兆,我发现自己陷入一阵头晕目眩的境地。地板忽地像几里远,忽地又像几寸近;房屋突然倾斜,又突然旋转。我感到一阵眩晕和恐惧,觉得自己要跌倒了,于是,对着理疗师大叫:    
    “抓住我,抓住我——我要跌倒了。”    
    “站稳——向上看!”他们说。    
    但是,我站不稳,而且不得不向下看。往下看,我才看到了让自己晕眩的源头,是我的腿——或者说是那个毫无特色的柱状体,那个白色的、抽象的腿。它一会儿像几千尺长,一会儿像几毫米短;一会儿粗,一会儿细;一会儿朝这边斜,一会儿朝那边斜。它的大小、形状、位置、角度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一秒钟可以变化四五次,其转化、变幻的程度如此之大、速度如此之快就像在连续不断的“图框”之间装上了一个千倍功率的交换开关似的。    
    这种变化的程度和速度是如此怪异让人震惊,没有搀扶,我是绝对什么也做不了。每一种状态都在凌乱地变化着,在这种变幻无常的视觉影像中,迈步行走是不可能的。但在一两分钟之后(也就是说,经过了几百种转换变化),这种变换尽管还是以原来的速度进行着,但已不那么狂野和奇怪了。慢慢地,这个柱体的结构和变换尽管依然肆无忌惮,但是已逐渐放缓,开始接近可以接受的限度。    
    这个时刻,我决定开始移步,而且,两位理疗师也催促、推拥着我。他们看出我的惊恐,并表露出同情的神色,但我推测(后来得到了证实)他们丝毫不知道我当时正经历的遭遇和搏斗。我不敢想像自己怎么可能操纵这样的一条腿——这就像操纵一个异常不稳定的机器人似的,而且这个机器人还在一刻不停地以一种无法想像的方式变化着。一个人有可能在一个形状和大小不断变化的世界中迈出一步吗?    
    迷乱的感官刺激和幻影蜂拥而出,我有一种爆炸的感觉,头脑里出现一种极端随意无序、狂躁混乱的状态,是什么在我的头脑中产生如此的混乱?会仅仅是由于腿第一次被迫负重、站立、使用而使之产生的感觉吗?显然感觉比这复杂。它们是组合起来的,而不仅仅是“原始的知觉”、“感官数据”等,它们有假设的特征,有空间性,有基本的直觉,而没有这些,对世界的认知是不可能的。这种混乱不是感觉本身,而是高于感觉的空间和度量的混乱。我觉得自己在见证及经历着世界的度量形成过程。    
    这种感知或前感知或直觉与我无关——它按照自己奇特而失控的方式进行着,并且保持随意的状态,尽管受到某种匹配或调试、定位或猜测以及对错调节过程的修正。这是一种奇妙而机械的计算,但这些完全与我本人无关。的确,我在现场,但我仅仅作为一个观察者,一个目睹宇宙诞生或“宇宙爆炸”的旁观者,那是我的内心空间,我的微观世界的起点。我不是主动而是被动地经历着这些变化。这样,我就见证了世界的形成以及度量和空间最初建立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一个真正的奇迹在我眼前、在我心里发生了。从虚空之中,从混沌之中,规律的度量开始产生了。这些跳跃的、流动的尺寸逐步趋向平缓。我感到恐惧,同时也有敬畏和兴奋之情。在我内心,一个宇宙的数学模型正在诞生,一种客观的宇宙秩序正在建立。


《单腿站立》第二部分第五章 惟一的方法——行动(二)

    ①普朗克(Max Karl Ernst Ludwig Planck,1858…1947), 德国物理学家,量子物理学的开创者和奠基人,1918年获诺贝尔物理学奖——译注。突然,我想起上帝问约伯:“我立大地根基的时候,你在哪里呢?是谁制定大地的尺度?”我敬畏地想:我就在现场,我目睹了这一切!这些飘动的画面使我想起普朗克①和爱因斯坦,想到定量性和相对性的起源。我觉得正在经历自我的“前普朗克时代”——那个宇宙学家们所说的不可言喻的时刻,即宇宙大爆炸前10…45秒的时刻。——此刻,空间还不稳定、还在跃动,还处在无序的量子状态,那是真正的时间开始前的准备阶段。    
    我站着,被吸引着,像是被铆钉钉住了一样,一方面是因为眩晕让自己无法移步,另一方面也可能因为自己被这些影像深深地吸引了,我的灵魂被一种狂喜钉住了。“这真是最奇妙的事情,”我想,“我决不能忘记这个美妙的时刻,我也不能把这些只留给自己。”想到这些,我的脑海里又浮现约伯的话语:“我所说的已写下,已印成册!”就在那一刻,我下决心一定把自己的这些经历写下来。我从没有意识到思维如此之快,从未意识到感知如此之快。所有这些通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联系起来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以无法想像的速度产生着——在一种更高级的、没有使用的重要的系统中重新唤起腿部的感知能力,所有这些一开始表现狂野、混乱,逐渐通过错误与调试来校正,达到平衡,同时,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感觉、感知的假想和计算像洪流一样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一定让那位好心的理疗师看到了自己的一连串奇怪变化:开始时,站立不稳,左右摇摆,神情困惑,满脸惊恐,逐渐恢复平衡;开始时迷惑恐惧,随后,着迷专注,最后变得愉快平静。    
    “你经历了一些变化,萨克斯医生。”其中的一位理疗师说,“现在开始迈一步吧?”    
