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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3年第6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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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吓住了,大声说,雪爸爸,我再也不去河边玩了。 
  那晚上,我发现雪爸爸墙上镜框里的那张老人画像,和街上那个男人捧着的镜框里的刘爹差不多,黑黑的头发,白白的脸,还有胡子。我好奇地问雪爸爸,墙上那个爷爷是不是刘爹?雪爸爸生气地说,宝崽崽,那是我爸爸,是你雪爷爷,雪爷爷也和刘爹一样装在黑箱子里了。 
  后来我才明白,镜框里的雪爷爷就是当年桃花江有名的木匠师傅。雪爷爷做的雕花床、大衣柜、梳妆台都是桃花江的一绝,杨爸爸是雪爷爷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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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春天,雪爸爸门前的桃捌开了好多花,那纷纷扬扬的花瓣,打着旋,往空中飘,飘到地上,踩上去,像踩在雪爸爸的雕花床上那样软软的;那年春天,雪爸爸门前那棵小桃捌也长高了,我站上去和它比高,它比我高出了一个头。雪爸爸说,桃树长高了,你也该上学了!就在那年春天我离开雪爸爸家,回到父母身边上学。这下我要跑两个家了,每天一放学,书包一丢就溜到雪爸爸家。有时吃了饭,饭碗还在打转,人却进了雪爸爸家。后来,雪爸爸又带了别人家的两个小孩子。 
  从那年春天开始,街道上变得越来越热闹,到处都在开会搞游行运动。说什么一切都要搞革命化。春节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找对象要找一个革命同志,结婚也要实行革命化的结婚。革命化的结婚就是两床被子叠在一起,两个箱子成一对,即是夫妻。这样一来,杨爸爸就没有多少家具做了,工程队的人也不管他们上班不上班了。 
  没有家具做的日子,杨爸爸待在家里就把脸拉得更长。我一见杨爸爸那副拉长的马脸,就变得格外小心,格外地乖。我学会看杨爸爸的脸色行事。他洗脸时,我会主动送上毛巾肥皂;太阳出来的时候,我会主动地把小凳子搬到桃树下;吃饭时,我会主动端菜,给他摆上小酒杯。我隐隐感觉到他总是想发脾气,却又总是没发出来,害得我总是战战兢兢。 那天,杨爸爸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前的桃树下晒太阳,耸起的两个肩胛看上去像三个头。雪爸爸见桃树下的杨爸爸,就说,闲着也闲着,不如做做我父亲的那张雕花床。杨爸爸好像没听见,只把那肩膀耸得更高了。 
  听人说,雪爸爸父亲死后,杨爸爸曾暗自下决心,要做出他师傅那样的床来,那些日子他一下班回来就蹲在床边,可他一直没有做成。他做不成师傅这样的床,师傅这张床就成为了桃花江独一无二的床了。有了这张床摆到这里,师傅仍然是独一无二的木匠。他想,做木匠独一无二是完全可以的,可是这张床如果是独一无二的话,他就永远也比不上师傅了。要算,顶多算一个二流木匠。为这事,杨爸爸一直恨这张床,其实恨的是师傅,他学会了师傅的所有技术,却留下这一点遗憾。这么多年了,他只恨师傅太无情,不恨自己不成材。但是恨归恨,又格外珍惜这张床。有这张床摆在家里,在外面说来永远是一种炫耀。不管怎么样,他家拥有,别人家没有。因为这张床,别人对他家刮目相看。也因为这张床,有很多人上门做家具。雕花床应该是杨爸爸灵魂中的神龛,只是他从来就没对它虔诚过。还好,桃花江的人,能做得起雕花床的人没几个,并不影响他的工作,杨爸爸也没有对这张床进行进一步的琢磨。 
