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合租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芙蓉-2006年第4期-第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和,体态优雅,弧线和谐。它旁若无人地从黄仁贵的背后走过,从浅水里啄住了一只硕大的鳑鲏,高高昂起脖子。它尖尖的嘴叼住的那只鳑鲏正蹦扎着,闪着银白的光。 
  犁了半个圈的青牛来到黄仁贵身边时,那只白鹭飞走了,许金禾趁机向东家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黄仁贵抬头看看太阳,太阳挂到树梢上了。他放下自己手中的耙头,接过许金禾手中的牛鞭,爽快地说: 
  “去吧,去吧,你明天去扮禾吧。” 
  那天傍晚,许金禾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的女人特地为他煮了碗洞庭棒花鱼,他还喝了几杯酒,后来他便早早地睡着了,他记得他的女人在为他洗脸时,还在说你呀真是倒下去就睡着了,也不洗个澡。来,把脚抬起,让我替你把脚上的泥巴洗一洗。他的女人正为他洗脚时他醒来了。 
  许金禾起来的时候,月亮已经起来了,他放心不下他的那两亩水田,他要趁着这夏夜的月色去水田里看一看,田里的水够不够,当时他的女人还叮嘱他,当心别让蛇咬了你的脚…… 
  走到田边看了看水位,许金禾觉得田里的水太浅,现在河里水退得急,要赶快挖开田塍,从沟里放些水进来,免得到时犁田插田浅了水。许金禾用耙头在田塍上连续挖了几个口子,看着清凉的湖水往禾田里潺潺地流。忙完这一切以后,他便掏出烟袋来,独自一人坐在田边的河堤上抽着烟,蒙眬的月光像碎银一样撒满河滩,河滩上的污泥像遍地的银花边,一片一片在月光下闪着亮光。 
  月光照着奔腾不息的河水,许金禾又一次看见了那只白鹭,河边上那一只孤零零的白鹭正朝河滩上走来,瘦长瘦长的鹭鸶脚一下一下踩着污泥,它那白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柔和,长长的脖子一抻一抻,体态优雅,弧线和谐。它旁若无人地从许金禾身旁走过,在污泥里它伸出尖尖的鹭鸶嘴叼起了一只鳑鲏,然后高高昂起脖子,不停地用嘴搓着那只活泼的鳑鲏,发出嘎嘎的响声。许金禾觉得那只白鹭眼熟,仿佛是当年他曾经救助过的那只白鹭,他不由得多看了它几眼。正当他看着的时候,那只高昂着脖子的白鹭竟然衔着那条鱼给他送了过来,分明是衔的一块银花边,他从白鹭的嘴里拿过那块银元,捏在手里举在月光下,照了照,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伸到耳朵边上听了听,没错!当他得到确认以后,惊喜万分,是的,是真正的银花边,他这才放眼去寻找那只白鹭,那只白鹭就在他的眼前,它正双脚立在河滩上,舒展脖子,把嘴深深插进污泥,一下接一下地从污泥里啄出一块又一块的银元来,开始时只是在那只白鹭的身边啄出了一堆,很快就把整个河滩上摆满了一块又一块闪着亮光的银元,银元照耀着那只银光闪闪的白鹭。 
  许金禾弯下腰,伸手拈起两片,一模一样,敲得叮当直响。原来这河滩上根本不是什么污泥,而是遍地的银元,俯拾即是的银元。许金禾欣喜若狂地捡着捡着,他在想,是哪位东家运载银元的船不小心翻在这里么? 
