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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芙王妃-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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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击,双方的矛都折断了,德·蒙戈梅里伯爵的长矛碎片刺人国王的眼中。国王当即坠马,他的侍从和这名部将德·蒙戈梅里急忙冲上前,见他伤势严重,都大惊失色,然而国王却镇定自若,他说没什么大事,并且原谅了德·蒙戈梅里伯爵。可以想见,本来大喜的日子,却出了如此不幸的事故,人们该有多么慌乱和伤悲。刚把国王安置在床上,外科医生就检查,认为伤势很严重。这时,大总管想起有人曾向国王预言,说他将在同人单独交手中殒命,而这个预言无疑应验了。
  当时,西班牙国王正在普鲁塞尔,他获悉这一事故,便把他身边的一位名医派来,可是那位医生也认为国王无望了。
  一个朋党相争、利害对立的朝廷,在这样巨大变故的前夕,动荡的程度不会是轻微的。然而,所有的活动都在暗中进行,表面上大家似乎只关心国王的身体。各位王后、王公和王妃,几乎不离开国王寝宫的前厅。
  德·克莱芙夫人知道自己也必须到场,到那儿就会见到德·内穆尔先生,见面时她那副窘态也逃不过丈夫的眼睛;她还知道,这位王子只要到了面前,在她眼里也就自我开脱了,还能摧毁她的全部决心,因此,她就决定干脆装病。宫廷上下一片忙乱,谁也不会去注意她的行止,不会去弄清她是真病还是假病。惟独她丈夫能了解真相,但她认为丈夫知道了倒好。她就这样呆在府上,不管正在酝酿的巨大变化,一味想自己的心事,而且有充分的闲暇沉溺其中。朝廷上下都守着国王。德·克莱芙先生有时回府对妻子谈谈情况,他对待妻子的态度一如既往;不过,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显得拘谨一点儿,态度也略微冷淡。他再也没有提起发生过的事情;他妻子也没有这种勇气,甚至认为不宜旧事重提。
  德·内穆尔先生本期望找时机同德·克莱芙夫人谈谈,不料连见面的缘分都没有了,心里十分诧异,也十分难过。
  国王的伤势急剧恶化,到了第七天头,就无药可医了。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了,表现得特别坚强。他正当壮年,生活幸福,受到万民的景仰,得到他倾注一片痴情的一位情妇的爱,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却遭此不测,他能如此坚强地面对死亡,实在令人钦佩。他辞世的前夕,让御妹长公主和德·萨瓦先生完婚,但没有举行仪式。德·瓦朗蒂努瓦公爵夫人处境如何,也不难判断。王后不准她来看国王,还派人去索取她保存的国王的印章和王冠上的宝石。公爵夫人询问国王是否驾崩,她听到否定的回答时,便对来人说道:
  “我还没有主人呢,谁也不能强迫我交出他托付给我的东西。”
  国王在图尔奈勒城堡刚一咽气,德·费拉尔公爵、德·吉兹公爵和德·内穆尔公爵就引领王太后、新国王和新王后前往卢浮宫。德·内穆尔先生由王太后挽着手臂。他们开始行进的时候,王太后却后退几步,恭让她的儿媳新王后先行,然而不难看出,这种恭让与其出于礼仪,还不如说出于敌意。
  第四卷
  洛林红衣主教主宰了王太后的思想。德·沙特尔主教代理完全丧失了她的恩宠,他应当感到这种损失有多大,却没有什么感觉,只因他有了自由和对德·马尔蒂格夫人的爱。
  在国王伤势危殆的十天中,洛林红衣主教从容计谋,促使王后采取符合他的意图的决定。因此,国王一驾崩,王后就命令大总管为先王守灵,在图尔奈勒城堡主持丧葬仪式。这种差遣使他远离一切国事,剥夺了他的行动自由。大总管派个亲差去见纳瓦尔王,请他火速到京,以便共同遏制吉兹兄弟眼看要升到的高位。军权落到了德·吉兹公爵手中,财权则由洛林红衣主教掌管。德·瓦朗蒂努瓦公爵夫人被逐出宫廷;应召人朝办事的两个人,一个是大总管的公开敌人德·图尔农红衣主教,一个是德·瓦朗蒂努瓦公爵夫人的公开敌人,掌玺大臣奥利维埃。总而言之,朝廷面目全非了。德·吉兹公爵跟嫡系亲王并驾齐驱,在先王的丧礼仪式中,也能给国王提袍了。他们兄弟三人完全成了主子,究其原因,红衣主教固然影响着王太后的思想,但王太后也自有打算,只要觉得他们不安分了,就可以将他们打发走,反之,大总管得到嫡系亲王的支持,轻易是搬不动的。