  突然的一天,杨爸爸开始琢磨起雕花床来。浮雕如何雕得活灵活现,圆柱子如何车得圆?他眯一只眼,这里敲敲,那里摸摸,有时是小心翼翼地触摸,有时是把雕花拆成块琢磨,琢磨得如痴如醉。有时,找到一点感觉,就用碎木来雕刻。他反复雕刻,一块比一块雕得好,终于雕出师傅那样漂亮的浮雕了。这些年他一直没雕好的浮雕,这下子真的雕好了,望着这些雕刻好的花边木料,他在房里不断走动,嘴里喊着,搞好了!搞好了!我搞好了。那天,我也跟在他屁股后头喊:搞好了,搞好了。其实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搞好了。 
  看到杨爸爸疯了似的在房里转,雪爸爸赶紧下厨房。她再从厨房出来时,做了一桌子菜,全是杨爸爸的下酒菜。雪爸爸摆上桌子,把那个小酒杯照样放在桌上最醒目的地方。我趁雪爸爸不注意,赶紧把那个小酒杯藏起,雪爸爸转过身,说,哎!刚才我放了一个小酒杯的,怎么不见了?她又摆上一个,我又偷偷藏起。雪爸爸终于发现了我的诡计,做出要打我的样子。我举起杯子,大声说,杨爸爸不会回来吃饭了,我看见他去了陈妈家。 
  你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 
  雪爸爸一脚踢翻了桌子上的饭菜,理也不理我,躺到了那张雕花床上。那天,她静静地躺了一下午,快要做晚饭的时候,她拉我站到了一家面馆门口。面馆对面是陈妈家。陈妈正坐在家门口的小摊边。雪爸爸眼睛睃向对面,陈妈脸突然红了。她躲开雪爸爸的目光,头垂得很低。雪爸爸仍不动声色地盯着她。像一口铁钉,把陈妈钉到她的眼睛里。似乎只有这样目丁着,才能把陈妈盯穿;似乎只有这样盯着,才能把生在肚子里的委屈全部倒出来,要不就会烂到肚子里。 
  陈妈是雪爸爸惟一的仇人,雪爸爸对陈妈不止是恨,还有很多说不清的地方,这些说不清的地方,又正是她出众的地方,也是她高人一头的地方。巷子里有不少女人曾经偷偷模仿她,结果变成了东施效颦。陈妈的一些做派,你能感觉得出来,但是你说不出来,更是学不来。正像她的美一样。应该说她的美是一种流动的捉摸不定的美,好像藏在一举一动中,巷里好多比她年轻漂亮的女人,都感觉不出那种美来。她说话时含情不露却扭动着她的水蛇腰,那对黑醋栗子就会不安分地顾盼有神。只要她盯住哪个男人,哪个男人就很难跑得出她的影子,她的魂就附在哪个男人身上了。应该说女人的好看,是通过男人来检验的,如果哪个男人见了她语无伦次,整日像丢了魂,那就证明女人的魅力已经勾住了那个男人。雪爸爸斗不过她的正是这些地方。雪爸爸曾经在心里无数次打败她,用正义的方式,用光明磊落的姿态,可是现实中并非这样。雪爸爸没给杨爸爸生下个儿子,感到自己有些底气不足,这也是她不敢在杨爸爸和陈妈面前大喊大叫的原因。其实,被陈妈勾走魂的男人,何止杨爸爸一个呢?居土巷的男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装着个陈妈。他们常常有事无事挤到她那里坐,一说话嗓子都软了。老婆管了也没用,就像杨爸爸在她面前都难免流露出贱相一样。 
   
  8 
   
  杨爸爸搞好了那些雕花图案后‘,就要做一件大事了。后来我才知道,杨爸爸要做的大事是给陈妈做雕花床。 
  那天晚上,我去陈妈家吃酸水萝卜,见她门关着,我正准备走,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赶紧藏到门边。 
  杨爸爸说,你不要伤心,想儿子了可以再生,喜欢雕花床我可以给你做一张。我今天就是给你商量做一张我师傅那样漂亮的雕花床。 
  陈妈说,我什么时候要你帮我做雕花床了? 