    第一步!在我努力站稳和保持平衡时,我只想着扶住、站立,没想过移动。现在,我决定要试着移动,与此同时,理疗师也催促并轻轻推着我。他们很清楚:病人必须开始,必须迈出第一步。他们知道这个道理——一个人们容易忘记但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没有什么可以代替“行动”!万事开头难,没有捷径,除了行动。    
    我的第一步!说的容易做的难啊!    
    “萨克斯医生,还等什么?”    
    “我动不了。”我说,“我不知道怎么走第一步。”    
    “为什么?”她说,“你昨天已经可以弯曲移动臀部了。当时你那么兴奋——现在你就不能迈一步?!”    
    “在床上弯弯腿是一回事,”我说,“在现实中迈一步是另一回事。”    
    她久久地看了我一眼,意识到只说没用,于是,便用她自己的腿去顶我的左腿,把它向前推动。于是,我的左腿挪了一步或者说被迫挪了一步。一旦这样,我就知道怎么做了。只告诉我怎么做还不行,但演示一遍,我就知道了,我就可以用自己的意志主动去做了。她已经给我演示了这种移动是怎么回事,就像前一天那次不由自主的抽搐向我示范了怎么去做臀部移动一样。只要迈出第一步,即使是被动的、人为的,不是自发的,但我明白了如何去做,如何移动臀部,知道了如何让腿迈出一个合理的距离。    
    为了判断出“合理方向”上的“合理距离”,我发现自己完全依靠外部的或视觉上的界标——在地板上做标记或借助家具和墙壁做三角标记。每一步,我都必须预先计划完备,然后,谨慎地摸索着向前迈腿,确保可以到达自己计算和标示的那一点。    
    为什么我的“行走”如此滑稽可笑?因为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如果我不低头看,而是让腿自己前行,它可能会迈出去四寸或四尺远,而且方向错误,比如,它可能走到一边去了,更有可能任意偏斜。确实有几次,我没有预先设计好步伐,没有即时监控,那条伤腿突然“迷路”似的,差一点把我绊倒,幸好自己从后面稳住,或是用那只正常的右腿撑住了。    
    腿的不真实感依然很强烈。我感觉不是在用“自己的”腿走路,而似乎是在用一个巨大、笨重的假想物,一个奇形怪状的附属品,一个形状像腿的石膏筒在走路。更麻烦的是这个圆筒还不断地改变形状和尺寸。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操作一个笨拙的、不稳的、机器人似的发明物,一条滑稽可笑的人工腿。只有这样描述,我才能表达出这种“假冒”行走是多么奇怪,多么不可思议。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同时,很费力地保持机械般的准确。我发现,行走成了一道复杂乏味的精确计算题,让人疲惫不堪。它似乎又是一种运动,但这种运动既非动物的也非人类的。“这能算得上行走吗?”我问自己。然后,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在我以后的生命中,只能这样了吗?我再也无法真正地行走了吗?再也无法体会自然的、下意识的、自由的行走了吗?从现在开始,行走之前,我就必须算计好每一步吗?从此以后,行走就必须这么复杂,不能简单了吗?”    
