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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4期-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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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瓶酒来我俩举杯庆祝。” 
  在各个时期的运动或事件中,林斤澜的脚腿站得很稳、站得很好。在大是大非面前,他总能表现出一个人民作家的正确立场。他曾冒过一次险。汪曾祺说:“斤澜平时似很温和,总是含笑看世界,但他的感情是非常强烈的。”这种“非常强烈”的“感情”,就体现着他正确的“祖国观念”和“人民观念”。他非常清醒。 
  《十年十癔》是林斤澜的重要著作,可谓篇篇关连政治,那是极其深刻的短章,是难得的警世小说。如其中的《黄瑶》、《白儿》、《哆嗦》。 
  唯美诚可贵,然而食人间烟火,敲击人类灵魂,推动社会前行的作家,更当可贵。 
  林斤澜尊重不同风格的作家和作品。“这是一种风格。”“这是一条路。”他往往这么说。他自己写道:“……拿来主义好不好?好。翻箱底思想好不好?好。尖锐,厚道。清淡,浓重。热情奔放,冷静含蓄。大刀阔斧,小家碧玉。变幻莫测,一条道走到黑……都好都好,都不容易……”——可是孰高孰低,要看作品的境界了。看到朋友高境界的作品,他就欣喜,倘若境界高、艺术上又独辟蹊径,他更是欣喜。他没有犯文人相轻的通病,这是他难能可贵的做人品质。 
  林斤澜非常尊重青年,和许多青年作家保持良好的友谊。青年作家和他相与尊重,毫无隔膜,什么话都说,什么问题都探讨。因此,林斤澜能够说一些流行的文学术语,如“误区”“思维定势”等等。到今天,林斤澜在艺术上仍然锐勇,老而不朽,我以为他同青年作家的亲密无间有关。 
  他的思想是先进的。 
  在北京同事中,林斤澜区别于浩然、刘绍棠,他头脑清醒。例如,当我谈到60年代初他发表的《新生》——那是老舍特别著文加以赞赏的,林斤澜说: 
  “写的是好人好事。” 
  北京讨论“京味儿文学”。林斤澜说,刘绍棠曾提倡“乡土文学”,“京味儿文学”无疑是乡土文学之一种;但是孙犁先生多年前在为刘绍棠书作序时就指出过:“乡土文学”讲不通。多数文学作品都会涉及一些乡土风情,但并不能据此认为它们就是“乡土文学”。比如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里,虽然人物和环境是绍兴的,但是鲁迅的小说观却并非是乡土的。他塑造人物,最终做到解剖“国民性”。沈从文的小说虽然有浓厚的湘西色彩,但是他的美学追求并非是“湘西乡土文学”,而是追求天人合一的美学境界,湘西的风俗和人物只是其文学的表象而已。因此文学不应把“乡土化”作为追求本身,而应当追求超越乡土,到达纯精神的高度。居住过北京的许多现代作家都在文章中赞美过北京的韵味——蓝天、黄叶、叫卖声,从容、悠闲的情调,但是鲁迅先生的作品里却没有。对他的故乡和旅居过的地方,从未表达过沉醉之情,却总是带着嘲讽的目光去打量。任何一个对自己的时代和社会保持着批判立场的作家都是如此——他们无暇迷醉,他们要催促人类改进与前行。 
  他对文学是有见地的。 
  邓友梅有个论点,叫“刨分”。意思是说,老作家不要再写,再写就要扣分,糟蹋了原有的成绩。林斤澜明确反对这个论点,而且写作不断。而且,越到近年,越发精彩,风格越独特,境界越高卓。 
  他用他的实践表明着文学和生命不可分。 
   
  汪曾祺说:“斤澜极少臧否人物,但是是非清楚,爱憎分明。”林斤澜评判某人某事,总是三言两语,对象便了然。他用语平和,全面客观。 
  他不偏激。有人说,温州城原来多河多桥,倘若保持至今,恐怕比威尼斯还好看。这话没有错。比如原先的高公桥,矮凳桥,将军桥,卖麻桥,窦妇桥,道前桥,四顾桥,中山桥,府前桥,大洲桥,陡门桥,九山桥,双莲桥,万里桥……都消失了。桥消失了,是因为河消失了。便说:“历届温州政府都在破坏!” 