  杨爸爸说,你不喜欢雕花床,你在我家的雕花床上老是摸来摸去干什么。我不仅知道你喜欢雕花床,而且还想要个儿子。 
  陈妈说,我要个儿子,跟谁去要个儿子? 
  杨爸爸,这还用说,肯定是跟我啦!我家那个只会叫不会下蛋的胖婆娘,跟我这么多年了,蛋都没给我下一个。 
  陈妈说,你不要这样说,她也够难的。 
  杨爸爸说,她难我比他更难。我父母就我一个儿子,天天指望那胖婆娘生个儿子回去。她也真够狠,想断了我的根。其实你知道,我已不对那个胖婆娘抱希望了,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做好雕花床,我们在雕花床上生一个儿子。 
  陈妈说,真的是雪姐不能生吗? 
  这时,我突然听见陈妈在里面笑。声音很好听,就像母鸡刚下完蛋一样。我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这好听的声音的时候,这声音突然就没有了。然后,我突然又听到陈妈发出一串尖叫,是不是杨爸爸在打她?杨爸爸为什么打她呢?就在这时陈妈又笑起来了,而且边笑边说,你真的给我做个雕花床吗?你真的能跟我生个儿子吗?其实,我早想你跟我生个儿子了。 
  我发呆了,陈妈怎么要杨爸爸做雕花床呢?陈妈怎么要杨爸爸跟她生儿子,杨爸爸心该跟雪爸爸生儿子呀!当我把杨爸爸要给陈妈做雕花床和杨爸爸要和陈妈生儿子的事告诉雪爸爸时,雪爸爸的脸噌的一下紫了,人变得狂躁起来。难道他真的要这样了?杨爸爸要做出一张父亲那样的雕花床,难道是为了那个婊子婆?他要是真的和婊子婆生出个儿子来,那自己怎么办?雪爸爸有些不明白,那些快乐日子怎么说没就没有了呢?现在她似乎明白了,杨爸爸开始往陈妈家跑后,那些快乐日子才没有了的。 
  那天,雪爸爸在床上静静地卧了一天,起床时,发现我守在她身边,她一把搂住我,从袋里拿出两颗棒棒糖给我,嘴里却默念着,我不能让他们这样无法五天的。当时我听不懂她的话,只是感到她不再管我了,让我跑到巷子口去玩,只是我从巷子口回来,她总要盘问我见到了些什么人,他们在做什么,然后又给我两粒糖。我把杨爸爸和他的徒弟在陈妈家做雕花床的情况汇报给雪爸爸。雪爸爸一听杨爸爸和徒弟在一块做床,心里才有点踏实。其实有很多事情我是看不见的。 
  杨爸爸开始从老远深山拖回几节古木,送到陈妈家里,带徒弟在陈妈家下料,叫徒弟按照雕花床的样子出粗胚。他自己亲自雕花纹,边雕边对徒弟讲,什么样的形状是明清雕花匠的窗花图案,什么样的图案是民国时期的民间艺人的浮雕技巧。他雕得很认真,也很顺手。他雕出的鱼和鸟和师傅的一样,活灵活现,捧在手里,就像捧着一个鲜活的儿子。他把雕出的花纹用纱布打磨,打磨得非常仔细,当成他——生的大事来做。杨爸爸光着膀子,弓躬着腰,双手捉着刨子,帮陈妈刨那铺板,使劲地一下一下,挥汗如水。陈妈不是送茶就是拿毛巾亲呢地替他擦汗。杨爸爸看到陈妈在他面前来回穿梭,秆着看着,眼神不听指挥了。每到这时,杨爸爸就叫徒弟早点回去休息。他白已也不做了,收捡好:正具,顺便帮陈妈关好门,抱着陈妈上床和她—块共商大事。 
  杨爸爸总是先点燃一支烟,望着陈妈。陈妈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眉眼是川眼,偎在他怀里,笑容殷殷的,一头湿漉漉黑发,发出诱人的肉香和幽幽的皂香。哪像家里那个只会叫、不会生蛋的胖婆娘,那身颤抖不停的肉,像—身猪肉,还不是一身好猪肉,是猪身上无人要的气泡肉。那满身臭汗简直就像一头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猪。 