  许金禾所有的衣袋都装满了银花边的时候,他就打算马上回去叫来儿子明庭、梅庭和他们的弟弟妹妹挑着箩筐端着簸箕来挑…… 
  正当他谋划这些的时候,他突然感到捡银元的手黏糊糊的,他把手指举到眼前看了看,发现那手指上是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再一看脚下、脚底下流淌的全部是血液,是血浆,抬眼望去,银色的月光下,河滩一片血红,满河滩的血浆一眼望不到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河滩像血粥一样殷红夺目,又浓又稠,稠得流淌不开,把河水也映红了。往日的疏河一夜之间成了血河。疏堤也映红了,红得绚丽夺目。夜空也映红了,挂在夜空的圆月也变得血红血红。天上地下融为一体,这血浆像火焰一样在燃烧。 
  燃烧的血海之中,那只白鹭倏忽舒展双翅,腾翼而起,那只银光闪闪的白鹭在血浆流淌的河滩上变得通明透亮…… 
  有人在用力摇他的肩膀:“醒醒!你怎么伏在饭桌上就睡着了?你看这么多蚊子咬你,咬出来的血都流到鼻尖尖上了,难道你不知道?”是他的女人把他推醒了。 
  梦醒后的许金禾走出家门,走到河边的苦枣树下,天已经黑了,西边的天幕上一片绀紫绀青的。东边有一轮明月从疏河上升起,他看到有只夜鹭从河滩上飞起,朝那明月飞去。 
   
  许金禾全家人在那两亩水田里收割早稻的时候,东家黄仁贵跨过自己家田埂走了过来,他望着许家将黄瓜籽一样的早谷子一担一担往家里挑的时候,黄仁贵的心真疼呀!他对许金禾说:好田嘞!好田嘞!禾鸡婆,这样的好田当年仅仅只卖了八十石谷,现在我花一百石谷也买不到这样的好田啦! 
  当时许金禾毫不犹豫地对黄仁贵说:东家你愿不愿意?我现在就把这田契给你。你的仓里不是还存得一百石红米麻凤粘的晚谷么? 
  喜出望外的黄仁贵当即就与许金禾签字画押,将那两亩水田的田契捧回了家中,大大方方让许金禾从仓里挑走了一百石红米麻凤粘的稻种。 
  许金禾毫不犹豫地将那一百石红米麻凤粘的晚谷一粒不剩撒到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河滩上…… 
  许金禾这是拿身家性命作赌注。 
  站在疏堤上看许金禾带人往河滩上撒稻种的人很多。除了黄家洲子上的大小东家,就连荷花堤小镇上的镇长绅士们都来看稀奇了。 
  六月的太阳底下,金丝细篾斗笠一大片,晃着人的眼睛。这些人虽然手摇蒲扇,河风掀起他们的香云纱褂子,但依然一个个大汗淋漓,虽然大汗淋漓,但他们依然站在太阳底下看稀奇。他们把许金禾的这种行为视为暴殄天物,真是拿了银子往水里打漂漂。见多识广的垸中首士和镇长绅士众说纷纭,现在还是六月,虽说今年南洞庭的水退得早,早得有些蹊跷,但七八月还要涨水呢!这河滩上既架不得水车,又没有水沟灌水,你的禾就不怕旱?再说啦,你撒播的是去年的陈谷,你不泡种,不催芽,一担担的哑谷子往泥浆里抛,会发芽么? 
  许金禾扭头看一眼疏堤上议论纷纷的人群,在那一片金丝细篾斗笠群中,有一柄黑森森的洋伞分外惹眼,那棕褐色的弯柄在阳光下闪着玛瑙般的光泽。南风从伞下吹过,吹得他的白色绸褂一抖一抖的。他是东家黄仁贵的小儿子黄柏荣。他大声朝许金禾喊:许师傅,不要怕,你这是创新!是英雄壮举! 