    突然间,在沉寂之中,在静止不动的僵硬的影像中,传来了音乐,辉煌的音乐。对!是门德尔松的强节奏的音乐!生命,这令人陶醉的运动!突然间,完全没有思考,没有目的,我发现自己随着音乐轻松地、愉快地行走着!突然间,我内心的音乐响起来了,我的心灵唤来了门德尔松的音乐,就在这时,我的“启动”音乐、我的运动旋律、我的行走回来了。也就在此刻,我的腿回来了!突然间,没有预兆,没有过渡,我的腿复活了,变得真真实实,像我自己的了。腿恢复真实的瞬间正好与自发的加速行走及音乐同步出现。我正从走廊转向房间——突然,这个奇迹发生了——音乐、行走、真实感一齐出现了!同样突然地,我感到绝对踏实了——我相信自己的腿!我知道怎么行走了!    
    我对理疗师说: “奇迹发生了!我可以行走了!让我自己走——不过,你最好站在旁边!”    
    我确实可以行走了——虽然很虚弱,虽然带着夹板,虽然拄着拐杖,虽然一切的一切,但我可以轻松地、自动地、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按照我个人的旋律行走了。这旋律是门德尔松的旋律唤起的,并与之合拍。    
    我行走的风格完全是自我的,别人无法效仿的。那些看见我行走的人说出了我自己的感觉。他们说:“之前,你像机器人一样行走,现在,你像正常人,实际上是按你自己的风格行走了。”    
    突然间,我好像记起了怎么行走。实际上,不是“好像”,是自己“确实”记起了怎么行走了。突然间,我记起行走是自然的、无意识的节奏和旋律,就像记起了一段曾经熟悉但已遗忘很久的音调,它随着门德尔松的旋律和节奏回来了。这个变化是突然的,绝对猛然的,不是一个过程,没有过渡,是一个跳跃——从尴尬的、人工的、机械似的行走,每一步都必须有意识地去计算、规划、实施,跳跃到无意识的、自然的、优雅的、有节奏的行走。    
    我又一次突然想起了鲁里亚教授在《活在破碎世界中的人》一书中详细描述的主人公查泽斯基以及他的转折点——一天,他突然发现:如果让自己随意发挥,无意识地、任意地进入一种自然的节奏和动作,写字可以变得非常轻松简单。而之前,当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很费力书写时,写字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困难。我继而想到了自己的许多经历,比如,当自己跑步或游泳的时候,刚开始,每一步都要有意识地去计算、权衡,然后,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那个节奏,于是,再不用任何刻意尝试,自己便进入了运动的节奏和感觉,可以轻松自如,完全不用计算权衡,只是让自己进入运动的速度和旋律。对这样的经历,我一直习以为常,从未多想过,但现在,我突然意识到这些经历是很有意义的。


《单腿站立》第二部分第五章 惟一的方法——行动(三)

    如果此前我以为自己的行走与门德尔松的音乐的出现完全是巧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四十秒后,这样的想法便被驱散了。我正充满自信大步行走时,突然,冷不丁地又故态重演——突然忘记了运动的节奏,忘记了怎样行走,就像唱针突然从唱机上被拿走,我内心的门德尔松音乐停止了,就在那一刻,我的行走也停止了。突然间,我的腿也不再平稳、不再真实了,又回复了它影像的错乱感觉,周围物体的形状、尺寸、框架又出现可怕的变化。音乐一停,我的行走也停了,腿又回复成飘动的幻影。我怎能怀疑这一切的意义?音乐、行动、现实合为一体。    
    我再次感到无助,几乎无法站立。    
    那两位理疗师搀扶我到了一个栏杆,我用尽全力紧紧抓住栏杆,靠着它。    
    左腿神经麻木地耷拉着,我伸手去摸,感觉它缺乏张力,不真实。    
    “别担心,”其中的一位理疗师说,“是太疲惫了。让神经末梢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我一半支撑着栏杆,一半站在右腿上,让左腿休息。错乱的感觉逐渐消失了,虽然周围的物体仍晃动不停,但不像刚才那么恐怖了。大约两分钟后,渐渐平稳下来。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再次前行。像第一次一样,音乐再次突然出现,并随着音乐的重现,我的行走也变得自如、愉快和不假思索,腿也恢复了张力和真实感。所幸的是只有几步就到了我的房间,我可以保持着音乐,保持着运动的乐感,然后,我抓到了椅子,扶着椅子上了床,筋疲力尽,但带着胜利的欢欣。    
    躺在床上,我欣喜若狂。奇迹发生了!我的腿又回来了!我又能站立行走了!这些像上帝的恩典从天而降。我的腿曾经像是从自己的身体上分离了,但现在,它又回来了。我发现自己满怀柔情地看着它,轻抚着夹板,欢迎这条遗失的腿回来。是啊,我的腿回来了,回家了,回到我身上了。在行动上,我的身体曾经支离破碎,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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