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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1期-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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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曲要顺着他的指点上路。老头给了他一些路上吃的东西。分手时,老头一直握着他的手。曲觉得有点异样,抬头一看,见老人流下了眼泪。 
  曲走了。直走开很远,回头看了看,那个高高的山包上还站着老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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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终于找到了山谷里的一个小村。这儿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可是显得热热闹闹,鸡狗鹅鸭不停地吵叫。街上那些穿着破衣烂衫的孩子满身都是泥巴,叫着跳着,大声地喊:“看古怪外国老头啊!” 
  曲听了他们的呼喊多么惊讶,他觉得自己长得再平常没有,怎么在孩子眼里成了一个“外国老头”?他们追逐着,他千方百计摆脱这些好奇的孩子。他费力打听,才找到了这个村里的代销店。店里果然收购药材,他就把自己的药材卖掉了。可惜背囊里的好几种药材店里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代销店由于就在大山脚下,所以收购药材是最重要的生意。曲把剩余的药材装起来,但后来想了想,还是把它们扔掉了。他买了一点盐,又买了一把小铁铲、一包火柴。他想买点种子,店里没有。他想在回山之前到田里折一穗成熟的高粱和玉米就成了。 
  他只想离开村子,越快越好。他背着背囊急匆匆地走在街巷上。也许他这副模样引起了别人的怀疑,一群孩子跟在他后边,不断地嚷叫: 
  “看外国老头!” 
  有的嚷:“老头有糖吗?” 
   
  他真后悔没有买一把糖果:如果扬一把糖果,这些孩子就会散开。他摆着手,后来在巷子里奔跑起来。一群孩子呼叫着在后边追赶。他跑了一程,一抬头见一个黑黑的汉子背着枪站在巷口上。黑汉说:“站住!” 
  曲一下贴在墙上,心扑扑狂跳。他立刻想到了农场看守。好不容易使自己的心静下来,向那人点点头。黑汉说:“跟我走!” 
  曲几次想逃开,但不敢,最后还是被领到了村边的一间石头屋里。里面摆了一个小木桌,看墙上贴的东西才知道这里是村头的办公室。他被按在桌子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了,接上背枪的黑汉就走出屋子,“咔嚓”一声把门锁了。 
  曲嚷叫起来,外面的人理也不理。 
  过了许久才有了开锁的声音。黑汉后面跟了几个人:三个年轻人,一个五十多岁的嘴唇乌黑的人。后者像是刚刚吃了烧烤的东西;他一进来就问黑汉:“他包里有些什么?” 
  “还没检查哩。” 
  “那检查!” 
  黑汉把他的背囊取来,翻了翻说:“也没啥。” 
  五十多岁的人问曲:“你是从哪里来的?” 
  曲说自己是“蹿山采药”的人,长年在大山里转悠等等。 
  “嗯嗯,”五十多岁的人盯着他,在屋里踱步。踱一会儿抬头看他一眼,自语说:“斗争很复杂很激烈呀!”这样咕哝着,突然猛一转身断喝:“你到底是从哪来的?交待!” 
  “俺就是从山里来的。” 
  那个人过来捏捏他的手,又把他的鞋子拽掉,端量一会儿,摇摇头。他让那个黑汉看看他身上藏了什么没有。黑汉过来摸他的周身。最后五十多岁的人说:“让他利落一点。” 
  黑汉就剥他的衣服。曲紧紧抱胸抵挡。五十多岁的人在旁边说:“嗯?怪事。来,”他一摆手,三个年轻人就涌上来。他们把他扭住。曲一看抵挡没用,就任他们推搡了。一会儿全身的衣服都给剥下来了。剩下的一个小短裤,黑汉用一根手指勾住,一下子就给拽下来。屋里的几个人都好奇地围着他看。曲难受极了。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几个人对五十多岁的人小声说: 
  “也没有什么。” 
  接着他们到角落里小声议论起来。只听那个五十多岁的人说:“不管怎么,有生人就要弄个清楚。赶明儿把他解到乡里去吧!” 
  黑汉点头。 
  曲最后一句听得特别清,不由得身上一抖。 
  黑汉说:“咋了你?” 
  曲说:“我害冷,我害冷!” 