  许金禾想:等到老子发了财,一定要去买这样一把黑森森的青布洋伞…… 
  后来,许金禾果真买了一把青布洋伞。 
  当了东家以后的许金禾每年到早谷子黄了开镰响桶了,他都要到荷花堤小街上去喊桶。所谓喊桶就是去请扮禾的师傅。一张扮桶四个人。扮禾佬吃饭就像挖土。许金禾的饭从来不给不会扮禾的人吃。每次许金禾到街上去喊桶时,总是站在众多的扮禾佬当中说:丑话说在前,你们扮不扮得禾,只有到了扮桶前面才知道。倘若你扮禾的时候谷粒满天飞,我就对不住了…… 
  许金禾到小街上去喊桶的时候,总是把那顶芦叶壳的斗笠夹在腋窝里,一双赤脚,一条青大布的桩子裤,一件白大布的对襟褂子,走起路来脚底生风。那些会扮禾的师傅一见面就说,这是一个有功夫的农夫。 
  许金禾在小街上喊了桶,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上了屋檐了,他把那顶芦叶壳斗笠往头上一戴,撩开双脚就往田里赶。那些戴着尖角斗笠,用短扁担挑着蚊帐凉席的扮禾佬追着许金禾的风就紧赶慢赶地来到了黄谷田里弯腰刹禾开镰响桶了。 
  许金禾把扮禾佬安置好了,回到家里抽一袋旱烟,然后吩咐他的女人: 
  “去,把我的青布洋伞拿出来。” 
  许金禾的女人立即从橱子里拿出那把青布洋伞,双手递到丈夫手里,一股浓烈的樟脑味散发在空气中,许金禾就喜欢享受这股浓浓的樟脑香。他撑开青布洋伞,大模大样地走进自家的黄谷田里,走向黄谷田里的第一张扮桶,往那两个正在扮禾的农夫后面一站,敛声屏气片刻,然后又撑着洋伞走到扮桶的前面,隔着扮桶高高的挡折篾,略呆一会,然后走向第二张扮桶,第三张扮桶…… 
  在所有的扮桶前站了一遍之后,许金禾对着一张张扮桶的农人说:你们留下来,你们留下来。其余的大师傅对不住了,我请不起,你们再去别的东家屋里发财吧,还有两个时辰,我不留你们吃中饭了…… 
  没有留下来的那些扮禾佬悻悻地从黄谷田里走上来,将那把月牙似的银镰往腰后一插,两眼恨恨地盯着许金禾那青布洋伞,那把青布洋伞的伞柄是弯的,棕褐色,闪着玛瑙般的光泽。 
  有一个被辞退了的扮禾佬说:“狗日的!老子恨不得将那把洋伞扔到洞庭湖里去!” 
   
  许金禾总觉得自己的财发得不是时候。 
  那一年许金禾从荷花堤小街上整整买了一排木,请了木匠师傅做了整整十个榀子。他要在疏河堤的挺拐上盖十榀九间的大屋。木匠问他: 
  “东家,你是盖茅屋还是盖瓦屋?” 
  许金禾说:瓦屋的架子,先盖茅草,现在家底子薄,等上两年,手上有钱了,我掀了茅草,在瓦屋檩条上钉椽条再盖瓦…… 
  木匠师傅当时还夸东家真会盘算。其实,许金禾是被耳畔那阵阵的炮声提醒了,北方战事正紧,兵荒马乱的年月,还是不张扬为好。 
  十榀九间的木架子长茅屋在秋天的太阳底下盖上了新收的粒谷草,那粒谷草好深嘞!一捆草立在地坪里差不多有人的头顶那么高。秋天雨少,粒谷草在田里没有经雨淋,晒得银子一样白,一捆捆扔到屋顶上,铺开来就像盖的银箔,十榀九间的木架子屋盖上厚厚的粒谷草,太阳一照,银光闪闪。门前是日夜长流的疏河,门口是吊桶粗细的苦枣树,屋后是千亩良田和大洋浃湖泊。那一天,黄仁贵从黄家洲子坐船到荷花堤小街上去,驾黄划子的艄公两手抓着桨,身子一躬一仰地摇着。坐在船头上的黄仁贵看着许金禾的长茅屋,巍然峨然立在疏堤的拐上,一河的船只和两岸鳞次栉比的茅屋尽收眼底,黄仁贵突然觉得这地势真是气势非凡,后来他告诉许金禾: 
  “你这个屋场真是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 