  那些日子,杨爸爸天天半夜才回家。雪爸爸天天揪着心看着杨爸爸回了又去了。那些日子,我成了雪爸爸和陈妈之间的重要人物。我在巷子口走动,既能吃到雪爸爸的棒棒糖又能吃到陈妈的酸水萝卜。 
  杨爸爸在一种兴奋中把雕花床板一块块做完,合床的那天,杨爸爸先把床檐合好,边合边说,这个床檐很特别也很重要。应该说有了这个床檐,雕花床又可以叫滴水床了。滴水床就像屋檐滴水一样。而床檐上的滴水,说到这里,杨爸爸看一眼陈妈,陈妈像大姑娘一样,涩地低着头。滴水滴水,就是床上的妹子鲜活活的,水滴滴的。说完,杨爸爸带徒弟把雕花板和床柱的榫结一个个敲进去,敲到关键性的—个桦结时,木头突然炸开了。怎么会有敲不进去的榫结呢?他接着敲,然而,任他怎么敲都敲不进去,这下,他觉得奇怪了。这个榫结敲不进去,整个床立不起来。当年师傅是怎样敲进去的?师傅敲榫结时他没在意,他以为敲一个雕花床的榫头就跟敲其他床的榫头一样简单,没想到要把这个榫头敲进去,还有一些技巧。 
  他师傅一生只做了—张雕花床,师傅决定把技术传授给他时,是他快要成师傅的女婿了。师傅教徒弟做好这张雕花床,用这张床做为女儿的嫁妆。可是他认为自己学得差不多了,无须在这张床上下功夫,反正这张床归自己的,还们那么—点技术?于是心里飘飘然,师傅拿出一根木条在他头上敲几下,他仍没有醒悟。师傅只好对徒弟说,我做出这张床,你以后临摹,慢慢悟出道理来吧!师傅一个人精雕细刻,就在他不知不觉中,把雕花床做好了。现在说来,他只记得他们结婚是风光的,大家既看新娘子的漂亮,义参观师傅的绝活。 
  杨爸爸只好对陈妈说,上榫头需要涂上一些胶,我想办法去找些胶来。 
   
  9 
   
  杨爸爸又回来了。 
  雪爸爸怔怔地望着他,仿佛隔了一世纪没见过似的。杨爸爸像变了个人,不光脸色发黄,瘦得只剩—层皮包着骨头了。杨爸爸是不是在陈妈身上伤了元气?要不怎么会瘦成这样?这个臭狐狸精太狠毒了,把杨爸爸弄得只剩几根骨头了。其实雪爸爸自己也瘦了,瘦得眼睛都陷进去了,只是她从来不在意自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杨爸爸的脸色和雪爸爸脸色一样,黄黄的。雪爸爸开始变着花样给杨爸爸进补。为了给他买猪肚,她半夜起床,到肉食站去排队。那时候的猪肚比鸡还贵,比肉还难买到。她买回猪肚,拌着红枣桂圆炖给他吃。当然,我也能吃到一小碗红枣桂圆肚片汤。雪爸爸不吃,坐到一边,看着我们把它吃完。雪爸爸俨然成了杨爸爸的保护神。 
  小港的水绕过居上巷静静地流过,雪爸爸的日子像小港的水,似乎过得从容而充实。只是到门晚上,杨爸爸蚊帐“哐”地一响,扎扎实实关严了,把雪爸爸这座保护神晾在蚊帐外的世界里。 
  每到这时,雪爸爸躺在雕花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望着床顶,像死人一样一声不吭,吓得我爬到雪爸爸身上哭。雪爸爸抱什我说,宝崽,你雪爸爸又没死,你哭什么?有时我睡一觉醒来,发现雪爸爸翻来覆去的睡不觉,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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