  他们就把衣服踢过去。曲赶紧穿上。 
  曲给锁在了石头屋里。从天黑直到深夜,没人给一点吃的,肚子饿得咕咕响。他到处找可以吃的东西,背囊里什么也没有。后来他解开那包盐,用舌头舔了舔,觉得盐味在深夜里如此难忘。 
  门上了一把大锁,铁门环很粗,那根本不可能弄断。窗棂也是胳膊粗的木头做成,他推了推,发现它坚牢无比。曲简直急坏了。他在屋里奔走,真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天一亮就要给解走了,那可就糟透了。最后他还是打起了木窗的主意。他抽出那把铁铲,尽可能找一个细弱的地方刻起来。他发现如果能够弄断一根木条,那么也就可以从这个窗子上出去。 
  他一下一下刻着,每一下只能弄掉一点木屑。刻呀刻呀,不停地刻,两只手臂都累得酸软了,差不多没有了一点力气。有好几次都绝望了——使劲晃一下那个木条,它仍然坚牢得很。他不得不放弃了希望。“在押解之路上也许还有机会。”就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可是刚一睡着就做了个噩梦:自己被五花大绑送到了一个地方,有一个人正低头对他狞笑,那不是别人,正是蓝玉!这个噩梦让他牙齿磕碰,一下子蹦起来。他一刻不停地用那个铁铲重新对付起木条…… 
  天一点一点亮了,那根木条也被刻得越来越细。最后他终于可以把它撞断了。他闭着眼睛,猛地用肩膀撞过去。窗户颤了颤,木条没有折断。他从屋角拣了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它的尖棱一下一下凿、凿。 
  天眼看就亮了,他终于把木条弄断。 
  他逃出了石屋。 
  这时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他差不多再也没敢回头看一眼这个小村,一直向着西北方跑去。他一直跑到了大山跟前,正好一轮太阳也升起来了。 
  好像满山的野物都聚集到这座大山上来了,它们的吵闹声遮盖了一切,它们在欢呼一轮太阳的出生吗?曲眯眯眼睛,从旁边拣过一支灌木枝条举在手里。他两手按在这根拐杖上,回望着在雾气里颤抖的整条山谷。有一个尾巴长长的野鸡从他面前不远的地方飞过,落在了一株松树上。他看清了它身上的灰蓝红三色羽毛。正注视着,突然旁边又传来了奇怪的叫声,转脸一看,就在近处站立了一只草:它大大的脸部有点像人。曲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鸟,相信这是一只流落异乡的鸟,听它的叫声多么孤单凄凉!他以前看得更多的是长耳。在人们眼里,所有这类鸟都是不祥的。可是不祥的鸟却是他最喜欢的。他总能从它们开阔俊美的脸庞上看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气度。 
  更远的地方有一只大杜鹃在鸣唱,这鸣唱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好像直迎着他而来。 
  真的,只一会儿他就看到了一只暗灰色的鸟飞过来,落在另一棵松树上,肥硕的尾巴刚劲地斜向上方。它站在枝桠上,好像很难平衡自己的身体。曲连它的两只黄脚和白白的腹部上那些黑褐色横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按在拐杖上的右手抬起来,向它打了个问候的手势。它停止了鸣叫。后来它晃了晃小脑袋飞走了。接下去他还看到了一只蓝黑色的翠鸟,一只比大杜鹃略小一点的三宝鸟。大山一侧,有一只啄木鸟发出了大声的、嘶哑的咳嗽,这咳嗽声令人胆战心惊,让人觉得黎明时分一个剪径大盗刚刚睡了一个好觉醒来,开始在那儿伸展懒腰…… 
  多么好的太阳、百鸟喧哗的山谷!在这个早晨他突然明白了那个亲手开凿石屋、在山里度过一生的老人!他发觉自己在这个大山里找到了一位真正的导师。他想起与老人分手的情景,不禁思念起来。 
  他想在回去的路上一定再看一眼老人。这样想着,就鼓足了勇气,开始翻越那座大山。 
   
   
  老人之间 
   
  1 
   
  太阳转到南方的时候,曲又一次摸到了那个小山包跟前,找到了那堆叠得整整齐齐的松木劈材。可是晃了晃那个木头小门,关得紧紧的。 
  他坐在了那儿。 
  这样等了一个多钟头,那个戴着油亮瓜皮小帽的老头终于出现了。他见曲蜷在门边,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吆喝一声: 
  “你这个鸟人!又转回来了!” 
  像上次见面一样,老人又留下他吃饭。但这一次没有喝酒,所以话也就少得多了。原来这是一个沉默的人。曲明白:如果不赶紧走掉,那么又要在这里度过一个夜晚了。不知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愿离去。最后他看着老人说: 
  “老哥,我要走了。” 
  老人点点头:“走吧。”一边说一边摸起了烟锅,开始吸烟。 
  曲嗫嚅着:“我是一个新手……” 
  老人头也不抬地咕哝:“知道。” 
  曲坐下了。背囊从背上脱落。 
  老人咂着烟锅:“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是个新手,别看你穿得破衣烂衫,满脸是灰。我琢磨你可能是一个新近犯了事儿的人……” 
  曲的嘴巴惊得合不拢。 
  “不过你也没犯什么大事儿,不是一个黑心黑性的人。连个兔子都不敢下手,怎么能是一个黑心性呢?不过老伙计,我告诉你,要在山里活下去,就要下得手去,就得宰杀野物。我说的对不?” 