  后来许金禾站在门前眺望疏河,果然发现河面上每一个摇桨的人都朝着他家拱手作揖,一到夜晚,疏河两岸的茅屋和船上的渔火齐齐向着他家眨着眼睛。 
  九月初九重阳节啦,天气骤然冷啦。暮霭沉沉的南洞庭突然纷纷扬扬飘起雪来了。许金禾在堂屋里燃起了一堆火,一家人围着腾腾火焰烤火。那一天在烤火的时候,许金禾对明庭、梅庭说:“门前的水边上有几块长条的麻石,你们准备好绳索杠子,喊几个长工去把那块最长的抬到灶屋门口来,我想趁冬闲再凿一个猪食槽,明年我想还多喂几头母猪。闯洞庭湖的人发财靠两样,种湖田,喂母猪。”明庭和梅庭马上答应就去,就去。明庭的媳妇正在刨芋头,明庭三岁多的儿子围着他的娘转,没完没了地往他娘身上爬。许金禾往火堆上续了一把芦柴对儿媳妇说:你是东家,把芋头交给厨娘刨去,你只管把蛟子带好。 
  许金禾说着话,伸手从篮子里挑拣了一只硕大的绿皮芋娘扔进火堆,用火钳将通红的灰烬将芋娘焐得严严实实的。 
  自从大儿子明庭娶妻生子以后,许金禾便对许家充满了希望。孙子出世以后,读过《增广》的许金禾给孙子取了一个很威风的名字,腾蛟。他觉得这个孙子是一个富贵相,龙眉凤目,骨骼粗壮而颀长,充满灵气。 
  坐在火堆旁的许金禾把孙子抱过来,对身旁的儿子媳妇说:我许家吃不起人参燕窝,但吃得起芋头。你每天晚饭后都要在灶里煨一只芋娘,在蛟子睡觉之前喂给他吃。这芋娘吃了好,骨骼长得粗,腿有劲。 
  抱着孙子烤火的许金禾说,蛟子,等你满了五岁爷爷就教你武功,七岁了,爷爷就带你到街上的洋学堂去找男王老师、女谢老师…… 
  那个时候,许金禾没有料到男王老师会突然死亡,他也没有料到东家的小儿子黄柏荣会为此而闹得倾家荡产,真是世事难料哟。 
   
  那一年许金禾把那一百石红米麻凤粘的哑谷子撒到河滩上以后,他的心就紧贴着河滩了。他知道那撒到河滩的不只是一百石谷,而是他许金禾的命,是他许金禾的三魂七魄,如果一河大水一来,许金禾就会一头扎进河水里…… 
  日日夜夜守望在河滩上的许金禾那满头的青丝被夏夜的露水染白了,两只眼睛深深地凹了进去。白天,他把头上的斗笠压得低低的;夜晚,他把耳朵贴在河滩上。一天两天,三夜四夜,那撒进污泥的哑谷像僵尸一样看不到一丝生气,许金禾把手指插进厚厚的污泥里,凉浸浸的,油润润的。难怪这谷哑了,不开口了,不发芽了,泥温低得很嘞。盛夏的夜,横搭屋脊的天河,像燃烧着的银白色火焰。带枷的月亮像烧红了的铁饼,许金禾望着铁饼周围那一圈光芒,像枷一样枷着的月亮,他就在心里暗暗地念叨: 
  “日枷长流水, 
  夜枷草不生……” 
  这年头,遭旱! 
  那天早晨许金禾在晨光里向河滩无意间地投去一瞥,他觉得自己的眼睛花了,自己撒满哑谷的几百亩上千亩数千亩河滩上有了一层浅浅的银亮色,蒙蒙眬眬的浅银色上面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浅绿色的雾。许金禾的心猛地被撞击了一下,他拼命往河滩上奔跑过去,弯下腰,把头低下,河滩上的哑谷发芽了,齐齐地迸出了遍地的嫩芽。抛进污泥里的红米麻凤粘哑谷终于开口了!吐银了!一枚一枚的谷芽在辽阔的河滩上变成了遍地银钩,谷壳的那端肥墩墩的,肥墩墩的谷芽钻出谷壳的时候是朝前伸的,朝前伸的时候嫩芽弯曲成了一个个精巧的钩子。钩子的顶端尖尖的,闪烁着浅黄淡绿的光泽,娇嫩无比。许金禾拈起一枚银钩,捧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