  等到国葬一结束,大总管来到卢浮宫,受到国王十分冷淡的接待。他本想同国王单独谈一谈,可是国王却把两位吉兹先生召来,当着他们的面劝他去休息,说是财政和军务都已委派给人了,需要向他垂询时,自然会召他人宫。王太后接见他时,态度比国王还冷淡,甚至责备他曾对先王说,几位王子长相一点也不像父亲。纳瓦尔王人朝,也没有受到好一点的接待。孔代亲王不像他兄长那样能容事,竟然大发怨言,可是抱怨也无济于事,给个差使就打发他远离朝廷,派他去佛兰德签订和约了。对付纳瓦尔王也有办法,给他看一封伪造的西班牙国王的信,信中指责他在西班牙领土上制造事端,这就引起他对自己领地的担心;最后,有人暗示他最好去贝阿尔纳'注'。还是王太后给他一条出路,让他陪送伊丽莎白公主,甚至迫使他为公主打前站。这样一来,朝廷里就再也没有人能同吉兹家族的权势抗衡了。
  陪送伊丽莎白公主的差使换了人,这虽然对德·克莱芙先生是件扫兴的事,但他无法抱怨替代他的人的高贵身份,他遗憾的主要不是这份差使的荣誉,而是携夫人远离朝廷、又不显出有意为之的时机。
  国王驾崩过后数日,朝廷就决定去兰斯'注'给新国王加冕。刚一有人谈论这次远行,一直装病而足不出户的德·克莱芙夫人,就请丈夫同意随宫廷的人前往,而让她去库洛米埃呼吸新鲜空气,将养身体。丈夫回答说,他同意,也绝不深究是不是健康的原因,她才不能随同前往。这事儿他已拿定主意,也就不难同意了。不管他对妻子的品德有多高的评价,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为慎重起见,最好不让她和她所爱的男人长时间相处。
  德·内穆尔先生很快就得知,德·克莱芙夫人不会跟宫廷的人同行,但是他走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见她一面。于是在启程的前一天,他去登门拜访,为能单独同她晤面,他就在礼节容许的限度内尽量晚点去。也是天从人愿,他走进庭院时,迎面碰见从里面出来的德·奈维尔夫人和德·马尔蒂格夫人,听她们说只有女主人一人在家。他登上台阶时心情激动和慌乱的程度,只有德·克莱芙夫人听仆人说德·内穆尔先生求见时的心情可与之比拟。的确,她当即心慌意乱,既怕他向她表白爱情,又怕自己的回答流露过多的心许,既担心这次拜访给丈夫造成忧虑,又担心自己不好处理:对丈夫讲又不是,隐瞒又不是,一时头脑乱纷纷的,无所适从,她万般无奈,只好作出决定:回避一件也许是她最渴望的事情。她派一名贴身女仆,到前厅向德·内穆尔传话,说她刚刚身体不适,抱歉不能领受他来看望的美意。这位王子不能见德·克莱芙夫人,而且不能见是因为她不愿意让他见,这对他来说有多痛苦啊!次日他就走了,心中再也不抱一丝侥幸的希望。自从在太子妃宫里那次谈话之后,他没有对她说上半句话,现在他有理由相信,他向主教代理透露秘密是个过错,一错便毁了他的全部希望。总而言之,他上路时,种种念头只能加剧一种惨苦的痛悔。
  再说德·克莱芙夫人,刚才一想到这位王子来访,就不禁心慌意乱,可是,刚刚略微平静下来,她拒绝见面的理由便烟消云散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如果她有胆量,或者事情还来得及的话,她很可能派人请他回来。
  德·奈维尔夫人和德·马尔蒂格夫人离开她的府邸,又去看望太子妃。德·克莱芙先生正巧也在那里。太子妃问她们从何而来,她们回答说刚从德·克莱芙夫人那儿来,下午有一段时间,她们同许多人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她们走时只留下德·内穆尔先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德·克莱芙先生立刻警觉了,尽管他想像得出来,德·内穆尔先生常有机会同他妻子说话,但是此刻,这人就在他妻子那里,而且单独在一起,很可能正对他妻子谈情说爱,他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是一种新情况,简直无法容忍,心中顿时燃起空前猛烈的妒火。他在太子妃宫里坐不住了,便起身回府,却不知道回府做什么,是否存心打断德·内穆尔先生的拜访。快到府门前时,他就注意察看,有没有什么迹象表明这位王子还在,看样子人已经走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想到他可能没有呆多久,心里还有点美滋滋的感觉。他甚至想,自己应当嫉妒的人,也许不是德·内穆尔先生;他虽然确信无疑,现在却想找出些疑点,然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不能不确信,因此,他渴望的这种无法确定的态度不会持续多久。
  他首先走进妻子的房间,谈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事情之后,就禁不住问她干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妻子都一一对他讲了。他注意到她根本没提德·内穆尔先生,就声音有点颤抖地问她,是否只见到这些人,好给她机会讲出这位王子的姓名,免除她耍心眼儿给他造成的痛苦。可是她没有见到人,也就没有向他提起人家;德·克莱芙先生声调颇伤感地又问道:
  “那么德·内穆尔先生呢,您没有见到他,还是把他遗忘了呢?”
