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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3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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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希望你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你必须严守秘密!她听见他这样说。 
  她拉了拉衣襟,扭开头,继续走路。他在她背后又嚷嚷了一句什么,她没太听真,好像说他是加利福尼亚人,问她是不是上海人。 
  暑假很快地来了,学校很快地空了,人人都说,时局越来越不稳了。好像所有人都早已等不及了似的,女宿舍在一阵巨大的喧哗之后只剩了她一个。 
  大哥早从北平发了电报来,说香港的刘先生已到北平,见了母亲。母亲看了满意,要她不要等放假,先回北平。刘先生在北平等她。 
  她没理。她知道大哥是急于将她出手了。她并不太生大哥的气。多年来,这个家一直靠大哥撑着。父亲早逝,家道中落,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如今除了那个依然显赫的姓氏之外早已七零八落,只剩了长子如父的大哥供养着只管吃斋念佛的母亲和八个妹妹。 
  大哥一向在生意上没什么作为,在嫁妹妹方面却独具慧眼,七个妹妹中的六个不是嫁了高官,就是嫁了富贾。现在轮到她,这家的第八个女儿,大哥手里的最后一张牌。 
  其实,她是想为大哥分些忧的,她本想毕业后去找一个教英文的差事,可大哥对此想法毫无兴趣。现在她有一点明白了,大哥送她上教会学校,原就不是为了让她当什么教书匠的。大哥是顶知道趋时就势顺应潮流的人,他肯舍本将八妹塑造成一个中西合璧的丽人,必有他的深意。而她,却决意不见那个香港的年近半百的刘先生。 
  大哥的第二封电报来了,说刘先生为等她见面,已将回港的日期一推再推,她若不回去,就要得罪人了。要她速速回京,否则,他将亲自到上海接她过去。 
  接到这个电报,正是放假的当天,她当即找到校方撒了个谎,请求再暂住两周。其实,她是不打算回去的。可她没别的地方去,除了母亲的家和上海大哥的家。当然,还有一个去处,就是照家里的意思,跟那个叫刘什么的到香港去结婚。 
  她再一次面对劳伦斯·克莱福特的时候绝没想到朱庇特的箭什么的,那种神话里的浪漫故事只在书本上读到过。她自认为不是个浪漫的人,许多年来,她心里惟一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走出这个家自食其力;而许多天来,她所想望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样摆脱那个香港的刘先生。 
  大哥的第三封电报是这天早上劳伦斯替她从报房拿来的。他并不知道她住哪间,就在女宿舍楼下扯开嗓子喊她的名字。 
  她当着他的面看了电报,脸色顿时变了。他问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回家了,你为什么还在这儿?她摇摇头说没什么,在等一个亲戚来接我。 
  他看了她半天,然后用那只没吊绷带的手轻轻握住她的一只胳膊说:你吓着我了,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的眼睛直看进她的眼睛里,叫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然后她想,他看起来全不是被吓着的样子,反倒让人有种可依赖的感觉。当然,她立刻在心里嘲笑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她轻轻挣脱开被他握住的胳膊,走了。 
  一整天,她在宿舍里枯坐,几乎连姿势也没换过。云彩从窗前飘来飘去,她的心里空白一片。 
  黄昏的时候,她走出去,怀里揣着大哥的第三封电报。她走过他窗前的时候,他探出头来,笑着跟她打招呼,问她感觉好点么。她愣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这问话的由来。不过她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她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揣在前襟里的那封电报。 
  大哥的第三封电报说,他和刘先生将在明晚一同抵沪。而她,必须在学校等他们来。假如这一次她还是躲着不见,他将说到做到,断绝她的一切经济来源。 
  这会儿,面对着他,面对着那双发出羊绒般温暖光泽的灰蓝色眼睛,她不知从何说起。她跟他有什么关系么?就这样萍水相逢的,能对他说什么? 
  他突然说:你喜欢骑马么?不等她回答又说:路克的马很不错。然后像被他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主意激动起来了似的,将身子更多地朝外探出来说:你等着!然后立刻消失了。 
  她莫名其妙地想,这个人吊着一只膀子,怎么还能骑马?她想这人是有点毛病的,可他这副有毛病的样子里有种东西叫她喜欢。她想是什么呢?她想不出。 
  他就旋风般地出来了,一把拉了她的手说走啊,那片草坡也好极了!他用那只没吊绷带的手紧拉着她,快步朝校园后面的草坡走。她大声说:我不会骑马!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他回过头来朝她笑笑说:你终于对我说话了。她的脸红了一下说:我真的不会骑马。这一回他不看她了说:可是你想骑。她不出声了。他的怪异的行为方式叫她不知如何应对。她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想骑。她就尽力地去跟上他的步伐。 
  他在马上单手持缰的时候她的手还只松松地环着他的腰,她是很有些犹豫的。他那只吊着的膀子叫她担心。可她没法拒绝他,他那么热情而自信的样子,叫她怀疑却不忍伤害。 
  她从没有那么近地跟那个性别的人坐在一起,简直就是紧贴着,这叫她不自在极了。她就有点后悔,正想要不干脆下马算了的时候听见他喊:抱紧了!马就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她的身子猛地向后一纵,吓得她赶紧双手紧抱住他的腰。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屁股颠得生疼,好几次她都觉得就要从马背上掉下来了,而她惟一的办法就是更紧地抱着前面这人!到马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脸紧贴在他的背上! 