  曲点头。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老人的眼睛。老人吸着烟,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个夜里我喝了酒,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不过我的心可没糊涂。我说了抓‘特务’的事,看到你全身一抖,知道你的来历不浅。不过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就是杀了人也不要紧。你要知道,有些杀人犯也是些软性子,那是他们被逼无奈——你杀了人没?” 
  曲摇头。 
  “那你到底为什么跑出来了?” 
  曲告诉他出来找老婆…… 
  “谁把你的老婆掳跑了?” 
  曲尽可能通晓简洁地讲了与云嘉分手的那段经历。老人把烟锅从嘴里拔出来: 
  “噢,那么说是官家把你的老婆掳跑了。” 
  老人重新吸着烟,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给官家做事,就得提着脑袋啊!你看看,连个老婆也保不住……” 
  曲又给他讲了那个劳改农场的生活,讲了旁边那个更可怕的矿山,还有那些逃跑失败的伙伴、刚刚死去不久的路吟……他像对自己的兄长讲述这一切,讲着讲着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眼前的老人只大他七八岁的样子,可是腿脚却如此硬朗。老人听着,手离开烟锅,摸了摸曲的头发、后背,连连叹息:“不用走了,在这儿过夜吧……” 
  曲怎么也没法使自己平静下来,他真想伏在这个兄长身上大哭一场。他认定了这是自己的兄长。是的,他是一位漂泊在外,早就为他在山里准备了过夜之地的兄长……有一个执拗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我再也不离开这座石屋了,再也不想离开了。可这会是一场乞求吗?如果真的是乞求,那么我可怜巴巴的声音会打动他吗?他会接受我吗?在我发出的乞求声里,在我逃离之后第一次请求收留的期盼中,我的自尊是否会受到伤害? 
  他不敢想下去,只紧紧闭上眼睛。 
  这是一个极其安静的夜晚,外面没有风。老头睡得很好。他睡着,呼吸平缓。可是曲却睡不着,他差不多一直大睁着眼睛,迎来了石屋里的第二个夜晚。 
  天亮了,他看到那个老人并没有挽留他的意思。他抓起了背囊。可是当背囊带子穿到胳膊上,就要背负它站起来的那一刻,他突然把它扔掉了。他上前攥住老人的胳膊说: 
  “老哥,让我们在一起过吧。我们互相照料,咱俩年纪都大了,也是个伴儿。到了时候,我再把老婆接来……” 
  老人对这一切像是早有预料,眼睛望着小石窗,看着熹微的天色。后来他走出去。曲也跟上出来。老人抬起头往东看去。曲看着他眯缝的双目,知道他在寻找东方第一缕阳光。那阳光迟迟没有伸出。就这样,两个老人一块儿等待,谁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松树的枝桠间突然射出了一道橘红色光束,紧接着各种鸟雀开始了欢快蹦跳。它们在松树空隙里翻腾、打斗。曲差不多听见了它们的嘎嘎笑声。老人装了一锅烟吸起来,把湿漉漉的烟嘴一下子插到曲的嘴里。曲从来没有吸过烟,这时候却用力吸了一口,马上呛得咳嗽起来。老人立刻把烟锅取回,说: 
  “一个吸烟的人,一个不吸烟的人——这两个古怪的老头能住到一起吗?” 
  曲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 
  又停了一瞬,老人缓缓地转过脸。曲看着他。他点点头,把手搭到曲的肩膀上:“伙计,我们俩好不容易才混到一个人的份上,这不容易啊!你还是回吧。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我不能和你住在一块儿。” 
  曲觉得身上像被人打了一掌,周身都感到疼痛。他往后倒退了几步。他的脸热辣辣的。他在这个时刻才明显感到,他的自尊受到了真正沉重的一击。他像被当众鞭了一番似的。 
  他一声没吭,咬着牙到土炕上抓起背囊,背上肩膀,低着头走出来。 
  那个老人看也没看一眼,一直在盯着松树间打斗的鸟雀和那一缕缕彩色的阳光。他向老人道一声别,嗓音嘶哑。可是老人一声没应。曲往大山深处走去了。他走开了一段,又站住了。 
  他转过身,直盯盯地看着被霞光勾勒出清晰剪影的那个老人。他这时才发现:这个人像自己一样瘦弱、矮小。可是这个人的心多硬啊。难道就这样离去吗?不!他往回走了几步,又走了几步。 
  “老哥,我就要走了,我想最后问你一句:到底为什么?” 
  老人这才转过身,点点头:“好吧。就告诉你。我这个人哪,和谁也合不到一块儿去。时间短了行,我们可以成个好友,时间长了咱俩就会结仇。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我和我的兄弟也合不到一块儿去,我让你走开是为了和你做个朋友,免得日后成了仇人。我也想告诉你:你要真把我当成朋友的话,那么有功夫就来看看我。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来找我,保险错不了。我还想劝你,千万不要和别人合到一块儿过,人和人是合不到一块儿去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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