  林斤澜认为,从现在看,保住建国时的温州城,当然是好。但每个人、每届政府认识事物都是有局限的。社会发展是渐进的。现代化往往是把双刃剑,难免伤及好的方面。平遥古城为什么保持得那么好,原因可能还是山西落后。丽江古城也是这样。 
  林斤澜非常尊敬孙犁。孙犁在《人民日报》发表声明,说自己曾经教过书,学生是可以叫他“老师”的;而现在许多人他没教过,也叫他“老师”,他愕然。希望除学生之外,其他人千万不要叫他“老师”。——林斤澜摇头,说:“没有必要。过了头。” 
  林斤澜认为“红学”也过了头。那么多年,那么多人,这据那据,这派那派,轰轰烈烈,是是非非,大可不必。“曹雪芹是个作家,《红楼梦》是部小说,”林斤澜说,“那么多牵强,那么多附会,对读者没有好处,对社会也没有好处。” 
  林斤澜的“哈哈哈哈”是很有名的。我见林斤澜“哈哈哈哈”笑,出现在三种情况。一是他高兴了,比如碰到老熟人、老朋友等;二是几人在一起,一时没了话题,显得尴尬;三是发现有人观点不对,而又不便反驳。 
  汪曾祺写过一篇《林斤澜!哈哈哈哈……》,说林斤澜的笑,能“得到一层安全的甲壳。在反右派运动中,他就是这样对付着过来的。”林斤澜以为错误。 
  我也请教过邵燕祥。邵燕祥说:“有人以为机智,这是往好处说。有人也会说是世故。”我把这话学给了林斤澜。林斤澜笑着说: 
  “世故也是涵养。” 
  有一点是明明白白的,林斤澜不会奸笑,更不会谗笑,就是讥笑也不会。他是个与人为善的人。他不是那种阴沉的人、阴暗的人、阴险的人。他是有着光明心态的人,是达观积极的人。 
  当然,林斤澜十多岁走上社会,一路风雨,世事看多了,他便处处留神。他写过一篇散文,题目叫《籀》。“籀”就是“个个留一手”。他说,他文革前出的集子,全部无序,也没后记。没请人写,自己也宁愿“秃”着。为什么“秃”着?“秃”着防揪。前言后记中最有东西可揪,一旦上纲上线,麻烦就大了。发生麻烦,又累及他人,就更是麻烦了。 
  林斤澜对我说: 
  “文革批斗,老舍首当其冲,我是敬陪末座。我站在台上,你猜我的表情怎么样?我是做到没有表情!我不能愤怒,愤怒就说你是抵抗。我也不能愉悦,愉悦就给你加细铁丝重牌子。更不能嬉皮笑脸,嬉皮笑脸可能换来专场批斗。你得做到没有表情。” 
  没有表情!这真是太难了。 
  林斤澜写过一篇杂文,《“忍字高”》。忍是策略,为的希望。忍时是难受的,同时也有乐观地等待。他能忍。 
  林斤澜不易激动,他说江苏的章品镇带他去见三国时期的一段城墙,章品镇摸着石头,全身颤抖。他说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他能把一些事情处理得体。他想得总是周全。他比他的好友汪曾祺、高晓声冷静,也比刘宾雁冷静。刘宾雁有回跑来说一个事:浙江一位女作家向中国作协告状,说《人民文学》一位女编辑跑到他家里,一夜不回。刘宾雁激动地说:“我在1958年大跃进的时候就阳痿了,这怎么可能呢?”林斤澜对刘宾雁说:“阳痿的事千万不要说。根本不用说。这个事根本闹不大,因为这个事不能成立:女编辑跑到你家里来,你有家人啊;女作家说女编辑一夜没回,难道她一夜都在你家守着?”后来果然没有什么事。 
  文革中,林斤澜遇到一事:买扒鸡,付了钱,售货员亢然高叫:“翻身不忘共产党!”林斤澜一怔,对方愤然有鄙色,即肃然对曰:“吃鸡不忘毛主席!” 
  谢冕对我说一事:作协大会,林斤澜住季羡林的房间。次日林斤澜说:“昨晚季老的房间,让我睡上了。忽然想起一个事,季老在《新民晚报》上发表《老年十忌》,第一篇叫《忌多言》。哈哈,可是季老一写就是十篇……” 
  一回在温州某岛,见两个巨石孤零零叠在东海边的悬崖上。究其成因,林斤澜说是石头没变,而大浪把它周边的泥土碎石淘走了。赵大年的意见则不同,说是大海大浪把海里的巨石抛上去的。各执一辞,最终林斤澜说: 
  “,我当时还确实不在这儿。” 
  参观蒋经国在奉化溪口的读书处,天近黑,管理人员催着我们出去。林斤澜慢条斯理地对我说:“我们别慌,慢慢来,真要是关了门,我们就在这里读书。” 
  夫人去世后,2005年,青年作家吴玄酒间说:“人家杨振宁82岁,娶了个28岁的女孩子。你今年也是82岁,也应当娶个28岁的女孩子,或者18岁的女孩子。”林斤澜立即接嘴说: 
  “请问,有什么好处?” 
  一回林斤澜、黄宗江,我们几个人,包括《温州晚报》一位女记者,一起吃饭喝酒。女记者是去采访黄宗江的。黄宗江一见年轻美貌的女记者就高兴,入席时,对女记者说:“过来过来过来,坐在我身边。”林斤澜笑着对这位同乡好友说: 
  “宗江,是她要采访你呢,还是你要采访她?” 