  这个脊背,宽阔坚实,热气腾腾。 
  她说你出汗了。她说这个全是为了摆脱窘境,以使自己有时间把脸从他的背上移开而不被发觉。他就像是真的没发觉什么,说我喜欢出汗,骑马出汗是最让我高兴的事。他说这话时马正站在坡顶,面朝西。他并不看她,对她初次骑马所受到的惊吓毫无察觉,他朝西边望了好一会儿说,再有一个月,我该能出发去那边了。她说什么,你要去哪儿? 
  说着就下雨了。大个儿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砸下来。他们就赶紧往回骑。 
  马儿飞奔向前,在渐行渐大的风雨里穿行,她闭上眼,在剧烈的颠簸中将自己幻想成暴风雨中的船——一下子被抛上浪峰又一下子被坠入谷底,她的身体挨着他的身体,脸贴着他热气腾腾的背。她闭着眼,将自己全托付给前面的这个人了。奇怪,她的心里竟是安稳的。 
  他们把马拴到棚里,站在檐下避雨,两人的衣服全湿透了,他问她冷不冷,她是有点冷的,可是她说不冷。他朝她笑了,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为什么不回家?她笑笑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他说我是中国通,对中国的事,我比路克还懂得多一点。她又笑笑说:那你就猜一猜吧,看我遇上了什么倒霉的事。 
  他就端详起她来。她笑出声来说:你倒像个看相的。 
  她已经很久没那样笑了,猛不丁听见自己的笑声,吓了一跳。她奇怪自己竟能笑得出来,明儿大哥和那姓刘的就到了,一切就成定局了,她竟然不再觉得悲哀。这几天心里挥之不去的对命运的哀怨竟然一扫而光,她感觉到心脏跳得活泼而快乐,像马蹄落在石子路上。她抬起头,将目光朝着他迎上去。 
  女孩站在棚檐下侧对着雨幕,乌云里透出的光线勾勒出她的整个轮廓,月白色洋布旗袍湿透了,贴在身上,将身体的起伏凸现出来。她那样站着,朝他仰着头,像月光下的一棵小树,含羞而勇敢地挺立着;她的脸如初开的花朵,被焕发的青春的欲望所陶醉所燃烧,径自发出光来! 
  她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突然间无地自容似的,扭头朝雨幕里冲去! 
   
  3 
   
  闻老太太的寻人启事出现在《纽约时报》上的头一天,苏家的电话就给打爆了。有自称劳伦斯本人的,有以代理人自居的,还有说是劳伦斯生前友好并存有信物的。所有的电话,无一例外,都要求跟海伦·闻女士直接说话。 
  接电话的工作起初由晴美担任。晴美哪见过这阵势?连叫:奶奶成明星了,这么多的追星族啊!可是两天没过,便败下阵来,说这成群的追星族啊没一个正经的,启事里说得明明白白,让把信物的照片先寄来再说嘛,可没人提这事,一个个急赤白脸地要跟奶奶见面!晴美说:我奶奶是谁啊?我奶奶手里攥着宝贝呢,能随随便便跟他们见面么?她于是建议奶奶撤掉启事,同时告诉潘小百,家里这个电话已经废了。要么拔掉要么换号吧。 
  潘小百于是冲小女儿大发雷霆,说都是你多管闲事。没你爸发话,谁让你给老太太去登什么启事的?家里的事还不够多不够乱不够倒霉的么?百合跟濮树要离婚,若乡跟稼瑞吵翻了天,你,你个小祖宗十天换20个男朋友!我都忍了,谁让它就是这么个世道呢!可这老太太也不安分!找什么?失散的情人?哎,让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晴美不以为然却说不过她妈,她的中文总归是夹生的,吵起架来更是不跟劲,就偷个空子溜出去,跑到模特公司试装去了。 
  这个周末的晚上苏家开了家庭会。是苏和召集的。第一讨论百合跟濮树离婚的事,第二是若乡跟稼瑞吵架的事,第三是晴美的工作和交男朋友的事。作为家长出席的是闻老太太、苏和跟潘小百。苏和说这些事本不该我们管的,传出去让人笑话,要不是你们闹到家里来,我跟奶奶和妈妈也不会吃饱了没事地找着去管你们。你们也知道,我生意上的事忙得很,妈妈一个人照顾店里的事,奶奶这么大岁数,我们都该让她省心。我希望今天能谈出个眉目来,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解决不了的也有个法子。现在你们说说你们的想法。 
  没人出声。 
  百合濮树若乡稼瑞晴美,外加那只德国纯种牧羊犬绣球都耷拉着脑袋。苏和就说:濮树你先说吧,把你跟百合的事先说一说。 
  大女婿濮树翻了翻眼皮说:也没什么好说的。离婚……就离吧,这年头,谁没谁不能活呀?大女儿百合就炸了说:爸,您听见了吧?这就是他的态度!这三四年了我养活着他我说什么了?我不过就是希望他别荒废了他的技术,腿勤点,多跑跑多问问,别以为自己还是纽约医科大的主刀,以为谁都求着你呢!百合说着就转了枪口,直对着濮树射击。工作没了,再有什么天才也显不出来了。天才也得吃饭呀!你瞧瞧人家,所有跟你一块儿来的中国同事都谋着了位子,论资历论技术,你比他们哪个也不差,怎么偏偏你就…… 