  “我确实没有见到他,”他妻子回答,“当时我身体不舒服,就派一名贴身女仆去向他道歉。”
  “只有他来拜访,您的身体才不舒服,”德·克莱芙先生接口说道。“既然您见了所有人,对待德·内穆尔先生为什么要特殊呢?为什么在您看来,他不同于一般人呢?为什么您非得害怕见他呢?为什么您要让他看出您怕见他呢?为什么您要让他了解,您在运用他的爱赋予您的权力呢?您若是不知道他能区分无礼和您的严厉态度,还敢于拒绝见他吗?然而,您何必对他采取严厉态度呢?像您这样一个人,夫人,除了淡然处之,其他任何态度都等于送秋波。”
  “不管您怎样怀疑德·内穆尔先生,”德·克莱芙夫人又说道,“我认为您总不能怪我不见他吧?”
  “我还是责备您,夫人,”丈夫反驳道,“这些责备是有根有据的。如果他什么也没有对您说过,您为什么不见他呢?是的,夫人,他对您谈了。如果他仅仅以沉默来向您表达痴情,这种感情就不可能给您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您未能把全部真相告诉我,大部分向我隐瞒了;您向我承认那么一点甚至后悔了,没有勇气讲下去。我比原来估计的还要不幸,我成为世间最不幸的男子。您是我的妻子,而我就像对待情人那样爱您,可是我却看见您爱上另一个男人。他天天能同您见面,还知道您爱他。唉!”他提高声音说,“我原以为您能战胜对他的感情。看来,我完全丧失了理智,竟然相信您能做得到。”
  “我不知道您是否错了,”德·克莱芙夫人又伤心地说道,“该不该肯定我这样非同寻常的方式;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错了,该不该相信您会正确对待我。”
  “不必怀疑了,”德·克莱芙先生立刻接口道,“您就是想错了:您期待我的事情不可能,我期待您的事情也不可能。您怎么还能希望我会保持理智呢?我发狂地爱您,我还是您的丈夫,难道您忘了吗?这两者以哪一种身份,都可能干出极端的事儿来,两者合起来,还有干不出来的事情吗?哼!”他继续说道,“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我只有强烈的、自己也把握不住的感情。我再也配不上您了,但是也觉得您同样配不上我了。我爱您,我恨您;我还冒犯您,在此请求您原谅;我钦佩您,又因钦佩您而感到羞愧。总而言之,我身上再也没有平静和理智了。自从您在库洛米埃对我谈过之后,自从那天您在太子妃宫中得知您的事传出去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还怎么能活着。我弄不清这事从哪儿传出去的,也弄不清在这事上,您和德·内穆尔先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您永远也不会向我解释明白,我也绝不要求您向我解释。我仅仅请您不要忘记,是您把我变成世上最不幸的男人。”
  这番话说罢,德·克莱芙先生就离开妻子的房间,次日没有来见她就启程了。不过,他还是给她写来一封充满伤感、诚信和温情的信。她也回了一封信,回信极其动人,信誓旦旦,保证她过去的和将来的行为,而且,她的保证全是以事实为依据,确实表达了她的感情,因此,这封信对德·克莱芙先生起了作用,给他的心情带来几分平静;再加上德·内穆尔先生和他一同陪伴国王,没有和德,克莱芙夫人在同一地方,他确知这一点,也就安心多了。
  这位王妃每次同丈夫谈话时,丈夫对她表明的那种痴情,行为那样光明磊落,以及她对丈夫的友谊和歉疚,这些都在她心中起了作用,冲淡了德·内穆尔先生的影像;然而,这种情况仅能持续一小段时间,他的影像很快又重现,而且比以往更加鲜明,更加贴近了。
  这位王子走后最初几天,德·克莱芙夫人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后来才觉出别离之苦。自从爱上他之后,哪一天她都怕见到他,或者希望见到他;现在想到连偶然遇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了,心里就难受极了。
  她动身去库洛米埃,临行时还特别嘱咐,将那些复制的大幅油画带去。原画是德·瓦朗蒂努瓦夫人请人画的,为装饰她在阿奈的漂亮别墅;画中表现了先王在位时的历次著名事件,其中有麦茨之围'注',战功卓著者均画在上面,而且维妙维肖,德·内穆尔先生也在其中。也许是这个缘故,德·克莱芙夫人才要把画带上。
  德·马尔蒂格夫人也未能随朝廷去兰斯,她答应德·克莱芙夫人去库洛米埃小住几日。她们都是王后的红人,但彼此毫无嫉妒之心,更没有疏远之意。二人虽是朋友,但彼此并没有倾吐各自的私情。德·克莱芙夫人知道德‘马尔蒂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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