  林斤澜信奉佛教。信奉却不沉迷。他喜欢走寺庙,北京的雍和宫,承德的外八庙,杭州的灵隐寺,宁波的雪窦寺,他多次进出。夫人在世,烧香跪拜,林斤澜模样虔诚地站在一边,眼皮硋硋,并不说话。他不相信轮回,但他相信灵魂。有字为证: 
  现在的作家里,有公开说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这个意思“古已有之”,但前几年若公开地讲出去,那意义必是事业不朽、精神活在活人心里。现在不一样了,有作家著书立说,直白灵魂不灭。只是弄不清以什么形态,存在什么地方。仿佛空气里有一条隐形的夹缝,撞进缝里,就走向另一个世界了。百慕大那里失踪的飞机船只,找不到残骸遗物,原非损坏,是整个的隐形了。中世纪还是什么时候,整纵队的骑兵,走进英国大雾,鱼贯消失…… 
  他尊崇由艺术家到高僧的弘一法师。出家后,弘一法师在温州的时间最长(12年),待过几个寺庙,可惜只有江心寺还在。江心寺的方丈木鱼法师,年少时认识弘一法师。1996年春,林斤澜便拜访他。木鱼徐徐说弘一事,凡三个小时。我叫电视台朋友把“林斤澜听木鱼说弘一”拍下来,可惜2005年打开时,竟是别的内容!我的朋友真是喝多了酒! 
  2003年,温州召开“世界温州人大会”,林斤澜和九十多高龄的木鱼(已是灵隐寺的方丈),居然并肩坐在主席台上!发言人慷慨谈温州,这两位悄悄谈佛经。又经常一并在主席台上睡了去! 
  林斤澜和汪曾祺曾去泉州开元寺,拜谒了弘一法师的圆寂处。林斤澜对弘一法师临终四字“悲欣交集”,自有心得,很有感慨。 
  我曾陪林斤澜到嘉兴,拜访丰子恺居士故居。这是林斤澜第二次来了。 
   
  黄山脚边一位朋友之子,“操作”印了一本林斤澜笔记小说(1997年7月第1版)。1998年春末,北京某编辑在四牌楼书店购得一册,与林斤澜谈及此书,林斤澜恍知此事。去信询问原由,答曰“没有您的电话”,即象征性寄了一点稿费。林斤澜笑着同我说:“他去过我家,他怎么没有我的电话呢?即使没有,问一问他父亲就知道。即使问不到,就写一封信到我家,我家忘了,就问北京文联,或者北京作协。”可是林斤澜没有追究,就是告诉他父亲一声也没有。 
  温州章发,少年与林斤澜同演抗战剧。“文革”中,挨斗挨打受不了,便说北京有个大作家,叫林斤澜,原是国民党“三青团”。林斤澜立即被军宣队抓起来,严酷的审讯,凡三次。最后军宣队说:“温州有个章发,都说你是‘三青团’,你还不承认!”——新时期回温,林斤澜对章发仍然友好。林斤澜对我说,章发肯定是没法子了,他不知道他这一说,我就会被抓起来。 
  作家刘真曾和林斤澜采风西双版纳,后来指控林斤澜叛国,林斤澜也被害得够呛。林斤澜对我说:“刘真是真以为我要叛逃缅甸,她不是把明知没有的说成有的。她可能有某种病,但她那时的确是很爱国的。”后来,刘真一阵子成了邓友梅的妻子,林斤澜和她的来往也很多。 
  文革时,北京文联的两位女同事上台批斗林斤澜。一位是《北京文艺》编辑周雁如,一位是儿童文学作家臬向真。林斤澜张大耳朵。张大耳朵不是听听周雁如臬向真说了他什么坏话,而是担心周雁如臬向真说错了话。周雁如臬向真对林斤澜没有仇恨,上台批斗也是例行公事,无可奈何。但那时批斗人、或揭发人经常发生口误、或念错“毛主席语录”这等事,发生这等事有时是很麻烦的。林斤澜为她们捏一把汗。 
  倘若说有仇家,林斤澜的仇家当是田家,反右时的北京文联秘书长。以求辉煌成绩,打人动作迅猛,出手不凡,北京文联右派8人,指标严重超出,另有9人受到开除党籍等处理。田家决意把林斤澜打成右派,成立“林斤澜专案组”,但是苦无材料,林斤澜泥鳅一般从田家指缝里滑出。不料1958年“反右补课”,田家在第三期《北京文艺》,及时发表《林斤澜小说的艺术倾向》,用心良苦。万幸,林斤澜还是化险为夷。 
  一回林斤澜对我说:“田家是从延安过来的人。在延安,别人说他右,他多年入不了党。他变左,是慢慢变左的,他原来据说也是个不错的人。反右时,他的确起劲,倘若不起劲,他可能说不定也是右派。算账只能算在时代身上。”又说:“文革时,田家贬谪西北,斗得死去活来。不久死掉了。很惨。他也是一个悲剧人物,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 
  不管大小运动,林斤澜都没有揭发过谁,批斗过谁。至于别人对他不好,打他,他不记仇,他总是宽容。他是个大悲悯大气度的人。 
  他一生没有私敌。 
   
  文革时候,四面八方的大男小女,套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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