  濮树在这儿截住了百合,说你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当着老人的面儿说这些让我恶心得慌!离就离吧,该怎么离就怎么离吧!我不想拖你后腿,一点都不想,离了对咱俩都好。百合哇地哭出来转向潘小百说:妈,您看看他,说的这叫人话么?潘小百就慌忙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纸巾给百合擦泪。 
  濮树闷着头,百合呜呜地哭。苏和说话了。 
  苏和说:你们这个事我现在听清楚了,是濮树想离,百合不想离,或者是濮树也不是真的想离。啊?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像我跟你妈妈…… 
  潘小百在这时一扬手,打断了丈夫的话。 
  哎,得啦,别提咱们啦,我这辈子,能跟他们一样么?她将两条秀丽的眉毛拧得麻绳一般,说我要是她们哪一个啊都早跟你离了八回婚了! 
  屋子里就有些骚动了,晴美吃吃地笑起来,百合由哭泣变成擤鼻涕,若乡开始嗑瓜子,濮树和稼瑞相互对视,忍俊不禁。只有闻老太太正襟危坐,纹丝不动。 
  苏和的脸上十分地没趣,正要发作,潘小百又说话了。 
  哎,爸爸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啊,夫妻就是互助组,你不帮他谁帮他?他好了你就好了,就是那个……怎么说来着?说着就拿眼找苏和。苏和还生着刚才的气呢,怏怏地白潘小百一眼,正色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对!就是这个!潘小百才驳了丈夫的面子,这会儿想给他个甜枣似的,使劲朝众人点头,然后转向濮树,说濮树,你不上班,家务就得多承担点,对百合就更要多心疼点,你自己找工作的事也得多上心点。你好了她就好了,她好了你就好了,你们两个是——说不好听了,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潘小百说得嘴角溢出白沫的时候,二女儿若乡放下了手里的瓜子。 
  若乡是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她把准备放进上下牙中间的那颗瓜子生生地拽出来,啪的一声拍到桌上。 
  这可不一定!苏家二女儿尖声叫道:在我们家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算上绣球一共八颗头,都朝这边转过来。 
  若乡充分注意到了那八对眼球对她的重视,她于是清清喉咙,准备好好说道说道。 
  若乡先瞟了丈夫陈稼瑞一眼,那一眼啊是千言万语说不尽的爱恨情仇,然后她开口。 
  若乡说:我们家好了,他妈就不高兴!我好了,他妈就更不高兴了! 
  她这话一出口就有两个人坐不住了。这两个人的屁股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的,弄出一些响动。这两个人,一个挨着若乡,坐桌子这边;一个挨着苏和,坐桌子那边。他们这样交相呼应的动作将整个气氛弄得乱糟糟的。 
  这两个人——苏和一人白了他们一眼——是陈稼瑞和潘小百。 
  若乡却没太体会到别人的如坐针毡,或者她偏偏就想看他们如坐针毡,她于是自顾自兴致勃勃地往下说。 
  他妈不高兴了,他就不高兴!你说,他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她爱高兴不高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她突然转向丈夫,说稼瑞,你干吗非要让她高兴呢?她高兴了我就不高兴了!我不高兴她才高兴哪!可是你是跟我过日子啊,我的日子好就是你的日子好啊!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稼瑞的脸一下子黑了,正要开口,丈母娘潘小百站了起来。 
  潘小百是必须站出来说话的。原因很简单。原因是,若乡跟陈家的这门婚事是她亲自选定的。是她亲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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